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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暗香(永夜系列之三)》第6章
  第五章

  這下,所有人都驚呆了。

  不管是不是在江湖上混的,對宣威將軍的神策軍都是耳熟能詳,特別是那有如傳奇的燕雲十三騎,民間傳說得都是神乎其神。誰也不會想到,一個簡衣素服,相貌俊美的異族青年會是保家衛國的傳奇英雄。

  需知這些江湖人平素對忠義十分看重,西夏經年侵擾邊疆,他們一個個都狠得牙癢,所以對力破西夏的神策軍是欽慕之極。否則,當年浩氣盟發英雄帖說要誅殺勾結西夏的趙琛,也就不會有那麼多武林人士千里迢迢殺去永夜了。

  眾人看著常歡的目光頓時變得敬重,那三爺當即揮手狠狠抽了自己幾個嘴巴,連聲道歉:「我這個混帳蛋子,竟然這麼冒犯大將軍,死一百次都不夠的!」這幾下子抽得極狠,臉上立時腫起老高。

  他回頭將那兩個漢子踢開,拎起奄奄一息少門主就是兩個耳光:「臭小子,被豬油蒙了心了,連大將軍的主意也敢打,今兒就算是你爹來了,也不能留你這條賤命!」

  常歡站在一旁微微皺了皺眉,這些人對自己的前倨後恭實在讓人很難接受,屈指吹了聲哨,烏雲甩著鬃行就跑了過來。

  燕山月也沒理那些人,一雙眼睛就看著常歡,見他催馬踱來自己身邊,於是笑了笑說:「聽說你在尋我?」

  常歡楞了一下,想起晨間那店家老闆和小二的表情,心裡有數,於是點了點頭。

  燕山月掃了那群人一眼,招手叫來一名侍女,在她耳邊叮囑了幾句,然後領著常歡揚長而去。

  一路向東,燕山月也沒怎麼跟常歡說話,只是不停地拿眼瞄瞄他,弄得常歡有

  些尷尬。明明當日離去之時說了後會無期的話,卻也沒想到,這才隔了沒幾日,又跟他會上了。

  被燕山月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常歡索性偏過了臉,任由他領著走。

  走了半個時辰,燕山月帶他來到一處莊園,莊園週邊植了許多楊樹,蔭蔭綠樹間透出一角紅牆灰瓦,若不進了林子,很難發現這麼大的一個園子。

  到了莊園入口,常歡一勒馬韁,四下看了看說:「這裡倒很清靜,莫非是盟主的別院?」

  燕山月沖他一笑說:「正是,裡面也不錯,若是將軍喜歡,我就將這園子送你。」

  常歡挑了挑眉,這浩氣盟的盟主果真大方。

  走進院門,早有下人過來,將馬牽到後院馬廄,一路走過來,回廊幽徑,拱橋曲棧,處處遍植了花草果木,比外面要蔭涼不少。

  燕山月帶他進去內苑,常歡才發現,這園中竟然還挖了個池塘,荷葉田田,白色粉色的荷花有些已經綻開,連空氣中都飄著淡淡的荷香。

  常歡覺得自己似乎身在江南,而非西部的城鎮,滿是黃土黑沙。自小離開江南,若非來此,他幾乎都要忘記那裡的風韻了。

  見常歡出神,燕山月拉住了他的手,將他引到池邊的畫舫。

  「這裡安靜,是個談事情的好地方,而且,也只有你我二人。」說著,對著常歡露出的脖頸吹了一口。

  常歡驚地捂住了脖子,問道:「你做什麼?!」

  燕山月哈哈大笑起來:「我哪有做什麼,想對你做的還一樣都沒做呢。」

  常歡瞪了他一眼,卻還是接過燕山月遞來的茶。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找你,有人通報了?」

  燕山月看著他笑:「你膽子不小,竟然將我給你的飛燕令隨便拿給人看,若是遇上了不安好心的,說不定就出手搶了,那可是無價之寶呢。」

  常歡將玉牌放到桌上,推還給他:「這麼寶貝的東西,在下實在無福領受,原本就是要還與盟主的。」

  燕山月推回去說:「既然要還,當初為何還要收?我燕山月送出手了,斷無要回之理……而且,你來找我,不會是還塊玉這麼小的事吧。」

  常歡默然片刻,從懷中摸出另一塊玉,放在桌上:「盟主認得此物嗎?」

  燕山月將玉拈在手中,眼中閃過一絲陰婺之氣:「這是從何得來?」

  「不知盟主知不知道任天弼此人?」

  燕山月點了點頭:「知道,當朝太師。」

  「那盟主應該知道血月吧。」

  燕山月眉峰微擰:「你是想說,任太師雇了血月做了什麼事嗎?」

  常歡便簡短將血月刺殺殷子若,炸了安平府衙又給趙琛下血蠱的事說出。聽完了,燕山月摸著下巴沉思許久,對常歡說:「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

  「在下想問,盟主為何要發英雄帖引人來殺我家王爺?」

  燕山月嘴角抽了抽:「這事的確有欠考量,也是因為聽到傳言,一時激憤才會下此誅殺令。但事後知道是個誤會,浩氣盟曾派專人前去永夜城向十六王爺致歉了。將軍不會還為此事來找我興師問罪吧。」

  「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而且以浩氣盟這樣的勢力和聲望,這些年卻偏偏不能將血月的勢力剷除,盟主不覺得可疑嗎?」常歡喝了一口茶,淡淡挑動燕山月的想法。

  燕山月眉頭一揚,漆黑的雙目中寒光微閃,隨即又笑起來:「將軍是說我浩氣盟中有內奸?」

  常歡默然片刻,抬眼對燕山月說:「盟主,那日在鬼哭澗遇伏應該有數了吧。誰有這個膽子想動浩氣盟的盟主,又誰會預先知道浩氣盟盟主的動向,挑好時間,設好炸藥呢?」

  燕山月沒說話,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

  常歡耐心地等著燕山月的答覆,卻覺得腦袋發沉,眼皮發重,眼前的燕山月也有些扭曲模糊。

  見他身體有些搖晃,燕山月伸手將常歡的手掌握住,在上面輕揉慢拈說:「這些事,你又何必執著。常歡,你這名字可是讓你常常歡樂?」

  常歡也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就覺得天旋地轉。

  「人生苦短,你經年累月在戰場上搏殺,不會覺得累嗎?」低沉微帶著蠱惑的聲音刺入耳膜,沿著他的脊背傳入身上,讓他莫名地熱起來。

  燕山月站起身,細長的雙眸彎彎,將倒在桌上的常歡抱起來,走入畫舫的內間。

  「太沒戒心了……再厲害的將軍,到了江湖上,也不過是個小白。」

  沒過一會,有人輕輕叩了叩門。

  燕山月將門打開,門外託盤裝放著一隻玉匣和一隻小瓶。拿著東西坐回床邊,歪頭看著已經被自己剝得精光的常歡,燕山月伸出舌頭舔了舔唇:「我對你真是不一般的好啊!」

  常歡醒來時,身上正熱得厲害。唇邊濕濡著,有些難受。他想抬手擦擦嘴,但四肢發軟,使不上力氣。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混亂中只看到一雙深潭似的烏目。

  身上覆著一層薄汗,發梢沾在微濕的脖頸處,有些刺癢。

  「盟主……」他動不了,只能發出聲音向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的男人求援,「你給我喝了什麼?」

  燕山月伸手輕輕劃過他的前胸,在突起的紅果上刻意地停留撥弄,引得常歡震栗著從喉底發出了輕喘。

  「很難受吧,想要我幫忙嗎?」燕山月抬手散開髮髻,烏黑的髮絲如瀑而瀉垂落在常歡的胸前,似是無意地撩撥著常歡此時過於敏感的身體。

  「卑鄙!」身體裡的熱流如脫韁的野馬四處亂躥,完全無法控制。

  常歡咬牙吐出這兩個字,閉上眼睛全力應對高昂的欲念。為了任務,影衛們從小就會少量服食各種毒藥,以增強搞藥力,因此他並不擔心燕山月在茶中下毒……

  但該死的,這傢伙偏偏下的是媚藥!

  冷汗從額角滲出,常歡緊咬著唇,希望以痛感轉移方向,但越是對抗,那焚人的感覺越是強烈,掙扎了許久,一絲呻吟終於從他的喉底溢出,帶著一絲無奈。

  「放棄了嗎?」燕山月輕輕地拭去他額上的汗滴,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本以為你會抵抗再久一些。」

  常歡睜開眼睛,慍怒的雙眸中因為充盈的水氣而失去了魄力。

  「你不過是想享受別人掙扎的樂趣,如果你想要這個身體,只管拿去,我就當是被忘恩負義的野狗咬了一口。」

  燕山月笑出聲來,一向冷冰冰的臉,此時紅潤潮濕,似怒非怒地瞪著自己,變得有生氣起來。

  他也不知道為何如此執著于常歡,或是當時在鬼哭澗透過石縫的驚鴻一瞥,他奮力想要救人的姿態……如果他跟永夜城沒有瓜葛,自己還會不會這麼費心這麼急切地想把他弄到手呢?

  「你見過像我這麼帥的野狗嗎?」他有些調笑的口吻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自傲,雖然是赤裸著身體,卻比朝堂上的皇帝更加威風。

  常歡看著他,胸口漲滿著,又酸又澀,幾欲破胸而出。他扭過臉,急促地喘息。

  「只要我願意,這天下都可以是我的。」燕山月伸手將他的臉扭轉,面向自己,「在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個男人更有資格得到你!」

  常歡的下巴被他掐得生疼,動也動不得。

  「你那麼多廢話做什麼,要做就做,不做就快點從我身上滾開!」

  燕山月眯著眼睛嘴角微微翹起,眼中閃動著黑色的火花。

  「還從來沒有過一個人,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即便是曾經有人想過,他也得不到開口的機會,你覺得我是為什麼能忍你忍到現在?」

  常歡不再理他,緊緊閉起了雙目。

  覺得雙腿被他抬起,雖然心中做了裝備,常歡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毫無預兆,也沒有任何撫摸,冰冷堅硬的物體毫不容情地撬開了他的密處。

  喉底壓抑的呼聲終於被他吞回去,向後仰起的頭將雪白的咽喉沒有遮擋地敞露出來,送到了燕山月的牙齒上。探入體內的手指並未多做停留,而是飛快地拔出,沾上油膩的瓊脂,下一刻,再次用力地探入。

  一次又一次,執著而強硬地探入,塗抹,再拉開。

  身體的熱流四處激蕩著,隨著手指的頻率產生了共鳴,身體因此而搏動的快感夾雜著深深的恥辱感沾濕了他的睫毛,化身成細微的,壓抑的低泣。

  只有此時,他的表情才顯得脆弱,讓人想摧折,更想憐愛。

  當手指無法企及的巨大一點一點侵入身體的內部,再怎麼也壓抑不住的悲鳴從他的唇瓣溢出。雖然有瓊膏的滋潤和手指的擴張,但身體被撬開時像是要將靈魂也要撒裂的痛楚是那麼讓人難以忍受。

  眼淚不斷地滑入潮濕的鬢角,常歡抓著絲質的床單,像個孩子似地哭出了聲。

  「別哭……是藥的關係,你不用為此自責。」

  被劇烈的疼痛感折磨得幾欲暈厥的常歡隱隱聽到了燕山月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壓抑且忍耐。

  他突然覺得有些委屈有些不甘,在燕山月將他的雙手放在自己肩上,並將他的身體托起來靠在自己身上時,常歡張開口,在他的肩上狠狠咬了下去。

  汗水和血腥味彌漫在口中,身體緊緊地貼合著,從那強健的胸膛傳來的有力心跳一下一下敲擊著他,讓他如微醺。隨著越來越猛烈的抽動,他的身體被一次次地舉起,再重重地放下,疼痛漸漸麻木,取而代之的是欲死的快感,將他的理智完全焚盡。他的身體後仰著,將柔韌的身體完全交付給那個人,被陌生甚至令人恐怖的欲潮支配著,他的喉間發出歡愉的呻吟。

  畫舫隨著水波微微沉浮,常歡的眼中,這狹小而奢華的小小艙房裡,整個世界都變了顏色。他像溺了水的人,除了攀附的物件,完全沒有著力的方向。

  他只能隨著他,沖上浪潮的頂點,再從高處狠狠跌下。熱楔激烈地磨擦著柔嫩火熱的內壁,刺入身體的深處,就像是在被刨挖著靈魂。

  「你是我的!」

  那個驕傲自負的男人,在他被欲念的風暴拋上高空之時,在他的耳邊如蠱惑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宣告著所有。能回答他的,只有常歡破碎的呻吟和最後沖上頂峰的弦音。

  兩人頹然倒在床上,身上的汗水彼此交融,混亂的呼吸彼此糾纏。侵佔並恣意掠奪的巨大緩緩從他的體內退出時,痛感早已不復存在,留下的,只有同樣空虛的身體和靈魂。

  漸漸平穩的呼吸在感受到從那個不能啟口的秘處緩緩流出的粘膩時再次亂了起來。常歡漲紅了臉,有些無措地夾緊了雙腿。

  「你還好嗎?」燕山月用自己也未能覺察的溫柔表情撥開常歡汗濕的頭髮,看著他躲閃的視線和潮紅的雙頰發出了聲音。

  常歡咬著唇,臉上露出一絲為難和困惑。

  「讓我看看傷了沒有。」燕山月坐起身,將手伸向常歡赤裸的雙腿。

  常歡顫抖了一下,急急向後躲,但他身上完全沒有力氣,又剛剛經歷了一場過於激烈的情事,燕山月幾乎沒有費力,就將他的腿抓到,向上拉開。

  「唔……」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感覺到羞恥,就算剛剛在燕山月懷裡失態的放浪時也沒有覺得很恥辱,但當燕山月將臉向他的身下湊近,並用手指將還在紅腫的部分拉開時,常歡恨不得抽出幽泉來殺了自己。

  「還好……」鼻翼間噴出的熱氣刺激著還在餘韻中的花蕾,初嘗情事的身體完全受不得撩撥地起了絲微的反應。

  看著常歡羞憤難當的臉和身體浮現的紅潮,燕山月眸光閃動,將身體再次貼向了他。

  「畢竟是天下聞名的常將軍,如此柔軟有力,若是常人,就算我給他用了逍遙散,第一次也很容易受傷……」說著,惡劣地伸手握住微微探頭的欲望,「將軍興致這麼高,不如我們再玩一回。」

  常歡驚慌地瞪大了眼睛,向床角爬去:「住手,你已經得了手,怎麼還如此下流。」

  下流嗎?燕山月臉上露出邪笑,將人從床角撈了回來。

  「你以為逍遙散的藥效一次就夠了嗎?」輕輕咬著他柔軟的唇,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放心,這回你會更快樂,我要你記住這種快樂,並且,永遠歸我所有!」

  常歡並沒有昏睡太久,醒來的時候,月光正透過窗櫺斜斜地照進來。微涼的夜風從窗縫鑽入,吹去盛夏的熱氣,於是,淡淡的青草香氣混和著不知名的花香輕盈地房中流淌,並將自己的氣味染入每一個角落。

  偶爾幾聲蛙鳴在空曠的院落迴響,隱隱地傳來紡織娘的低吟淺唱,越發顯得空寂。水浪拍擊石岸的聲音被風拂枝頭傳來的沙沙葉響取代,身下的床鋪也不會搖動,薄被覆在赤裸的身體上,柔軟涼滑十分舒服。

  「以為你還要再睡一會。J低沉的聲音從身邊傳來,燕山月衣衫齊整坐在床頭,正全神凝注著他。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在顯明的俊美五官烙下斑駁的陰影。他的頭發散著,目光也很柔和,仿佛之前的冷冽嚴酷只是一張面具,撕開之後,便露出柔軟的一面。

  兩兩相望,誰都不說話,靜謐之中帶著一絲色香,輕盈地圍繞著兩人,仿佛這時間也停滯了一般。常歡的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藥效應該已經過了吧。」他喃喃低語,聲音卻喑啞難聽,楞了一下,醒悟過來,是因為之前被燕山月恣意翻弄時因為他的侵入而過度使用,自己在他的身下是如何哭喊吟哦的,一聲聲在他的腦中迴響,讓他立刻僵住了面容。

  燕山月卻像沒有注意一樣,只是用手玩著被角。

  烏色的長髮未束,全部披散在胸前,像一隻優雅的黑豹,慵懶中透著危險,稍有不慎,便會被他噬咬殆盡,

  「只是累到脫力罷了,」燕山月彎著眼角,眼中的狂傲和狠戾之氣早已消失不見,「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享受魚水之歡也做到人昏厥。想來,我如此努力,你應該十分滿足才對。」

  血氣上沖,原本雪白的肌膚立刻浮出誘人的紅暈。

  常歡壓抑著羞恥和怒氣,直視著他的眼睛:「我說的不是那個,為什麼我現在丹田之內真氣全無?你究竟下的是什麼藥?」

  燕山月眉毛挑一挑,將蓋在常歡身上的夏被掀開,直接探向他的下腹:「你說的丹田,可是此處?」

  常歡抓起旁邊的枕頭,一把向他的臉砸去:「你給我放手!」

  燕山月竟然將手抽了回來,摸著鼻子小聲說:「真是小氣,該看的不該看的,我哪裡沒看過,你渾身上下,哪裡又沒被摸過,羞臊什麼。」

  常歡臉上一紅,怒視著他罵道:「你當人人都如你一般下流無恥的嗎?」

  燕山月指了指落到地上的枕頭說:「瞧,你不是還有力氣嗎?」

  常歡怔了怔,將手伸到眼前握了握,果然,較之前有力多了。

  「這藥不傷身,只是暫時使不了內力,過二日就會好。」燕山月盯著常歡的臉,臉上一閃而過的局促讓常歡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

  雖然兩人相識不久,見面沒幾次,但或許是因為身體交合了多次,仿佛靈魂也交合過了一樣,對方的情緒都變成坦率了許多。

  看著燕山月有點彆扭的表情,常歡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任性的時候竟然有些像小孩子,因為被他侵犯而積壓的怒火也散了一半。

  被長髮遮去半邊的臉,那雙幽黑的眸子中再也見不到之前的狂傲和嚴酷,沒來由地讓他心裡動了動。

  視線相觸之後快速閃開,沉默不語著,心情卻都意外地平靜下來。

  沾滿花香的夜風溫柔輕盈地纏繞在他們的四周,時間猶如停滯了一般,只有難言的情緒,暖暖地緩緩地爬滿全身。

  燕山月遲疑了一下,將手輕輕放在常歡裸露著的肩頭,指尖輕柔地在肌膚上摩娑著,親昵卻不狎昵。

  「你……」常歡輕聲說,「什麼時候放我走?」

  燕山月楞了一下,抓著肩膀的手用了一點力:「是你來找我的,為什麼還要走?」

  常歡沉默片刻,抬眼看他:「你明白我的意思。」

  燕山月眉頭一皺,抽回手來說:「我並不認為自己對你是種辱沒。」

  常歡歎氣:「我想你應該換種方式表達自己的心情……不過算了,高高在上的人很難體諒別人的想法。」

  燕山月眸光一閃,冷笑了一聲:「你要我像一般凡夫俗子那樣去討好心儀的美人嗎?」

  常歡直視著他:「用下藥這種手段,你覺得與你堂堂浩氣盟盟主的身份相配嗎?」

  「這又有何問題。」燕山月一臉不以為意,「反正最後你還是會乖乖留在我懷裡,我只是不想等太久,把該發生的提前了一些罷了。」

  常歡閉嘴,決定不再對燕山月的任性抱有任何幻想。

  「你……」燕山月看著常歡的臉色,知道他還在生氣,不由得放柔了語氣,對他說,「要不要去洗洗?」

  這個建議讓常歡心動了一下,被折騰了一天,渾身上下又粘又膩,加上出了很多汗,就算不是很有潔癖的他也覺得十分難受了。

  見他臉上陰晴不定,一臉想去又彆扭的神情,燕山月索性將被子一掀,將人抱了起來。

  「喂!」常歡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將兩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燕山月眉梢一挑,臉上露出幾分欣然,大步走出去。

  「衣服!」這麼赤身裸體的,被人看到還不臊死。常歡把臉埋向他的肩頭,又氣又惱。

  「這裡沒別人。」

  燕山月抱著他,用腳踏開後門,原來在屋後,是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當中用長條的青石沏了一個不大的池子,池中蓄滿清水,白色的水霧在水面上繚繞不散。

  「從山上引來的溫泉水,對傷有好處。」低低的聲音在耳邊迴響著,帶著一絲誘惑,常歡漲紅雙頰,被他放入了池中。

  甫一觸到這溫熱的水,常歡激靈靈打了個顫。如被萬根利針從毛孔裡刺入,又痛又麻,但只一會兒,這讓人疼痛的溫度就化為舒適的熱流將酸軟的身體一點點地撫慰展平。

  「舒服嗎?」燕山月解開衣褲,赤裸著走進水池。

  常歡靠在池岸上,閉著眼,被帶有硫磺味道的水霧團團包圍著誠實地點頭。

  「在西疆的時候,有一年西夏的遊軍打到邊境劫掠財物,我帶兵追擊了他們三百多裡,直打到西夏國界。」

  常歡那帶有金屬質地的特有嗓音在水霧中與他的容貌一樣模糊不清,卻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燕山月將身體移到他的身邊,像他一樣,將身體靠在石岸上雙手沉入水中。

  「我將邊城圍了半個月,直到守城的西夏總兵寫了道歉書,並將劫掠的財物三倍奉還我才收兵。」

  燕山月笑了起來:「沒想驍騎將軍也這麼貪財啊。」

  「兩國並未宣戰,我已經打到了他們城下,如果強令攻城,就演變成兩國之戰了。邊民生活辛苦,多要些財錢也可以多補償他們一些。」

  「為什麼不打呢?直接滅了西夏多好,也省得他們總來擾邊。」燕山月側過臉,看著常歡,「你們的實力應該不會打不過那些傢伙吧。」

  常歡將頭仰起,枕在石岸上,看著霧氣中模糊不清的月亮說:「戰場猶如修羅地獄,殺敵的時候,我們不把自己當人,而是鬼……沒人願意去當鬼,可是當你不做鬼的時候,那些在你身後由你守護的百姓就會成鬼。我們眼中,分天朝,分西夏,但其實哪裡的百姓都一樣,誰不想好好兒過日子,有一分田,一間屋,一個暖和的被窩和一個貼心的人?」

  「這話說的,半點兒不像是個軍人。」

  「所以我不會在人前說這些。」

  「為什麼要跟我說呢?」燕山月伸手,將常歡沾濕的長髮攏到一旁,

  常歡苦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睛:「想說就說了。」

  「你啊……」燕山月低歎了一聲,將身體覆了上去,「不如辭了官,與我同策江湖。」

  微微將目睜開,常歡看著他:「不如,相忘於江湖。」

  「……」燕山月的雙眸在水氣之中再顯幽深,他只笑笑,俯身輕輕吻上了常歡的唇。

  「這是什麼?」常歡將燕山月推開一些,拾起剛剛他給自己套在脖上的東西,一臉困惑。

  墨綠色的古玉被水氣浸潤,通透的玉身中仿佛也有流動的液體,活了一般閃動著美麗的光澤。

  「我母……娘說,這個只能留給自己的正妻……」燕山月用手指撩撥著常歡的脖子,眼中浮起的欲念讓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

  「我又不是女人!」他想將玉牌拉下來,可是那紅繩十分牢固,試了兩回也沒拉斷。

  「別拉……」燕山月握住常歡還在拉扯紅繩的手,低聲道,「這種東西,我只想送給你……」

  然後,常歡沒了力氣。

  水氣愈加濃厚,一片雲彩悄悄將月亮擋在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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