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雪域之狼（六）

楊劍本想逃到上海冷靜幾天好好想想該怎麼辦，沒料方之延當天下午就找上門來。

怎麼說方之延也是雪狼戰隊的隊長，大老遠坐高鐵過來，楊劍總不能直接把他轟出門吧？可聯想到昨晚酒後發生的事，楊劍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才好，一對上方之延的目光就忍不住臉頰發燙，恨不得扒開個地縫把自己埋進去。

方之延見他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忍不住微笑道：“你打算讓我站在門外說話嗎？”

楊劍尷尬地說：“咳，隊長，進來坐吧。”

相對於楊劍的局促不安，方之延倒表現得非常鎮定，走進屋裡換了雙拖鞋，還很感興趣地環視了一遍楊劍的家。路過一個臥室的時候，看見桌上擺著一個很大的相框，裡面是三個小孩的合影，方之延拿起來看了看，笑著問道：“這是你嗎？”

楊劍撓頭：“嗯，是我小時候的照片。”

“旁邊這個是劉川吧？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子是？”

“那是劉川的妹妹劉曉檬。”楊劍解釋道。

方之延仔細一看，照片裡的小姑娘扎著馬尾辮站在中間，笑得很甜。楊劍和劉川分別站在兩邊，劉川大概十歲左右，小小年紀就已經能看出帥哥的輪廓了，五官端正，對著鏡頭笑得十分愉快。倒是楊劍，小時候傻傻的，正對著鏡頭髮呆，顯然是沒反應過來攝像師已經按下了快門。

方之延越看越覺得小時候的楊劍很可愛，忍不住問道：“你跟劉川兄妹的關係很好吧？”

“嗯。”楊劍老實答道，“小時候爸媽太忙，沒時間照顧我，正好我跟曉檬年紀差不多，他們就讓我暫時住在姑姑家，跟劉川和劉曉檬兄妹一起上學。”

楊劍絲毫沒察覺到方之延的問題像是在調查戶口，自從來到雪狼之後，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回答隊長的任何問題。

“這麼說來，你是跟劉川兄妹一起長大的？”方之延問。

楊劍點頭：“算是吧。”

方之延閒著無聊乾脆坐下來翻相冊，楊劍站在那兒一時心亂如麻。

隊長越平靜，他就越內疚，不管怎麼說他倆都是男人，發生這種事誰也不會高興吧？方之延一看就很溫柔、很君子，肯定是自己喝醉之後犯病做了錯事——楊劍很自覺地給自己定了罪。

正苦惱地垂著頭，方之延突然站了起來，楊劍低著頭沒看見，一不小心撞到了方之延的胸口，方之延心裡好笑，趁機伸手輕輕摟住了他的腰，柔聲問道：“我突然找上門來，你是不是很緊張，以為我是興師問罪來了？”

“嗯。”楊劍被撞得頭疼，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話老實回答。答完之後才反應過來，立即尷尬地看著他說，“咳，不是，隊長你……你吃飯了嗎？我去叫一點外賣吧。對了，你喜歡吃什麼？甜的還是辣的？ ”

這轉移話題的水平也太差了。

方之延笑了笑，手臂微微收緊了些，把楊劍抱進懷裡，低下頭，目光溫柔地看著他說：“楊劍，我來找你可不是為了吃飯，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楊劍被他看得心慌意亂，不太自在地移開視線：“談、談什麼？如果你想談昨晚的事，對不起，我真的喝醉了，不太記得發生過什麼……”

“這麼說，昨晚你主動吻我也是因為喝醉嗎？”方之延微笑著問。

“什、什麼？”楊劍目瞪口呆。

方之延說：“你昨晚主動吻我，還說你很喜歡我，我當時特別高興，就回應了你。”

楊劍：“…………”

方之延微微一笑，看著楊劍說：“其實我也很喜歡你，楊劍。”

楊劍：“…………”

“早在一年多以前，我們一起拿下銅牌的那個賽季，我就對你動心了。擔心你討厭我，所以一直沒敢表白，沒想到你心裡對我也有好感。”方之延微笑著低下頭，作勢要吻過來。

楊劍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等、等等……我昨晚有說過……咳咳，有說過我喜歡你？”

“嗯，你不用緊張，平時不好意思說，我知道你肯定是有所顧慮，藉著喝醉的時候說出口也沒有關係，都說酒後吐真言，我相信你對我的真心的。”方之延一本正經地說著胡話。

楊劍：“…………”

方之延見這傢伙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是信了，看來單純的楊小劍根本逃不開自己的魔掌……手臂微微一緊，把表情複雜的楊劍抱進懷裡，方之延附身輕輕吻住了他，貼著他的唇說：“楊劍，我喜歡你。”

楊劍：“……”

唇邊傳來的溫熱觸感讓楊劍的頭皮一陣發麻，熟悉的觸覺讓他突然回想起昨晚的某些畫面，昨晚酒醉的自己確實抱住方之延親了過去，這麼說來，方之延說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難道自己心裡其實是喜歡他的嗎？所以才會酒後失言對他告白？想到這裡，楊劍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一樣整個傻掉了。

趁楊劍愣神之際，方之延輕輕撬開他的牙關，將舌頭伸了進去，溫柔地舔吻著他的口腔內壁。

“唔……唔嗯……”

大概是方之延的動作太過溫柔的緣故，楊劍居然並不覺得反感。迷迷糊糊地被隊長親了個夠，只親到口中全都是方之延的味道，楊劍才猛然反應過來，滿臉通紅地推開方之延，尷尬地說：“隊、隊長，我昨晚真的喝醉了，不記得說過什麼，而且我對你……我對你……”

我對你並不是這種喜歡，我沒想過跟你發展成戀人關係，我們明明是好搭檔不是嗎？

可話到嘴邊，對上方之延溫柔的目光，楊劍居然說不出口。

——說出來會傷害到他吧？畢竟他大老遠跑過來認真告白，如果自己突然不認賬，他肯定會很難過。

楊劍突然發現，自己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方之延。以前他不懂事傷過秦夜，現在他已經成熟多了，他不能再草率地傷害一個一直支持他、幫助他的人。

他還記得當初自己失魂落魄提著行李來到雪狼戰隊時，方之延張開雙臂歡迎他的畫面。也記得自己反复輸掉比賽茫然無助的那段時間，是方之延微笑著鼓勵他，徹夜陪著他練習。更忘不掉他們一起拿下冠軍的那個賽季，方之延握住他的手一起舉起冠軍令旗時，那種讓人溫暖的、安心的力度。

對方之延，楊劍其實非常感激。如果不是這個人的陪伴和鼓勵，他也不會那麼快就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跟方之延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可為什麼結果會變成這樣？

互相親了滿身吻痕的好朋友？說出去誰信？

現在可如何收場？

楊劍覺得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夠用，完全想不到好的解決辦法。理智告訴他應該拒絕，可感情上，他確實有些不忍心拒絕。

方之延輕輕抱緊了楊劍，語氣溫柔地在他耳邊說：“我喜歡你，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我……”楊劍的頭都大了，“我再想想。”

方之延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髮，說：“沒關係，我給你時間，你慢慢考慮清楚。”頓了頓，又認真地說：“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等你。”

楊劍：“……”

聽著方之延的告白，楊劍突然有些鼻酸，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如此珍視過他。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告白，這樣的告白認真而又溫柔，幾乎要讓他淪陷。

可是……

楊劍猛然回過神來，說：“如果你是女生，我肯定娶你，但你……”

方之延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在地，他對楊劍的腦迴路真是服了，過了這麼久才想到兩人都是男的還能再遲鈍一點嗎？深吸口氣，忍耐著掰開他腦袋看看裡面裝了什麼的衝動，方之延無奈地說：“我是男的也沒關係，男人跟男人結婚並不犯法。”

楊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哦，但我爸媽可能不會同意我娶個男人當老婆。”

“……”誰娶誰的問題你是不是弄反了？方之延沒有說破，微笑著道，“長輩那邊倒是不急，我們可以慢慢開導。”

楊劍仔細想了想，說：“那……那我們試試看？”

方之延認真地看著他問：“你確定？”

楊劍點了點頭，主動湊過來親了隊長一下，笑著說：“你是第一個說喜歡我的人，我覺得錯過的話會很可惜……咳，我還沒談過戀愛，反正不討厭你，正好豐富一下經驗。”

“……”方之延失笑，這傢伙的理由雖然爛了一點，不過也能理解，楊劍顯然自小就很缺愛，所以才這麼容易被感動。他對自己或許是感激的成分居多，並不是真正的喜歡。只是，楊劍在感情上沒什麼概念，分不清二者的區別。

作為實驗的對象，方之延很榮幸能成為楊劍的初戀。

不過，方之延相信，總有一天，楊劍會真正地喜歡上自己。

——只要楊劍留在身邊，方之延就不會給他任何逃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