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無影表白

雨連綿不絕，第二日仍然沒有停息的跡象。煌無影靠在外廳的臥榻上補覺，而夜泓雲則踱來踱去，似乎在思考什麼，不過煌無影並不關心這些，他很快就補了一個愉快的小覺，對於他來說，一天只要睡上一個時辰就已經足夠了。

而他的手邊就是一方小桌，上面擺著一個拼盤，四樣點心放置在其中，一伸手就可以隨意取食，煌無影看著外面的雨景，拈了一塊糕點放在嘴裏咀嚼——糕點酥鬆，甜軟，入口便化，說不出的受用，雖然早膳還沒有送到，但是煌無影已經吃下了好幾塊糕點了。

但是心事重重的夜泓雲卻吃不下去，他思慮較重，畢竟現在不比明珠世家，他也不再是以前單純的侍衛，接下來要面對的，極有可能是堡主獨孤絕天強加給他的獨孤堡少主的位置——夜泓雲深知這個位置對於他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來說，無異於針氈，坐上去，也許連命都不保。雖然他不是極度自私的人，但是如今的形勢，逼得他不得不動腦子思慮下一步該如何走——現在的情勢，使得他只有前進，沒有退路。

所以他整整想了一個早上。當他回頭一看的時候，煌無影半躺半靠在臥榻上，睡得熟了。這人真是一點心思都沒有，也許真的是身手太好的緣故，有恃無恐。夜泓雲微微蹙眉，忽然想起，究竟是怎樣的法子，才能造就他這樣的頂尖高手？為何自己刻苦練習，卻無法練出煌無影那樣的功夫？

也許真的是天資的問題吧。

夜泓雲搖了搖頭，對自己感到失望。他走進裏屋，順手拿來一條絨毯，蓋在煌無影的身上。

正在他思忖之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煌無影微微睜開眼睛，看見從外面進來的除了送飯的小廝，還有一名青衫秀士——這秀士二十上下的年紀，眉清目秀，彬彬有禮，來到就自報門號，說他叫做李凜，乃是堡主派來輔佐夜泓雲的一位貼身幕僚，從此後便在這間“竹苑”住下，為夜泓雲效命。

夜泓雲自然回禮，但是他心裏清楚，這個李凜很有可能是堡主派來監視自己的人。

李凜並不認識煌無影，寒暄半天才發覺在一側躺著的煌無影，他忙道：“這位想必就是少主您帶入堡中的那位公子了吧！但不知如何稱呼？”

夜泓雲心念轉動，答道：“他是我的好友，名叫無影。”

李凜便朝煌無影拱手道：“無影公子，李某有禮了。”

“客氣。”煌無影從臥榻上坐起來，朝他點點頭。李凜見臥榻邊擺放著一張輪椅，便想：傳聞中說少主帶來一位瘸腿的禁臠，此話果真不假。

李凜原本是一名落魄的書生，自認為有經世之才卻得不到施展，於是投靠到獨孤堡做了一名食客幕僚，但是卻一直隱而不發，故而在獨孤堡激烈的公子派系鬥爭中一直明哲保身。

最近他也聽說了堡主立儲的說法，便一直有所盤算，等到夜泓雲進入獨孤堡之後，他便認為自己一展宏圖的機會來了——夜泓雲雖然如今無權無勢，但是這也正是他的“優勢”，如今幾大公子互相傾軋，兩敗俱傷，大公子和二公子先後被殺，剩下的三公子不成氣候，而新來的少主夜泓雲沒有獨孤堡少爺們那種奢靡驕傲和歪風邪氣，說不定將來才是一位真正的明主——憑藉他的才能，若能輔佐夜泓雲上位，自己定是百官之首，若進一步輔佐他成為一統天下的霸主，創下猶如當年軒轅帝國一般的千年皇朝，屆時自己身為一代名相、名垂千古都不是難事！

因此抱著這樣的雄才偉略，李凜才主動向堡主稟告，要來輔佐夜泓雲，做夜泓雲第一個幕僚，但是他也知道，夜泓雲一開始一定對自己抱有戒備之心，所以來到之後，便擺出誠懇的態度，與夜泓雲交談起來，並把堡中的情形大致講給了夜泓雲聽。

原來堡中一向分成三大派系，分別支持三位公子，其中以大公子、二公子的人手最為強盛，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大公子二公子竟然雙雙暴斃——顯然李凜還不知道其中內幕——其實大公子二公子正是被一邊假寐的“瘸腿男寵”煌無影所殺。

兩位公子暴斃之後，堡中派系便混亂起來，一向弱勢的三公子聽信幕僚建議，突然對兩位公子殘存的勢力進行圍剿，使得一干群龍無首之眾或潰逃，或歸順，最近幾天三公子夜夜笙歌，正是為此而慶賀。

煌無影在一旁實則靜靜聆聽——這樣看來，昨日的暗殺者應該也是三公子獨孤瑜所派來的。

李凜說到這裏，乾咳一聲道：“少主，下面的話，不便有他人聽見。”

夜泓雲看了一眼煌無影，道：“無影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李凜見夜泓雲如此說，便清楚了煌無影的在夜泓雲眼中的位置，看來自己要取得如同他那樣的信任，還要多加努力才是，於是他作揖道：“李凜願意為少主立得首功，為少主遊說堡中閣老和中間派，以及三公子的政敵，希望在最短時間內，構建少主的後盾！”

夜泓雲暗暗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終究是落進了爭權奪利的泥潭，但是表面上還要裝作城府很深的樣子道：“好吧，此事就暫且交與先生操辦，在下不才，就靜候先生的佳音了。”

李凜答道：“恕屬下直言，少主還不能靜下來——如今三公子之所以不敢對少主輕舉妄動，就是因為少主是得到了老堡主親口承認的接班人，因此少主您要鞏固地位，還要從老堡主處著手——如今三公子忙著日間去看望照料堡主，以示殷勤，堡主對他也多有縱容，因此少主您的這點先機，說不定也朝不保夕，但請少主還要多加走動，萬萬不可在老堡主那裏失了獨寵。——如今堡中生殺大權，還都在老堡主手中，老堡主若是震怒，就算是三公子也不能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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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泓雲和李凜又商討了一會兒，都是些籌劃佈局的事情。煌無影在臥榻上輾轉，最後背對著他們躺著，只是看著窗外——兩人終於相談完了，李凜便撐了傘，出門辦事——因為他是事先奉了堡主的旨意前來，所以三公子暗中的勢力反倒不敢造次，並不敢將李凜怎樣，李凜吃准這一點，才有恃無恐，所以他先行稟告堡主，才敢到夜泓雲這裏來主動請纓。

煌無影看李凜終於走開，才道：“夜泓雲，你準備謀劃你的大業了麼？”

“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前進，沒有後路了。”夜泓雲嘆氣道。

“隨你便吧。不過，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訴你。”煌無影坐起來，雙手放在分開的大腿上，直視著他道：“夜泓雲，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的關係。”

“你的結論是，我們究竟是怎樣的關係？”夜泓雲本來就被李凜說得頭大，此刻又被煌無影揪住問這麼敏感的問題，頓時覺得心更亂了，他揉揉太陽穴，坐下來聽他說。

“我想，也許你我是戀人的關係。”煌無影一句話，使得夜泓雲險些沒從椅子上跌下來，他臉色忽青忽白，難堪道：“你……你不要胡說，我和你不是那種關係！你只是誤會，我對你不過是……不過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暫時彼此照應而已！”

“我的判斷不會錯。”煌無影完全不顧他的說辭，頗為一廂情願道：“這樣吧！你可以試著將我當成戀人，我們試試看一段時間如何？戀人能做的，我都會做到。若是你實在覺得你我二人不合，那便終止這種關係。”

夜泓雲對他的一意孤行自以為是感到哭笑不得，道：“戀人是說說就能成的了麼？你有什麼根據？”

“肉體關係。”煌無影的回答絕得狠狠地噎了夜泓雲一下，夜泓雲臉色更加難看，又想到煌無影也許是一個相當有用的能將，此刻自己要在獨孤堡站穩腳跟，正是用人之際，就算是虛與委蛇又如何？所謂心機難道不就是互相利用加虛偽麼？

於是他便硬下心腸道：“好吧！那我就答應你，暫且一試。但是在此期間，你不要太過火，而且，你最近不可以擅自行動。”

“好。”煌無影一口答應，“那麼，這樣吧！從今天起，我便試著去關懷你，不如從稱呼開始改起——以後你叫我無影，我叫你泓雲。”

“好吧，無影。”夜泓雲說出那兩個字，覺得甚為拗口，半天才叫出口。

“嗯，你也是乾脆人，泓雲。嗯，不好，據我觀察，戀人間的稱呼要叫的更加親密才是——來配合我，我高興了，或許會為你辦事。”煌無影得寸進尺。

“你！你要我怎麼配合你？！”夜泓雲再次哭笑不得。

煌無影臉色依舊是一副冷酷平靜：“云云，雲，雲兒，雲子，你喜歡哪一種搭配？你可以隨意挑選。”

“我可以不選麼？”夜泓雲聽那些昵稱就覺得渾身汗毛倒豎，尤其還從那麼一本正經的煌無影口中說出來。

“那我一天換一個稱呼。今天，就從第一個‘云云’開始吧。”煌無影又躺到了床上，揮揮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