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寂靜的夜裡落了場雪,白茫茫的覆蓋了一切。枝頭光禿禿的樹枝被雪壓得繃緊了身子,彷彿風一吹就要斷了。太陽初升時雪花逐漸消融,稍微融化後包裹在冰冷的鐵柵欄上。陽光一照,亮晶晶的。
這城市很久沒有下這麼大的雪了,清早十分大廈下面就特別的熱鬧。工作人員在掃雪通路,一些小孩起得早,穿著靴子把雪踩得嘎吱嘎吱響。
沈柯穿著睡衣踩著棉拖裹了層被子,就打開房間陽台的門,頓時被凍的一哆嗦。欄杆上覆蓋的雪已經融化,雪水凝結出一層薄薄的薄冰。陽台的角落擺著一盆萬年青,綠色的大葉子上滿是白色的落雪。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啊。
沈柯打了個哈欠伸懶腰,回屋換了衣服就踱步到客廳。客廳裡靜悄悄的,BOSS大人有些疑惑,牆上的時鐘和落地窗外透進來的光顯示著已經天亮,早上八點。裴卿之以往的起床時間最晚是七點,現在的時間明顯已經超過。
躡手躡腳的開了裴卿之的房門,溜進去關上。屋子裡因為窗簾拉的緊緊的關係有些暗沉,陽光透過縫隙打在牆上,空氣裡混合著睏倦的氣息。
大床上隆起一個包,裴卿之規規矩矩的把被子蓋到肩膀處,側著身子小半邊臉都陷在柔軟的枕頭裡,眼皮底下有厚重的黑眼圈。大概是昨晚又忙到深夜或者凌晨才睡。
沈柯爬到床上,坐在另一邊裴卿之的背後。眼前的人和自己一樣,都是硬邦邦的男人。不論什麼時候,他都站在自己身後。沈柯從來沒有,這麼專注且名正言順的看著裴卿之的背後。他都明白,雙方的肩膀上都壓著一座山,有時候沉重的幾乎喘不過氣,還會因為一邊重一邊輕而失去了平衡。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的碰一下裴卿之的後背,再碰一下肩膀,後脖頸,接下來是頭髮。裴卿之大概是累壞了,完全沒有發現沈柯的存在,繼續睡的香甜。
站在床邊的沈柯盯了裴卿之良久,俯下身子在裴卿之的腮幫子親了一口。沈柯覺得自己很容易就能滿足,一個小小的動作,心裡就能被充斥的滿滿的。什麼時候喜歡的?怎麼會這麼喜歡?這些問題都不重要,只要裴卿之有和自己一樣的心意,他就有把握他們能一起走完一輩子不長不短的路。
陷入戀愛中的人都致力於毀形象,還有無法直視的低智商。
沈柯把另一邊的枕頭扔到床尾,自己趴到床頭玩裴卿之的頭髮,烏黑烏黑的髮絲有些硬。他挑瓜撿菜一樣撥弄裴卿之的頭髮,發現了一根白髮,蹙著眉頭把他拔下來。大概是連著頭皮會疼,裴卿之動了一下翻成正面睡。
不長的白色髮絲被沈柯捏在手裡,他想了幾秒鐘,跑出去拿起展櫃上的木質沙漏,拔出塞子放了進去,抬手把自己的髮絲也拔下一根放進去。小徒弟曾經說過一個好聽的詞,叫結髮。
在無盡的時間長河裡,他們從黑髮走到白髮。他希望他們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沈柯想著要不給媳婦兒做頓早餐,念頭閃過不到三秒就放棄了。他換了衣服到玄關拿錢出門,玄關的櫃子上放著備用的零錢。沈柯自從學會坐地鐵逛超市買東西後就開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裴卿之也很贊同,別一天跟個二世祖似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樓底下的雪掃開了,只有部分殘雪。大樹底下還堆著雪人,鼻子嘴眼睛手都是全的,幾個孩子在那玩。
沈柯看著四周玲琅滿目的早餐店有些猶豫,十幾步遠的早餐店看起來比較符合審美,至少它看起來最順眼。因為豆漿配油條這句俗語,沈柯分別都買了,還有肉包子和茶葉蛋。
捧著熱乎乎的早餐回家,鑰匙還沒戳進孔裡門就開了,還被撞了個滿懷。手裡的包子茶葉蛋掉地上去了,幸好豆漿還好好的拎在手裡沒掉。沈柯聽到裴卿之鬆了口氣的聲音,抬頭就見他眼睛也只睜開了一半,依舊困的不行。嘴裡嘀咕了一句「幸好」。
「媳婦兒?」
「啊?」
沈柯指著地上的東西,「蛋碎了。」
「……」裴卿之撿起地上的東西,他該慶幸沈柯十分高端的在紙袋外面還套了層塑料袋麼。
沈柯跟在裴卿之身後進屋子,不用腦子想都知道裴卿之一定有問題,以前就算自己不見一整天都不會這麼誇張,才一會時間就能讓他睡衣都沒換就直接開門,是想上哪?
「媳婦兒你昨天弄到幾點?」沈柯坐到餐桌上,把豆漿推給裴卿之。
「今早剛睡下。」裴卿之說道,眼底的黑眼圈因為光線的緣故就更明顯了。
「……加拿大那邊不好解決麼?」那邊分公司的事情一直沒有完全的解決,本來可以一起做的,但是負責人當初就定的裴卿之,他沈柯一點事兒都沒沾上,半點都不懂。
「嗯,一會我開個會。」裴卿之看了時間眼,匆匆的塞了幾口就去書房。
沈柯認命的吃掉早餐,看著滿桌狼藉。他學著平常裴卿之的樣子,把不要的東西放廚房垃圾桶裡,杯子洗一洗放在一邊再把桌子擦乾淨。這樣,媳婦兒就可以不那麼累了。
提著車鑰匙的沈柯獨自一人上班,到公司的時候葉雨和小秘書紛紛詢問裴卿之的去向。葉雨更直接,「BOSS,為什麼裴特助打電話說今天看好你?他生病了?」
「大概是太累了,忙案子今早才睡的。」
「胡說!加拿大那邊和我們連線在開會。」葉雨看了小秘書的電腦,他們分公司那邊的公關都說在開會。
沈柯掐了一把葉雨的胳膊,「以下犯上。」
「黃桑饒命。」
「跪安吧。」
「謝主隆恩。」
估計又是看了什麼奇怪的古裝劇,他們鬧夠了就回了辦公室。沈柯新手機短信滴滴響,打開一看,是裴卿之一句簡短的道謝,「沈柯,早餐很好吃,謝謝。」
傻媳婦兒,你每天都給我做飯,我是不是也要說謝謝。
開著電腦處理了幾個文件,短信又來了。
「今晚吃醉魚,早點回。」
「好,媳婦兒麼麼噠。」
沈柯本來以為就這麼結束了,但沒幾分鐘,裴卿之那邊回了一個親親的表情。BOSS大人傻愣愣的笑了,甜膩膩的。
葉雨和小秘書進來送文件時,被沈柯不經意露出的醉人笑容狠狠的撞擊心臟五十下,搶救無效。紛紛捂著胸口決定去八卦一下,結果沈柯的料沒八到,朗風的八卦倒是來勢洶洶,且沒有徵兆。
朗風和張衡掰了,和平分手。
一家咖啡廳裡,沈柯正和對面的朗風對視,他們的不遠處是張衡,對面是個美人。雖然之前朗老爺子鬧的事有點大,但難不倒張衡。估摸著朗風回去和老爺子說了什麼,那邊也就消停了。不過朗風說他們分手了,分分鐘就搬回那個破公寓。至於那個公寓為什麼朗風到現在還在交房租就不得而知了。
沈柯把目前的情況神總結了一番,昨天半夜朗風和張衡才分手,今天下午張衡就和一個大美人出現在咖啡廳,看樣子像是相親。
和基友吐苦水都能遇見「熱騰騰的前任相親」這種破天荒的概率竟然都讓朗風撞上了,真是有點夢幻的不真實。
「真的假的。」沈柯問道。
朗風淡定的喝了口咖啡,「呵呵,你不會自己看啊。」
沈柯又扭頭看了距離他們三桌遠的斜對桌,確實是張衡。一反常態的穿著正式的休閒西服,和對面的美人聊天側臉很柔和,美人時不時羞紅了一張粉頰,捂著嘴笑,氣氛很融洽。
「這麼突然?」
「不是突然。」朗風放下咖啡杯,疲憊的捏了捏鼻樑,往後靠在了黑色的沙發上,「各種各樣的問題。老頭子還說他配不上我,呵……是我配不上他吧。門當戶對果然很重要,最可笑的是我還是個男人。」
「怎麼你想變性?」
「……這時候就別秀智商了,大概不久後你就能收到紅色炸彈,那女人是沈叔好友的女兒。」
沈柯愣愣的說不出話,「張衡……他要結婚了?」
「當然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一把年紀不成家立業怎麼行,是吧?」朗風喊服務員續杯,抱著手機上網,在遊戲群扔下一句,失戀了求情緣,會暖床求包養。
當晚,傅天被沈柯喊來開導朗風。
朗風的小公寓雖然地域不好又小,但是藏品很多,特別是酒。
傅天被他們論瓶干的豪放嚇到了,可憐的孩子最多只和同學喝過啤酒,這種純度的白酒他承受不來,會有種腸子都燒熟了的錯覺。無奈被無良的師傅灌了幾口,腦袋就暈乎乎的。三個人瞎聊了好多事,傅天不知不覺就聽了很多朗風以前的事跡,覺得這人真的好渣。
沈柯不動如山的放下喝空了的酒瓶,傅天雖然醉了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只有朗風醉醺醺的仰躺在沙發上,用手指著虛空笑,怎麼看都覺得像是在哭。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句話很早以前就有人反駁是放屁了,痛死了哭出來是人類的本能好麼!
朗風聞到沈柯的味道就湊過去,趴在沈柯的肩膀上問:「一定要非他不可麼?」沈柯用了肯定句回了同樣的話,「一定要非他不可。」
「果然沒人要我。」
「別胡說。」
「那你要?」朗風掙扎著坐直,捏著沈柯的臉,「你要是比我帥就好了。」
「我本來就比你帥。」
「唔……」朗風打了個酒嗝,湊近沈柯的臉說:「仔細一看,你也挺帥的啊。」
「廢話。」沈柯拍掉朗風的手。
「可惜你不是我萌的那個渣啊。」
傅天雖然醉的暈乎乎的,但他很清楚的看到,他家英明神武的師傅拖屍體一樣把朗風給扔到衛生間去。雖然開了暖風和暖燈,但鎖上了門。
「開門!」
「我渣給你看,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