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在黔陽前往江陰金陵的火車硬臥上,我和老鬼兩人就像落荒而逃的犬,相對而望,心中滿是悲傷。
我們兩人從相識的相互提防,到如今這般毫無芥蒂的並肩而戰,最大的轉機,就在於廣西某處監獄之中,與我這便宜師父南海劍妖的相識。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一直叫做便宜師父的這個男人,已經成為了我黑暗生活之中的一縷火光。
這唯二的一縷火光,溫暖著我幾乎陷入絕望的整個心靈,在他身陷敵營之後,我只有和老鬼兩人「依偎」一起,相互取暖,才能夠抵禦中心中那不斷翻捲而起的恐懼。
師父說他即使無病無災,也活不過百日,這是因為他的命格不濟。
分離不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當它提前到來的時候,無論是我,還是老鬼,都並不能夠完全接受,所以我們便將希望寄託於師父讓我們去找的那個人身上來。
這個叫做一字劍的男人,希望他能夠出手,並且幫助我們,將師父給救出來。
關於此人的身份,我和老鬼也做過猜測,覺得這人或許就是我師父平日裡常常吹牛時談及的南海子弟一脈,就是那個所謂的天下第一殺手,以及十大高手,或者之類的……但是那傢伙吹牛從來都只是為了圖最快,並沒有詳細說些什麼,讓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麼線索,也讓我止不住地後悔。
當初若是能夠仔細地聽我師父把這牛逼吹完,我們現在也許就不會那麼被動了。
只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火車旅程漫漫,我前所未有地刻苦,幾乎一上了火車,就一直端坐修行,眼觀鼻,鼻觀心,行周天之術。
大道三千,修行之法也是各家有各家的法門,雖然都有周天行運,唸經打坐,但道家有「坐忘」、「心齋」等,佛家有「興起」、「頓悟」、「真言」、「真常觀想」等,伊斯蘭有五功,分別為念功、拜功、課功、齋功、朝功,達迪克爾之途,基督唯信,亞斯德教擅思……
而南海一脈結合了道家精髓,又根據南海之境況,獨創觀思。
南海一脈深居大海茫茫餘波之間,世間萬物有靈,水中孕育而生而滅,「觀」則為觀想,「思」則為感悟。
南海降魔錄只不過是語言大綱,南海一脈真正的精髓在於無數前人日夜觀海之時,目睹那或瑰麗、或匪夷所思、或雄奇、或靜謐的種種萬物生長之畫面。
這些畫面,仔細數來,總共有一百零八張圖,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這才是南海一脈為何選用這種傳承的根本原因。
圖文並茂,這是其他修行方式所不能及的。
我之前心情煩悶,一心都在思考著米兒為何會對我下次黑手,弄得我如此狼狽,生死只在一線間,所以從未有靜心下來思索傳承的其中奧義。
只有當我陷入了絕境,方才知道這世間,只有自己的強大,方才是萬物的根本。
當火車抵達江陰的省會金陵之時,走下火車的我雙目黝黑精明,卻是已經感受到了一種老鬼稱之為「炁」的東西。
炁乃道家哲學之中最重要的基石,不同於「氣」,乃先天之物,代表著無極,是一種場域流域,現代科學之中叫做能量體或者生命能量體,古希臘和古印度中叫做以太體,古中國成為真炁體,五感皆不能觸摸,需要更深層次的入定法,方才能夠感受。
能夠感受到炁,說明已經成為了真正的修行者,感受到了這個世間物與物之間另外的一種聯繫。
一炁感,百氣通,跨入此界之後的我,整個人的精神氣質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搭車趕往梁溪,下了車站之後,我和老鬼大眼瞪小眼,彼此都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
梁溪寬闊,四千多平方公里,是典型的江南城市,入目處是滿滿的繁華,而我和老鬼則像個鄉巴佬一樣,不知所措。
四五百萬的人口,讓我們如何找尋那個叫做一字劍的人?
查戶籍?
無論是我,還是老鬼,可都沒有在鎮政府裡上班的同學……
老鬼將我一臉茫然,說王明,你不就是江陰人麼,按理說彭城跟梁溪離得並不算遠,你應該是這兒的地主,別跟我一樣兩眼一抓瞎好不?
我苦笑,說老鬼,那獨南錦雞苗寨離你家不過一兩百多公里路,你就什麼都不知道,彭城梁溪則是淮南淮北,連話語都不同,更何況我就算是對梁溪這兒熟得不能再熟,可我也沒有跟這幫子人打過交道啊?
兩人說著,旁邊有幾個婦女圍上前來,熱情打招呼,說老闆住店不,很便宜的。
老鬼抬頭,他的恢復力很強,臉上的刀傷已經結疤,不過猙獰的刀疤還是讓那婦人為之一震,接下來的話就有些軟弱無力了:「我們還有小妹,很漂亮的,試一試咯……」
我心血來潮,拉著這想要轉身離去的大姐,說你知道一字劍這個人不?
大姐瞧見老鬼臉上凶狠的刀疤,眼淚都快出來了,說大兄弟,俺不知道啥叫做一字劍,賣刀賣劍的,我倒是知道堰橋路那邊有幾家……
拉客的大姐倉惶逃走,旁邊的幾個瞧見老鬼這凶悍模樣,也不敢上前來,我們怕惹麻煩,匆忙離開車站廣場。
剛才那拉客大姐的事情,倒是給我提了一個醒,我對老鬼說:「每一個群體,都是有自己圈子的,你看我們在雷山的時候,也是兩眼一抓瞎,但是找到了下蠱人,就順著找到了劉大腦袋;而找到了劉大腦袋,就找到了獨南苗寨,也清楚了米兒所有的事情。」
老鬼十分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思路,說你的意思,是我們想要找那個叫做一字劍的人,就得跟當地的修行者接觸?
我點頭,說是,就是這個道理。
老鬼攤開雙手,說話是這麼講,但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怎麼知道這滿大街的人裡面,到底誰是修行者呢?我們那天碰到有人被下蠱,完全就是憑著運氣,這一回,未必就那麼幸運了。
我笑了,說事情沒有那麼負責,只要我們掌握好思路,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得豁然開朗——老鬼,我問你,在這地面上,誰的消息最靈通?
老鬼想了一下,說混混、街頭地痞?
我指著遠處一個正在將雙指不動聲色伸入行人包裡的傢伙,說:「對,街頭地痞,還有這種長期在地面上行竊的慣偷;這些人為了錢財,四處踩點,那些人能惹,那些人不能惹,他們門兒清……」
說著話,我已經一個箭步衝到了那人的跟前,一把抓住他行竊的手,沉聲喝道:「朋友,別動!」
我一伸手,那人立刻反應過來了,手一轉,想要脫開我的掌控。
兩人這邊一掙扎,差一點兒被偷的那行人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他回身一瞧,嚇了一大跳,慌忙摸了一下挎包,又摸了摸自己衣服的兜,發現沒有什麼遺失,居然一句話也不說,慌裡慌張地就跑開了去。
失主一走,沒了證據,那小偷頓時就囂張了起來,從兜裡摸出一把彈簧刀,指著我厲喝,說小子別亂說啊,你這是在譭謗!
說話間,他就拿著刀向我捅了過來。
若是以前,我或許還會驚慌,然而感受到了炁之後,這動作在我看來卻慢了幾分,伸手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緊接著一個擒拿,我將那人摔了一個大馬趴。
那傢伙摔得一個頭暈腦脹,我還朝他踢了三五腳,這才解氣,說你小子別犯在我手上,不然下次就打斷你的腿。
那人倉惶爬起來,指著我撂了一句狠話,讓我等著,緊接著轉身就走。
我微笑,看著這人鑽入人群中,心中沒有半分恐懼。
事實上,我不止一次被偷過東西,有一次甚至現場抓獲,結果對方三四個人一圍上來,暗偷就變成了明搶,報警都沒有用。
我對小偷深惡痛疾,那個時候我不敢奮起,但是此刻,我卻終於找回了一點兒尊嚴來。
整個過程,老鬼都沒有插手,而是等那人走了之後,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與我朝著附近人比較少的巷道走去。
我們找了個小館子吃了碗麵,慢條斯理地走了一段路,剛剛轉到一處無人的小巷,剛才那氣呼呼走開的小偷就帶著七八個同夥,攔在了我們的面前。
我和老鬼對看了一眼。
這人還真及時。
南無袈裟理科佛、 說:
說真的,你們講,彭城到底算是北方,還是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