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城

“退錢！”

“我也要退！”

“根本就不值一個晶幣！”

大約有五個人，一同叫喊著，怒目橫生的揚著手裡的土豆棒直指陸家伯伯，其他圍觀的人在看，有的本來是想揀點便宜，有的則是買了也不想惹事，在一旁默默看著，心裡也是老大不樂意，這會兒任憑陸家伯伯怎麼的吶喊叫賣，也沒有人開口說要買了。

都到了這個田地，還去買，這不是往坑里跳嗎？

陸家伯伯那個氣啊，才賣一會兒，口袋里二十來個晶幣還沒有捂熱呢，這可是他賺來的錢，哪裡還有掏出去的理由，更何況，昨日為了今天可以多賣點，特意的刨了兩大桶的洋芋片，起碼得有三四十斤，這才賣幾斤，他不樂意了。

這些人還真的是給臉不要臉。

拿了東西，還是那麼低劣的價格，居然還挑三揀四？

陸家伯伯扯著嘴，口氣發酸，很是陰陽怪氣的“喲，一個晶幣那麼便宜，也是你們自願來的啊，一個晶幣一串很划算的，一分錢一分貨這個道理你們就不懂？大家都是實在人，摸摸心口，問問自己的良心，我第一天開張就退錢不要，這樣做對得起你們的良心嗎？”

這開口閉口都是良心，好像說別人都是狼心狗肺一樣，很是讓人反感。

也怪這里人老實，陸家伯伯蠻不講理，要退錢的人可是瞪紅了眼，怒氣翻騰。

見這些人沒吭聲，陸家伯伯膽子也肥了，把在村子裡頭的那一套搬出來，昂著臉直起腰，這人個子高，站在那裡就是一堵牆，再加上他理直氣壯的樣子，愣是給人一種壓迫感。

“我就知道你們鎮子人看不起我們鄉下人，看看，我這個可憐的鄉下人，起早摸黑的想要賺幾個小錢，就被你們鎮子上的人欺負，還有沒有天理？”陸家伯伯連說帶唱，就差摸眼淚了。

“嘿！還知道看不起啊，就你這種胡攪蠻纏的，我看著就想打人！退錢！”

“還就是看不起你！鄉下人！”

“別以為說幾句話就看得起你！快些退錢，當我們好糊弄是吧，再不退，我們幾個直接掀了你的攤子！”這人一直站在後面，先前沒有說話，可後面聽這人說什麼看不起，這字眼就怪難聽的，還把他們鎮子上人當成洪水猛獸了不成？

裝可憐！

麻煩你也是可憐人再說啊！

那人大步擠進去，將東西一丟，濺起的熱油飛濺，嚇得還在嘚瑟的陸家伯伯一哆嗦，飛快的竄到一邊，指著那個高個子，皮膚黝黑的男人叫罵“你們看啊，大家都來評評理，還有沒有天理，還沒有王法了，就欺負我這個弱小的鄉下人啊，鎮子里人欺負人啊，打人啊，鎮子上的人打鄉下人，看不起鄉下人……”

“這人嘴好賤！”

“好想撕爛！”

“我本來不想惹事，但是現在手好癢！”

“就一枚晶幣，搞得一整天心情不好，這東西我也不要，錢你就留著吧！”

“我也不要了！”

……

一個個，和第一個男人那樣，狠狠的把手裡的土豆棒丟在那熱油鍋裡，熱油飛濺的到處倒是，搬來的桌子，還有他的兩個木桶，爐子，到處都是髒髒兮兮的，飛濺出來的油。

人群快要散去了看好戲的和砸攤子退錢的人都差不多走光，陸家伯伯縮在一旁的角落裡這會兒慢悠悠的走出來，冷哼了聲，臉上掛著勝利和得逞的笑容，這些人也不過如此，就嘴巴說幾句，他就料到這些不會真的跟他動手，怕惹事，再說了他又不是乾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這些鎮子上的人愛臉面，稍微嘟囔下，肯定會有好心人給他幫忙的。

他摸了下褲兜里的晶幣，掏出來一個個的數，就跟金玉說的那樣，是很賺錢，就那麼會兒功夫，進賬了二十一枚晶幣，墊著手裡的晶幣，陸家伯伯打算再繼續吆喝一下，這一上午怎麼的也要賺個百來晶幣，他正美滋滋的想著，就听到哐當一聲，陸家伯伯下意識的轉身，就看到令他撕心裂肺的一幕。

就剛剛他數錢的那會兒，之前那些想要退錢的人又有人折回來，萬分不甘心，見對方絲毫沒有任何羞愧之心，還在興奮的數錢，當下心裡一發狠，一腳過去就把小攤的爐子蹬飛，那一鍋子熱油跟洋芋片，滾撒一地，那人一見得逞，溜得賊快。

小攤子方圓幾米，人際突然蒸發，獨留陸家伯伯拿著手裡的晶幣，眼睛愣愣的。

過了幾秒鐘，這人才反應過來，快步跑到潑灑的爐子旁，束手無措的看著地方冒著熱氣的油，像一頭被搶了幼崽的母狗，發狂的咆哮怒吼“啊啊啊！！！！那個殺千刀作死的，我詛咒你祖宗十八代沒屁眼啊，老子我辛辛苦苦的擺小攤，礙著你惹著你啊，做這種缺德的事的啊全家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陸博源有些傻眼了。

這人被砸攤子的速度還當真是快啊。

不過也是製造的。

對面那頭陸家伯伯又哭又罵，幾乎能罵的全都被他罵了一遍，他癱坐在地上，累的直喘氣，凡是經過的人他都罵上一句“你們鎮子的人不是人啊，欺負我這個鄉下人，砸我攤子，不給我活路啊，你們鎮子的人不能沒良心……”

退避三米，變成饒到陸博源他們家攤子後面走。

於是這一帶附近，除了陸博源家的小攤子，其餘的都沒人，成了真空地帶。

爐子被踢倒歪在一旁，裡頭的煤塊也顛簸掉了，一大鍋子油，他來的時候帶了家裡全部的油，將近十五斤，一口大鍋，所以他炸的很快，但是，現在油都被潑在地上，流了一地，晶元鎮的街道鋪蓋的是青石板，所以油潑在青石板上看起來很光溜，但是許多都滲透到石板下的泥土裡，陸家伯伯眼淚婆娑，嘴巴還沒有停下來，還在詛咒著，力氣沒有多少，聲音不大，他撫著手恨不得想把地上的油舀起來。

十五斤的油，十五斤的油啊。

家裡的菜籽還沒去榨油，他帶來了家裡剩餘的油，沒有吃的，難道要去買？

木桶裡的洋芋片，連一半都沒有賣……

要不是，要不是那個踢了他爐子的人，他現在還在大把大把的數錢呢！ 就算想要退錢，覺得不好又怎麼樣，他就是賺幾個錢，也不指望賺一輩子，他是來搶陸家的生意的！

陸家！ ！ ！

早上他還在為選好了對面的位置沾沾自喜，暗自高興，現在就有多後悔，要是隔得遠點，那些人不就不去對比，，也就不覺得他家的洋芋片差勁，不就不去找他麻煩，買了就買了，還能怎麼樣？

後面的事也不可能發生了。

都怪陸家這三個孩子！

要不是他們，他這會兒肯定賺錢了，錢袋子都裝滿了。

金玉沒有騙他，是當真為他著想，賣這個是賺錢，可他的爐子，還有油……

抹掉眼角的淚水，陸家伯伯起身，把錢都收好，彈了彈身上的灰層，朝著那人頭湧動陸家攤子走去。

陸家幾個老早就看到他那攤子被人砸了，看到他走過來，各個警惕起來，極為謹慎的看著他，陸博源正炸東西，瞧他過來，停下手裡的活兒視線就落在這個高個子的同村人身上，陸博源的舉動太明顯了，連同圍著的食客也下意識的看過來，陸家伯伯本來就是來找茬的，心裡不平衡，被人這麼看，難免有些不適，不過他那張老臉，厚的很，不適幾秒就拋到腦後，大搖大擺的走過來，瞧了一會兒，心裡記著，便對旁邊的食客很有客氣的道“三個晶幣很貴的呀，你們不覺得嗎？我那邊才一個晶幣一串，這麼貴你們也掏錢買，這家人很黑心的，看我就就一個晶幣……”

陸博源冷笑，哼了聲“你就別在這裡妖言惑眾了，一個晶幣，也不看看你那上面有幾片東西，黑乎乎的不說，還很難吃，難吃到別人砸了你的攤子，大家可是明白人，睜眼誰瞎話也看天是不黑了，陸家阿伯，我念你是同一個村子不跟你計較什麼，可來我攤子說不好聽的話，小心我潑你一身的油！”

陸家伯伯條件發射的往後一跳，待反應過來，知道陸家這小子是在嚇唬自己，臉都氣綠了。

“你！賺了點錢就開始囂張了，也不知道這些錢是怎麼來的，坑了全村的人，你還有沒有良心啊……”這不又來了，要是本地人，聽這話肯定悶悶不樂了，可陸博源以前聽多了，商城搞促銷，每次說良心價，純粹就是放屁，良心都見鬼去了，他才不介意什麼良心不良心的。

“我有沒有良心我不知道，但是陸家阿伯你這麼做，那良心肯定是被狗吃了，挑撥村子人在村口堵著我不說，做生意大家都來我也沒意見，可你來我攤子攪事是怎麼回事？你要真的眼紅看不過去，可以去擺攤啊，可以去賣啊，你不是覺得我賺發大了嗎？鎮子這麼大，人這麼多，怎麼就沒人去買你的東西呢？怎麼要你退錢呢？怎麼還有人恨你恨到砸你攤子？”

接連的追問，可是把陸家伯伯問的啞口無言，呆愣在原地。

有些不知情的，這會兒差不多也知道什麼，各個用異樣的目光巡視著。

陸家伯伯臉掛不住了，扯著嘴角，他可不會被個孩子比了下去“哼！那不是你搶了我的生意嗎？你要是不在這兒，肯定有人來我哪兒買，那些人就是找茬，想吃白食，不付錢，看我是個鄉下人好欺負，就來欺壓我……”

“吃白食？”或許是話說的太滿了，遭到報應了。

陸家的小攤子裡正好有兩人是從陸家伯伯哪兒轉移陣地的，其他人沒心情再去買吃食，可這兩人無所謂，立馬轉移陣地，聽陸家伯伯那話，怎麼聽怎麼不爽，句句不離鎮子人欺負他，看不起鄉下人的意思，聽的耳朵都快生繭子了。

從來沒遇到這樣令人厭惡的人。

真想去找根針把這人嘴巴縫上！

他們鎮子上人怎麼了，什麼都沒有做，搞得好像多惡毒，多麼欺凌弱小一樣。

是個年輕的哥兒，眼神很鋒利，眉毛很濃，看起來非常的霸氣，看人都是帶瞪的，陸家伯伯被瞪了一眼，心裡有些慌，身體哆嗦了下，趕緊閉上嘴巴，他感覺這個哥兒不好惹，還有這人身上的配飾和衣著，一看就是鎮子裡有錢人家的哥兒。

真是多管閒事！

有錢人真是閒著發慌！

“切！就你那種，送給我都不吃！你那攤子我方才瞧得清楚，東西少的可憐，沒熟，黑兮兮，八成爛掉，吃的還沒熟，味道更不要說了，一個晶幣一串，還真的好意思說出口，還好我沒買，就看看，不然可不是退錢那麼簡單了，坑我的人到現在還沒出現過！”那人眼神睥睨不屑。

陸家伯伯挪著腳步，想要離開。

穆子清一直在旁邊看戲呢，也覺得這人太不道德了，同個村子的，還這樣鬧事，欺負幾個孩子像什麼話，他這些天和陸博源熟了，當朋友看，看陸博源被欺負，當即也站出來“你自己沒用就算了，還賴小源，真不要臉！”

“臭小子，嘴巴那麼臭，小心嫁不出去，我的事輪不到你個外人說，滾到一邊去！”一看這個哥兒弱了吧唧的，陸家伯伯怒衝心頭，惡向膽邊生。

“姚金樹！別給臉不要臉，看在同村人份兒我不跟你計較，可你要是在我攤子繼續鬧事，想毀我生意，我雖然力薄，可我們三個絕對不會讓你好過！”陸博源佯作要潑熱油。

圍觀的食客紛紛後退。

“……我，我才沒鬧事，不過是好心提醒罷了，看的你們被騙，掏那麼多錢，心痛罷了……”陸家伯伯苦口婆心的勸。

“我樂意，我錢多。”方才那霸氣的哥兒。

穆子清蔑笑“好吃，我願意花錢，不好吃的，我可不想買。”

“我也覺得這裡好吃……”

“我也這麼覺得。”

“聽說他好野蠻，東西差勁，人也是。”

“你看，他剛剛，還瞪我，切，什麼人，還出來做生意，就那個態度，我都不想看到他了。”

“看著就噁心……”

…………

眼睛都快瞪出眼眶子了，陸家伯伯氣的發抖，這些人，這些人，要是村子裡有人這麼說他，他立馬上去找人乾架了，可是這裡好多是鎮子上的人，打傷坐牢被說，還得賠錢。

陸博源看到時機差不多，火上澆油“陸家伯伯你這是被人當矛頭使喚呢，估計啊那人是看我家不順眼，唆使你來擺攤的，這擺攤要是真的賺錢，那人自己怎麼不來？偏偏叫你們幾個，這可是要弄臭你們幾個名聲啊。”他這也是猜測。

“你胡說，他才不會那樣……”陸家伯伯脫口而出，反應過來，閉緊嘴巴。

陸曉曉也想到了“是不是金玉！我就知道，怎麼突然的跟我們家作對起來。”

陸博源臉上冰冷，那人一點都不自覺，他不介意來點狠的“陸家伯伯你是不知道，金玉一家一直想要搶我家做吃食的方子呢，他看到我家擺攤子，心裡嫉妒的發狂，想要搶過來，可自己拉不下臉，怕村子人說，看你們幾個好說話，便想唆使你們幾個擠垮我們攤子，好給他轉手，其實沒有做吃食的方子，你就算再如何的努力，用心，也做不好吃，喏，陸家伯伯你吃下，我可不騙你，這味道，這口感，我可以保證，這鎮子再也出不來第二家了。”

這點陸博源絕對敢打包票。

見阿哥那麼和聲細語的和這人說話，陸曉曉覺得阿哥腦子壞了。

“阿哥，你怎麼還給他吃呢？”

別人都這樣罵了一輪，肯定不會接，可陸家伯伯他臉————這麼大，三個晶幣一串的吃食，他憑什麼不接，不接多可惜，他自己都捨不得掏三個晶幣去買呢！ ！

飛快的接過吃食，陸家伯伯將信將疑的，在眾人極為鄙視和不屑的目光，安然無事的吃起來，一吃，當真是好吃的不行，那味道和口感好吃的舌頭都快吞掉了，他自家的吃食他沒有嚐過，炸好了就給食客，可那賣相確實沒有陸家小攤子的好，他瞄了一眼板車上那聞起來特別香的麵包，心裡默默的流口水，好在他還有那麼一丁點的羞恥心，沒去討要。

但是陸博源那話卻落在他心裡。

做吃食的方子。

對，肯定是這樣的。

早些年，就听說，陸家二哥娶了個魔都的哥兒，那是大戶人家，肯定有一些家傳的東西，比如吃食的方子，沒有方子他就算去做，也做不好，難怪金玉那麼好心，還給他塞錢，這是想要污了他的名聲啊。

搶孩子的生意。

村子人怎麼看他，他家男人日後選舉村長不是泡湯了？

他悶悶的吃著美味的吃食，往自家打翻的小攤子走去，耳邊還傳來陸家小子的唉聲嘆氣“哎，我家就是落魄了，金玉就一欺壓我們，村長上次包庇了他一次，難道這一次還要去包庇？如果這樣，村長還有什麼威嚴，還有什麼可信，村子人肯定是要造反的，這個村長改成金玉去當算了……”

那可不行！

村長就是他家男人的！

三兩口把一大串的土豆棒吃掉，陸家伯伯飛快的收拾東西，往回趕，那點小錢他不去賺了，他得找村長討個說法去。

要是村長包庇，他就在全村里鬧，讓所有人知道，村長是怎麼的不管事的，然後給擼下來！

“阿哥你回去真的給村長說啊。”陸曉曉天真的問。

“你說呢？”陸博源反問，笑了笑，這事兒他肯定不會繼續默不作聲，那人都自己承認了，他怎能坐視不管。

“剛剛謝謝大家的幫忙，為了表示感謝，今天的土豆棒，大的降價兩個晶幣一串，小的，三個晶幣兩串。”陸博源朝每位客戶發出爽朗的笑聲。

“小哥兒真客氣，實在人啊。”

“嘿，那是小哥兒東西好吃，我們看不下去。”

因為陸家伯伯的鬧事，導致今天賣的不是很順利，東西賣的慢，快中午才​​全部賣完，而這時天已經黑壓壓的，烏云密布，眼看著就快下雨了，同村的那幾個，因為後面沒什麼人買，老早就回去，街上這會兒人也少。

“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躲……”陸博源收拾攤子，剛把爐子搬上去，豆大的雨點子就打下來，打在青石板上咚咚響。

“走，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那邊那個大點的酒樓，門口那邊。”陸博源說著，飛快的搬東西，就這麼會兒，雨下的非常的急，點子很大，打在臉上生痛生痛的，三人飛快的推著板車跑到那酒樓那邊，酒樓外頭很大的一個屋簷翹起，三人暫時躲在門口。

街上是飛快奔跑的路人，抱著頭。

雨如瀑布一般淋下來，形成水霧。

屋簷雖然夠寬，可不斷飛濺的水，和飄雨把三人的衣角大濕，很快，三人都濕噠噠的，可憐兮兮的縮在門口，這酒樓是鎮子最大的，很富麗堂皇，裡面看起來很空曠，裡面還有不少食客在吃飯，他們縮在門口邊沒有人驅趕已經很不錯了。

遠遠的，陸博源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他們走過來，那人撐著油紙傘，也看到他們，歡快的朝他們跑過來“小源是你們呀？快些進去，快進去，這家酒樓是我們家的，沒事的大家一起，進去躲躲雨吧。”

有很多事情天注定。

這裡頭就很多是緣分。

比如，他的大哥，在後來接他們，就遇到了穆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