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直到有一天，因為一個很偶然的機會。」白一寒語調輕緩道：「我母親將那種alpha信息素模擬劑不小心全部弄潑到了我身上......」

　　波特曼靜靜看著他。

　　幾乎有了種自己到了現在才認識眼前這個人的錯覺。

　　「當時，我年紀還很小，身上尚未發育的信息素味道還很稀薄。」白一寒眼神空洞地望著不知哪個方向，徐徐道：「作為孿生兄弟除卻alpha和omega的區別，我們本身的信息素味道本就是極其相近，陰錯陽差，那種alpha信息素的味道竟然真的成功遮蓋住了我身上本身信息素的味道，讓我從觀感上給人帶來的感覺就真的像個alpha......」

　　波特曼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連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生怕會因此驚嚇到對方。

　　白一寒看上去卻全然不以為意：「接下來的事，我想不用我多說你也能猜個大概......從此，我母親就走上了致力於將身為omega後天轉變為alpha的道路。」

　　波特曼忽然抓住他的手，企圖給予安撫，不想卻被白一寒一把掙開。

　　「但很可惜，這種連科學院的專業研究院都做不到的事，她又怎麼可能做到呢？」白一寒臉色發白，苦笑道：「哪怕，我母親經過無數次的實驗將噴灑型的藥劑改為了注射型的，使我身上alpha信息素的味道越來越逼真，真的做到了由內而外的散發，但她卻還是依然沒有辦法將我真正變成她所期許的alpha......」

　　波特曼鍥而不捨的去抓他的手。

　　「再後來，顧伯伯就從帝星發來了消息——」

　　白一寒沒再理會他，繼續道：「說風頭已經大致過去了，希望可以把我和我的母親改名換姓接回帝星，我已經到了讀書的年紀，應該回帝星接受最好的教育。」

　　「接到消息以後，母親很高興。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為能夠重回帝星而感到振奮著，對我也有了從未有過的溫柔和疼愛。」白一寒陷入了回憶的迷障中，追溯道：「還會時常把我抱在懷裡，給我說故事，答應我，她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拿我做實驗了，她不再奢求將我變為alpha，但卻希望我可以繼續持續注射alpha信息素偽裝劑，偽裝成alpha長大後為國建功，直到柏家冤案平反的那一天為止。」

　　波特曼突然出言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白一寒有點迷茫。

　　波特曼雙手握拳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道：「為什麼要讓你去承受這麼多？omega裝作alpha進軍部，萬一被揭發出來，會是什麼後果你又會是什麼下場，她難道不知道嗎？我不相信.....倘若她如實告知顧家你是個omega的話，顧家還能不管你。」

　　每多看白一寒一眼，他便覺多心如刀割一分。

　　「不關她的事，只是當時處在我們家的位置上，誰也不能擔保顧家會幫我們到哪一分。顧伯伯和顧家為我們家所做的一切，我們都感恩戴德，無以為報......只不過，血海深仇終究是柏家自己的，與人無尤。」

　　白一寒吐字清晰，立場堅定道：「總歸得由柏家後人親自去報，才能撫慰先祖在天之靈。」

　　「那也不該讓一個omega裝作alpha，混跡在一群alpha裡，你知道哪有多凶險嗎？」波特曼有時也會覺得自己氣得挺沒立場的，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白一寒滿不在意：「那又如何？」

　　他從不在意凶險，他在意的只有——

　　能不能報得了仇而已。

　　波特曼一下子又被白一寒這種滿不在乎，半點保護自己的意識都沒有的態度氣了個夠嗆，強迫自己壓了半晌性子，才蹦出一句：「......我不想和你爭論。」

　　作為一個alpha，他要有紳士風度。

　　「倘若顧家收養的柏家後人是個omega，顧伯伯至多只會讓我像歐文那樣，為我找個人品出眾的alpha安排好我的後半生，絕不可能讓我接觸更多只有alpha才能去做的危險事.....柏家的仇或許能以得報，或許不能.....」白一寒出乎意料的沒和他犟下去，解釋道：「總歸不會是我親手去報的，那樣的話只能讓我讓柏家欠顧家更多。」

　　將秘密徒自在心底埋藏了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個願意聽他傾訴的知情人，白一寒很有樹洞一番將什麼都說出來的衝動。

　　波特曼見狀當即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乖乖當起了樹洞。

　　「我答應了母親，她很高興......一遍又一遍的將alpha信息素偽裝劑配方說給我聽，讓我背了下來並一遍又一遍的當著她的面學著去製作，直至深深的鐫刻在腦海裡永遠也忘不掉.....」白一寒閉了閉眼睛，笑容苦澀道：「很奇怪，一般小孩子對幼年時期的記憶都會很模糊，但我卻對那段日子裡的事情記得格外清晰，甚至還記得她在那期間給我做了很多新衣服......」

　　這時候，白一寒每多說一句話，波特曼就情不自禁多心疼他一分，可聽到這裡他卻不免感到一陣寒意：「等等——」

　　「......那你母親？」波特曼遲疑著不敢說出口。

　　從他認識白一寒到現在，他從不記得白一寒有過什麼母親的存在。

　　......那麼。

　　「過世了，在我們即將出發前往帝星，開始新生活的前一天。」白一寒輕描淡寫。

　　但眸中的悲傷卻遮蓋不住，就此陷入了追憶當中：「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她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紅色禮服，很漂亮，很漂亮......從小到大，我頭一回見她那樣打扮，沒想到也是最後一次。我親眼看著她拆卸下了我們使用機器人的智能中樞交到我手裡，然後，一點一點的銷毀了她這麼多年以來，所有做非法藥劑實驗的證據。」

　　「然後，她親吻了我的臉頰，和我道了晚安，就這麼摟著我睡去......」白一寒幽幽道：「然後，她就再也沒有醒來。」

　　波特曼聽得毛骨悚然。

　　不知該怎麼安慰他才好，只得緊了緊握著白一寒的手。

　　「你是在同情我嗎？尊敬的二皇子殿下。」白一寒斂容，定定看著他：「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因為，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可悲。我之所以和你說這麼多，僅僅......僅僅是因為我想找個知根知底的人傾訴而已。」

　　波特曼一瞬不瞬望著他：「那就你說，我聽。」

　　不管白一寒出於什麼心境和他說這些，他僅僅只希望自己可以瞭解他多一些。

　　再多一些，而已。

　　「再後來，我就到了顧家認識了小衍。」白一寒道。

　　波特曼看著他不置一詞。

　　握緊的拳頭鬆了緊，緊了又鬆，許久，波特曼才問出了一個他一直想問但卻一直不曾問出口的問題：「你......究竟喜歡顧衍哪一點？」

　　這問題。

　　一度困惑了青少年時期的波特曼許久。

　　「喜歡顧衍哪一點？其實，我也不知道。」白一寒沒想到，他會忽然問出這樣的問題，稍稍詫異了下，才答道：「如果，非要我說話的，我只能說大約是因為長這麼大以來，我從沒碰到過比小衍對我更好的人吧。」

　　「小衍是顧伯伯的孩子.....其實，現在回想起來，我想或許小衍可能更希望不要認識我，我本就不是那種活潑友善的孩子，整個人都陰沉沉又自卑又背負了諸多的仇恨和小衍在一起總有磕磕碰碰，每當這種時候顧伯伯從來不會罵我，不管誰的錯都會教訓小衍，他為我的人生帶來了諸多美好，而我卻給他的童年帶來了諸多的不幸，搶走了他許多的東西。」

　　白一寒極其認真的回想道：「但即使如此，每當有別的孩子叫我雜種，欺負我的時候，他還是會第一個站出來幫我。」

　　顧衍在白一寒心目中的地位無可取代。

　　波特曼緊握成拳的手，終於徹底鬆開，再沒了一點氣力。他輸了，他認輸，他輸得心服口服......因為，從前他就是帶頭叫白一寒野種欺負他的人。

　　所以——

　　如今也怨不得他情路坎坷，輸給了顧衍一個omega。

　　相對兩無言許久。

　　波特曼才恍然問出了這麼一句話來：「顧原......是什麼時候知道你是omega的？」

　　「和溫迪差不多時候吧。」白一寒愣了愣，遂答道：「中間我的抑制劑出過一次紕漏，隔天顧伯伯就問了我，只是礙於當時我已經進了軍部有了軍銜，回天乏力他才沒有阻止我。」

　　「那你——」波特曼欲言又止。

　　白一寒當即心領神會：「和小衍解除婚約是我自己提出的，我不能，也不想把他和我這種沒有未來的人綁在一條船上......」

　　波特曼皺了皺眉，正想說點什麼。

　　但卻終究沒有出口。

　　「當時顧伯伯說，可以先把情況告知小衍，再由他自己來決定是否解除婚約.....我拒絕了，也回絕了他替我委婉告知小衍我要解除婚約的事，是我堅持要親自告訴小衍。」白一寒一字一頓：「不管給他留下什麼印象，哪怕是負心薄倖.....我也希望顧衍能夠永遠記住我，希望我在他心目中永遠是個alpha。」

　　波特曼怔怔看著他。

　　好似直到這一刻才有些瞭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