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眠

　引氣入體，在子時靈氣最為平和之時最為容易，所以布置好禁制，莫天寥就坐在桌前，拿起賬冊看了起來。

　懷裡的小貓睡醒了，從衣襟出探出個雪白的小腦袋，懶懶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張嘴打了個哈欠。

　莫天寥低頭，試圖親一口，奈何衣襟開口有點低，夠不著，只得作罷：“小爪醒了，餓不餓？”

　小貓扒著衣領，噌噌兩下躥到他的肩上，低頭看他手中的賬冊。

　“這沃清洞的俗務，可真夠亂的。”莫天寥側頭用耳朵蹭了蹭小貓。

　小貓抬起後爪蹬了蹬耳朵，哪裡亂了，本座怎麼不覺得？

　莫天寥也沒指望小毛球能回答什麼，開始一目十行地查閱賬冊。那些二代弟子以為帶來這麼多賬冊會讓他手忙腳亂，但這對於擁有化神期神魂的莫天寥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神魂煉至化神，一日閱萬卷而過目不忘。

　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莫天寥已然將滿桌的賬目看了個遍。

　總體來說，還不是很亂，至少誰該做什麼還是比較清楚的，只不過，分配的並不十分恰當，許多環節模糊不清，也有不少漏洞。

　就好比分配每月份例這一項，沃清洞的份例每月由宗主的執事堂直接送來給洞主，再由各系弟子中的首席弟子來領取分給個人。這其中就能有很多貓膩，並不能保證公允。

　緩緩合上賬冊，要怎麼做心中已有了計較，看看天色已晚，莫天寥伸了個懶腰：“小爪爪，咱睡覺吧。”

　說著，就抱著小貓往床上走，先小憩一會兒，養足精神，待到子時好修煉。

　“喵！”白色毛球使勁從莫天寥懷裡鑽出來，轉身跳下床，完全沒有跟他同榻而眠的意思。

　莫天寥單手撐著頭，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小貓：“不想睡就自己玩吧，別亂吃東西。”

　左右這院子周圍有禁制，貓也跑不了，莫天寥便放心地睡了。

　白色小貓跳上窗，回頭看了看熟睡的莫天寥，動了動耳朵，轉身跳出去，毫無阻滯地穿過院子的禁制，朝清寧宮主殿走去。

　夜晚的清寧宮，點起了琉璃燈，光從玄晶石打造的墻壁透射而出，整個宮殿開起來宛若一座水晶宮，甚是好看。

　白色的小貓躍上台階，在一陣瑩白色的光芒中瞬間化為身形修長的男子，一身白衣葳蕤生光，一步一步踏上玉階。

　宮門不待走近便自己開啟，屋內恍若白晝的燈火，映亮了那張絕世無雙的俊顏，正是這宮殿的主人，清潼。

　“洞主。”入得內殿，有數名身著白色衣裙的侍女上前，齊齊行禮，有人捧著衣裳，有人端著杯盞，有人拿著玉梳。

　清潼真人抬手，任由侍女替他脫下外紗，換上又軟的衣裳，拆下頭上精緻的玉冠，用八角玲瓏玉做成的梳子順發。長髮如墨，一順到底。

　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緩緩抬起，示意眾人退下。侍女們便如來時一般，迅速消失。

　清潼緩緩抬起左手，柔軟的廣袖順勢下滑去，露出了一個三指寬的護腕，緊緊扣在那宛如冷玉的小臂上。深藍色的寶石熠熠生輝，銀質的外殼繁複華麗，美不勝收，若是給那些女修看到，怕是上萬靈石也有人願意買的。

　那人做的東西向來講究務實，多數都很是醜陋，只有給他做的，才會精雕細琢。世人都說鍛天尊者手藝高超就是眼光太差，卻不知，他其實是最好的雕琢大師，只是那些個人不值得他費心思罷了。

　緩緩垂下手臂，廣袖垂落，遮住了袖中的美景，抬腳，穿過內殿中層層紗幔，向臥房走去。

　寬敞的臥房中一片黑暗，但這絲毫不影響清潼的視線，不緊不慢地走到寬大的床榻上，柔軟的床瞬間將修長的美人陷了進去。他終於找到了他的人，可以放心地睡了。

　月上中天，夜入子時。

　莫天寥睜開眼，估摸了一下時辰，盤算著有空得造個計時的法器，老這麼估摸時間著實難受。

　在床榻上盤膝而坐，另將儲物鐲中為數不多的靈石拿出來擺在腿邊。這裡靈氣充裕，按理說引氣用的靈氣綽綽有餘，但保不齊會有什麼意外，須得做好萬全的準備。引氣不成會傷及筋脈，要休息一個月才能再次引氣，所以最好一次成功。

　左手在上，中指按右掌掌心，右手在下，中指按左手中指指根，雙手呈蓮苞未開狀，待靈氣入體，左右互通又不會交換太快。

　雙目微闔，眼前卻不是一片黑暗。強大的神魂可以清晰地看到周遭流動的靈氣，赤橙黃青藍，五色靈氣盤旋躍動。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道法自然，順天意，知天命，以天地有餘補己身不足。

　莫天寥的身體與常人不同，不能敞開靈根以吸收靈氣，必須如《燃木訣》中所言，先以自身草木靈根吸收木系靈氣入體，再引火系入丹田。

　將自身當做一株草木，不盡之木，立於天地，木之靈氣皆可為我所用。但見無數青色靈氣，在莫天寥周遭盤旋，試探，然後如同涓涓細流找到了山澗，瞬間從四面八方涌來。

　木系靈氣，生機盎然，澆灌四肢百骸，莫天寥只覺得自己如同一顆吸收水分的幼苗，四肢在靈氣充盈下緩緩舒展，渾身關節嗶啵作響。小心控制雙手間的循環，靈氣以單指粗細的程度游遍全身，速度越來越快，待到快到極致，瞬間合掌。

　百川入海，靈聚萬物。莫天寥瞬間睜開雙目，青光濛濛，引氣大成。

　緩緩收功，莫天寥眼中滿是驚喜，再好的資質，吸收靈氣也會有所阻滯，縱使天靈根，筋脈寬廣，也會受到血肉的阻礙，但神木之體，血肉也可吸收靈氣。

　如果單靈根的人使用細竹枝吸靈氣，天靈根是用粗竹管，而莫天寥就是拿竹筒在吸。

　木系引氣成功，莫天寥舒了口氣，再引火系。

　常人雙靈根，必須兩種靈氣同時入體，還得放著兩種靈氣的衝撞，莫天寥本就不是真的雙靈根，完全可以分開來。神魂內視身體，丹田中的木中火只有螢火之光，微弱地躍動。

　雙手分開，呈上下拱衛之勢，護於丹田，將赤色靈氣引致。不待莫天寥念動法訣，木中火已經興奮地跳起來，在丹田中打了個旋，一個小小的靈氣漩渦瞬間形成，火系靈氣頓時被漩渦捲入，源源不斷地涌入丹田。

　“唔……”莫天寥禁不住悶哼一聲，只覺得有細小的火苗從身體各處向丹田匯聚，在游動的過程中灼燒了他的筋脈。灼熱的疼痛持續了片刻，經脈漸漸適應了這份熱度，反而覺得很是舒適。

　就想用熱水泡腳一樣，起初燙得呲牙咧嘴，適應之後，便是無盡的舒適。

　待丹田再也無法承受更多的靈氣時，莫天寥立時截斷了吸收，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丹田中的木中火長大了一圈，似乎是吃飽了，懶洋洋地窩著不動。

　莫天寥噗通一聲躺倒在床上，累得動彈不得。方才他發現，木中火不僅僅是丹田中的那一小撮，而是隱藏在他的每一寸血肉中，但他能用的只有丹田中的火。因此，需要不斷的修煉，才能將這些星星點點的火苗引致丹田。

　引氣成功，一夜好眠。

　清寧宮中的美人，卻在柔軟的床榻上翻身，緩緩睜開了一雙美目。

　窗外的月光透進來，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圈小扇子一樣的陰影，淡色的薄唇輕抿：“該死的。”

　坐起身來，走下床榻，推開窗戶，遠遠看到偏殿小院那裡，靈氣停止了匯聚。清潼單手扶住窗台，輕盈地翻身出去，瞬間化作白色的小貓，竄入夜色之中。

　床榻上的人好夢正酣，白色的小貓跳上床，嫌棄地抬爪推了推。

　“嗯……”莫天寥哼了一聲，雙臂鬆開了些。

　小毛球慢慢低頭，鑽緊那雙臂彎裡，覺得不舒服，抬爪扒開莫天寥的衣襟，露出裡面柔軟的內衫，這才滿意地趴下來。

　“小爪……”莫天寥在睡夢中，覺得有毛茸茸的東西湊近，立時勾唇，把懷裡的毛球摟緊。

　“蠢死了。”小貓撇了撇嘴，在那冒出胡茬的下巴上蹭了蹭腦袋，安心地闔上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