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顧老元帥一見顧衍回來，當即關閉了手中三維刊物，朝顧衍招了招手。

　　老爺子已經有四百多歲的高齡了，失去摯愛的伴侶後，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再好的藥物和再多的基因手術也無法延緩他的衰老。

　　近些年來，顧衍每每見他總有種見一回少一回觸動。

　　總怕自己下次再回來老爺子就不在了。

　　顧衍稍稍收斂了下情緒，擠出了個燦爛的笑容來，走到老爺子的跟前去給他捶腿，顧老爺子喜歡看到他笑：「爺爺，您近來的身體還好嗎？我看您倒是越來越精神了。」

　　「不過，迴光返照罷了。」顧老爺子擺手笑笑，面對人人畏懼的死亡倒是顯得豁達：「也不知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活上多久。」

　　顧衍強抑著心酸，笑著打斷了老爺子：「瞎說！你且還得等著抱重孫呢！沒看到重孫之前.....我才不信您捨得走。」

　　老爺子僅笑了笑。

　　並不說話。

　　實際大家心裡都很清楚這位叱吒了星際近五百餘年的老帥，所剩的時間已是不多，就要去追隨他的已故的兄弟，愛侶及舊主了，只是誰也不說破。

　　「你這次回來是找你爸爸的吧？」祖孫倆寒暄許久，老爺子忽然冒出了這麼句話來。

　　顧衍抬眸詫異地看向了他：「爺爺？」

　　「早上的新聞我都看到了，你爸爸他也看到了......看到之後沒多久他就出門了。」老爺子笑了笑，心裡對小輩的事情倒是門清得緊。

　　「我相信爸爸他——」

　　「會有分寸的。」

　　顧衍斟酌了下，頓了頓道。

　　對於上一輩的恩恩怨怨作為小輩的他，其實沒有資格插手過多......多年以來他和顧原之間一直留有給對方保有私人空間的習慣。

　　尤其，凱撒.希里克的身份還這麼尷尬。

　　讓他怎麼勸都不合適。

　　「往後要是我不在了，記得常回來看看你爸爸，多多關心他一點兒。別看他現在這麼副不近人情的樣子，他其實很害怕寂寞.....」老爺子起身，拍了拍顧衍的肩膀，語氣凝重：「活了兩百歲的人了，他的頭腦都還沒有你清醒。」

　　「爺爺......」

　　顧衍正欲笑著打斷老爺子的喪氣話，未出口的話語卻在老爺子托孤般的眼神中戛然而止，猛然意識到了老爺子的時間可能真的已是不多。

　　顧老帥不絕的囑托仍在繼續：「我這輩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爸爸.....如果不是他，我只怕是一早就下去見你奶奶了，好好照顧他。」

　　「好，我會的。」對上老爺子期許的視線，顧衍鄭重承諾。

　　老爺子這才如釋重負的笑了。

　　******

　　帝國歷第5670年，迪亞斯發生了兩件舉國震動的大事。

　　一為屹立迪亞斯千餘年的世家大族喀納斯家族，被挖出諸多曾被一度壓下的罪證遭千夫所指，議會長老院民眾聯名唾棄，就此覆滅。

　　而始作俑者，卻是——

　　喀納斯家族這一代唯一的嫡系omega溫迪公爵和他的平民丈夫。

　　溫迪公爵的丈夫不是旁人正是當年曾一度遭喀納斯家族迫害至家破人亡的柏家遺孤，得同喀納斯家早有積怨的顧家庇護平安長大為替家族沉冤昭雪而來。

　　一時之間，眾說紛紜。

　　引發民眾熱議。

　　其中最為熱議的莫過於向來深居簡出，看似大義凜然，實則為了個alpha傻到極致葬送自己家族及自己貴族身份的溫迪公爵。普遍民眾和貴族們都認為他蠢到了沒救，且等著看笑話看看這位失去貴族身份和家族的omega何時會被自己的平民丈夫拋棄。

　　溫迪家族和白一寒之間，可是有著殺父滅族之仇......

　　明眼人一看便知白一寒當初之所以會接近他就是為了復仇，可憐這個傻o卻為了一個alpha背棄毀滅了自己的家族，真是愚蠢之極。

　　孰料這時——

　　白一寒方面卻頂著流言蜚語，發表了公開聲明稱自己決計不會和溫迪離婚，會和對方一直一直過下去，頂著深仇大恨和民眾的議論紛紛開始高調秀起了恩愛。

　　又是引起了一波不能理解的民眾熱議。

　　成為了整個帝國好幾月來民眾茶餘飯後的談資。

　　二為，征戰星際四百餘年獨一無二的帝國十星亞裔老帥顧坤於母星蓋亞星帝都逝世，壽終正寢享年476歲，降半旗舉國致哀。

　　各大星際媒體都在追憶老帥生平。

　　作為後人太子妃顧衍和皇太子布魯斯親臨現場披麻戴孝以示哀悼。

　　......

　　各種事情雜七雜八交織在了一起，讓顧衍繁忙到了極致連吃飯的時間都快要沒有了，根本無暇顧及布魯斯。不料，在這時布魯斯卻偏偏狀況頻頻，接連不斷的發生意外，又是發燒又是觸電等等諸如此類惹人關注的事，頻頻發生。

　　令本就忙得腳不沾地的顧衍愈發繁忙了起來。

　　精疲力竭到了極致。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就不得不令顧衍對布魯斯身上出現的「意外」生出疑慮來，儘管他不覺得布魯斯有做出這種無聊事情的必要，卻還是產生了懷疑。

　　這一日，在又一次連續四五天沒見布魯斯後，顧衍推開了家門，正打算撥出時間找布魯斯好好談談，不想卻在廚房裡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你在做什麼啊？」顧衍簡直不敢置信自己眼前發生的一切。

　　平日裡傻頭傻腦的布魯斯，這一刻看上去狠戾到了一種程度赤紅著一雙眼睛，就像個瘋子一樣拿起菜刀狠狠往自己掌上切去，手起刀落不見半點平日裡的軟糯呆萌。

　　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小衍.....我.....」布魯斯聽到顧衍的喊叫聲，嚇了一跳，手上的菜刀當即掉落在了地上，轉身呆愣愣的看向了顧衍，掌上的鮮血還在止不住的涓涓流淌。

　　可他卻渾不在意，無力的試圖向顧衍做出辯解：「我.....我....」

　　顧衍驚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之前自己稍不順從他的心思，布魯斯被玻璃碎片扎進手裡，擼管力度近乎自毀，發燒，觸電等等一系列『突發事件』的畫面都清晰無比的勾勒出了在顧衍腦海裡，此前他從未往這個方面想過。

　　抑或，很快就被賣萌蠢兮兮呼痛的布魯斯轉移了視線，相信了他對於自己受傷的所謂解釋。

　　而現在——

　　他卻可以清晰的腦補出布魯斯此前是如何自殘的。

　　怔愣了會兒，顧衍恍惚的走上前去動作嫻熟的處理起了布魯斯的傷口，和屋內的一片狼藉腦海裡迴盪的，卻是——

　　克林頓醫生說過：「太子殿下的精神數據看起來沒有一點好轉跡象，藥物似乎對殿下的精神障礙沒有起到一點作用，因人而異，可能是殿下的體質對這些藥物產生了抗體無效吧.....我想，過段時間我們應該換種藥物和治療方式了。」

　　等一系列的相關言論。

　　此前，顧衍一直相信著是布魯斯的體質特殊造成了這些藥物對他起到的作用不大的後果，而現在親眼看到了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布魯斯時，顧衍卻對他到底有沒有吃藥產生了質疑。

　　他應該根本就是沒吃藥吧？

　　布魯斯其實很聰明心思也很細，只可惜沒用在正經地方，顧衍檢查了家裡一圈後發現，家裡的家務機器人，智能機器人等等一系列可以窺見布魯斯動態的設備都被他提前關閉了，就連割腕的地方都選在中央監控設備無法捕捉到的死角廚房。

　　因為，人工智能的存在，這些監控設備平時僅是擺設。

　　而智商有問題的布魯斯卻連這些都可以想到，顧衍真不知道自己應該誇他還是罵他。

　　「小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控制不了我自己....」布魯斯見顧衍越是平靜，心下就越發發怵得厲害，抓著顧衍的衣袖不撒手。

　　他也不想這樣的，可他真的忍受不了看不到顧衍的日子。

　　「別說了。」顧衍狠下心腸，扯開布魯斯的手：「明天，不，待會我就送你回亞沙曼家。」

　　態度強硬。

　　「小衍，你不要我了嗎？」布魯斯當場滾下熱淚來，又一次抓著顧衍衣袖的手，就像握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哭鬧求饒。

　　顧衍緘默將他的手又一次拽下。

　　「我保證，我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了，求你，別不要我....」

　　「我會做飯，我會聽你話的，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你不喜歡的話，我下次就再也不纏著你和我一起睡覺了，求你，別不要我，別送我走。」

　　「我可以吃很少，再也不吵你的，真的.....」

　　「別送我走——」

　　布魯斯就像個被抓包做了壞事的孩子，無措地望著顧衍哭得撕心裂肺，，信誓旦旦的一遍又一遍保證，寄希望於顧衍可以再寬恕他這一次。

　　可這一回，饒是他再如何撒潑打滾可憐兮兮。

　　顧衍卻鐵了心腸般始終不為所動。

　　「你生病了，就該好好吃藥，接受醫生的治療，我真的照顧不了你了。」顧衍精疲力竭：「也沒有時間管你，因為我根本就無法控制你，留你下來也只能是害了你——」

　　「或許，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心軟。」

　　布魯斯癱倒在地垂死掙扎著緊緊抱住了顧衍的大腿，無助地就像個被拋棄的孩子，一聲接一聲的哀求：「小衍.....」

　　「我會常去看你的。」

　　顧衍不為所動。

　　見顧衍真的鐵了心腸不理他，布魯斯額頭的青筋當即暴起，儼然一副陷入癲狂的前兆。

　　顧衍頭一遭面對這樣的布魯斯再沒了安撫的心思，逕直從空間裡拿出了準備好的精神栓扣在了布魯斯的手腕上，讓他再使不出自己的精神力，才開始用信息素疏導起了布魯斯的負面情緒。

　　無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都永不拋棄，永不放棄同對方攜手一生，是他們結婚時對彼此許下的諾言，儘管他們許下這諾言時對對方沒有絲毫感情。

　　顧衍還是遵守著諾言。

　　在布魯斯出事後，堅持對其不離不棄，親力親為的照料著對方從不遲疑。

　　但現在——

　　顧衍對這樣的布魯斯產生了恐懼，也承擔不起這責任。

　　這根本不是什麼一丁點兒的精神障礙，一不順意就有著自殘行徑布魯斯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再心軟下去只能是害了他，讓他的病一輩子都好不了。

　　孩子總要長大，病人總要痊癒。

　　唯有將他交給專業的醫生治療才是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