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潼

　“吾名赤峰，宗主門下二代大弟子，爾等可暫喚我師兄。”細長眼的男子一邊走一邊笑著與他們介紹沃雲宗的規矩。

　沃雲宗所在的山脈名為洞天福地，三洞天，七十二福地。宗門修為最高的是三位洞主，他們是師兄弟三人，分別是玄機真人、天琅真人、清潼真人，其中天琅真人為宗主，執掌一派大小事務。

　二代及以下弟子，按照派別居住在七十二福地，三位洞主的親傳弟子，也就是一代弟子，則隨洞主居於三個洞天，定時前往福地教授課業。

　這赤峰就是宗主門下大弟子的首徒，因而在二代弟子中地位最高，叫他們喚一聲師兄已是抬舉了，因為這些新來的很可能會成為三代弟子，以後說不得要喚人家師伯的。

　正說著，石階已然到了盡頭，面前乃是一條橫跨在萬丈高崖上的吊橋。那吊橋看著極為普通，用麻繩捆綁，木板做墊，起碼有五里長，兩邊還沒有扶手，在山風中晃晃悠悠。

　經過山門的那一幕，眾人再不敢小瞧這吊橋，都在猜測這是個什麼寶物。莫天寥抽了抽嘴角，這吊橋還真不是什麼寶物，的的確確就是用麻繩和破木板做的，就是這能搓五里麻繩的人，著實……毅力驚人……

　站在吊橋邊，莫天寥抬頭看去，七十二座山峰交疊環繞，三座主峰立於中央。濃郁的靈氣在周遭歡快地躍動，比門外厚了五倍不止，三個主峰上的靈氣更是濃郁到時不時化作七色光帶閃一閃的地步，果真是個好地方。

　赤峰已經率先踏上了吊橋，沒有用任何法力，只是雙足穩穩地踏上，並示意眾人跟上。

　看著那晃晃悠悠的吊橋，再看看吊橋之下的萬丈深淵，還是*凡胎的少年們頓時心生膽怯。

　“怎麼，這就害怕了？”抱著狐狸的少女名為赤珊，此刻正笑嘻嘻地看他們，“若是害怕也不要緊，跟著那邊走就是了。”說著，指了指那邊不過吊橋，由名為赤垣的男子帶著，直接往東邊山道上走的一群人。

　那些是三靈根以下的，無緣面見宗主，直接前往各福地，資質好些的可以被二代弟子挑去，資質不好的就直接淪為外門弟子。

　這些個上等靈根的天之驕子，聽得此言，再不敢多說，顫顫巍巍地跟著踏上吊橋。

　軟軟的麻繩，綁著薄薄的木板，山峰刮過，宛如一條游動的長蛇，左右搖擺。

　“啊——”一聲慘叫，正走得平穩的莫天寥突然被人緊緊抓住了胳膊，不由得蹙眉，轉頭看向身後那個面如土色的少年。

　“慢，慢點走。”少年看起來出身不錯，身上的衣著很是華麗，在凡間錦衣玉食的小少爺，何曾見過這等陣仗。

　莫天寥挑眉：“這橋走得越快才越穩。”

　“我，我才不信呢！你走慢點！”少年說什麼也不肯放開抓著他的手。

　上翹的嘴角慢慢抿成一條直線，莫天寥慢慢走了兩步，突然一個趔趄。

　“啊……”那少年嚇了一跳，趕緊鬆開抓著的手，生怕被莫天寥連累。

　“先走一步。”不待那少年反應過來，莫天寥已站穩了身體，踏軟橋如履平地，緊隨赤峰之後跳上了對岸。

　那妄圖靠著他人的少年則蹲在橋上，雙手緊緊摳著橋面，一點一點往前挪，連累得後面的人也走不得，只得也蹲下來慢慢走。

　剛剛做的那些，完全是出於本性，鍛天尊者可沒有“與人為善”的習慣，等踏上對岸有有些後悔，這些假惺惺的名門正派，會不會覺得他心思歹毒、不堪大用？

　赤峰眯起細長的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莫天寥。

　赤珊抱著小狐狸蹦過來，仰頭笑道：“你這人有趣。”

　莫天寥一愣，名門正派不都講究個“同門之誼”嗎？怎麼……

　未等他仔細探究，自山中突然竄出一道紅光，然後，一個身著紅色廣袖衣袍的俊美男子驟然出現在橋邊：“宗主已等了多時，爾等在磨蹭什麼？”

　“師尊！”赤峰和赤珊立時躬身行禮，來人正是宗主門下大弟子炎烈。

　“非是我們慢……”赤珊朝著吊橋努了努嘴。

　炎烈瞥了一眼橋上的一群烏龜，頓時火冒三丈：“一群廢物！”這般說著，抬手一揮，便掀翻了吊橋。

　長長的吊橋本就不穩，這一下子頓時翻成了麻花，上面的幾個少年像下餃子一樣掉了下去。

　“啊——”慘叫聲此起彼伏，橋下三丈處驟然亮起了藍色的圖紋，那圖紋繁複華麗，乃是一道陣法，瞬間將掉落的眾人扔到了岸上。

　莫天寥：“……”

　這門派，有點意思。

　穿過吊橋便又是無盡的石階，在石階盡頭，乃是三道虹橋，分別通往三座主峰。眾人跟著赤炎走向中間的那道。

　巍峨的虹橋，由晶石打造，橋面晶瑩剔透，可以看到腳下掠過的飛鳥。

　虹橋那端，乃是一座大殿，殿高三丈，氣勢宏偉，上書“沃雲殿”幾個大字，乃是沃雲宗平日議事和招待別派之處，宗主天琅真人的洞府還在沃雲殿之後。

　殿外有衣著各不相同的二代弟子，見到炎烈而來，齊齊行禮。

　大殿中沒有任何的柱子，十分廣闊。光滑的地面，繪製著繁複的圖紋，隨著眾人的腳步，微微閃著青光。大殿中央，有一人身著黑白相間的廣袖道袍，頭帶一個樸素玉冠，背對眾人，負手而立。

　“見過宗主。”炎烈帶領眾人行禮。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面相也就是凡人三十多歲的樣子，廣袖長袍，氣質飄渺，幾縷長須點綴，面色和藹，微微而笑。

　再沒有人比天琅真人，更符合“仙風道骨”這四個字了！

　“爾等皆為資質上等的天才，入我沃雲宗，實乃吾派之幸。”天琅真人笑著道，說話的聲音也很是親切。

　這讓方才收了驚嚇的少年們，心中的不滿頓時消散一空，面露喜色。

　莫天寥低垂眉眼，這天琅真人的修為深不可測，興許比前世的他還要高上一分，還是低調些好，以免被看出什麼端倪。

　宗主說了一番客氣話，炎烈就代師尊宣讀宗規和接下來的安排。

　他們這些人，多數會分到千芽福地去，跟著那邊的二代弟子修煉，待到築基之後，才會按照資質分派師父。不過，也有例外，今日三位洞主和幾位首席一代弟子都在列，如果哪個合了眼緣，也可能會被直接收徒，作為親傳弟子。

　雖然都是內門弟子，但親傳弟子與後來挑選的普通弟子還是不同的，普通弟子於師尊來說就是私塾裡的學生，先生只負責教授課業；而親傳弟子就是學徒，常年伺候在師尊身邊，任打任罵，當然，好處遠比壞處多得多，比如時不時開個小灶、學個絕招什麼的。

　說完，大殿中央忽然出現了三個高座，高座之下，又有圓形高台。天琅真人足尖輕點，穩穩坐到了中間的位置上。下面站著宗主門下的五位親傳一代弟子。

　靜默片刻，天琅真人微微蹙眉：“玄機呢？”

　話音未落，天邊閃過一道玄色流光，一人身著天青色道袍，帶著十幾個弟子，浩浩蕩蕩而來。

　玄機真人身形高挑，面容瘦削清俊，目光冰冷，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一陣風似的衝進大殿，直接坐到了座位上，也不看眾人，只朝宗主微微頷首，便垂著眼一語不發。

　“好了，大家都看看，可有合心的。”天琅真人笑了笑，示意諸位一代弟子去看看。

　莫天寥抬頭，看了看東邊那空空的高座，宗主怎麼不等清潼真人就開始了？

　三個座位形貌相近，卻各有不同，宗主的座位簡單大氣，玄機真人的則蓋著一層玄色絲綢，而清潼真人的，則用素色的鮫綃覆蓋，周遭也掛著一層雪紗。座位上沒有人，座下也沒有弟子，看著很是寂寥。

　“清潼真人常年閉關，輕易不收徒。”似是看出來眾人的疑惑，和藹可親的宗主向眾人解釋道。

　莫天寥靜靜地看著那空空的座位，聽得此言，對這位尚未露臉的清潼真人不由得生出幾分好奇。

　很快，兩個單靈根的被挑了出來，分別歸在了玄機和宗主的一代弟子門下，還有一個天靈根的，直接被玄機收做了徒弟。

　“直接拜在洞主門下，這以後的地位可就高出我等數倍不止了。”站在莫天寥身後的兩個少年竊竊私語。

　待眾人都挑選完畢，剩下的就要前往千芽福地，莫天寥作為一個雙靈根的，自然也成了剩下的。

　“且慢！”天琅真人突然叫住眾人，頗有深意地看向莫天寥，“你出來。”

　莫天寥心中咯噔一下，聞言還是聽話地上前。

　宗主正待說什麼，忽然東邊劃過一道瑩白的流光，有弟子在殿外大聲通稟：“清潼真人到——”

　宗主和玄機真人皆是一愣，沃雲宗所有的弟子紛紛低頭，人還未到就已經開始行禮。

　但見一道雪白的身影凌空而來，輕盈地飄上了東邊的高座。那人一身雪白的衣袍，外罩一件瑩白鮫綃，坐在高座之上，丈許長的紗擺搖曳垂地。

　廣袖輕甩，露出幾根瑩白如玉的修長手指，清風吹開座前的紗幔，露出了一張精緻到無可挑剔的俊顏。渺渺兮如雪山冷泉，氣質清貴，高不可攀。

　莫天寥前世見過無數美人，卻沒有任何人比得過眼前人的美，一時間竟看得呆住了。

　心智堅定的魔尊尚且如此，更遑論那些個未經世事的少年。

　“哼！”一聲悅耳的輕哼，如同亙古傳來一般，悠揚而飄渺，到了耳邊，卻突然如炸雷一般驟響。

　膽敢盯著清潼真人看的人們頓時臉色煞白，紛紛低頭行禮，不敢造次。

　莫天寥卻沒捨得移開眼，前世的他就貪戀形色美好的事物，無論是珍寶還是人，因此那些想要討好他的總是不斷給他送各種各樣的美人，但前世的那些都及不上眼前人的萬一！想來自己以前把那些美人當燒火工用著實不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