第九章

　　全飛翔大陸的人很快的上從行政長官下到平民百姓都知道他們的陛下要娶皇后了。

　　但皇后是誰？

　　大多數人都只知道皇后聽說出身于一個非常強大的世家，擁有非常美麗的容貌，名字裡有一個字叫做夜，皇后本身跟國王陛下一樣擅長魔法跟武力，聽說過去曾經擔任過陛下的暗衛，是暗衛裡最厲害的一個。

　　這樣的一個皇后，幾乎讓人無從挑剔起，不管是背景、長相和才能都是一等一的，讓人不禁去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世家才能培養出這樣的女子？

　　不過不管是什麼樣的女子要成為他們的皇后，絕大多數的人在知道這個消息時都是非常高興的，有的平民甚至已經歡欣鼓舞的開始期待結婚大典的那天，他們紛紛想著該怎麼樣去慶祝，該怎麼樣把這個大事弄得越熱鬧越好。

　　「來自強大的世家……」蘭嘴裡將這一句話重新念一次時，臉上控制不了肌肉一樣的扭曲了一下表情。

　　果然是很強大的世家啊，跟國王陛下是同一個世家出身怎麼可能會不強大？

　　「你確定你這樣發佈不會有什麼問題？」

　　發佈消息的是蕭恩，他在確定夜與修兩人的孩子會在幾個月之後誕生時就用最快的速度向全國各地「造謠」，目的是讓那些古板守舊的大臣沒有反對的機會，儘管就算他們反對事情也不會因此改變，不過要是可以在第一時間把他們的嘴巴給堵住，整個過程相信會更順利快樂一些。

　　「我沒有問題，陛下不會有問題，夜不會有問題。」換而言之，在蕭恩的腦袋裡，只要他們三個沒有問題，一切就都不會有問題。

　　「夜不介意自己被當成女人看待？」

　　「我上面沒有說是男是女，而且召喚獸本來就沒有什麼確切的性別。」

　　夜的性別只是單純因為他喜歡，他認為修可能喜歡所以才如此變化，所以就算他發佈的消息中很確切的寫到皇后是女的那也不算是說謊。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想夜應該無所謂。」

　　想了想，夜根本就是那種對人類世界蜚語流言可以完全不在乎的那種，況且夜一天到晚見不到影子的時間比較多，恐怕連聽那些流言蜚語的機會有沒有多少。

　　「他是無所謂，他甚至連婚禮都覺得可以不要舉行更好。」

　　一個對名分沒有任何概念的召喚獸，婚禮對他們來說只代表麻煩，不但儀式複雜，很可能還要穿一堆他根本不想放在身上的衣服，會喜歡才怪。

　　「但是你想要舉行。」他對蕭恩瞭解得很，他才是那種真正的保守派系，那些認為召喚獸不能當皇后的臣子應該被分類為不懂變通派系，沒辦法跟蕭恩這種人歸類在一起，真正的保守派系，就是要堅持一脈傳承，只要能給亞倫提特一家完整的血脈延續，那麼就可以被認定，就可以為了將對方捧上應該得到的那個位置而將所以相關事項做到盡善盡美。

　　想到這裡，蘭就覺得整個宮裡真正最可怕的人物很可能不是夜也不是修，當然也不會是泰爾，蕭恩絕對排在第一個。他已經可以想像婚禮那天夜會怎麼被蕭恩給折騰，偏偏夜就算再怎麼樣討厭也只能心甘情願，因為蕭恩會對他說，這樣做對陛下最好，一句話就夠了，以夜對修的那一種全心全意，只要是對修好，再難再危險的事情他也會去做，更何況只是被當成木偶一樣操作一天的時間而已。

　　「那夜要穿女裝嗎？」

　　雖然夜的人形非常俊美，但卻不是那種適合穿女裝的類型，他的身材是百分之百的男人體型，漂亮的五官跟自己比起來也陽剛許多，完全不適合穿女裝。

　　「當然是女裝，我請他暫時變成女子型態。」

　　「可以嗎？」

　　「暫時的話，可以。」

　　召喚獸本來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型態，但大致上來說只有三種型態的變化，一種就是體型變大一點外型也更兇猛一點，一種就是變小一點樣子看起來無害一點，再來就是人形。

　　三種變化在第一次決定外型時就會固定模樣，但是可以利用精神力做一點暫時性的修改，這種修改並不是改變精神體本身，而是有點類似幻術，如同夜平常在身上擬型的衣服一樣。

　　「修完全沒意見？」

　　蕭恩突然露出很像是笑容的表情，但看得蘭有點毛骨悚然，感覺上在未來即將要發生的盛大典禮上，眼前這一個看起來非常瘦削，面容偏刻薄一點點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掌權者。

　　「這宮裡的儀式大部分都是由我來安排，畢竟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這樣的小事不需要讓陛下操心。」

　　可憐的陛下……

　　可憐的未來皇后……

　　蘭在心裡替修跟夜默哀，當初他幫修加冕時，那個儀式就弄得他神經快要崩潰，尤其是這樣的典禮那一身衣物通常都會十分驚人，光是披在身上的披風，他覺得那已經不叫做披風，那應該算是十人份的絨被，掛在身上光走路拖著走都可以感覺到那一份重力。

　　一般來說，女人的衣服會比男人的還要再繁複一些，如果再加上一大堆有的沒有的裝飾跟珠寶，幸好夜本身力氣大得很，換做是他，八成會被那些東西給壓在地板上爬不起來。

　　「對了，聖者大人是婚禮見證人，您的衣服也已經幫您準備好，衣料是最近諾雅商會剛從……」

　　沒讓蕭恩把話說話，蘭用他最快的速度脫逃，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那一天他也有可能會被衣服給壓死的事實。

　　一出門，差點就撞上正好要進門的里昂。幸好里昂的反應向來都很快，馬上把撞進他懷裡的人給扶住，順手將他身上一點點淩亂的髮絲給整理好。「怎麼了？忘了什麼事情嗎？這麼匆忙？」

　　「我們快逃吧？」

　　「嗯？」

　　「我覺得反正夜都不是很在乎舉不舉行婚禮了，那我們有沒有參加根本就不是重點，所以我們快跑吧！以後多寄一點新婚大禮來就好。」

　　里昂看看蘭，再看著那一扇已經合起來的房門，想了一下，大概明白怎麼一回事，他記得當初陛下加冕時大家身上穿的衣物的確是相當麻煩，不過麻煩歸麻煩，他不認為就應該這樣潛逃。

　　「我覺得雖然夜不介意，但陛下會介意。」

　　夜不是人類，但修是，尤其他是一國之主，該要的面子還是必須守著，而且修不是那種真正灑脫的人，一個責任心重的人做不到灑脫，這也是為什麼夜明明不喜歡，卻在蕭恩的安排下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其實他也不是真的想逃，只是頭皮發麻的感覺很不好。

　　「你不但要參加婚禮，還要待到小寶寶成形才可以。」夜的聲音在他們頭頂上方很悠哉的出現。

　　里昂兩人一抬頭，就看到夜坐在一座人形雕塑的頭頂上，長腿在雕塑的臉部晃呀晃呀！

　　「有時間下床了啊？」

　　跟原形比起來，蘭覺得人形的夜比較沒有威脅力，他對人形生物的氣場好像抗壓力比較大一點，所以可以很自在的開夜玩笑，換成夜的原形，他才不會這麼輕鬆，因為會有一種不曉得什麼時候夜大嘴裡那兩根特別長的獠牙會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覺。

　　「當然，我體力本來就不比修差。」

　　對於蘭對他這幾天常常跟修在床上廝混行為的調侃，沒有任何被刺激到的感覺，本來就是喜歡就做，做到完全下不了床應該是一件該覺得光榮的事情，沒有什麼好丟臉的，那代表自己對修的吸引力，是會讓他失去理智的那一種。

　　「聽起來真像是炫耀。」

　　「是炫耀呀！你的體力太差了，前天我經過你們兩個臥室門口，大概不到半天的時間，有人的聲音就不見了，我還在想之前好像有聽說哪個人類在床上做到死……想說你會不會也是，真的，體力要多訓練一點。」

　　蘭很想要翻白眼，直接昏過去的那一種白眼，召喚獸講話一定要是這種模式嗎？他不想要他們家那兩隻饅頭寶寶長大後也是一模一樣的講話方式，人類的語言之所以可以發展成藝術，是有意義的。

　　「謝謝！我的體力很好，是我家的半龍太超乎常人，另外，真的沒有多少人時間可以跟你們一樣長，真的。」要是其他人跟你們一樣，可能只要兩天，兩天的時間就可以完全被榨成人幹，像夜剛剛說的那樣在床上做到死。

　　「是嗎？哪天我去看看其他人的好了。」

　　蘭再一次的想翻白眼，心裡替那一對不曉得會是什麼樣身分的情侶默哀。

　　「喂！謝謝。」

　　蘭正想繼續拉著里昂跑人，就聽見夜跟他說了這麼兩個字，有點奇妙的感覺，從夜的口中聽到這兩個字。

　　「謝什麼？」他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能讓夜道謝的事情。

　　「謝謝你很多。」

　　「這是一個很籠統的答案，能不能具體一點？」他看得出來夜是真心的跟他道謝，不過可能是這些年腦袋只記得到處玩耍的事情，因此變得有點傻呆，因此他想不太明白夜跟他道謝的原因。

　　「就是很多。」夜嘴角又勾起那一抹笑，那一種明明沒有特別意思，卻好像在嘲弄著什麼的笑容。

　　「你不會是打定主意說了謝謝之後就跑人，讓我完全不曉得你到底在謝我什麼吧？」

　　「沒有這麼想，不過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意見。」修長的腿晃了幾下，最後還是從上方跳下來停在蘭跟里昂的面前，雖然說當初幻化的時候，用蘭的模樣做了下少的參考，但現在兩人這麼近得靠在一起時，卻沒有人會想到其實他們的模樣挺像的，每個人一眼看上去，只會覺得這是兩個完全不同模樣擁有著不同魅力的人。

　　蘭在當年戰爭的後期長了一點身高，不過跟夜一比較，兩個人還是差了半顆頭以上還要多不少的距離，微微抬起頭，這麼近去看夜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尤其是那一雙翡翠色的眼睛會不時的讓人想到夜的原形有多麼讓人心驚。

　　「你真的沒有一點點的不甘願對不對？」蘭心裡冒出了這麼一個聲音，也對夜這麼開口問。

　　「你是指婚禮的這件事情嗎？」

　　「不，我是指一切。」那讓他很佩服對方。

　　夜瞭解他大概在指什麼。「是沒有什麼不甘願的。」

　　「換成是我就不行，我沒有辦法。」

　　「即使你很愛他？」

　　「嗯！即使我很愛他。」

　　這個他，指的不是修，而是每一個可能會讓他愛上的人，他沒有辦法像夜那樣，因為一個承諾，因為一份愛，就甘願陪伴在對方的身邊，為他放棄一切他想要的生活。

　　在他的心裡，愛如果不能彼此負荷彼此配合，光只有遷就，在剛開始的時候或許會很甜蜜，但隨著時間過去，真的很累。他想要的人生，總是會在腦海裡浮現，因此每每想到因為對方而不斷放棄時，就算再多的甜蜜，也沒辦法壓抑過那一份不快樂。

　　「對我來說，並不難。」他從來就沒有想要要求修陪他去過那種召喚獸喜歡的生活，他的腦海無比清楚的瞭解修是什麼樣的身分，他是什麼樣的個性，反正自己也沒有特別嚮往一般召喚獸過的日子，對他而言，只要可以在修的身邊，那就是他想要的日子。

　　「所以，你不用謝我。」

　　夜愣了一下，明白原來蘭還是聽懂了他的道謝。「我不是謝謝你把他讓給我。」雖然他覺得他應該沒有誤會自己的意思，但這點一定要說清楚。

　　「我知道，而且你認為那傢伙可以用讓的嗎？」

　　夜的一句謝謝，並非感謝他把修讓給了他，也不是謝謝他讓他可以有這個機會把夢想完成，這一句道謝，來自於一種很難用言語去形容的原因。

　　也許是謝謝他過去對修的幫忙，也許是謝謝他對修的決斷沒有任何的怨恨，也可能是謝謝最後得到彼此都幸福的結果，如果真的要謝，真正該得到這一句謝語的應該是命運，只是他們不曉得命運是什麼樣子，沒有機會和命運相遇，所以這句送不出去的感謝，最後夜選擇送給了自己，至少這一切的確是因為有自己的關係，後來才能走到這一步。

　　「他是不可以用讓的，但是我覺得如果真的要把感謝放在什麼上面，其實你應該謝謝你我的頑固，對自己夢想的頑固，對自己生活的堅持。」因為彼此的頑固，讓彼此最後終能走到這一步。

　　他得到他想要的生活，自由自在、舒適悠閒，然後有一個深愛著自己，自己也深愛的人陪伴一起。夜也得到了他當年一直記在腦中從來不曾忘記的承諾，這都是因為他們一直堅持，一直沒有放棄，才能獲得。

　　「所以我應該要謝的，是我們的頑固？」

　　這在人類的定義裡，好像不是屬於美德的一種，就像大家總覺得修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但這樣的人卻頑固得像一顆石頭不討人喜歡，類似這樣的句子，不斷證明頑固其實一點都不好，但放在他們身上，卻讓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未來。

　　「應該要謝謝的，是堅持，不是頑固。」里昂歎息，也只有這兩個傢伙才會將人類的詞語用這種方式去解釋。

　　「堅持？頑固？一樣的意思。」聽起來差不多。

　　「當然不一樣，堅持是因為帶著期望因此永不放棄，頑固是因為不願接納所以死不改變。」

　　「還是一樣的意思。」

　　夜很不客氣的對里昂的言語下了結論，反正聽起來都差不多，改變一下說法而已，人類，果然還是喜歡去做一些繞路的事情，明明一直線就可以到達，卻要轉來轉去，最後還不是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意思。

　　「你這就叫做頑固。」不接受人類詞語的藝術。

　　「也許，反正……」

　　沒有後面的字句，因為夜看到遠處修走了過來，馬上興奮的沖上去把整個人纏在修的身上，這一次修的臉上再也沒有出現皺眉的表情，他只是繼續跟一邊的泰爾交代剛剛決定的討論該怎麼做，一邊拖著夜的身體很自然的往前走，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東西朝他沖過來還黏在他身上一樣。

　　蘭笑了起來。「陛下大概是我見過的人裡頭適應力最好的一個，當他決定要接受夜，要跟夜在一起後，才多少天的時間而己，已經表現出這種老夫老妻才會有的相處模式。」讓人懷疑，之前那一個看起來匆忙緊迫的陛下，根本一切都只是他們的幻想而已。

　　跟泰爾交代完該做的事情，泰爾也沒注意里昂跟蘭兩個，風風火火的個性讓他立刻轉身就回去自己的崗位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留下修身上拖著夜，隔著一段距離，在長廊的這一頭與那一頭的蘭兩個對望。

　　剛開始，他們沒有任何一句話，但這樣的沉默卻一點也不尷尬，他們四個就這樣彼此看著看著，最後不約而同的一起笑了起來。

　　一直以來，他們想要的生活方式就是完全的不一樣，原本就不適合在一起，生活不是像童話寫的那麼容易，說可以永遠幸福快樂的在一起就可以。

　　他們都是彼此瞭解的人，也都是理智的人，因此在尋找幸福的過程裡，他們小心翼翼，保護自己的同時卻始終沒有放棄，所以他們最後終於找到最適合他們方式。

　　所以他們如今快樂嗎？

　　從彼此的眼中，他們都找到了答案。

　　這天的夜裡，本來他們彼此都有了默契，不需要再多的言語，也可以瞭解。

　　但沒想到就那麼正好，蘭睡前想要去書房拿本書來看看，因為要參加接下來的婚禮大典，除了要訂制特別的參禮衣物之外，還要幫忙確認典禮的進行順序跟雜物，他跟里昂乾脆就住在宮裡，在這皇宮裡，修始終為他們留了一間專用的客房。

　　蘭有睡前看點東西的習慣，修也有，在忙祿一天后，他同樣想要在書房裡拿一本書回房去看看，結果兩個人就在書房裡相遇，書房裡蘭正墊著腳尖想要拿一本放在比較高櫃子上的書本，心裡想說要不要把另一頭的椅子拿起來墊，修就從他的身後幫他把櫃子裡的書本拿了出來。

　　「睡前閱讀？」

　　蘭接過他手中的書。「是啊！睡前閱讀，總不能每天都在床上荒唐吧？」他發現這幾天里昂這個半龍似乎還比修來得懂得怎麼克制情欲。

　　「夜喜歡。」修不用多做解釋。

　　蘭笑了起來。「夜的確應該會喜歡，但你應該也覺得不錯吧！」依照他對修的瞭解。

　　「是不錯，很不錯。」

　　淡然的臉龐露出有點壞的表情，讓蘭想到里昂，心裡開始懷疑是不是每一個男人在這種事情上都會有這樣的表情出現，超級想照鏡子看看自己是不是也會為同樣的事情笑得這麼賊兮兮的，要是用女人的說法，直接就叫色狼的吧！

　　「我就知道……這是什麼？」

　　轉眼間，在書桌角落看見一個小小的木雕，他的視力很好，不用拿過來也可以看出那一個小小的木雕雕著夜人形的模樣，至於他腿上的那只小貓，其實也不是小貓，而是夜原形時比較小只的型態。

　　「要送給夜的禮物，但是我已經琢磨很久，總覺得缺了什麼。」

　　蘭在心裡歎息，很想給他白眼。「缺神經。」

　　「你是在罵我？還是給我建議？」

　　「是罵你，也是建議，這個小小的木雕缺什麼你問哪一個人，哪一個人都可以給你正確答案。」果然，越是聰明的人糊塗起來越蠢，幸好自己從來就不是什麼特別聰明的人，應該沒這麼蠢過吧？

　　「缺了什麼？」修不介意蘭指責他罵他，如果他可以給他答案。

　　「當然是缺了一個伴。」

　　「缺一個伴？」

　　「當然，這個人是夜，這個還是夜。」指了指木雕上的人跟身上的小貓。「這個木雕從頭到尾都只有夜一個，所以你覺得缺了什麼？」

　　修明白了，長年總是習慣一個人思考一個人生活的他，在這方面的確完全不知變通。

　　「所以你覺得我可以在旁邊在雕一個自己放上去？」

　　「你自己雕也可以，給夜去試試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當然，前提是你確定他會做這種手工的話。」

　　修笑了起來，想到之前夜在廚房裡亂搞的那些詭異料理，心裡想自己雕可能會比較快一點，但又有那麼一點點覺得夜可能會更喜歡自己來，雖然他不太喜歡學這些人類喜歡的東西，但他想他會想要雕一個他放在身邊。

　　他很瞭解夜的性子。

　　「給他試試看好了，可能不用我提，他也會自己做。」在這方面的細心，他甚至不如夜。

　　「我也這麼覺得，對了，你們的孩子現在怎麼樣了？」他還沒有機會看到寶寶的樣子。

　　修微笑。「你想聽我的形容方式？」

　　「你會這麼說，肯定夜有抗議過。」修講話實在得很，但實在的話有時候聽起來會讓人很想揍他。

　　「我只是老實說而已，寶寶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圈光暈。」心裡，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抗議，是寶寶的抗議。

　　人類的寶寶不會才剛有生命十幾天的時間而已就懂得抗議吧？

　　到現在他還是不太能習慣這種感覺，但是他必須承認，對他來說，感覺很好，好像其實在他的心裡，早就一直想要一個孩子，仿佛在他的心裡，一直想要回到過去他所擁有的一切。

　　一個完整的家。

　　如今竟然是夜給予了他。

　　「你笑了，我有預感，以後大家一定可以常常看到你的笑，跟你的各種表情。」也只有夜那樣的付出，才能夠改變這個人吧！

　　「這是一件好事？一件壞事？」他承認自己隨著時間過去，被夜給撿拾了不少「當年」回來，猶如一張拼圖，一點一點撿回來拼上去，儘管樣子看起來不可能會像當年那樣小小的，笑起來可愛臉圓圓的，但是他覺得也許只要再一點點時間，他可以回到當年那種不拘束的個性，當然，有些不可能回去的，他們都不會強求，鐵血這個詞，在這些年裡早已經深深烙印在他身上，成為他的一部分，沒有辦法分離。

　　「是好事，只要可以做到公私分明，人類不是一種適合孤單的生物，寂寞的感覺並不好過。」看修好像要開口說什麼，蘭抬手輕輕掩住他的雙唇。「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畢竟我們都孤單過，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是孤單長大的孩子，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的體會絕對比你更深，也許以前你可以說你不在乎，你不介意，你不怕，因為我也曾經這麼對自己說過，總覺得一輩子就算是自己一個人走下去也可以過得很好。」

　　說著的時候，他想起當年在星際自己一個人過生活時，那時候是真的覺得自己可以就那樣一個人生活下去，反正在科技發達的星際，什麼事情都很便利，就算是老了，也可以買一個高級一點的看護家用機械人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還可以在自己活著的時候跟機械人交代後事，讓它依照程式辦理所有該做的禮儀。

　　「但那是在沒有愛過人，沒有被人所愛，沒有體會到兩人在一起的幸福時，當有一天，你發現有一個人是那麼的愛你，一直在你身邊不離不棄，當你對自己失望的時候他始終相信你，你需要擁抱他就給你溫暖，覺得累了，第一個就是想回到他身邊，想跟他分享，想要他聽你抱怨陪你抱怨。

　　到那時候你就會發現，寂寞孤單是一種會滲人心脾的玩意兒，只要你想像他不在你身邊，只要想像就可以，你就會感覺到即使你大聲的對自己說其實一個人也沒關係，那種只有自己的孤寂感依然會讓你打從心裡的顫慄。」

　　「寂寞不可怕，這句話通常是給沒有相愛過，習慣自己一個人的人說的。等到你嘗到了溫暖時，你就會發現，同樣的一句話，再也沒有辦法從自己的口中理直氣壯說出口。」

　　蘭發現修又想要開口說什麼，他立刻將手的力道稍微放重一點。「嘿！不要想反駁，因為你正在最快樂的時候，單憑想像是沒有辦法把這一份幸福壓抑下去的，那需要一點時間，當你從幸福裡沉澱下來後，試著去想我剛剛說的話，你就會發現我沒有騙你，那些話用在什麼樣的人身上都可以，包括我、包括你，所以等到幸福沉澱的那一天，別忘記，去想像看看，然後你就會更放不開那一個一直一直看著你守護著你的人，幸福很簡單也很難，你今天得到了，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告訴他這些，是希望他可以從現在開始就懂得去珍惜，懂得緊緊抓在手中別放開，要不然以修的個性，人一旦忙起來，會忘記誰的存在並不奇怪。

　　也許夜善於等待。

　　但為什麼要讓愛自己的人等待？

　　他覺得失去愛不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最可怕的應該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愛在自己面前枯萎。

　　修將蘭的手從自己雙唇上拉下來，「我知道你想提醒我什麼。」

　　「知道就要做到，我是很認真的跟你說。」

　　「我會記在腦海裡。」

　　修比了比自己的大腦，他明白身邊的人都很瞭解他，旁觀者清，他們比自己更能看見自己的缺點，所以他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

　　他的確覺得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生活也可以過下去，可是他也瞭解有夜在身邊的感覺，的確比自己一個人時還要好。因此他不怕孤單，可卻也不會傻得將這更好的日子給從自己手中放開。

　　「記得就好，等典禮過後，你確定要我們留下來等孩子孕育完成？」從一個小光圈變成一個小娃娃，天曉得要花多久的時間。

　　「不好嗎？」

　　「沒有不好，不過你明白，每次我留在這裡，到處都會很熱鬧。」不是他想慶祝，而是總是會有人想到方式弄點慶祝或是活動，像蕭恩就是其中一個會利用他多辦一些活動增加上及影響力的傢伙。

　　「熱鬧不是壞事。」他的確比較欣賞安靜的生活，但不代表他厭惡熱鬧，說不定夜也會喜歡，變成人形後，他似乎稍微開始懂得一點點人類的想法，比較能加入人類的生活。

　　只要他快樂就好……

　　真是奇妙的一種想法，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這樣會不會讓夜的個性有所改變，竟然是只要快樂就好……

　　蘭看見修的眼神裡出現很少看見的疑惑，但除了疑惑還有著溫暖，雖然沒有辦法那麼厲害去猜到他現在在想什麼，不過他知道，現在的修，絕對是快樂的，能這樣就好。

　　於是，他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