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虐心

　秦銳林就近選了一家較為高檔的餐廳，連菜單都沒看便直接報了幾個菜名，然後仔細叮囑對方少放姜蒜，菜微辣，湯得清淡少鹽，他報完便仍將菜單遞給夏曦，笑道：“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我沒有記錯口味吧？”

　夏曦一怔，他接過菜單，然後便自然的攤在秦宸面前，柔聲道：“宸宸，你想吃甚麼？”

　秦宸聽見吃飯就睡意全無，他興致盎然的翻著菜單，兩眼放光，饞的恨不能把食物從菜單里摳出來。

　夏曦一直注意著秦宸，與他商議究竟點甚麼菜，秦銳林目光卻始終定格在夏曦身上，他很多時候都會這樣不受控制的看向夏曦，即使夏曦甚麼動作也沒有，這已然成了他的一種習慣，連他自己很多時候都不曾察覺。

　點好菜，夏曦便將菜單遞交給服務員，對服務員怪異的眼神也全當無視，兩個男人帶著一個小孩來吃飯，這種組合誰都會忍不住好奇一下。

　幸虧他們坐在角落，夏曦又做了一番偽裝，否則被服務員認出來，夏曦恐怕明天就能直接上頭條了。

　“阿曦，你最近還好嗎？”

　夏曦給秦宸倒了一杯飲料，語氣淡道：“還好。”

　“你……工作就這麼忙嗎？”

　“……”

　“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嗎？宸宸很想你，我……我也很想你。”

　夏曦低著頭，語氣平靜得有些過分，“你知道我為甚麼離開，何必要自欺欺人。”

　即使心知肚明，秦銳林還是被這句話傷了一下，彷彿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被絞碎，他沈默不言，像一頭無法掙脫鐵籠的困獸，夏曦就坐在他對面，他們隔著一段很近的距離，他甚至伸手就能碰到對方，但秦銳林卻心生畏懼，他感覺夏曦在一步步的遠離，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失在他眼前。

　他日思夜想，憂思成疾的夏曦，已經不想再要他了。

　秦銳林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他甚至想去祈求神明，他想再求一次機會，他斷不會再傷了夏曦，但他已然沒有機會了，他丟失了愛過自己的夏曦，並且永遠都再找不回來了。

　即使秦宸在一旁說個沒完，氣氛依然顯得冰冷而沈重，夏曦一如的漠然，絲毫沒有與秦銳林交談的興趣，秦銳林心情低落，除瞭望著夏曦發呆，便也沒了其他消遣。

　返程路上，秦宸吃飽喝足早就趴在夏曦懷裡睡著了，他兩只手仍緊緊摟著夏曦，彷彿怕他會趁機溜走，夏曦心情絲毫不比秦銳林輕鬆，他這幾天待在公司，本想將事情理出個頭緒，卻偏偏越想越混亂，秦銳林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卻又將秦宸用最快的方式送到了他的身邊。

　他不要秦銳林，卻必須牢牢抓住秦宸。

　但秦銳林卻說，他想要回秦宸，唯一的方法就是復婚。

　汽車停在別墅樓下，秦銳林卻久久都沒有下車，他雙手仍握著方向盤，目光空洞的望著前方，四周沈寂的沒有半點聲音，凝重的氣氛在空氣中肆意蔓延，他眼神中盡是掙扎，彷彿某個決定已讓他痛不欲生，以至於做出決定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會就此墜入深淵。

　“你在乾嘛？還不下車？”

　秦銳林開了車門，然後將秦宸小心的從夏曦身上抱過來，夏曦腳有些麻，站在地上仍一陣酸痛，他小步適應著酸痛感，然後轉頭看了一眼秦宸，秦宸已經睡著了，他趴在秦銳林懷裡，已經不會再發現他的離開。

　夏曦緩緩往街邊走，這裡車流量大，打出租車應該不會太難。

　秦銳林遲疑了一下，然後便快速將秦宸放回車內，他鎖好車門，三步並兩步追上了夏曦，夏曦停下腳步，他微微揚頭看著秦銳林，神情冷漠而沒有半點情緒。

　他道：“還有事嗎？”

　“剛回國那幾天，你對我沒這麼冷漠，我以為事情不會太糟糕，現在想來，你大概是想念秦宸，根本就來不及顧念我的存在吧，但我卻真的很高興，我精心計劃著一切，我想先搬到你隔壁，然後再慢慢的融入你的生活，我覺得我已經快成功一半了，你知道那天我有多難受嗎？我從沒這樣精心做過一件事，你卻偏偏告訴我，你想要回秦宸的撫養權。”

　秦銳林安靜的述說著，他盡量不帶有情緒，卻仍然讓話語沾上了悲楚。

　“那一刻，我幾乎快嫉妒秦宸了，嫉妒他佔據了你的內心，阿曦，你究竟怎樣才能忘記預見過的事？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留住你？你說，只要你說，我就甚麼都願意去做！”

　夏曦眼中滿是疲憊，他倦怠道：“這個問題與其問我，還不如問你，究竟要怎樣你才能放過我？還有，你究竟喜歡我哪一點？我改，我甚麼都可以改。”

　秦銳林低笑出聲，聽起來卻更像是哭泣，“你改不了，無論甚麼樣的你，我都喜歡得不得了。”

　“我也一樣，有些記憶就像血肉一樣溶入我的身體里，永遠都無法改變。”

　“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不要再糾纏了，秦銳林。”夏曦認真看著他，“這樣的你只會讓我看不起。”

　秦銳林一動不動的看著夏曦，久到夏曦幾乎要扭頭走人，他目光中的痛苦濃郁得快將夏曦淹沒，他動了動嘴唇，卻沒辦法說出半個字，半晌，秦銳林忽然扭過頭，他背對著夏曦，手指在臉上胡亂擦拭著，他安靜的像是沒有任何異常，夏曦身體被定在原地，他感覺手腳沈重的無法抬起，他鼻子一酸，眼前的視線便被一層朦朧的水霧籠罩。

　他從沒看見秦銳林哭過，那個讓所有人尊崇欽佩的秦爺永遠都無比強大，他沒有畏懼，更不會被困難打倒，但現在他卻在哭，他顯然想努力收回眼淚，卻偏偏怎麼都沒辦法做到。

　夏曦艱難的往街邊挪動，他不想再待下去，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但他卻沒能如願以償，秦銳林突然一把衝過來抱住他，他緊緊的用力著，生怕一鬆手夏曦就會消失不見，夏曦自然不肯如願，卻無法掙脫秦銳林的桎梏，他張嘴狠狠一口咬在秦銳林肩膀上，他咬的很深，傷口幾乎立刻就見了血，但秦銳林卻沒有半點放鬆，他將頭擱在夏曦肩膀上，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夏曦……”

　他痛苦道，“阿曦，為甚麼會這樣？”

　夏曦閉上眼，他腦海裡反復出現自己跳樓的那一幕，他告訴自己不能動搖，無論如何也不能。

　“我不奢求太多，只要我還能陪在你身邊就可以，你看不起我也好，覺得我不要臉也好，我不需要你做甚麼，阿曦，你為甚麼就不肯相信我一次？”

　“放過我吧……”

　秦銳林聲音嘶啞，幾乎帶著哭音道：“阿曦，我求你，我們再重新來過吧，我求求你……你別這麼殘忍好嗎？”

　他在求我。

　秦爺竟然也會求人。

　夏曦突然覺得好笑，事實上他也真的笑了出來，只是表情卻比哭還難看，“我也求你，別再一次次的為難我了，就這樣吧，我求你，就這樣放過我吧。”

　秦銳林好一會都沒有動靜，夏曦被抱的骨頭都疼了起來，他用力試圖推開秦銳林，卻沒想到對方會突然發難，秦銳林像被逼瘋了一樣抓住他肩膀，一手按著他後腦便親了過來，與其說親，還不如說咬更為合適，夏曦閉緊嘴唇，自然不肯讓他如願，秦銳林卻誓不罷休的加大力度，他肆意的親吻著夏曦面頰，彷彿要將他的每一寸肌膚都佔為已有。

　夏曦滿臉都被吻遍，秦銳林仍不罷休的廝磨著，察覺到秦銳林力度稍有松懈，夏曦便狠狠推開了對方，然後一腳踢在了秦銳林小腿上，再狠狠一拳揍了過去，秦銳林不躲不避，最終被夏曦砸倒在地上，夏曦滿臉怒容的擦著臉，然後憤憤然轉身離開。

　秦銳林迅速爬起來，他想抓住夏曦，卻又懾於對方狠戾的眼神。

　“阿曦，對不起，你別走——”秦銳林再次攔在夏曦面前，見夏曦又有動手揍人的趨勢，他連道，“你別走，我走。”

　“……”

　“這裡本來就是你的家，我把宸宸先交給你了，阿曦，我不想你這麼恨我的，但凡能有一點可能……”他情緒仍未平復，聲音低啞，透著無盡的疲憊之態，“……如果我答應你，我嘗試放開你，那你能不能……也稍微再給我一點機會？哪怕一丁點也好，至少……別讓我活得沒有一點意義。”

　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彷彿特別費勁，他祈求般的看著夏曦，像個卑微的乞討者。

　但夏曦卻偏偏早已沒了情，他緩緩的一字一字的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