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吃飽喝足走出飯館的那一刻,李天傾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發覺自己剛剛完全被單原牽著鼻子走,甚至把原則忘得七七八八。
李天傾後背冷汗淋漓,難掩懼意地仰視單原,透著懇求意味地問:「您什麼時候才能抱我?」
從旁經過的食客一個趔趄。
單原揉揉太陽穴,歎口氣,「走,再陪我消消食。」說著伸出手掌,一本正經道:「一會兒再抱,先用牽手將就下。」
李天傾內心劇烈掙紮。現在抱不行嗎?求您現在抱我吧。這句話在舌尖上轉來轉去,可一想自己剛才居然動火氣了,就怎麼也吐不出口。
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握住了單原的左手。
出乎他意料的是,牽手的感覺也很令人心醉。
他們兩個在往哪兒走,單原說了些什麼,李天傾都無心顧暇,他就像一個拾荒的孩子撿到了一個普通的玩具,新奇得不得了。一雙眼睛盯著兩人交握的手猛瞧,然後扯扯嘴角,彎成又奸又傻的弧度。
小說上為什麼沒寫牽手是這麼有意思的事情?還是怪他看得少?
兩個陌生人的兩只手疊在一起……竟然真的疊在了一起!人真會長!稍微動動手指,單原就會輕撓他一下,太神奇了……
「到了。」單原駐足,手上用力握一下,提醒笑臉扭曲的李天傾。
李天傾依依不舍地挪開視線,抬頭就見一片漆黑,唬了一跳,「太陽呢?」語調急切地好似太陽是他兒子。
單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是我朋友的雕塑館。別急,我待會兒就讓他在牆上畫個太陽。」這雕塑館從外面看就像一個黑匣子,不細看的話連大門都找不到。
李天傾把空著的左手拍在臉上降溫。
雕塑館內部是一間寬廣的大廳,白牆白地,更讓人有種被關進盒子裏的感覺。李天傾掃了一眼,發現簡直是雕塑大雜燴,什麼題材的都有,擺放得也不經心,要麼某個地方特別擠,要麼空出幾米間隔。
單原的朋友名叫陸四俠,是一個四十多歲,禿頂發福,藝術家氣息全無的大叔。
陸四俠見來人是單原,熱情洋溢地小跑過整間大廳五十多米的距離,到近前擂了單原一拳,「你又啃嫩草。」說著細細打量李天傾和他們牽著的手。李天傾報以溫和有禮的微笑。
單原揉揉被打的肩膀,苦笑道:「怎麼一個個的都說我老,我還扒著青春末班車的車門啊。」
簡單引見一下兩人後,單原就讓陸四俠忙自己的去,陸四俠會意,又一溜小跑回到五十米開外的小角落。李天傾望過去,就見大廳四個角都散落著大大小小的材料和工具,看來這裏也是陸四俠的工作室。
「你喜歡雕塑嗎?」單原牽著李天傾邁開步子。
「不知道。」李天傾茫茫然地環顧四周,這些栩栩如生的石頭至今沒在他的生活中出現過。
單原點點頭,「一般人也沒多少機會接觸。不過要問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
「為什麼?」李天傾轉頭,剛好對上單原黝黑的眸子,裏面藏滿了情緒,但他無法破解。
「我更喜歡活著的人,但面對最喜歡的人時,我會禁不住地想象他變成雕塑。」
李天傾呆呆地問:「雕塑是死的,你想把他殺掉?」
單原哈哈一笑,「不是誰都像你這樣,想什麼做什麼,很多事都是只停留在想象中才美好,變成現實就太沒情趣了。」
李天傾皺眉,糾正道:「我沒有想什麼做什麼。」
單原大方承認:「對,我說錯了,因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李天傾不說話。
兩人慢悠悠地閑逛,看到個有趣的便停留片刻,單原與陸四俠相識多年,對他的部分作品有些了解,時而給李天傾講解幾句。但大多數時候兩個人還是在吐槽,幸好陸四俠工作時自動屏蔽外界雜音,否則他們一個故意取樂的點評,一個難聽勝過貶低的誇獎,非得給陸四俠氣出內傷。
快要逛完一圈時,單原領著他停在了一座人物雕塑前。
是兩個男性赤身裸`體水`乳`交融的雕塑,重點部位遮遮掩掩,勉強算是十六禁。
「這個怎麼樣?也像在抓癢嗎?」單原笑問。剛才他們觀賞了一座胳膊折到背後的女體雕塑,女人豐胸`翹臀婀娜多姿,神態隱忍更顯嫵媚。李天傾卻感歎好是好,但好像沒完成。一問才知,他以為女人的手裏缺個癢癢撓。
李天傾抿了抿唇,說:「挺好的,不像撓癢。」
「那像什麼?」單原漫不經心地問。
「我知道,他們在做`愛。」李天傾面不改色,直白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