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老鼠

　莫天寥站著不動，任由侯景抱著他的衣角訴苦。

　侯景嗚嗚咽咽地說了半天，沒見回聲，慢慢抬頭，就見魔尊依舊是他進來時那副表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見他看過來，微微勾唇道：“演完了？”

　莫天寥抽走衣擺，甩袖坐在了大殿中央的寶座上。

　作為一個魔尊，並且曾經很有錢的魔尊，莫天寥的大殿修得相當氣派，他的寶座更是用無比珍貴的材料打造，坐上去不僅氣勢非凡，且十分舒適。寶座的稜角上，都包了扶桑木，方便貓仔在上面爬來爬去。

　果不其然，莫天寥一坐下，懷裡的小貓就爬了出來，跳上椅背，居高臨下地蹲在莫天寥頭頂的位置，睜著一雙淺色琉璃目瞪著侯景。

　侯景一噎，摸了一把臉，立時換了副表情，跪地行禮：“屬下侯景，拜見尊上。”

　“起來吧，”莫天寥擺擺手，神念一動，侯景腿邊那一尺見方的地磚便凸了出來，成為一個小凳子，“坐。”

　那人也不推脫，大大方方地坐了，搓了搓手，才真正的激動起來：“尊者，您真的沒死啊？”方才一番作態，純屬試探。他對鍛天的確忠心耿耿，但這建立在對方絕對的實力以及能給他莫大好處的基礎上，兩人之間絕不是那種娘兮兮哭哭啼啼的忠犬與主上。

　“呵，”莫天寥冷笑一聲，“殺我之人還未死絕，本座就是在煉獄之中也要爬回來。”

　侯景聽得此言，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對於鍛天尊者如何死而復生大致有了猜測。奪舍重生雖然不易，但自古以來也不是沒有人成功過。但這種明顯死絕了又回來的，肯定有什麼秘法，一個實力強橫的魔尊並不是最可怕的，一個殺不死的魔尊才是。

　“魔宮中的奴僕死絕了，大總管也在陣法中喪生。幾個魔尊分了勢力，據屬下所知，北邊的礦山被弒地尊者所占；南邊的靈草谷被風溯尊者所占；百聞閣被赤翔尊者所占；二十三座仙城，第一尊者占了七座，其餘四個尊者各占四座……”侯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勢力劃分都念叨了一遍，基本上不剩下什麼了，只有他掌管的魔寶閣，沒有人染指。

　說到底，魔寶閣靠的就是鍛天魔宮煉制的靈寶，鍛天死了，就只能倒賣些別的東西，與其他商行無異。

　“赤翔……”莫天寥默念了一下這個名字，應當就是上次在八荒城看到的那個鷹頭標誌，所謂的“翔”尊者，“此人是什麼來歷？”

　“先前是萬陰門的供奉，您死……失蹤了之後，那年魔道至尊大會，一路戰上去補空的。”侯景的消息還是比較靈通的，就算沒有百聞閣，通常該知道的他也知道。

　萬陰門……莫天寥微微蹙眉，魔門通常都是依附於魔尊的，但只要是化神修士，都能得到魔門的供奉，哪怕是個散修。萬陰門之前其實算是鍛天的勢力，當初也有不少人在他手下做事。

　被盤問了半天，侯景都有些渴了，眼巴巴地望著垂目沉思的魔尊，試探著開口：“尊上，既然您回來了，那咱的生意是不是也該重新開張了？”

　莫天寥抬眼，就見侯景那雙頗為正派的眼睛閃閃發光，仿佛有無數的靈石在裡面轉，一張忠厚的臉上滿是諂媚。抽了抽嘴角，這猴精，因為這張忠厚老實的臉，不知道騙了多少人，真做出符合他性格的表情的時候，偏又覺得怪異。

　“不急，”莫天寥擺擺手，放鬆地靠在寶座上，把頭頂的小貓抱下來，摟到懷裡順毛，“你先去招些奴僕來。”

　其他勢力還沒收回來，沒人護著，生意可不好做。

　鍛天魔宮如今是百廢待興，要做的事情很多，偏侯景還是個主持外事的好手，就他了。

　原先莫天寥是有個統管外事的大總管的，可惜在當年魔宮一戰中死了，等其他勢力收歸，還是需要一個總管的。侯景自然也知道這其中的道道，聽聞將雜事交給他，非但沒有泄氣，反而更有幹勁。

　“先找些做雜事的，灑掃、種花、做菜，”懷裡的小貓撓了撓他的掌心，莫天寥微微勾唇，“最重要的是找個會養魚的，瞧見有什麼好吃的魚，也一併帶回來。”

　這點侯景最擅長，當年那冷泉魚就是他給找的，知道鍛天把那小貓當眼珠子疼，他在做生意期間總會留意各種貓喜歡的東西，看到了就弄回來獻給魔尊。

　“雜役可還要美人？”侯景聳了聳眉毛，一本正經地問。

　“這個……嘶！”手指被狠狠咬了一下，莫天寥把手指救出來，低頭看看瞪著他的貓仔，乾咳一聲道，“不要美人，要幹活利索的。”

　魔宮中相談甚歡，魔宮外炸開了鍋。

　修士目力極佳，有不少人看到了猴精老祖手中的玉簡，彈出來的時候帶了火焰標誌，且可以通過大門。

　事實擺在眼前，鍛天尊者當真回來了，且沒有被雷劈死！

　魔宮外的人一哄而散，鍛天回來了，重返化神期，可不是他們惹得起的。正魔兩道前些時日就有傳言，說鍛天回來了，眾人還不甚相信，如今卻是不得不信了。那麼，被困在魔宮裡的那些人……

　交代了侯景要做的事，莫天寥帶著小貓去了外宮墻外的樹林，抬手一揮，那樹林如同列陣的兵將一般，齊齊讓開一條道。

　流碧在這困陣之中已經一年有餘，依舊沒能破解陣法。困陣之中，由疊加了幻陣、殺陣，一個不甚就會分身碎骨。魔門的人還一直試圖殺死他們，可謂腹背受敵。

　“流碧真人，當真好毅力，本座佩服。”一道渾厚低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在地上打坐的流碧猛然抬頭，就見一人身著玄色廣袖錦袍，頭戴玄玉通天冠，立於虛空之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身邊僅存的兩個流雲宗的弟子被那人的威壓所攝，開始瑟瑟發抖。

　莫天寥用神識掃過整個困陣，發現除了流碧和這兩個弟子，其餘的人都死光了，連青雲宗的幾個弟子也不例外。

　“你？”流碧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莫天寥，“你究竟是什麼人？”

　莫天寥抬手，召出一張玳瑁色的長弓，不慌不忙地搭箭：“流碧真人光臨寒舍，一直沒有好好招待，不如今日陪本座玩一玩，若是能逃過三箭，就放了你們，如何？”

　“你是，鍛天！”此刻，流碧哪裡還聽不出，身邊兩個弟子早嚇破了膽，這一年來他們被困陣、幻陣消磨得幾近崩潰，此刻見得此景，哪裡有心思陪莫天寥玩，直往流碧身後躲。

　“不想玩啊？”莫天寥看幾人一臉不情願，慢條斯理地收起弓，“那我們玩點別的。”

　這般說著，整個困陣倏然一變，眼前的山林消失不見，變成了一片草原，半空中驟然出現一層透明的晶石台。

　莫天寥把懷裡的小貓放在那透明的平台上：“來，寶貝，我們玩抓老鼠。”

　雪色小貓瞥了他一眼，往下看了看，腳下一丈見方的晶石台，將整個林子映照下來，三個修士在其中當真只有老鼠大小。歪了歪腦袋，伸手去撥弄。

　流碧抬頭，就看到半空中一隻巨大的毛爪子朝她伸過來，吧唧一掌就將她扇飛：“幻陣！”

　“喵？”小貓甩甩尾巴，這個遊戲他小時候經常玩，許久不玩都要忘記了，見那三人反應激烈，頓時來了興致，在平台上跑來跑去捉老鼠。

　對於幻陣中的三人，就沒那麼幸福了，巨大的毛爪子左撈一下，右撈一下，時不時地從頭頂撲上來，“吧唧”一下把他們拍進土裡，苦不堪言。

　“莫天寥，你到底要怎樣！”流碧氣急。

　“其只要你們哄我的貓玩高興了，我就放你們出去。”莫天寥把玩累的貓仔抱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