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李天傾
單原說他欣賞不來古典曲子,所以李天傾學了很多比較通俗的純音樂,這天下午他心血來潮地將學過的曲子一個不落彈了個遍。
「怎麼樣?」李天傾回頭就見單原氣喘籲籲地趴在地上,不由一愣,「您一直在做俯臥撐?」他練琴的時候單原在旁鍛煉是他們的習慣,但他剛才彈得興起,單原也練得來勁了?
「呼,是啊。」單原盤腿坐在地板上,拿毛巾抹一把臉上的汗水,「你練多久我就練多久。」
李天傾無奈地去接一杯水過來,盯著他咕嘟咕嘟喝完,一面接過空杯子一面重新問:「怎麼樣?」
單原露齒一笑:「好喝。」
李天傾皺皺眉,「除了水。」
單原冷不丁伸出潮濕的手,肆意搓`揉他的臉蛋,「誰讓你說話不說完整。」
李天傾撇撇嘴,不說話。剛開始練琴的時候單原總是很積極地說感想,後來單原可能把誇獎的詞彙庫掏空了,換他主動問才說。至於他為什麼非要問,他也說不清。對於說不清的東西,他統統歸結為和單原的身體同類。
單原彈簧似的猛然站起來逼近,迫得他一屁股坐回琴凳。
琴鍵被手掌拍響一串雜亂的音符,單原伏在他耳邊不滿道:「你再這麼練下去,就當不了我一個人的鋼琴家了。」
李天傾臉一紅,「我是為您學的,只為您彈。」
單原的手動了動,鋼琴又一聲脆響。「乖。」說著便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吻得越是深入,李天傾越是不得不向後仰,沒多久就攀上了單原的肩膀借力,然而吻依舊持續。
單原的舌頭在他嘴裏如魚得水,舔一下上顎,勾一下舌根,玩得不亦樂乎。李天傾費勁地吞咽著口水,沒鍛煉也覺得全身發熱。他預感到晚飯前要在鋼琴旁度過了。
翌日清晨,李天傾睡意朦朧中就聽到單原輕聲說:「天傾,新年快樂。」他一下子醒了過來,回應單原同樣的微笑和祝福。
兩人裹著羽絨服,踏著嫋嫋薄霧出門。
李天傾望著窗外倒退的風景,呼出一口白霧,「您決定過年時去哪個國家了嗎?」
單原慢慢轉著方向盤,饒有興趣地問:「你有建議了?」
「沒有。」李天傾瞄一眼他的側臉,「我只是在想,我們去外國好像只能去當啞巴。」他記得單原說過英語還給老師了。
「嗯?你英語不好?」單原打開音樂。
「嗯,口語不行。」李天傾愣愣地聽著音箱裏傳來自己的聲音。
「沒事,會手語走遍天下都不怕。」單原說得輕松。
「您……」李天傾顧不上糾結手語,他面紅耳赤地結巴了,「您怎麼,把我彈唱的歌錄下來了。」
單原像是才注意到音響在放什麼,「哦,好聽,而且提神。」
李天傾是第一次客觀地聽自己唱歌,手都不知道擺在哪裏好,聽到副歌時則徹底慌了神,「您把這首歌刪掉吧!」
「NO。」
「我彈錯一個音……」
「我聽不出來。」
「可是……我再給您彈一遍,行嗎?」
「這首有了,不用。你想彈就彈小毛驢吧。」
李天傾臉更紅了,單原去年帶他去了好幾次歌廳。
……
車子停在了海邊的停車場,兩人沒有立刻下車吹冷風。
「過年時真的要去外國嗎?」李天傾遲疑著問。
單原把他的雙手拉過去暖和,「你不想去?」
「不是。」李天傾連忙否定,心裏掙紮得厲害,「只是……您……不用陪……嗎?」實在不知道該不該問,可不可以問,於是中間幾個字被他吃了。
單原低沉地笑了笑,「多少天了,你終於問出口了。」
他的語氣盈滿了溫柔和欣喜,令李天傾情不自禁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單原收斂了笑,目光透過虛空的一點追溯,「我爸是中醫,我媽是幼兒園老師,他們都很會養生,應該還健在。」
李天傾順著單原的視線也盯著那點。
「我十七歲時喜歡上了一個男同學,然後就跟爸媽坦白了。我從始至終也沒和那個男生交往過,但我當時特別愣,覺得出櫃這種事不能連累另一方,一定要先處理好再談戀愛。結果我被趕出家門了。我完全沒想到他們對同性戀深惡痛絕。」單原不含任何感情地笑笑,「想了解一個人太難。」
李天傾安靜地聽他接著說,「後來我到處打工撐了一陣子,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機緣巧合下我認識了陸四俠,他把我領進了黑道。」單原頓了頓,視線轉向他,輕描淡寫道:「說是黑道其實也沒什麼,我陷得不深,也沒殺過人,所以攢了些錢、建立起人脈後就淡出了,自己做買賣,只在那方面有一些投資。」
李天傾傻乎乎地點點頭。
單原掐一下他的臉,有點疼。「看人下菜碟是我混黑時養成的習慣。你這麼好欺負我當然不會手軟,被我欺負得怕了沒?嗯?」
李天傾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不經大腦脫口而出:「是我在欺負你。」說完和單原俱是愣怔。
「你也知道。」單原狠狠地揉亂他的頭發。
海風夾裹著腥味迎面吹拂,新年第一縷日光拋灑天際,飄飄忽忽地墜落於深藍色的大海,畫出一道粼粼波浪。
李天傾沒能看到這美輪美奐的景象,他扭過臉,踮起了腳,第一次主動吻了單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