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太始

　侍女送莫天寥到魔宮門前，突然端出一盤靈石：“這是尊者贈予，還請收下。”

　那是一盤品相極好的上品靈石，算下來也有幾十塊，煉器室裡的靈石都被他用來煉器了，倒真沒剩下什麼，這錢不要白不要。只不過……莫天寥看看四周，魔宮門前守衛這麼多，且站在此處，門外路過的也能看到，此時給他，是打發要飯的，還是給他招禍呢？

　深深地看了那侍女一眼，莫天寥笑了笑道：“尊者賞賜，自該當面道謝才是。”說著，抬腳就要再往裡走。

　“哎！”侍女嚇了一跳，連忙攔住他，“尊者正忙，道謝就不必了。”

　“無功不受祿，我也沒幫上什麼忙，這靈石還請姐姐還給尊者。”莫天寥推開靈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侍女急得跺腳，要追上去，莫天寥已經祭出飛劍，瞬間遁去。

　“怎麼，他沒收？”魔宮之中，一個看起來有些發福的男子問那侍女。

　侍女把莫天寥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一遍，末了把靈石遞給那男子：“羅器師以後還是莫要自作主張的好，弄得這般沒臉，若是給尊者知道，你我都沒有好果子吃。”說完，便甩袖離去。

　“哼，一個賤婢，還橫起來了。”姓羅的對著侍女的背影啐了一口，他就是氣不過，想羞辱那小子一番，沒想到那小子竟然不上當。

　“她說的沒錯，少自作主張。”明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羅姓男子一僵，回頭看到了人形的黑魘獅，正冷冷地看著他。

　這姓羅的是魔宮中的煉器師之一，通常是給魔尊的下屬們煉制法器，一直想得到弒地的重用，這次八荒城拍賣神器，他也有心勸弒地買下來，好讓他研究一下，沒料想被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毛頭小子給搶了風頭，實在是心有不甘。

　“是我想差了，”姓羅的乾笑兩聲，把那盤靈石遞給黑魘獅，“這次魔尊買回來的那個化形妖修……”

　“那不是你能肖想的。”黑魘獅推開靈石，冷哼一聲，轉身離去，轉過拐角，忽然矮身，變成了黑色的大獅子，撒開四爪朝關著狐狸的地方跑去。小貓走了，好在還有個狐狸能陪他玩。

　弒地尊者捧著殺豬刀左看右看，招出其他兩個靈器擺在一起，一把斧子，一把錘，如今又多了個殺豬刀，總覺得，越來越不風雅了。

　“吼——”黑魘獅突然衝了進來，剎不住車，一下子撲到了他身上，對著弒地的耳朵吼叫。

　“吵死了，”弒地揪著大獅子的毛把它拉開點，“怎麼了，早上不是給你吃肉了嗎？”

　大獅子搖搖頭，變成了高大的青年男子。

　侍女端酒進來，恰好看到尊者揪著人形黑魘獅的頭髮，導致那俊美的男子不得不仰著頭，露出脆弱的脖頸，看起來像是要……

　慌忙退出去，侍女攔住企圖進去的其他人。侍女們互相對了一個曖昧的眼神，心照不宣地守在門前。

　“說過多少次了，少他媽揪我的毛！”大獅子抬手拍自家主人。

　弒地鬆開手：“老子自己的獅子，想揪就揪！”

　兩人互瞪了片刻，大獅子呲牙：“那狐狸不見了。”

　“不見了？”弒地蹙眉，“跑哪兒了？”

　大獅子翻了個白眼，他要是知道去哪兒了，還來跟說什麼！“我哪兒知道？”

　“你不會聞聞？”弒地收起幾個靈器，抬手喚門外的手下。

　“我又不是狗！”大獅子怒了，撲過去想咬他腦袋，被弒地順手按倒在寶座上，大獅子便轉頭去咬他屁股，嚇得弒地趕緊翻身，按住大獅子的胳膊。

　幾個屬下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魔尊把他的魔寵壓在寶座上的情形，慌忙低下頭，非禮勿視。

　“那狐狸呢？”弒地一邊按著自家獅子，一邊問道。

　“回尊者，屬下們正在魔宮中翻找。”跪在地上的手下答道。

　“尊者，”魔宮上下都在找那狐狸，姓羅的自然也聽說了，立時顛顛地跑來，“屬下覺得，應該排查這幾日出宮的人。”

　弒地微微蹙眉。

　“報——”有侍衛飛奔進來，“溟湮尊者到訪。”

　“什麼！”弒地瞬間從寶座上跳下來，親自出去迎接。溟湮尊者，無論勢力還是實力，都是不折不扣的魔道第一尊者，絲毫怠慢不得。

　莫天寥出了魔宮，便御起飛劍，迅速遁去。論理該向北方走，他卻偏朝南去，尋到一個魔道的城鎮，租來一隻靈禽。

　飛舟一般只能租用自己門派的，因為飛舟不能自己飛回來，而靈禽卻可以。

　租靈禽的店家很是詫異，上下看了看這位金丹修士。其實靈禽還沒有飛劍飛得快，一般只有不會御劍的練氣修士才會租用。

　莫天寥沒有解釋，付了租金便匆匆跳上靈禽。他現在拐走了魔宮的狐狸，一時三刻就會被發現，所以還是偽裝一下的好。

　這乃是一隻巨大的鳶鵬，身形修長，雙翼張開約有三丈。莫天寥在鳥背上盤膝而坐，單手鬆松地牽住拴在鳥脖子上的韁繩，在鳥飛歪的時候糾正一下方向。

　懷中睡醒的小貓爬出來，跳到鳥背上打了個滾，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寶貝，我們在飛禽上。”莫天寥彎下腰，在貓腦袋上親了一口。

　貓大爺回頭給他一爪子，廢話，本座能看不出來嗎？三兩下跳到鳥頭上，極目遠眺，飛禽不能飛到雲層之上，在這裡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的山川河流。

　“嘎嘎——”鳶鵬發現了腦袋上的小毛球，也不在意，轉轉銅鈴大的眼睛去看它，忽而感受到了大妖的威壓，頓時嚇得一個趔趄。本來只是虛虛踩著鳥頭的貓，頓時被甩了出去。

　莫天寥頓時躍起，一把將小貓抄抱進懷裡，單手攀住鳥脖子轉了個圈，躍回鳥背。

　懷中一陣光芒閃過，小貓變成了身形修長的美人：“怎麼坐這麼蠢的東西！”

　“左右也不著急，”美人在懷，莫天寥有些心猿意馬，嘴上胡亂回答著，雙手卻是悄悄扣緊，“若是覺得悶，我們來聊聊天。”

　清潼瞥了他一眼，誰要跟這麼蠢的傢伙聊天。抬手推開他，從儲物鐲裡掏出狐狸枕頭，輕甩廣袖，躺在了鳥背上。

　驟然被掏出來的狐狸不明所以地左右看看，就被吧唧一下壓得四肢攤開，扭頭看了看，便認命地趴著不動了。

　“他怎麼這麼乖。”莫天寥在師尊身邊坐下，戳了戳狐狸腦袋，記得在逍遙樓見到的時候還挺機靈的，現在怎麼呆呆傻傻的任欺負。

　“幼崽在本座面前都這麼乖。”清潼伸出修長的手指繞著蓬鬆的狐狸尾巴。

　金丹期的化形妖修，少說也有幾百歲了，怎麼還是幼崽？莫天寥雙手撐在師尊腦袋兩側，低頭看他。

　清潼抬眼，看到頭頂的大臉，微微蹙眉，忽而想起一事：“孽徒，為什麼跟弒地說你叫莫雲起？”

　“我本來想說我叫莫小爪的，”莫天寥笑道，抓住清潼伸過來打他的手，“那你先說說，為什麼叫清潼？”

　潼，便是雲起的意思。

　雲起遮青桐，長風莫添寥。這是當年莫天寥閒來無事刻在焚天爐上的一句詩。

　“聽大師兄說，妖修都沒有姓，名是自己起的。”莫天寥笑眯眯地看著自家貓。

　“閉嘴。”清潼抓起腦袋下的狐狸枕頭，丟到莫天寥臉上。

　“找到了嗎？”幾個魔修在雲端搜尋，此處是從弒地魔宮往正道去的必經之路，但凡路過的飛舟、御劍修士，都會被一一盤查。

　幾個魔修面露憂色，第一尊者前來跟弒地尊者討要那化形的狐狸，弒地沒法交代，只能讓他們趕緊找。羅器師懷疑是那姓莫的帶走了，可三天了，還未出現，那人怕是已經走了。

　雲端之下，一隻鳶鵬無聲無息地飛過。

　“那裡有隻飛禽。”一個魔修叫道。

　“那人是個金丹修士，怎麼可能坐飛禽。”另一個魔修撇嘴，坐飛禽的都是窮得叮噹響的練起修士，搶了也沒幾兩肉，還是抓緊時間找狐狸要緊。

　莫天寥看看高處的幾個魔修，抬手把睡著的師尊腦袋挪到自己腿上，掏出一張毯子給他蓋住，輕輕順著那如墨的長髮。

　靈禽一飛就是一個多月，在即將到達沃雲宗的時候，莫天寥的丹田突然開始嗡動。

　迅速將神器從丹田中召出，那柳葉大小的殺豬刀似乎吸足了木中火，鍍上了一層青綠色。小小的刀在莫天寥頭頂快速打轉，飛了一圈又一圈。

　清潼睜開眼，出手如電，兩指夾住了那柳葉小刀。小刀在那修長的手指間掙扎不已，其中的流光來回躍動，很是著急。

　忽而，光芒大盛，柳葉小刀化作一團流光，瞬間散落成無數的粉末，而後又在半空中驟然合併。合併之後不再是殺豬刀的模樣，一會兒變成小棍，一會兒變成長刀，一會兒又變成利劍……五光十色，千變萬化。

　始起有太初，然後有太始。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

　無定長短，無定形狀，萬般變化歸於一體，此器，名曰太始。

　光芒萬丈了一會兒，太始變成一個小碗的模樣，巴巴地飛到莫天寥面前。

　“這是做什麼？”清潼看著那小碗。

　莫天寥抽了抽嘴角，在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小碗中。小碗立時歡快地合起來，變成一個圓球，將那滴精血煉化。還未等莫天寥說什麼，那小球就變成了一張嘴的模樣，上下一碰：“媽了個巴子的，終於能說話了，可憋死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