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奴心叵測
「莫多心、莫多疑、莫多忌,勿探夫心、勿知夫心、勿觸夫底!」回到自己庭院的蘇子葉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嘟囔著嘴,小聲而又憤恨的說著這句話。
莫多心、莫多疑、莫多忌,這是作為一個有度量的妻子該有的,蘇子葉可以理解,完全可以接受。可是,作為女人,她怎麼能『勿探夫心、勿知夫心、勿觸夫底』,不探夫心,何以知夫心,不知夫心,何以助夫?是個聰明女人都不會去觸男人的底線,她又不是白癡,自然也不會。
公婆為什麼有這樣的訓言,難道他們只是想將她培養成為一個只會生孩子的工具嗎?如是這樣的話,何必驚動皇帝,何必娶太傅之女?不怕得罪她爹,不怕得罪她爹學生的爹麼!
好,就當他們盛家什麼都不怕,那麼她亦是如此,誰人都不會畏懼。她,就要探夫心、知夫心、觸夫底!而且,她要讓盛春悅身心全部都歸她。
打定主意,蘇子葉優雅的站起身,喚了一聲:「文蜜,進來一下。」
不片刻,文蜜依然耷拉著張臉進了門,「少夫人有何吩咐?」
蘇子葉左右打量了下文蜜,笑道:「將盛府上下所有的規矩告知本夫人,一條不准漏掉。」
文蜜一愣,心卻明了,「少夫人稍等,奴婢去給您取家規。」
蘇子葉愣了下,在她背過身的一刻,做了個完全無語望天的呆滯模樣,吐了舌頭做裝死狀,小聲嘀咕:「看來,要學的不少。」
果不然,文蜜回來的時候,給蘇子葉抱了厚厚三本藍皮書,還是珍藏版的那種。蘇子葉徹底的驚住,穩住自己,笑顏對文蜜道:「這……全是家規?」好哇,他們太傅府上還沒有什麼家規呢,他們盛家不過一個在朝不為官,在平不為商的人家竟然有三本厚厚的家規,不得不讓人懷疑,這個盛家的背景並不那麼簡單。
文蜜一本一本的呈給蘇子葉看,說:「這本是盛府家規,這本是盛府家訓,這本是盛府婦規。」
看到婦規,蘇子葉再一次吃驚,果然盛府管女人管的相當的嚴,不然不會『自創』個『婦規』出來。驚歎之餘,只能佩服盛家的強悍。
她顫抖著手,去觸摸那本書,打心底裡不願接觸它。
但,她須得從這『婦規』中找出紕漏,鑽它的空子做自己的事兒,不然她就跟走獨木橋的人一樣,不敢往河下看。膽小的人,一般最先被淹死,她不要做那樣悲催命的人。
打開『婦規』,第一頁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字:忍。好吧,作為古代女人,很多地方都得忍,這個字蘇子葉能接受,但遇事絕對不會委屈自己而去忍什麼。
……
蘇子葉看著看著,就坐到了床上去,她得慢慢看這幾本書,得看的通透,看的明明白白。然她剛坐下沒有一會兒,文蜜的聲音就傳來了:「少夫人,家規上第六十七頁,第八條有明確規定,看書只准在書案後端坐而看,不可隨意靠躺在床上看。」
蘇子葉捧著書,側頭盯看文蜜片刻,眼神一絲的訝異:「何以不早說?」
文蜜倒是十分誠懇的道來:「錯後方能知改。」
蘇子葉瞇了眸子,眼中傳遞著某中危險訊息,不片刻又化為了笑意,「虧了文蜜提醒,這就去書案後看書。」看來,文蜜並非簡單的丫頭,她還得小心才是。
坐定後,蘇子葉微微抬頭看了眼站在側邊一直低眉看地的文蜜。
她是低眉,而非低頭。一般丫鬟站姿都是有規定的,身子筆直但頭必須低下,絕對不可以有一絲窺探主子的機會的。可是,低眉就不一樣了,只要眼珠子一斜就能看到主子人做什麼。
果然,她眸子側過來看了蘇子葉一眼,二人眼神一對上的時候,作為一個偷窺者,應該是虛心立馬低下頭,而她卻不是如此。目光和蘇子葉相碰的那一剎那,她確實驚措了一下,但她依舊鎮定的轉過眼,繼續低眉。似乎方才那一眼根本不存在。
蘇子葉也是個經歷兩世的人了,自然能夠從眼神中大略讀懂另外一個人的心思。文蜜,就是間諜的一種,而且這個間諜還對蘇子葉帶著一絲的恨。
其實,蘇子葉不明白的是,自己才來府上一日,為什麼就招人記恨。好吧,就當她貌美才招此恨。
立秋過後不久,天就變短了,夜很快降臨。
而近看了一日『婦規』的蘇子葉早已忘卻了時間,房中燈是誰點的,何時點的她都不曾知道。而這臨近晚膳時間,她髮覺脖頸酸疼,放下書輕輕揉捏了一下,問文蜜道:「幾時了?」晚膳一家子是要一起用的,早上遲了,這晚上可別再遲了才是。
文蜜回答道:「該是晚膳時間,利廣已經差人來喚過一次了。」
蘇子葉一驚,站起身瞇眼看文蜜道:「何以不告訴我?」這個丫鬟純粹是來害她的嗎?「速去東院。」好啊,好你個小『文秘』啊,主子才進門一天,就被你糊弄了兩回,當她好欺負是吧?
文蜜嘴角一挑,眼中一絲不屑劃過,而後快速跟上少夫人。
乘上轎子的蘇子葉透過轎窗看文蜜。天暗下來了,她看不清文蜜臉上的表情,但從側面看,她面容柔和,和白日裡她看到的完全不同,那雙眼似乎顯得有些得意。蘇子葉悄悄放下轎簾一角,也微微一笑,她蘇子葉可不是好欺負的人哦。
蘇子葉來到東院膳廳,髮現飯桌三人端端坐好,只等她一人。
「兒媳來晚了,請公公婆婆責罰。」蘇子葉一進門,直奔二老面前,完全無視盛春悅的存在。但她感受到盛春悅那赤裸裸的眼神正盯著她看,這種感覺讓她有些不自在。
作為丈夫的盛春悅,不該溫柔的看她?為何是有些幽怨,他在怨什麼呢?
嗷,這個時候蘇子葉怎麼能想自己的丈夫如何?她該擔心的是上頭的二老,惹火禍了他們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盛安氏只是淡淡的瞟了眼蘇子葉,口氣平穩卻帶著某種威懾力,對文蜜道:「如不懂得如何做人,便離開盛府,這裡不需要不知趣的人。」
然半蹲著的蘇子葉低著頭,以為盛安氏這話是對自己說的,『撲通』的一下就跪倒在地說:「兒媳知錯了,今後兒媳絕不會遲一刻。」天哪,盛安氏髮起脾氣來一點也不威武,可是就是很懾人,她被盛安氏嚇住了。
盛霆笙將煙桿兒在桌子上敲了敲,之後遞給身邊的下人,看了眼面無表情訓斥文蜜的盛安氏,對蘇子葉說:「子葉起來吧,你娘沒有說你。」
蘇子葉聽完,徹底的傻了。盛老頭說什麼?他說婆婆罵的人不是她?是誰?當她起身時候,她身後的文蜜跪了下去:「奴婢知錯,奴婢不該不告知少夫人時間的。可是少夫人看『婦規』入迷,奴婢不敢打攪。」
蘇子葉這才明白過來,敢情是說文蜜呢。可是她能不能不要說她看了什麼書。這不是赤裸裸的將她出賣了嗎?果然,盛安氏略帶尖細的聲音髮出疑問道:「哦?子葉,你在看什麼?」
蘇子葉頭皮髮麻,為什麼覺著盛安氏的聲音給人感覺是寒寒的令人髮抖的呢。蘇子葉低著頭,小聲回答:「兒媳覺得『婦規』有益於兒媳,便看了,以防今後做事兒出錯。」
盛安氏滿意的「嗯」了一聲,「文蜜,一邊跪著,一會兒少夫人走,你方可站起。」盛安氏嚴肅完後看向蘇子葉,笑道:「兒媳有心了,這些該是多看,萬別在府裡犯了規矩。若真犯了規矩,以後沒有人保你。」
蘇子葉聽著心裡不爽了,『沒有人保』?盛春悅是幹嘛的,作為她丈夫的他,就該在妻子犯錯受罰的時候挺身而出的。婆婆竟然說沒有人保,這這……不就說只要她犯事兒,就她活該,而且沒有人會幫她……「兒媳謝婆婆教誨。」蘇子葉的頭已經兩個大了,盛家人怎麼那麼自私啊。
她一定要調教盛春悅,讓他乖乖聽話才是,不然她這位所謂的妻子,可真就成了生孩子的工具了。
「嗯,用膳吧。」
盛安氏說著朝盛春悅一點頭,盛春悅看著自己母親的眼,愣了一片刻,之後起身去將蘇子葉拉了過來,沉穩而又有磁性的聲音再一次傳入蘇子葉的耳中,令蘇子葉蕩漾而羞澀了:「娘子,用膳。」
「嗯,相公也用膳。」蘇子葉小聲說完,又對盛家二老道:「公公婆婆用膳。」二老點頭,什麼話沒有說。
盛春悅拉過蘇子葉,讓她坐在了盛安氏的下手,而他自己卻繞過桌子在離蘇子葉最遠的地方坐著,之後不等盛霆笙拿起筷子,他就先動筷子了。
蘇子葉蹙眉,想要小聲提醒,但又想到不管男女,上了飯桌落了座就不能開口說話,所以她將所有的話全部憋了回去,回頭再和盛春悅談談。即使他是盛家寶貝,這規矩還是得有啊!
飯菜上好了,一家子准備吃飯的時候,『當當當』筷子敲擊瓷碗的聲音從蘇子葉正對面傳來。
蘇子葉睜大眸子,恨不得瞪死盛春悅,他竟然拿筷子敲擊瓷碗,多大了竟然還這麼做。難道他不知道,敲一敲窮三輩子的說法嗎?
「春悅,吃飯。」盛霆笙沉聲,側頭瞪了眼盛春悅:這小子找抽。
盛春悅點點頭,對蘇子葉說:「娘子,吃飯。」
蘇子葉有些咬牙的偷偷瞪了眼盛春悅,不吃飯敲碗的人是他好不好,這人故意的是吧,故意挑起她的不滿,之後害她出錯是吧?她偏不讓他得逞。故而她優雅的朝盛春悅笑了一下,點點頭表示聽到。
她就是不說話,怎地,盛春悅!
盛春悅眼眸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和興奮,之後優雅的用膳了。蘇子葉心裡嘀咕,這丫有病,前後這反差實在讓她難以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