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每一年的機甲大賽不但是年輕機甲師尋求門路和靠山的大好時機，也是聯邦財團在高端市場展現實力的機會。尤其今年突然多出一個帝國的禦風天翔，而蘇洛在接受採訪時，當眾表示，會派高級機甲師參加比賽，聯邦的財團們，紛紛摩拳擦掌，要跟帝國機甲大幹一場。

相對於科維爾十名高級機甲師參賽而言，凱特就太低調了。凱特傳統產業在民用機甲領域，今年甚至沒有挑選機甲師參賽，而軍用機甲，也只選了天宇資歷比較淺的兩個高級機甲師。一個是海曼實驗室的艾瑞克，這位兄台如今年剛過三十，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優秀人才；另一個是梅隆的特級助手奧利弗。

至於有多少人會私自參賽，天宇向來不限制。無論這些年輕人是想以此為跳板跳槽，還是想以去大型比賽確認一下自己的水準，迪諾向來都會給他們充分自由選擇權。因為他相信，同等條件的機甲師，在他這裡得到的待遇和資源供給絕對不會比其它財團差。

“中級組，能源類，你準備一下。”下班前，海曼直接丟給江離一塊晶片。聯邦的機甲大賽也是按初級、中級、高級來分組。

江離稍微愣了一下，“大師的意思是讓我參賽嗎？”

海曼濃眉一挑，“已經給你報上名了。”

江離頭皮一麻，那個，不會基因序列衝突吧？要是讓別人知道他早就偷偷匿名報了名會不會又被人戳脊樑骨呀。

江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海曼的神色，沒看出異樣，將晶片收好，恭敬地站在海曼面前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這裡面有我曾經的研究資料，機甲能源一直是機甲上最致命的一環，即便現在有各種能量源，但實用效率卻都不理想。”

“給你十天時間。”海曼大師乾脆俐落地將江離打發了。

第二天開始，這位大師再也沒讓江離幫著加工那些低等級材料，而是將他扔進一間倉庫。

江離看著堆得一屋子小山似的各種能量源頭皮有點麻。這些都是報廢掉的能量源。海曼大師的實驗室建立還不到兩年的時間，其他廢料不見多少，能量源卻能堆得如此壯觀，看來，這位大師的重點就在新型能源上。

江離製作機甲十幾年，對於機甲能源自然也十分關注，甚至在他的生物機甲的理想模型中也有對永久能源的設定。

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利用材料的天然屬性來捕獲自然界的能量。人吃飯，能獲得體能，而各種材料無論是生物的還是礦物的都有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這個過程中便是物質儲備和能量儲備的階段。

他設想的生物機甲是能喚醒材料天然屬性，讓他們繼續吸收宇宙中的能量並完成儲備。之前在科維爾做了四台仿生物機甲，只做了感應系統和傳導系統的調整，如果能完成能量系統的自發生長，不但可以解決能量的問題，也能部分實現生物機甲的成長性。

就像五十年的材料經過百年宇宙射線洗禮之後能從四級成長為六級一樣，他的要求就是實現材料的活性。

當然，這東西對任何一個機甲師來說都是天方夜譚。理想很美好，現實卻很骨幹。沒有人會認為這樣的理想能夠真正豐滿起來。

江離心默默跳動著，他知道，他的激情再次被點燃了。

每天他會用兩個小時來學習海曼大師的資料，用五個小時來整理修復這些廢棄的能量源，下午四個小時都在為費德蒙製造機甲——他已經決定在離開聯邦前為這個關鍵時刻助他一臂之力的好友做一台不亞于高斯手裡第四代的仿生物機甲，即便回到家，他還要花五個多小時來製作之前報名過的生物機甲部件。

這樣高強度的工作，沒堅持到一周時間，別人就能從他臉色開出不妥來。一天上午，海曼去廢料倉庫看看自己的乖徒弟在幹什麼時，卻發現他睡死過去了，而他的手裡還拿著一個剛修復好的能量源。

海曼當即氣得跳腳。他自認為自己給江離佈置的任務並不算很重，以前他帶艾瑞克的時候，這個年輕人幾乎有二十個小時被他關在實驗室裡。江小離，只是五個小時而已。果然c等級基因不靠譜。

當天海曼就給費德蒙去了電話，表明，江小離的價值不是替他做那些玩物，他有更重要的使命。費德蒙被他批得一頭霧水，只能連連點頭，於是從那天開始，下午的時間，費德蒙再也不讓江離去他的實驗室做機甲了。

“等過了機甲大賽再說，咱們不急。”他以為小傢伙臉色難看是因為最近黎軒和蘇洛這對國民cp的消息太多。一會兒是他們一起在某個高級餐廳用餐，一會兒是在某個酒店勾肩搭背，甚至還有看見他們去一家珠寶店挑選對戒……

雖然費德蒙不是一個八卦的人，但迪諾卻早將他身邊的人事調查清楚，曾經甚至還提醒他，江小離暗戀著黎軒，這是帝國公開的秘密。

看見小傢伙如此賣命，一定是想借用高強度的工作來沖淡對黎軒的熱情。費德蒙一想到這裡就忍不住地心疼，如果不是有喜歡的人，他真想將小傢伙好好養起來，不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江離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放心吧，只是這段時間太興奮，沒有睡好。”他能不興奮嗎？因為他在海曼給他的資料裡找到一個可能會幫助他實現材料能源化的東西。為此他收集了很多資料，不過可惜得很，這一塊一直是空白，除了海曼大師曾經提出過，還被同期的機甲大師批為異想天開嘩眾取寵，就再找不到其他言論了。

而他整理那些能量源裡竟然還找到有關於那個理論的雛形。雖然失敗了，但是這愈發刺激了江離的神經。他知道，他找到了知音。他知道他一直苦苦尋覓的東西，這位大師也在堅持不懈地尋找著答案。

同時他也明白，海曼大師讓他整理這些能量源的目的。海曼主要接g型頂級機甲以及j型和k型機甲。如果說後兩種機甲對如今的江離來說還是未曾開啟的世界，那麼能量源便會是那最好的一把鑰匙。因為後兩種機甲能量消耗龐大，它們與g型機甲的主要差別就在能量系統上，而海曼大師所研究的能量源是所有機甲都可以通用的，而且將會成為機甲的心臟。

一想到這裡，江離的臉又激動得發紅。

費德蒙摸摸小傢伙的腦袋，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在他面前其實完全不用掩飾內心的憂傷，這種苦中作樂的滋味他懂。

第十天的時候，江離拿著一張圖紙，內心忐忑地站到海曼面前。海曼第一次半路放下手中的活計，叫他進裡面的休息室。

儘管江離有點激動，還是沒忘記給這位一直在忙活的老人端上一杯熱水。

海曼已經拿著他的圖紙在看了，看的很入神，江離就靜靜地侯著，緊張中不乏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位大師的反應。

其實江離設計的並不是一個單獨的能量源，而是整套能量系統。海曼給江離的資料裡能量源的理論和製作方法不下百種，而叫他整理的廢料倉庫裡能量源更是不下千個，但獨獨，這個小傢伙選擇了最被人看輕最不可能實現的能量方法。

對，最被人看輕，就是因為它的不可實現。

海曼的鬍子抖了抖，作為一個大師級人物，他創造了很多別人認為不可實現的奇跡，但獨獨這種能量方案讓他心心念念放不下卻又找不到出路。

而江小離，這個十九歲的孩子，卻給他提示了一條可能成功的道路——能量補充問題——這一直是這個能量源最攻克不了的難關。江離的設計是利用材料的天然屬性來捕獲能量因數，再通過這個能量源儲存和輸出。

這個設想很天馬行空，就像地球文明時期那位鬼才特斯拉設想的在地球上建立二十個電力塔，便能滿足全球人類的供電。人手一個特製的充電裝置，就能將在空氣中無形傳播的電力儲存起來。

換句話說，在默多克星系，如果能建立起這樣的能量站，一樣可以讓機甲在星系內接收到能量持續戰鬥。

江離給出了兩種能量方案，一種便是這樣的能量站，從理論上相對更容易實現，而另一種便是材料生物性活化，讓材料保持生物性的生長。這一種，更像是天方夜譚，但是，卻更讓海曼激動。

他知道，這個孩子比他還有野心。

而最巧妙的是，江離吸收了他的能量源的方案，給自己的全身血管找到了心臟，兩者結合之下，倒真像一個生物體。

而這，也是江離找到的生物機甲的核心。

此刻江離緊張得手心直冒汗。海曼大師會認可他的異想天開嗎？等的時間越長，他心裡越是惴惴不安，就好像回到了五六年前，那場論壇上的大戰。

如果是別人否定他，他或許調整一下還能站起來，如果是海曼否定他，或許他就再也無法站起來了。

“你覺得你的方案可行嗎？”海曼終於激動完了，抬起的眼神波瀾不興，又恢復了大師的裝逼範。

大師在否定他？江離臉慢慢蒼白起來。

“如果是第一種方案，政府若是出錢修建，必然會斷掉很多財團能源工廠的財路。若是第二種方案，能量源會直接嵌入機甲內骨系統，機甲製造成本會大幅度提升。沒有一千萬拿不下來。”這會讓很多熱愛機甲的平民百姓只能對這種機甲膜拜。

海曼從很實際的地方說起，看著小傢伙迷糊的樣子，他的話鋒一轉，接著補充道：“不過，你的創意，深得我心。”

“深得我心”四個字，很簡單，卻將江離從地獄峽谷直接拉上雲端。

“真、真的嗎？”江離的舌頭有點不聽使喚。

海曼點點頭，“這個項目就算沒人肯出資，我們也可以做。有我在，不要怕失敗。”

江離激動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海曼大師都不需要他一句解釋就這樣輕易地認可了他的方案。

江離就跟打了雞血一樣，這些天做夢都在念叨他的能量系統。完成了能量系統，他的生物機甲也就算真正實現了生物性。

黎軒一邊躺在床頭加班看資料，一邊聽著小傢伙低聲嘟噥。這段時間小東西就沒有安分睡過覺。自從跟他成為“家人”後，小傢伙也不跟他鬧彆扭了，每天臉上都掛著乖巧的笑容，害得他想在外面加班都捨不得。

唉，妻子太稱心是會影響事業心的，這真不好！

黎軒又分心了，不自覺地俯身看了江離一眼，一雙唇瓣永遠都那樣不知羞恥地張開一道縫，黎軒忍不住就將手指橫著放到他的唇間。

這本是極為誘人的場景，在他感覺到奇怪的濕意前，還覺得小傢伙真特麼太會勾引人之類的，結果就在這時，江離的嘴角流下了一串很可疑的液體。

黎軒的手抖了抖，迅速拿開，就看見那口水沾在自己的指尖，慢慢滑落。那一瞬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抽了紙巾趕緊擦乾淨，還不忘拿到鼻子下面嗅了嗅——呃，還好，沒有口臭的嫌疑。

黎軒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心頭驀然一動，從抽屜裡翻出一隻盒子。盒子裡面躺著兩枚戒指，上次小傢伙說要成為他“妻子”時，他就買了，可一直沒想好應該怎樣說。

第二天早上江離睜開眼，入目第一眼便看見兩隻手前後交握，將兩枚同樣款式的戒指呈現在他眼前。江離呆愣了好半晌才分清這是現實而不是夢境。而身後男人的鼻息還一直在他脖子後面撓，他幾乎能想見到黎軒的額頭抵在他的後腦勺睡覺的撩人模樣。

江離心神隨之一震，冷汗撲索索地冒了出來——現在這個場景要他怎樣解釋？高斯做得最曖昧的時候也沒給他套上戒指呀。

江離的心嘭咚直跳，被男人胸膛捂著的後背完全僵硬了。他告誡自己不能多想，這次若再賠進去，不是愚蠢，而是傻逼。

他只是想做一個安靜而美好的機甲師，為什麼總有一些人要給他錯誤的信號，更可氣的是，偏偏他對黎軒有感覺……

“好看嗎？”

江離的氣息一滯，嗅到身後男人蘇醒的氣息，有一刹那他不敢動彈。

黎軒爬起來，鬆開了江離。江離顫顫悠悠地坐起身，看向黎軒，“你……”

黎軒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耳根一紅，昨晚他本來只是想給小傢伙試試尺寸，戴上之後越看越覺得他們真是般配，一個自我陶醉就忘記取下來了。

“先替我保管！過兩天我要用。”說罷，人已經看也不敢看江離一眼，跳下床沖進洗手間。

臥槽，我是你管家還是保姆呀，憑什麼這種東西也要我保管？

江離真想將他祖宗十八代都給罵進來，憤憤然取下戒指，往抽屜裡一扔，撂挑子走人了。

黎軒何等英明，他躲在門背後聽著外面的動靜，最後迅速準確地找到江離扔下的戒指，拿了一條鏈子拴好，在江離出門前掛他脖子上，挑著眉命令道：“叫你隨身保管！過兩天我要用！這樣亂扔，丟了怎麼辦？”知道他選了多久嗎？

為了選這對戒指，他還欠了蘇洛一個人情。小傢伙還不知道感激！

江離瞥了一眼黎軒脖子上掛著的那一枚，為毛我要跟你戴一樣的戒指呀。

好吧，是自己不該對他動私心，作為家人，他寬宏大量地原諒他了。

“什麼時候要？”江離將戒指塞進領子裡。

黎軒沒有直接回答，只道：“後天有一個晚宴，你陪我去。”

後天？

“能不去嗎？”後天是他的生日，也是江小離的生日，他還想黎軒能陪他在家裡好好過呢。

黎軒挑了挑眉，不說話。

“好吧。”江離妥協了。唉，一把年紀了，生日什麼的，不過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