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132+133
第132章、親筆信
次日上午,劉川一直睡到九點鍾才起來。
昨天他雙開客戶端,一邊打副本一邊偷空跟四藍聊天,一直爆手速快要累死了,天空金團的副團長表示如此犀利的神奶一定要跟我們固定,結果藍未然突然在語音頻道說:「這個新來的治療太菜了,不要跟他固定,我給你們另外找個人。」
然後就果斷地把劉川的臥底小號給踢出了公會。
劉川臥底圓滿成功,把花非花的小號下線。回到新區之後又找來魚兒說:「小餘,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在哈爾濱上學對吧?」
餘向陽說:「對啊!」
劉川說:「你幫我打聽一個人行嗎?一位姓藍的老師,名字叫藍未然。」
餘向陽問道:「哪個wei ran啊?」
劉川說:「未來的未,然後的然。教美術的藍老師,你幫忙打聽打聽他在哪個學校。」
餘向陽點頭道:「知道了!我在哈爾濱這邊有好多同學,我讓他們都幫忙打聽一下。」
小餘同學辦事的效率還挺高的,昨天交代的事,今天居然就有了結果,劉川起床之後剛洗完臉,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小餘發來的一條短信:「隊長,我同學說,隔壁的美術學院的確來了個姓藍的老師,你打聽他幹嘛啊?」
劉川問:「你方不方便替我去找一下他?」
餘向陽說:「可以啊,我同學正好選了藍老師的課,我跟著混進去聽課就好了。下課之後找他,你要我幫你帶話嗎?」
劉川想了想,說:「這樣吧,你給他帶去一封我的親筆信。」
劉川找來一張紙,拿出筆迅速地在上面寫下了幾行字,然後掃描成圖片發過去,讓餘同學去打印出來。餘向陽見隊長如此神秘,還以為他寫了什麼秘密呢,也沒敢偷看,乖乖把紙折好,還去外面的書店裏買了一個信封把紙裝了進去。
下午三點,餘向陽跟著高中同學一起混進隔壁的美術學院聽課。
藍老師今天上的正好是一堂公開課,講的是色彩構成,這位新來的老師很年輕,身材修長勻稱,穿了件淺藍色的長袖襯衫,栗色的頭發在腦後紮起來一小截馬尾,偏中性化的容貌看起來非常英俊,長了這樣一張臉,他的人氣顯然比一般的老師高,加上他的嗓音有種獨特的沙啞,聽起來讓耳朵十分享受,教室裏顯然還有不少其他班來蹭課的學生,公開課的大課室幾百個座位居然全部坐滿,在逃課率很高的大學,這種場面還是比較少見的。
藍未然在講台上打開課件開始講課,餘向陽這個外行聽得雲裏霧裏的,只覺得課件裏的那些畫都非常漂亮,不少彩圖一看就華麗得閃瞎眼,結果他說那些畫全是他自己畫的,教室裏頓時響起一陣驚歎聲。
餘向陽躲在角落裏,偷偷捅了捅旁邊好哥們的手臂:「這個藍老師是什麼來曆啊?」
對方回答說:「今年開學剛來的老師,背景應該很硬,不然他這麼年輕不可能進得來我們學校,聽說他爸媽都是名人,還開過個人畫展什麼的,他也算是美術世家出來的,從小就學畫畫,基礎特別紮實。我只知道這一點,別的就不清楚了。」
餘向陽越聽越是疑惑——劉川讓他來找這個老師幹什麼?怎麼有種風馬牛不相及的感覺?
他完全沒想到,如今站在講台上的年輕男人,曾經還是遊戲界的頂尖高手——落花辭戰隊的創始人,四藍。
藍未然的課持續了兩節,講完之後他便收拾筆記本電腦轉身離開。
餘向陽立即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直到藍未然走進休息室裏,餘向陽才大著膽子去敲了敲門:「請問藍老師在嗎?」
藍未然說:「進來。」
餘向陽推門進去,藍未然正坐在桌前喝咖啡,見到餘向陽,便抬起頭問:「同學,你有事?」
餘向陽說:「藍老師,您好,是劉川讓我來找您的。」
「……」藍未然差點把咖啡給噴出來。
劉川你簡直是無所不在、無孔不入!
開個馬甲去網遊裏帶金團,被你的臥底發現了。如今在學校上個課,還被你派人親自找過來?你怎麼不去當偵探啊你!
藍未然在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他讓你找我幹什麼?」
餘向陽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遞過去,「老師您自己看吧,我也不知道,他都寫在裏面了。」
藍未然額角一陣抽搐,接過信封打開。
白色的紙張上,寫了一大堆瀟灑的狂草,明顯是圖片格式用A4紙打印出來的——
「四藍,最近是不是很無聊啊?國慶來廣州找我玩吧,我包你吃,包你住,帶你逛遍廣州的一切美景,吃遍一切美食,當然,順便再商量一下戰隊組建的事情:)
我昨晚又夢見把你打敗的那一幕,覺得你老是輸給我這樣很不好,大概是你上輩子欠了我很多錢吧?沒關系,從今以後,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咱們化敵為友,並肩作戰,一起去拿個冠軍回來。
我知道你很心動,畢竟你從來沒拿過獎杯,你一定很好奇拿冠軍的那一刻是什麼感覺對吧?來吧,跟我一起去拿一個回來,我提前批准,到時候把冠軍獎杯搬到你家裏擺幾天,讓你抱著獎杯睡覺,彌補這麼多年來心底的遺憾。
為了表達誠意,以上內容為劉川本人親筆書寫。
PS:我的字很好看吧?」
藍未然:「……」
忍耐著把這張紙撕成碎片塞進劉川嘴巴裏的沖動,藍未然的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抬頭看著一臉無辜的餘向陽同學,說:「劉川讓你給我帶話?你跟他是朋友?」
餘向陽說:「嗯嗯,在遊戲裏認識的。」
藍未然有些驚訝:「這麼說你是他的隊友?要跟他去打比賽?」
餘向陽立即點頭:「是的!」
藍未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你多少歲了?」
餘向陽說:「17歲了。」
藍未然皺眉:「這麼小年紀去打比賽,你父母同意嗎?」
餘向陽笑著撓撓頭:「我問了我爸媽,他們說我可以一邊讀書,一邊先跟著川隊去打打城市賽,如果能順利打入職業聯賽的話,他們才考慮讓我休學一年跟著打聯賽,反正我年紀還小,打完回來繼續上課也可以的。」
藍未然看著面前的少年,這個17歲的小少年有一雙很明亮的眼睛,笑起來還挺可愛的,有點傻乎乎的,一看就沒什麼心機,肯定是被劉川幾句話就給騙去了。
不過,17歲,真是很好的年紀,打完城市賽進入職業聯賽時,劉川已經算電競圈裏的老人家了,手速、狀態、反應能力,肯定會下滑,餘向陽卻是18歲,正是電競選手的巔峰期,顯然,劉川考慮得非常周到,隊伍裏有元老、有新人,這樣的隊伍才有跟強隊一搏的可能性,否則光憑劉川一人,如果遇到盛唐、銅雀、落花辭這些年輕的戰隊,即使他戰術再強,狀態也沒法跟年輕人相比。
鹿翔、陳俊飛、葉辰希、梁海濱……聯盟這批新一代的大神此時正是巔峰狀態,強隊的主力選手也大多在22歲以下,劉川今年24歲,打進聯賽的時候都超過25歲了,這個年紀,說實話在國內的電競圈都是古董級別的元老。
他居然還不肯放棄,藍未然都有些佩服這個人的毅力了。
劉川說的沒錯,藍未然並不適合回到落花辭戰隊,因為落花辭現在已經完全是葉辰希的天下,他這個老隊長回去之後處境會很尷尬,小葉是個很好的隊長,落花辭在小葉的帶領下越走越順,那裏早已不需要他了。如果他回去,以葉辰希對他的尊敬,肯定會把隊長給讓出來,藍未然並不想讓徒弟讓位。
他要真想複出,跟劉川這個同期的老選手搭個夥倒是個不錯的選擇,都這個年紀了,去別的戰隊挺奇怪的,自己組一支隊伍也比較說得通……
只不過這件事不能草率地做出決定,他還需要仔細的考慮考慮。
藍未然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這才抬起頭說:「你回去之後轉告劉川,我國慶假期可能沒法去找他了,我要回一趟上海。你這麼說他就明白了。」
餘向陽愣愣地點頭:「哦……」
作為傳話筒的餘同學,依舊一頭霧水,完全沒搞懂這兩人在玩什麼把戲。
想到隊長的吩咐,餘向陽又從包裏拿出一個綠色的逍遙公仔:「隊長讓我把這個公仔給你。」
「……」藍未然看著面前可愛的Q版逍遙公仔,真是哭笑不得:「他給我這個做什麼?」
餘向陽說:「他說這是信物。」
藍未然無語片刻:「行了,知道了。」
——真是神經病,還給什麼信物,要不要再割破手指喝口血發個誓什麼的?
藍未然把公仔拿在手裏,用力地捏了捏,這公仔質量還挺好的,似乎是第十賽季官方限量紀念版禮品,應該有八個門派,劉川不會是無聊到把八個門派的公仔都分給不同的隊友了吧?
藍未然沒有猜錯,此時,八大門派的公仔的確在不同人手裏,吳澤文手裏有個五毒,劉川拿著唐門,李想自己留了少林,江少頃手裏是武當和明教,他跟徐策正好一人一個,峨眉在秦夜的手裏,餘向陽手裏是逍遙和丐幫。
如今,逍遙公仔轉送給藍未然,還剩一個丐幫公仔小餘同學自己拿著。
當初李想把公仔分出去,只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拿到限量版紀念禮物的喜悅,他也沒有料到,這一套公仔會成為他們戰隊每個隊員的信物,更沒想到,有一天,這些分出去的公仔會重新團聚,仿佛是冥冥中注定了他們會走到一起。
餘向陽順利完成隊長交代的任務,把藍未然的話轉告給了劉川,好奇地問:「隊長,那個藍老師跟你到底是什麼關系啊?」
劉川微笑著說:「他是落花辭戰隊的創始人,藍藍藍藍。曾經是我最強的死敵,以後或許就是隊友了。」
「……」餘同學的下巴差點掉了。
隊長你太強了,居然把死敵都拉過來了?!
……
第133章、偶遇
這天晚上,葉辰希做了個很長的夢,他又夢見了當年師父還在落花辭戰隊的時候。
那是第四賽季的末期,落花辭戰隊經過整整兩年的磨合,已經形成了非常成熟的雙逍遙打法,一路披荊斬棘,在常規賽幾乎是勢不可擋,集齊了天時、地利、人和,成了整個聯盟奪冠希望最大的一支隊伍。
藍未然的父親診斷出肝癌之後,整個戰隊的人也都瘋了一樣跟著藍隊一起沒日沒夜的訓練,他們知道隊長的爸爸在醫院裏也每天開著電腦看直播,所以他們更想跟隊長一起拿個冠軍回來……
葉辰希那時候還是訓練營的新人,根本沒有上場的機會,可整個隊伍壓抑的氣氛,他卻完全能感同身受。
很多次,半夜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訓練室裏亮著燈,師父獨自一個人窩在角落的凳子上睡著了,哪怕睡著了也緊緊地皺著眉頭。葉辰希心疼得不得了,躡手躡腳拿著毛毯去給師父蓋上,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輕輕撫平那個人的眉頭,可每次,卻在手指碰到對方臉頰的那一刻,顫抖著縮了回來。
他對師父的愛慕,只能偷偷藏在心底,不敢讓任何人知曉。
那時候的他年紀還太小了,打遊戲的水平也不高,沒辦法幫師父分憂解難。
看著藍未然一天天的憔悴下去,葉辰希恨不得自己能立即變成整個聯盟最強的選手,替他承擔起一切壓力。
季後賽的對陣名單出來的時候,整個落花辭戰隊情緒都很不好,不少人在訓練室裏痛罵劉川,連續輸掉三次的魔咒讓很多人對劉川有心理陰影,藍未然作為隊長,只能微笑著安慰大家:「大家不要有壓力,劉川又不是神,這次,我們一定可以打敗他。」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壓力最大的人,絕對是藍未然自己。
雖然整個落花辭戰隊的人都在藍隊的鼓勵之下拼命練習,可葉辰希卻有種很不好的預感,當時的華夏狀態不佳,可謝光毅、梁海濱這些年輕選手,已經能夠打比賽了,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說不定能在劉川的帶領下有出色的發揮,落花辭可沒那麼順利擊敗劉川這個強大的攔路虎。
藍未然是在透支自己,他把這一場比賽的勝負看得太重了,甚至看得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
——在競技場上,越怕輸的人,越容易輸。
比賽時的心態是很重要的,藍未然太看重勝負,劉川卻很輕松豁達,落花辭戰隊如同繃緊的弦,一不小心就容易崩斷,而華夏整個戰隊的氛圍卻非常輕松,一旦兩者相遇,勝負還不一定……
葉辰希的心裏非常的擔憂,可這些話他不敢說出口,師父已經快崩潰了,他不能再打擊這個男人。
果然,不出葉辰希所料,落花辭和華夏的那一場曆史性的對決,落花辭整個戰隊的隊員精神高度緊繃,而劉川所帶領的華夏隊員情緒無比放松,結果,藍未然只是一次不小心的失誤,就被劉川立即抓住反打一波,直接把落花辭前期建立的優勢全部推翻,將上、中、下三條路整個打崩!
這正是劉川的可怕之處,他能把握住任何一次機會,哪怕是處於劣勢,只要你給他機會,他就能直接翻盤。
落花辭遺憾地輸了。
只差那麼一點點,可就是那一點點的差距,讓他們失去了進決賽的資格。
打完比賽之後,華夏戰隊的人禮貌地走過來跟落花辭的人握手。
落花辭有個性格比較暴躁的隊員當場摔鍵盤走了,藍未然卻笑著跟劉川握了一下手,說:「恭喜。」
——那是他留給職業聯盟記者們的最後一個鏡頭。
接下來的幾天,藍未然一直在醫院裏陪著他的父親,葉辰希每天都去給他送飯,看他食不知味地胡亂扒飯,頭發亂糟糟一臉憔悴的樣子,心疼得恨不得用力地抱住他,跟他說:「你別再強撐著了好不好?」
藍未然一直撐到父親走的那一天,落花辭全員去參加他父親的葬禮,也第一次見到隊長流眼淚。
他跪在他父親的墓碑前無聲的哭泣,只是,驕傲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
葬禮結束之後,他將落花辭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說:「對不起,大家,我想退役了……」
沒有人勸他。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鐵打的人也不可能再堅持下去,大家都知道藍未然的父親對他的重要性,在父親去世的關頭,還要他堅持當這個隊長實在是太為難他了。藍未然的離開在落花辭的很多人心裏早就有了預感,因此,大家都非常平靜地接受了。
藍未然繼續說:「我走之後,隊長誰來當,你們有什麼意見可以提出來。」
有個跟他一起創建落花辭的元老突然說:「我也想走,回去找個穩定的工作,幹什麼不比打比賽強?」
那人一開口,好幾個人也立即站出來表示要退役。
「我也退役好了,二十好幾的人了,家裏人不想再讓我打遊戲了。」
「我也是,老媽讓我回家去工作。」
「我也想退役,再打下去真是沒什麼意思。」
連續四個賽季都在最後關頭輸掉,不少人也喪失了信心,之前大家一直團結一致地堅持著,正是因為有藍未然在,現在藍未然的父親走了,藍隊也要退役,他們又留下來做什麼?
所有主力不約而同地想要退役,落花辭就像被抽掉地基的高樓大廈般岌岌可危,藍未然沉默了片刻,才說:「既然你們都想走,那落花辭就解散了吧,我跟經理商量商量,把這個賽季的獎金給大家算一算。只是,訓練營的人……」
藍未然的目光掃過面前的幾個少年,這些少年前途無量,他是隊長,哪怕自己離開,也該安頓好隊伍裏的新人才是,藍未然想了想說:「訓練營的幾個新人,我會聯系其他的隊長問問看,七星草那邊正缺人,還有今年新成立的銅雀戰隊,也在大量招新人,你們幾個的水平都不錯,不用擔心以後的出路。」
「我不想去別的戰隊。」葉辰希突然站了出來,認真地說,「落花辭不要解散,如果師父放心的話,把戰隊交給我吧。」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向他。
在大家的印象中,這個少年身材偏瘦,臉色蒼白,看起來好像生病了似的,在整個訓練營幾乎沒有存在感。如果不是藍未然突然收了他當徒弟,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他。
「隊長的徒弟」這個光環,讓葉辰希走入了大家的視線,也被大家漸漸熟悉,只是,大部分老選手對他還是沒什麼印象,這個少年太低調,就跟幽靈似的,這會兒戰隊都快要解散了,他突然冒出來說要接手,這是在開玩笑嗎?
藍未然看著面前十八歲的少年,微微皺了皺眉,說:「小葉,你不要意氣用事,管理戰隊不是那麼容易。你想繼續打比賽,可以去七星草那邊,肖隊是個不錯的隊長,我會跟他推薦你的。」
「我不去七星草。」葉辰希的目光非常堅決,「我知道管理戰隊不容易,但我更不想看著落花辭解散。」
每天都跟在師父的身邊,他很清楚管理一個戰隊的艱難,他一直想替師父分擔一些壓力,可是,那時候的他還太弱小了,根本沒有資格跟師父並肩站在一起。如今,師父決定離開,也該是他扛起重擔的時候。
葉辰希認真地看著藍未然,一字一句地說:「師父,請把落花辭戰隊交給我,我會帶好這支隊伍。」
藍未然怔了怔,沉默了很久,才說:「好吧,我去跟經理商量商量再決定。」
商議的結果就是,老選手全都決定退役,只留下幾個訓練營裏跟葉辰希比較熟的新人。
落花辭戰隊整個分崩離析,當天下午就在官網掛出了藍隊和幾個主力一起退役的新聞,葉辰希接任隊長的消息混在最後的一排小字裏,幾乎沒有記者去注意,大家的視線都放在離開的藍未然身上,電競周刊以大篇幅的版面報道了四藍的退役。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落花辭完了。沒有任何人想到,那個叫葉辰希的少年,會把支離破碎的戰隊重新組起來。
藍未然收拾好行李,輕輕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說:「加油吧,小葉。落花辭交給你了。」
葉辰希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師父,我等你回來。」
藍未然說:「我不會回來的。」
那天的走廊似乎變得格外的空蕩,黃昏時分,夕陽橘色的光芒從窗外灑進來,仿佛在藍未然的身上披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他就那樣在葉辰希的目送之下快步離開了落花辭戰隊,走得十分瀟灑,一次都沒有回頭。
葉辰希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心底一遍遍地說:「我等你回來。」
——當有一天我變得足夠強大。
——當有一天我有資格與你並肩而行。
——請你回來,回到我們的落花辭,坐在你最喜歡的位置,聽著歌,曬著太陽,開開心心的玩你的遊戲。
——我會替你抗下所有的重擔,我會替你解決一切的難題,我會在你的身邊,一直陪著你。
——師父,我等你回來。
年少時在心底許下的誓言,一直在激勵著葉辰希。
藍未然走後,葉辰希當了落花辭的隊長,在不斷的挫折、磨練之下迅速地成長起來,他的身上漸漸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學會了用微笑來偽裝自己,並憑借出色的戰局觀察分析能力,將瀕臨解散的落花辭戰隊慢慢培養成了頂尖強隊。
一年半之後,落花辭再次如魔咒一般,在季後賽的第一輪遭遇了劉川帶領的華夏戰隊,葉辰希將華夏徹底打敗,並帶著落花辭挺近決賽,順利拿下了賽季總冠軍。
然而,藍未然卻音訊全無。
不管之後的落花辭戰隊在葉辰希的帶領下有多麼的輝煌,藍未然卻始終沒有再出現過。
葉辰希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可他知道,他的心裏有一個很大的缺口,那是藍未然離開時留下的缺口。這些年的夢裏,很多次夢見師父離開的那一幕場景——金色的陽光,空蕩的走廊,他離開的背影,似乎在那一刻融合成了一幅永恒的畫面,在時光的流逝中驀然靜止了一般。
轉眼三年過去,藍未然依舊沒有任何消息,葉辰希還留著他的座位,可心底卻清楚,那個人不會回來了。
夢裏反複出現師父離開的那一幕畫面,這似乎是一種不祥的預示……
***
因為做了一整夜的噩夢,次日早晨,葉辰希的臉色很不好看,在飯堂吃早餐的時候,幾個訓練營的新人看見葉隊長的臉色,都嚇得不敢接近,遠遠地躲起來低頭啃包子。
沒想到,葉隊長吃到一半突然看了他們一眼,走過來說:「你們躲我做什麼?」
一群人的脊背立即冒出一排冷汗,忙說:「沒有啊,葉隊……」
葉辰希笑了一下,在幾人的對面坐下,問道:「這段時間跟劉川的隊友PK,有什麼收獲?」
其中一個膽子大一些的少年開口說:「劉川他們幾個前天剛剛滿級了,我們昨天去擂台找他們,發現旁觀席上還有一個明教,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隊友,名字叫策馬江湖,看資料是電信五區的。」
葉辰希皺眉:「策馬江湖?這個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我回去查查看,你們繼續跟他們切磋,不要偷懶。」
幾個新人立即點頭道:「知道了,隊長!」
林羽凡也端著早餐走了過來,坐在葉辰希旁邊,笑著說:「隊長,領隊剛剛跟我說,去哈爾濱的機票已經訂好了,今天下午三點出發。」
有新人道:「下一場的對手是雪狼戰隊吧?隊長你們加油啊。」
葉辰希微微笑著說:「放心,我心裏有數。」
林羽凡說:「比賽正好安排在國慶節當天,到時候我們得提前出發去會場,免得路上堵車……對了,小周,哈爾濱那邊這時間會不會很冷啊?我們要不要帶點外套什麼的。」
一位姓周的新人正好是哈爾濱人,聽副隊長問話,忙說:「這幾天正好在降溫,哈爾濱那邊的平均氣溫應該在7度左右,白天穿長袖在室內沒問題,出門的話還是穿件外套或者風衣比較好,晚上會更冷。」
林羽凡點點頭:「看來我們得把外套帶上,比賽到處飛真是麻煩啊,雪狼戰隊的賽場幹嘛要選在哈爾濱那麼遠……」
有人玩笑道:「雪狼戰隊,一聽就跟雪有關啊,選在冰城也是名副其實。」
有人說:「雪狼戰隊在開幕式發揮得很亮眼,最近幾場倒是一直輸啊。」
有人附和道:「沒錯,0:9輸給七星草,4:5輸給國色。不是說本賽季最大的黑馬嗎?也沒有傳說的那麼厲害啊?」
林羽凡笑著說:「不要輕易下結論,新隊一般都是這樣,一開始不習慣聯賽的節奏,他們還需要再磨練磨練,等第二輪大循環的時候再看吧,那個方之延隊長挺厲害的,還有那一對雙生子……」
一群人有說有笑地聊了起來,葉辰希臉上一直帶著微笑,卻根本沒有聽進去多少。
他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大概是昨晚噩夢影響的緣故?
***
國慶七天長假,對很多人來說是難得放松的時間,可對職業選手來說,這七天卻是最忙碌的時刻。
從十月一號到十月七號,整個國慶長假的賽程安排相當緊密,落花辭十月一號去哈爾濱跟雪狼對決,十月四號在上海迎戰華夏,十月七號又要飛到成都跟盛唐交手,三天一場比賽的高壓節奏,很多年輕的隊員或許會不習慣,輸掉一場心態調整不過來就很容易連續崩盤。
好在葉辰希帶領的落花辭戰隊不用顧忌這一點。落花辭戰隊的選手平均年齡雖然只有20歲左右,可大部分選手是從18歲開始打比賽的,已經打了有兩三年,年紀不大,卻算是經驗豐富的老選手了,心態方面不會出現大問題。
職業聯盟比較年輕的幾個戰隊,落花辭、銅雀、盛唐、國色、烽火,還有今年新加入的雪狼,這些隊伍的平均年齡都在19歲-20歲左右,在電競圈來說,正是狀態最巔峰的時期。
老隊當中,七星草是最強的一個,可不得不承認,老肖和蘇世輪已經到了快要退役的年紀,七星草將來的接班人也在培養當中,上一場比賽葉辰希能把七星草打成6:3,最關鍵的原因是肖思敬派了好幾個新人上場,雖然輸得有些慘,可葉辰希很清楚,老肖是把他們落花辭當陪練用呢,在找准機會磨練七星草的新人。
這一場對雪狼的比賽,葉辰希倒是很有信心。
客觀一點說,其實葉辰希對於比賽戰局的分析和把握,比他師父藍未然還要強。
而且他的直覺非常准,有時候遇到戰局膠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時,他光是依靠逆天的直覺也能判斷准確,這也正是落花辭「謎」一樣的可怕之處。
當天晚上,落花辭戰隊一行十幾人在哈爾濱落腳。到聯盟安排的酒店入住之後,葉辰希便把隊員們召集在一起簡單交代了幾句,就讓大家回去早點休息,明天好早點起床出發去會場。
哈爾濱這邊是今年新建的賽場,還沒有打過一次比賽,雪狼戰隊跟落花辭戰隊的對決算是這個賽場的第一場揭幕戰,又恰逢國慶長假,不少放假的學生都買了門票去現場看,因此,次日上午比賽時,整個比賽現場人山人海、座無虛席。
這裏雖然是雪狼戰隊的主場,可雪狼是今年新晉的隊伍,粉絲並不多,反倒是落花辭,作為強隊,在哈爾濱這邊也有很多死忠粉,現場的歡呼聲震耳欲聾,不少人在給遠道而來的落花辭加油打氣。
藍未然坐在觀眾席裏,聽著耳邊不斷響起「落花辭加油」的聲音,感覺著那種久違的熱血氛圍,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身邊好幾個女生顯然是落花辭戰隊的死忠粉,叫得聲音都快啞了,幾個女孩子激動地揮舞著手裏寫著「葉隊加油」的牌子,卻根本不會想到,坐在身邊的男人,正是她們最喜歡的葉隊的師父,落花辭戰隊的創始人四藍。
十點整,雙方正式開戰,今天是雪狼戰隊選擇地圖。
落花辭這邊擂台戰派出的選手,藍未然一個都不認識,聽周圍的歡呼,他才知道第一位上場的是林副隊,林羽凡是玩逍遙近戰折扇流派的選手,動作斯文儒雅,出手卻極為果斷,他一個人就幹掉了雪狼戰隊的雙胞胎兄弟,一直撐都對方第三人上場……
林羽凡被殺後,落花辭第二位上台的選手又果斷地殺掉雪狼的第三人,成功拿下擂台賽的三分。
雪狼戰隊的擂台實力比較弱,這幾乎成了共識。
可是,團戰很強的雪狼戰隊,在落花辭的面前似乎也沒有任何的勝算。本來今天是他們的主場,又是他們自己選的地圖,應該有地形優勢才對,可方之延卻發現,這位面帶微笑的葉辰希隊長實在是可怕,自己這邊本來想埋伏偷襲,結果卻被他反埋伏打了一波團滅——葉隊長的心思真是沒人猜得透。
雪狼戰隊最終慘敗於落花辭之手,又是一個0:9的懸殊比分。
比賽結束之後,按照慣例,勝利一方要去失敗那一邊的隔音房握手,為了表示「友誼第一,比賽第二,更有人情味一些」。葉辰希帶著落花辭的隊員走到雪狼戰隊那邊,微笑著跟他們握手,還拍了拍方之延的肩膀說:「加油。」
方之延也只好笑著說:「葉隊,佩服。」
潛台詞是:如此年輕卻如此心狠手辣,在賽場殺起人來幹脆利落,的確是讓人佩服。
兩個隊長對視一眼,心知肚明,葉辰希笑了笑便跟他擦身而過。
藍未然在台下看著那一幕畫面,忍不住也微笑了起來。
——小徒弟長大了,如今的葉辰希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寵辱不驚,始終以微笑示人,剛才打雪狼的那幾波團戰,他指揮得相當漂亮,藍未然忍不住想,哪怕是換成當年鼎盛時期的自己,或許也做不到小葉這樣冷靜吧?
——小葉,你是個很好的隊長,師父可以放心了。
——落花辭在你的手裏,明顯比在我的手裏更好,果然是青出於藍,沒有讓師父失望。
比賽結束,藍未然起身跟觀眾們一起離開。
落花辭的人接受完采訪之後,也從後門離開賽場,卻在門口被好幾個記者堵住問問題。葉辰希因為贏了比賽,心情不錯,也耐心地回答著幾個記者的提問,目光往周圍一掃,突然在不遠處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
那個人穿著咖啡色的修身長褲,上身是一件藍色的休閑襯衫,搭配一件白色及膝的長風衣,雙手塞在大口袋裏,站在那裏眯著眼睛,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他正在人行道等綠燈,綠燈亮起之後就快步往前走去,跟往常一樣戴著耳塞聽著歌,就像是在森林裏散步的美洲豹一樣,輕松、悠閑、愜意,陽光照射在他的身上,略長的栗色的頭發似乎染上了一層柔光。
葉辰希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師父……
落花辭的人只見葉隊的臉色突然一變,然後就丟下一群記者,瘋了一樣從包圍圈裏沖了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領隊直接嚇傻了,倒是副隊長林羽凡察覺到了什麼,趕忙圓場道:「咳咳,葉隊應該是見到熟人跑去打招呼了。各位記者朋友,我們要回酒店了,兩天後還有比賽,請大家行個方便,行個方便,謝謝。」
林羽凡帶著隊員們一起回到車上,隊友們問:「要不要等葉隊啊?」
林羽凡說:「別等了,估計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街道旁邊,葉辰希站在藍未然剛剛站的位置,焦急地四處張望。
這是一個十字路口,剛才正好亮起綠燈,藍未然一晃而過就失去了蹤跡,人山人海,車水馬龍,他根本找不到那個人在哪,藍未然就這樣消失在了人海裏,正如當年他在他的注視之下,消失在落花辭的走廊盡頭一般。
頭頂的陽光白得刺眼,街道上的行人來去匆匆,葉辰希來來回回在這條街上找了好幾遍,依舊沒有發現那個人的蹤影。
葉辰希的眼眶突然一陣發熱。
街道上不知何時吹起了風,葉辰希的頭發被風給吹亂了,穿著落花辭的隊服站在大街上,在茫茫人海之中,怔怔地回想著剛才見到那人的一幕,只覺得心底一片冰冷。
——既然來看比賽了,為什麼不來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