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盯著布魯斯看了許久，波特曼和白一寒前腳剛走，後腳顧衍就一把拉住了布魯斯的手，將他拉到了艦內一間休息室裡：「過來，我問你一件事情。」

　　「怎麼了？小衍。」布魯斯傻乎乎的望著他。

　　半點也沒了剛剛深不可測的模樣。

　　「剛剛和二殿下那些對話，你當時是怎麼說出口的？是不是記起來了什麼？」顧衍為人十分謹慎，在小心翼翼的關好門後，方才柔聲問道。

　　倘若不是布魯斯再度恢復了傻乎乎的樣子，顧衍剛才幾乎要以為他已經好起來了。

　　布魯斯迷茫的看著顧衍。

　　搖了搖頭，神情顯得懵懂而又無辜：「.....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記得了。」

　　「真的不知道嗎？你再好好想想，當時是怎樣一個情況，你是怎麼對波特曼說出那些話的？」顧衍循循善誘，他總覺得布魯斯的症狀是在明顯的好轉。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記得了.....」

　　布魯斯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頭，蹲下了身。

　　他真的好難受好難受。

　　說著，布魯斯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極其扭曲而痛苦，連眼周青筋都逐漸開始暴起，眼白部分逐漸出現紅血絲，儼然是精神峰值紊亂的前兆。

　　「布魯斯——」沒想到他會出現這種反應，顧衍有點被嚇到。

　　當即將手貼上他的額頭。

　　將自己的精神力涓涓輸入布魯斯的識海。

　　「剛剛我眼前出現了好多畫面，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感覺就像身體裡住著另一個人一樣，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說出來了。」不知過了多久，布魯斯神色間的痛苦才開始減弱，帶著哭腔滿是委屈的看向了顧衍：「我的頭好疼，好疼，小衍你不要再問了好不好？」

　　他腦海裡閃過的畫面全都是混亂的，完全聚攏不到一起......但他卻能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他身體裡另一個人格的存在。

　　這讓他產生了極大的危機感。

　　「好好好，我不問，不問。」

　　顧衍也沒料到就隨口問了一下，就會引起布魯斯這麼強烈的反應，當下再不敢多問，只順著布魯斯的意思安撫性的一面將自己精神力持續導入，一面將他摟在懷裡拍哄。

　　心下暗想，看來關於布魯斯的恢復情況唯有從長計議了。

　　急是急不來的。

　　「嗯.....嗚嗚嗚....嗯.....」布魯斯將頭埋在顧衍脖頸之處，委屈的哭到了抽噎，難以用言語形容自己剛剛頭痛的情形。

　　顧衍疼惜的輕拍著他的後背：「你乖，你乖，不難受了，不難受了啊。」

　　不敢再勉強布魯斯。

　　「小衍，你是不是嫌棄我笨，不喜歡我，喜歡和波特曼對話的那個人呢？」布魯斯傷心欲絕的望著顧衍，將他抱得死緊不願撒手。

　　在潛意識就不曾將自己和顧衍要求自己成為的皇太子當成一人。

　　顧衍不能理解他的執念：「他不就是你，你不就是他嗎？說什麼那個人。」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他是他，我是我，我們是不一樣的。」布魯斯紅著眼眶望著顧衍，精神偏執到了一種境地。

　　顧衍歎了口氣。

　　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樣用言語去安撫他。

　　僅預感到——

　　未來任重而道遠。

　　「......小衍，小衍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喜歡我呢？」布魯斯絕望的看著顧衍，心痛到了極致，身體裡的那個人和他共用著同一具身體，讓他連用小衍是他媳婦兒這種事去多爭一把的機會都沒有，只要他回來自己就會消失。

　　尤其，小衍還那麼期待那個人的出現。

　　布魯斯雖然傻但也還沒有傻到那種境地......他很敏感他知道顧衍在期待另一個自己歸來，正常人都會知道自己這樣一個只會給人添麻煩的傻子和那個聰明的自己比較起來，大家會比較喜歡誰，沒有人會喜歡他的......

　　但他真的捨不得顧衍。

　　不想把顧衍讓給任何人包括自己。

　　「小衍......」布魯斯死死抱著顧衍不撒手，哭到哽咽。

　　顧衍憐惜的吻去他臉上的淚水，能夠理解他這種缺乏安全感患得患失的心境，終於下定決心在他耳畔確定，道：「喜歡你，我喜歡你.....你這個傻子。」

　　布魯斯淚眼朦朧的抬眼看他。

　　顧衍當即鄭重的吻上了他有些乾裂的唇，布魯斯反應過來立馬撬開了顧衍的唇瓣牙關用舌頭勾住顧衍的唇舌，宣告起了自己的所有權。

　　兩人瞬間親熱了起來。

　　正當顧衍和布魯斯正膩歪著抱在一起時，門外卻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顧衍推開反抱住自己的布魯斯去開門，布魯斯頃刻擦乾了眼淚恢復一臉正色的嚴謹模樣，這是他被顧衍調.教出的好習慣，絕不在外人面前暴露出傻了的事實。

　　「怎麼了？」顧衍打開房門，看向來人。

　　是歐文。

　　歐文言簡意賅的報告道：「二殿下走了。」

　　「怎麼這麼突然？馬上就到白虎星了，你們怎麼沒通知我和殿下去送送呢？」顧衍頗感詫異，轉眼看向窗外，正見一台週身火紅的機甲以光速與行駛中的救援艦擦身而過。

　　背道而馳。

　　「我也是剛剛才接到的消息，二殿下他走得突然，誰也沒有通知。」歐文歎了口氣，吐槽得十分無奈：「這個二殿下還真是個怪咖，來也是匆匆忙忙莫名其妙，走得也是匆匆忙忙莫名其妙，搞得人都不明白他到底是來幹嘛的......」

　　歐文覺得二皇子簡直是個大奇葩。

　　起初，他來時整個艦隊都認定他和布魯斯既然是站在對立面的，那就肯定是心懷鬼胎趁機來搞破壞陰人來的，惹得整個艦隊上下提防。一路提防著提防著，沒想到到了緊要關頭他還真是救人來的，一救還救好幾個。

　　剛想拿他當活雷鋒，他又和白一寒打起來。

　　這一回，又不知道鬧哪樣就莫名其妙說也不說一聲跑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勁兒，簡直逼得歐文不得不懷疑他罹患精神分裂症。

　　顧衍歎了口氣，看向了窗外：「或許，我知道二殿下為何而來......」

　　「為什麼？」歐文問道。

　　顧衍笑了笑並不說話。

　　他答應過波特曼永遠不說。

　　回到白虎星白一寒第一件事就是衝回了自己臨時休息室裡，並不像他之前所說的那樣給溫迪撥通通訊報平安，而是自床頭上鎖的櫃子裡，取出了一隻嚴格加密的保險箱，飛快輸入密碼自保險箱裡取出一支注射器和瓶裝液體。

　　而後，毫不猶豫的用注射器吸入那液體。

　　再狠狠的將注射器的針頭扎入了自己的手臂，將那不知名的液體注入了自己血液，白一寒才猶如舒緩了痛苦般緩緩平靜了下來。

　　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

　　有些屬於血液裡噴湧的原始本能，他已經抑制不住了，就連藥劑都好像起不了作用了，但他卻還得支撐下去，不能暴露。

　　至少——

　　現在還不行。

　　狠狠將已經空了的玻璃瓶子和注射器一齊摔在地上，再用精神光刃將它們毀屍滅跡了個粉碎，白一寒近乎脫力的倒在了床上。

　　開始為自己的人生感到迷茫。

　　******

　　凱撒在原地不動僵硬了許久，臉色才逐漸從開始的扭曲漸漸平緩了下來，眸子也從赤紅退回了絢麗的紫羅蘭色，然後他悲哀的發現自己眼睛這一回又有些看不見。

　　不過，在這一次看不見時，他卻不會再有那個人溫柔的關懷和照料了。

　　因為——

　　那個人已經被他親手傷到差點死去。

　　「或許，等你重見光明，看見我的臉以後，就不會再覺得愛我了。」

　　「小衍他也是你的孩子，你可以去驗dna.....帝國基因匹配庫顯示和你的基因匹配度最高，所以——」顧原最後對他說的話仍無比清晰的迴盪在耳邊。

　　直到這一刻——

　　他才徹底體悟顧原未盡之語是個什麼意思。

　　「你是故意的嗎？師兄，明明我們之前有那麼多次機會碰面，可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告訴我呢？哪怕一個字也好啊。為什麼不在小衍失蹤的時候，就告訴我他是我們的孩子呢？」凱撒悲痛欲絕，自逐漸模糊看不見眼中流下血淚：「......你也曾經愛過我嗎？」

　　「在我背叛你的時候，你會不會也很心痛，還是心死？」

　　「都已經那麼恨我了，三十年前明明有機會殺我的時候又為什麼要再救我一次，是因為控制不住自己心軟嗎？你答應和我私奔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呢？」凱撒一點一點的緩慢回憶著，他和顧原和那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你也曾經願意為我放下你的一切嗎？」

　　「假如，我那天沒有違約和你一起走了，是不是就什麼都知道了呢？」

　　「......我沒有去赴約，沒有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你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呢？都那樣了，你為什麼還要生下小衍呢？」

　　「是因為捨不得嗎？」

　　細細回想著他和顧原相處的每一個細節，揣測著顧原每一個時期每一段的心境，凱撒終於徹底將顧原與那個人的身影嚴絲合縫的拼湊到了一起。

　　分毫不差。

　　到這一刻他才能體悟顧原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他愛慕過他的容貌，仰慕過他的才華，眷念過他的溫柔，但卻從未徹底讀懂過顧原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而現下——

　　歷時兩百餘年他終於懂了。

　　凱撒很想去見見顧原，將他們之間還有許多許多的誤會一次性全部解開，看看顧原現在的傷勢到底怎麼樣了......但他卻沒有追上去，因為——

　　不敢。

　　模糊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從這個星球的白晝等到黑夜，直到眼睛裡在看不見一星半點東西，凱撒才緩慢從地上爬起來，召喚出阿斯蒙蒂斯爬上了它的駕駛艙：「當我覺得我有資格求得你原諒的時候，我會再次與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