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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單原打電話問他下午幾節課,要提前來接他。李天傾沒多問,反正單原說什麼是什麼。
兩人時隔半個月來到恰似黑盒子的雕塑館。
「叫天傾是吧,來,吃點餅幹。」陸四俠面容和藹地遞過來一盒包裝高檔的零食。
「謝謝。」李天傾聽話地吃了一點。
單原在石雕的長椅上翹著二郎腿,一手撐在李天傾屁股後,一手拿著文件閱覽,「喂我。」
李天傾聽話地側身喂他一塊。
「你多大啦?學什麼的?」陸四俠啜口咖啡,頗具鄰居大媽風範地問。
李天傾老實回答。
「海洋科學?正好我這幾天打算鑿個浪花,可得請教請教你了。」陸四俠笑眯眯的。
單原將文件放到李天傾大腿上,一面簽字一面笑道:「你個搞藝術的還想走近科學了?」
「哎,你好好簽啊。」陸四俠話音未落文件就被單原扔過來了,他看字跡還行就撇到了桌子上,「所有股東都像你這麼痛快就好了。」
單原笑笑,不置可否。
「對了,你應該能考駕照了吧?」陸四俠看著對面兩人旁若無人地咬耳朵,決定刷刷存在感。
單原臉色一變,隨即用輕笑掩去,「還有兩個月。」
李天傾宛如枯井的心底滲出汩汩清流,淌過之處萌生未知渴望,他慌張地想堵住源頭,卻不知覆水難收。
李天傾不知道自己渴望什麼,陸四俠卻讀懂了他的眼神,隨口道:「他五年前為愛沖動,犯了點事,被吊銷駕照了。」見單原默認他滿足李天傾的好奇心,便半開玩笑地說:「單原這個人愛得越深脾氣越壞,所以要是哪天他跟你瞪眼睛了,你也別怪他。」
李天傾沒什麼反應,單原聽罷卻向後一靠,不以為然地輕笑,「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兒了,人總會有進步。」
陸四俠攤手,「拭目以待。」
三人出去吃晚飯,陸四俠要了瓶白酒獨酌時,李天傾才意識到他至今沒見過單原抽煙喝酒。
飯桌上,陸四俠帶著三分醉意對李天傾道:「我這個人交朋友前一定會問對方一個問題,你是個好孩子,所以我想問問你。」他五指靈活地將酒杯骨碌一轉,「如果你有選擇的權利,你會在哪裏結束自己的一生?我不是說自殺,你可以理解為在哪裏自然死亡。」
李天傾低頭想了想,「海底。」
「為什麼?」
李天傾不說話。
陸四俠也不惱,徑自笑道:「我認識單原的時候他比你還小,當時我也問了他,你們答得差不多。」
單原笑而不語,李天傾的眼神又充滿了求知欲。
陸四俠一哂,「他說要死在海面上,當個人肉漂流瓶。哈哈哈。」
李天傾自然地問:「那現在呢?」話一出口才暗覺驚駭。
陸四俠也看向單原,就見他意味深長道:「天傾上面。」
李天傾飛紅了臉,陸四俠翻個白眼。單原卻哈哈一笑:「你們想歪了,洗洗腦子去吧。」旋即頓了頓,面朝李天傾緩緩說:「你死之前被魚啃了怎麼辦?死之後一身植物和垃圾怎麼辦?你需要我在上面替你擋著。」
這句話就像一塊巨石從天而降,死死壓住了李天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