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太始

　莫天寥頓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姿勢有些不對，哪有徒弟把師尊抱在懷裡的，乾咳一聲道：“師尊又昏倒了，我先把他抱進去。”

　懷中的人卻絲毫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一把將他推倒開，順道照著後腦勺呼了一巴掌。清潼捋了一下被弄亂的雪髮，拿一雙美目瞪他，意思很明白，孽徒，又弄亂本座的毛！

　莫天寥坐在地上抽了抽嘴角，轉頭去看宗主。

　宗主絲毫不見驚訝，倒是對他倆方才的舉動吃驚不已：“你，你們倆……”

　暗道自己又糊塗了，莫天寥從地上爬起來，嘆了口氣，宗主既然知道清潼神魂有損，卻又這麼多年活得好好的，定然是知道他是個妖獸的，轉頭看看大張著嘴巴的老虎，眉頭微蹙。

　“你們都出去，本座要……唔……”清潼站起身，突然悶哼一聲，單手扶住額頭。

　“清潼！”

　“師尊！”

　大老虎和宗主同時上前，卻是離得最近的莫天寥快了一步，一把將人抱在懷裡，再顧不得什麼禮法，焦急道：“怎麼了，頭疼嗎？”

　白皙的臉上出了一層細汗，清潼閉了閉眼，啞聲道：“抱我回床上。”

　莫天寥抬手把人打橫抱起來，快步進了內殿，把懷中人輕放在大床上，摸了摸那汗濕的臉，心疼不已：“可有丹藥。”

　清潼抬手，廣袖順著胳膊滑下去，露出那湛藍的銀手環。

　莫天寥抬手握住，鍛天所出絕非凡品，這手環除了證明這是他的貓之外，還是個妖獸可用的儲物鐲，裡面的空間很大，作為主人的他自然可以隨時進入，方便給自家貓塞玩具和零嘴。

　儲物鐲裡東西很多，莫天寥一眼看到放在最近的白玉小瓶，上面刻著“天階凝神丹”，慌忙取出，倒一粒在掌心，放在鼻尖輕嗅，是凝神丹沒錯，趕緊喂給清潼。

　一粒丹藥下去，清潼的臉色好了些，只是還有些蔫蔫的，不想說話。

　大老虎扒著床沿立起來，關切地瞧，見師尊好些了，便把大腦袋湊過去想幫他把汗水舔了，卻被莫天寥揪住了耳朵：“大胖，別鬧。”

　“吼——”大老虎對於師弟這樣不敬兄長的行為很是不滿。

　莫天寥彈了一下老虎腦袋，接過白衣侍女遞上來的軟布巾，給床上的人擦汗，開玩笑，要是讓那蠢老虎舔一臉口水，這愛乾淨的小白貓還不得炸毛了。

　天琅真人看到莫天寥能動那個儲物鐲，頓時什麼都明白了，拍拍莫天寥的肩膀，示意他出來一下。

　莫天寥點頭應了，給師尊蓋上被子，轉身跟著宗主走了出去。

　大老虎見人走了，又湊上來想幫師尊舔毛。清潼也都不睜，抬手一巴掌呼在那大毛腦袋上。大老虎頓時老實了，抿著耳朵把頭放在床邊，瞪著一雙銅鈴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師尊。

　“宗主。”莫天寥跟著天琅走到院子裡。

　“你就是那個養了清潼許多年的人？”天琅不複方才的嬉笑，冷眼看著他。

　莫天寥看著宗主：“他自小就跟我在一起。”

　“放狗……咳，他小時候跟我走散了一會兒，就被你這無恥之徒給抱走了！”說起這個，天琅就氣不打一出來，想他找了寶貝師弟多少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卻是一個神魂殘缺差點死了的，叫他如何不生氣。

　摸了摸鼻子，莫天寥有些心虛，當年他看到這小貓長得實在好看，都沒有考慮它是不是妖獸，左右看看沒人，就給揣到懷裡抱走了，且用他那太玄大陸第一的飛舟，一遁幾萬里……

　把一個小貓當師弟的宗主大人……莫天寥眯了眯眼，正待說什麼，就被宗主迎面一拳唬了一跳。化神修士的一拳，他可受不住，躲也躲不開，瞬間將神魂從臉上抽離。

　“咚！”的一聲，宗主打在了不盡木上，頓時“嗷”的一嗓子叫出來。他根本就沒用靈力啊！這肉做的拳頭打在神木上，很疼的！

　“宗主，您沒事吧？”莫天寥把笑憋回去，一臉關切道。

　天琅真人氣得在原地轉了轉，抬手又想揍他，想想又算了，呲了呲牙道：“清潼願意把你留在身邊我也管不住，只一點，他現在身體很不好，別讓他出手打架，還有，萬不可讓他再修煉進階。”

　神魂殘缺，修煉到化神已是頂峰，若是到渡劫，根本承受不住。

　“我知道了，”莫天寥皺起眉頭，“他的神魂應該還在我身上，可否再割給他呢？”

　天琅聞言，頓了頓，仔細瞧了瞧莫天寥的神色，不似作偽，哼了一聲道：“你當割裂神魂那麼容易，除非你想變成個傻子。”

　莫天寥的神魂不是妖魂，經不起切割，且即便是割下來，也不一定能還回去。天琅告訴莫天寥，這割裂神魂之法乃是禁術，他們知道的也不完整，當年清潼不過是奮力一搏，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末了，天琅讓莫天寥立個簡單的血誓，不得將在宗門中看到的秘密說出去，便氣哼哼地甩袖走了。

　莫天寥在院子裡站了許久，慢慢攥緊了拳頭，禁術又如何，就算踏遍天下，他也一定要找到解開的辦法。

　回到屋中，大老虎見他進來，無聲地抬起頭。

　抬手摸了摸老虎頭，莫天寥俯身看向床上的人。

　清潼並未睡著，聞到他的氣息便睜開了眼。

　“還疼嗎？”莫天寥柔聲問道。

　清潼沒理他，雙手撐著要坐起來。

　“別亂動，”莫天寥抬手去扶他，“你想要什麼，我給你拿。”

　“我要曬太陽。”清潼抬手揮開他。

　大老虎趴在床邊，嗷了一嗓子：“師尊，我馱你去吧。”

　“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莫天寥笑著把掙扎的人抱住，抬腳往院子裡走。大老虎不滿地跟在後面，試圖咬他屁股，往常都是我馱著師尊的！

　春日的陽光正好，照在竹制的搖椅上，暖暖的。

　莫天寥拉著清潼的左手把玩，修長白皙的手，掌心卻是粉色的，與那粉嫩的肉墊一般無二，讓人禁不住想咬一口。剛把那隻手放到嘴邊，就感覺到一股寒意，莫天寥抬頭，就見那一雙清冷的美目正盯著他，頓時心中一悸。

　怎麼忘了，眼前的現在不是貓，是他的美人師尊！

　心虛地把人家的手放回去，只兩指在那手環上摩挲，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很是好看：“我的那個都不知道丟到哪裡了，這個就別戴了吧。”

　這手環是一對的，莫天寥有個模樣差不多，稍寬一些的護腕，當時在十殺谷他自己屍骨無存，護腕應該是還在的，但不知被誰給撿了去。

　清潼把手抽走，垂下眼瞼不說話。

　“好好，我不管，”莫天寥笑笑，“我準備出去一段時間……”

　“作甚？”清潼抬眼看他。

　面對著莫小爪，莫天寥總是能囉嗦一堆，但看著這般的師尊，說話做事就不敢再那般隨性，彼此之間仿佛重新認識了一般，有些奇異的陌生，又有著割捨不去的親近。

　“出門歷練，還有，找找太始。”莫天寥拖了個竹凳來，坐在搖椅邊。

　太始，是莫天寥給那個未曾鍛造完成的神器取的名字。

　“找那個廢物？”清潼蹙眉，對於那個未成的神器很不待見，若不是那個惹禍精，這蠢貨也不至於被千萬人追殺，最後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如今好不容易活過來，又找那個事端作甚？

　“那東西有大用處。”莫天寥笑笑，知道自家貓不喜歡太始。他找神器，並不是為了稱霸天下，報仇雪恨，這些都只是順道，更重要的是，要醫治自家的貓，必須找到太始。

　神器之所以謂之神器，並非是眾人所想的那般可以毀天滅地。法器、靈器之所以為器，要為人所用，便是因為再有靈性，也沒有靈智，就算是仙器，也是隻供人支配。只有神器，超脫了“器”之本身，生出了靈智。

　而神器的靈智，乃是天地間千萬年自然生成的，知曉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大秘密。所以，莫天寥得先把那傢伙找到，完成最後一步煉制，讓它開口說話，告訴他神魂修補的方法。

　“你不過剛剛築基，去了就是找死。”清潼毫不客氣地潑他冷水。

　鍛天尊者生前煉制的那些法器，如今一旦出現，就會遭到眾人的哄搶，價高不說，有些有錢也得不到。更何況是那個引得他身隕的神器，每次現身，都是一片腥風血雨。

　莫天寥笑了笑，他說要拿回來，自然有他辦法。

　大老虎聞言，扒著清潼的腿搖頭晃腦，我呀師尊，讓我陪師弟出去，保證把他完完整整送回來。

　抬手，一巴掌把老虎頭拍開，清潼冷聲道：“本座跟你去。”然後，略帶嫌棄地瞪他，意思很明白，若是沒有本座，估計你又得被轟成渣渣。

　莫天寥愣了一下，緩緩彎起了嘴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