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心魔

　收斂心神，莫天寥嘆了口氣，事情總得一步一步來，再心疼也急不得。

　這地板上全是靈石，乃是弒地命人臨時鋪的，整塊的靈石實際上比切割好的更適合修煉。這魔宮中本就靈氣濃郁，放置了這些靈石，整個地火室的靈氣濃稠得恍若實質。以莫天寥化神期的神魂，可以清晰地看到飄在空中的五色靈氣。

　闔目，凝神。

　清潼給的《燃木訣》只給他指點出神木之體正確的修煉之法，築基之上便再沒有內容。看起來更像是自家貓知道他要來，臨時編的。至於之後的修煉，莫天寥自己也是個化神大能，問別人不如問自己。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成就金丹，就是步入高階修士的行列，要結丹，就要找到屬於自己的道。

　前世尋找道之一字，耗費了他幾十年的光陰。生為凡人之時，家破人亡，有了修為之後，一個一個報復回來，很長時間他都以為，自己的道是無情之道，殺戮之道，但時不時就會陷入心魔之中。老混蛋揍他一頓，塞給他一隻小兔子，跟他說，小子，你看看你自己，當真是無情之人嗎？

　那只是一直普通的小兔子，軟軟小小的，呆愣愣地那一雙漆黑的圓眼睛瞪他，不停地動著三瓣嘴。莫天寥禁不住露出笑容來，伸出兩根手指摸了摸小兔子順滑的皮毛。老混蛋一把將兔子抓走，三兩下給殺吃了。

　“……”莫天寥瞪著他。

　“對著兔子，笑得像個娘兒們，還說自己修的是無情道！”老混蛋把兔子架在火上烤了吃。

　莫天寥頓悟，抬手揍了老混蛋一頓。

　而後，莫天寥開始專心尋找他的道，在太玄大陸四處遊歷，終於在某一天悟出了他的道。

　他的道，便是煉器之道。萬事萬物，有其精華，亦有糟粕，取其精華，棄其糟粕，是為煉器。每個人的道都不一樣，煉器師也可能是普度眾生之道，煉丹師也可能是斂財之道，而莫天寥，他的道真的就是煉器，以至於燈下黑，很多年都沒有悟出來。

　莫天寥天生就是為煉器而生的，練習陣法，他能沒日沒夜的畫同一個陣法上千遍；熔煉礦石，他能盯著熔爐十天半個月也不覺得無聊。

　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便也是莫天寥的修煉之道。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只是突發奇想煉制個神器，就被眾人圍殺。他的貓，那麼小，為了留住他的神魂，生生把自己的妖魂撕裂，三百年來承受沒日沒夜的煎熬。他是何其自私，就應該在醒來的那一刻立時找個有靈根的凡人奪舍，快快找到他的貓。

　“唔……”筋脈中的靈力開始暴躁如同煮沸的水，來回翻騰，一絲黑氣在靈台游走。糟了，是心魔！

　忽然，一股清涼從天靈滲入，驅散了那股黑氣，暴躁的靈力也漸漸趨於平靜。莫天寥睜開眼，看到一張毫無瑕疵的俊顏，額頭相抵，離得這般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根根纖長的睫毛：“小爪……”他的貓，雖然沒有跟他簽訂血契，但驅散心魔、梳理筋脈絲毫不比別的靈獸差，總能在關鍵的時候出現。

　“蠢死了，”清潼一把將人推開，嫌棄地撇嘴，“修個金丹還能出心魔。”

　莫天寥摸摸鼻子，抬頭看看煉器爐，裡面的軒轅鐵已經練好，竟然已經過了十幾天了！內視身體，修為竟然已經是築基中期！

　修煉，除了吸收靈氣，還有修行法術、磨練心境，而要練成金丹，則要在築基期不斷地凝練魂魄，使之合併，好在結丹的時候修成神魂。要這幾項同時進行，且都不可低於靈力的積累速度，才能晉階。

　但對於莫天寥來說，法術登峰造極，心境不是一般的堅韌，至於魂魄，早已是化神期的神魂，於是，他的修煉便只剩下了吸收靈氣這一項。

　此處靈氣太過濃郁，吸收一天，相當於在外面吸收一個月，怎麼能不快呢？

　“這不是，你不在這裡，我心裡不踏實。”莫天寥厚著臉皮想把自家貓拉過來，卻被一把甩開。

　“孽徒，再對師尊動手動腳，門規處置。”清潼抬手呼了他一巴掌，從儲物鐲裡掏出一個軟墊，放到墻角，變成小貓爬上去，打了個哈欠。又掏出上次莫天寥在玄機那裡做的麻繩球出來磨爪子。

　那軟墊是前世鍛天給做的貓窩，用天山上的絨花填充，以冰蠶絲織成的雪緞包裹，即使在大熱天，也不會覺得熱，最適合在這種煉器室中用。

　莫天寥見他自得其樂，就不在管他。

　拳頭大的一塊軒轅鐵，只能煉制一滴鐵汁，用神魂牽引，將浮於空中的鐵汁匯聚起來。莫天寥當初買的一千斤軒轅鐵，也只凝成了半尺長的一片。

　將通明石丟進火爐裡煉化，莫天寥用靈氣包裹住手掌，雙手相合，將半凝固的鐵水拍扁，十指翻飛，迅速揉捏成一個長條形。通明石入火即化，立時招來，以手指蘸取，快速在長條鐵上刻畫陣法，連刻了十二道，空間、變換、通靈、斂氣，十二道疊加陣，每一道都與前一道有重疊的地方，不可畫錯一筆，且沒有紋路可看，全憑記憶。

　莫天寥畫完，舒了口氣，擦了一把汗濕的額頭。築基期的靈力不太夠，要一邊畫，一邊吸收周邊靈氣，且為了盡快結丹，他必須把自身的靈力耗盡再吸，如此往復，很是耗費心神。

　快速將畫好陣法的長條鐵捏成刀形，用靈氣包裹著放到一邊，讓它涼一涼，這才拿起了落星石。

　玄黑無垠，若星辰落九霄。落星石，可以煉制出變換形態的靈器，可大可小，可尖可鈍，不過莫天寥此刻拿落星石出來，並不是為了煉制可以變換的靈寶，只是因為太始神器本身煉制的時候用了落星石，才造成了那般的玳瑁色，為了糊弄，啊，不，讓弒地尊者滿意，他必須用這種材料。

　切下巴掌大的一塊，扔進火力煉化。莫天寥疲憊地躺倒在地上，目光渙散地看著遠處的貓。

　以前，莫小爪小時候陪他煉器，見他練一會兒突然倒下，眼中無神，看起來很不好，以為他出什麼岔子，著急地圍著他喵喵叫，還會舔他的臉。只是如今……

　倒地的聲響吸引了正在蹬麻繩球的小貓，轉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繼續蹬麻繩球。

　莫天寥悲憤地翻身，攤開四肢，像個死魚一樣趴在地上。

　莫小爪看到他這個動作，推著麻繩球優雅地踱步過來，踩著他的腦袋爬上去，將麻繩球放到他背上，抬爪拍一下。小球順著脊溝滾來滾去，恰好不會掉下去，貓大爺滿意了，開始在背上跳來跳去地推球玩，完全不理會看起來像是累死了的莫天寥。

　莫天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