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二天，路德維的臉絕對可以用黑如鍋底來形容，靠近他的侍衛幾乎能被熏得寒顫不止。當然，這並不妨礙侍衛和貴族看著他臉上那段完整的皇室獸紋興奮不已。前幾日有人才說陛下捨不得將這獸紋收回，他們猶豫徘徊了幾天，今天，陛下就將獸紋收回了，這充分說明他們在路德維陛下眼裡的身份提升了。

再次沐浴在純正獸紋的低氣壓下，這感覺是分外美好的，就像一朵漂浮的浮萍，終於生了根，牢牢堵抓住了身下的大地，找到了久違的歸屬感。

路德維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些人今天的殷勤眼神，他腦子裡一直在轉悠摩雅思此刻在哪裡，沒有了相互感應的獸紋，他就像放風箏的孩子，把風箏給放丟了，抓心撓肝的各種不爽。他甚至已經開始後悔將摩雅思就這樣爽快地放走了。

他承認，不解除摩雅思的力量的確是存了讓他再回來的私心，就算不回來，至少他能感覺到摩雅思的存在。而現在，他習慣了幾年的彼此感應，一下子被抽空，一顆心輕飄飄的，怎麼也落不到實地。

江離瞥了一眼路德維，這氣場有點壓抑呢。他也摸不透摩雅思是怎麼想的，明明之前還在為路德維沒有解除他的力量而高興，這怎麼一離開卡洛裡就主動解除了呢？難道他是怕在卡洛裡解除，路德維會將他鎖起來？

江離又忍不住將已經在高位上坐下的路德維看了一眼，路德維如鷹隼一樣的利眼直接瞪了過來。

江離被嚇得打了個嗝。黎軒的手十分自然地在他背後撫了撫，還輕聲安慰道：“不要緊張，就算我輸了，巴特也搶不走你。”

江離將他那只礙眼的爪子拿下來，其實他很想說的是，既然輸贏改變不了什麼，那你還打個屁呀打！

但看看這麼多看熱鬧的貴族，江離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十分得體地鼓勵了一下黎軒，“親愛的，加油！”

黎軒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帶著幾分得意地下了對戰場。

瑞達看著黎軒那個背影，十分客觀地評價道：“江，剛才你可以演得更逼真一點……”

剛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的江離，直接噴了出來。

瑞達面無表情地給江離擦拭了一下嘴角，沒忘記繼續補充結論，“如果你多投入一點感情，黎上校說不定會更有幹勁。”

江離對瑞達細緻入微的觀察力已經不想評價了。他只是轉頭看了一眼名義上是他是侍衛，實際上卻跟大爺一樣的三隻坎尼拔。

通訊儀不能用，但並不妨礙延澈進行資料分析。他只用了幾天時間，便將路德維、科林以及玄夜的勢力情況摸了個大概。自然，他也沒忽視巴特的戰鬥力。

“巴特的戰鬥力恐怕會超越黎軒的體能承受程度。”

延澈還清楚記得高斯在激發黎軒變身時，有一項重要指標就是耗幹力量的體能，只有這樣才能將潛伏在體內的其他因數激發出來。

當然，一般的對戰消耗不到那地步，但凡事有個萬一，萬一巴特就是要耗幹黎軒怎麼辦？

延澈下意識地觀察了一下玄夜所在的方位。以那個混蛋的作風，之前能慫恿高斯這樣幹，現在要慫恿巴特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巴特也這樣做，黎軒的處境岌岌可危。

延澈甚至分析了一下如果黎軒變身摩薩羅，他們可以借助的力量。因為這是一場高規格的對戰，來的都是皇室貴族，所以侍衛兵力防守都很強悍，要從這樣的防守圈逃出去，非常難。

幸好，延澈早有防範，在上次夫列來拜訪黎軒的時候，他就以保護江離的名義瞭解了一下對戰館外的兵力部署。

就在他們這個方向的週邊，都是黎軒的下屬，連道格都加入了實習護衛的隊伍。

延澈計算得心力憔悴，費德蒙看得沒心沒肺，時不時大叫對戰很帥。

高斯面色有些沉，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早就不是上天眷顧的那個寵兒，黎軒的成長太快，已經遠遠超出了他這個s級基因的水準。

如果一個人的差距跟你只是一尺，努力一把，你還能觸手可及，可當一個人的高度已經飆升到高山之巔，而你還是半山腰，就是拍馬也追不上。

明明只是幾個月而已，黎軒便將這咫尺之距拉到天差地別，任誰看了都忍不住要感慨。即便如此，黎軒的戰力跟巴特也存在著明顯的差距。

所有人都知道高階塔諾斯的戰鬥力很強大，但並沒幾個人有這個機會親眼見識。巴特看似隨意的應戰，已經讓黎軒應接不暇。

這嚴重刺激了高斯以及另兩位的神經。

能讓黎軒一直處於下風的人，巴特絕對是第一個。

江離眼巴巴看著一滴汗從黎軒的鬢角流過眼角，以人類的身體跟高階塔諾斯肉搏，黎軒絕對是吃大虧。

“若是換做機甲對戰，巴特絕對沒這麼容易占上風！”看到黎軒的狼狽，費德蒙皺著眉頭，些微有些不滿。

江離有點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上磨蹭了一下，終究還是忍住了。他必需相信黎軒，黎軒既然敢挑戰，就應該有對付巴特的策略。

果然，比賽開始半個小時之後，黎軒突然神態一肅，整個人的氣場就完全不一樣了。

“速度增加了百分之五十，力量增加了百分之六十……”瑞達很盡職盡責地稟報黎軒的戰鬥數值。

玄夜抿了一口茶，黎軒的確很出人意料，通常高速對戰半個小時，即便是s級基因的戰鬥天才也會癱倒，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該落敗的時候，他卻像才開始進入對戰狀態，光這份體能就讓人大吃一驚。

果然，這廝身上的摩薩羅基因還在，否則，他沒有這麼多的能量來繼續戰鬥。看起來，最強大的敵人，此刻卻成了為他提供能量的源泉……

摩薩羅果然是一種恐怖的存在。

當然，這只是玄夜先入為主的臆測。在坐這麼多高階塔諾斯都未曾感覺到黎軒身上任何一點摩薩羅因數，足以證明黎軒對摩薩羅基因的控制已經達到什麼境界。

盧卡被黎軒的逆襲徹底震撼了。他的視線在黎軒身上遊弋半晌之後順利滑到江離身上。憑什麼這個奴隸能得到這樣如天神一般男人的呵護？

玄夜看盧卡離開包廂，連詢問都沒詢問一句，他只是看了那邊包廂的江離一眼，隨口對身邊的趙爵說：“找機會把這個注射到江小離體內。”

玄夜原本以為巴特會考慮到江小離的安全，而不讓他出現在這種場合，自己或許就可以找到機會將始原始程式碼封印起來。可顯然，他低估了巴特的自信，這廝是打定主意要讓那個小混蛋看看他跟黎軒到底誰厲害。

這些人的作為簡直愚蠢又可笑。

趙爵看了看那枚針劑，紅眸露出一絲寒意，這是冰素。人類專門用來對付塔諾斯的藥劑。他曾經親眼見過高階塔諾斯被注入這種綠色液體之後，血液凝固的狀態。

冰素的原理很簡單，用高寒將塔諾斯基因冰凍而死，再利用冰素裡人類的活性酶來啟動身體幹細胞重塑人體。但在高強寒氣下重生的人類身體，基因等級連d都達不到，幾乎是人類中最低等級的廢物。

而今天，玄夜要將冰素用到江小離身上……

趙爵不知道自己應該抱持什麼樣的情緒。他曾經因為江小離對玄夜的影響而迫切希望那個混蛋死，可現在，當江小離的一切終於要被毀掉時，他心裡竟然莫名地有些惋惜。

是呀，塔諾斯王室等待了幾百年，培養了幾百年才出的一個始原始程式碼，在徹底蘇醒震驚世人之前，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毀滅殆盡……

他不是同情江小離，他只是還存著一點作為一個塔諾斯對始原始程式碼的嚮往而已。

而此刻的江離，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人算計著，他在為黎軒興奮的同時，沒忘記做最壞的打算。

三台生物機甲空間鈕分別放到延澈三人手裡，“這是加強了飛行系統，雖然不能做遠太空航行，但是，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約瑟城。”

是呀，就算黎軒有什麼不妥，他也不能連累了這三個關心他們的人。

更重要的是，關鍵時刻，或許這些生物機甲能夠救他們一命，顯然自己沒有這個能力。

高斯看著手裡的空間鈕心裡莫名地有些顫抖，因為他知道江離最新做了幾台生物機甲，他從來不敢奢望江離會再給他做生物機甲，可現在，江離卻猝不及防地將這樣貴重的東西放在他手心……

高斯心臟一陣緊縮，驀地轉過頭去，那一刻，他不敢看江離的臉，有一股錐心般的疼痛在身體裡氾濫開了。他想起了幾年，江離也是這樣將他的研究成果捧到他面前，那樣純粹明媚的笑容……

高斯攥緊了手，手背上的青筋直冒，可即便如此，他的臉上依然平靜無波，除了不不敢直視江離的眼睛，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瑞達十分善解人意地給高斯端上了一杯水，將這一刻掩飾過去，當然，他也沒忘記給另外兩位端上一杯。

延澈正鬱悶著退路呢，沒想到這個江離早就已經計畫好了。

但這也從側面說明，黎軒的此番舉動連江離也並不贊同，但是江離默認了。

費德蒙再次看了一下對戰場，雖然有生物機甲他很高興，可這突然冒出來的悲壯氣息，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大手重重地拍在江離肩膀上，安慰道：“我相信黎軒，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他可不會認為黎軒會為了爭一時意氣就將大家置於危險之中！

“喲，這是在做什麼？”盧卡連門都沒敲，直接闖進了包廂。他只見一隻栗色毛髮的坎尼拔正將一隻爪子很曖昧地搭在江小離的肩上，而金色坎尼拔的眼神根本就不對勁，那雙眼睛裡有根本掩飾不住的情誼……

玩3p嗎？

盧卡邪惡地想到，跟獸形坎尼拔玩曖昧，這江小離的口味還真是重呢。

三隻坎尼拔齊齊刷刷地看向他，眼神中的排斥十分明顯，仿佛在問：這個礙眼的混蛋是誰？能丟出去嗎？

瑞達很是得體地做了一翻介紹，當然，只給自己介紹了下一那位盧卡王子是玄夜的弟弟，也是始原始程式碼的延續者，還可能是卡洛裡未來的王后……

自然，瑞達沒興趣給盧卡介紹這三位的身份。而那位王子也不屑于知道獸形坎尼拔的身份，他只不過突然意識到一點，之前玄夜一直說江小離招侍衛有點蹊蹺，莫非這其中原因竟然是因為有奸.情？

“江小離，能跟你單獨談談嗎？”

盧卡看都懶得看那幾位。

江離眯了眯眼，他就知道這個混蛋不會死心，今天他又想耍什麼么蛾子？

江離還未開口，高斯已經站出來說道：“單獨是不可能的，我可以考慮守在三米之外。”高斯同時給另兩人使了個顏色。

延澈和費德蒙都沒有答話。

盧卡看只是一隻坎尼拔，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往外走去。

儘管江離猜到盧卡的無恥，可沒想到這傢伙能無恥到這麼直白。

“昨天，我偷聽到我哥哥跟趙爵的談話了。”

盧卡好整以暇地看了江離一眼，“黎軒的身份是摩薩羅？”哈哈，這真是太戲劇性了。他從來沒聽說過塔諾斯還能跟摩薩羅共存的。這種共存簡直讓他熱血沸騰。以他始原始程式碼的衍生基因，他要接近黎軒，應該也不會被他的摩薩羅基因吞噬。

“就算巴特不會將黎軒逼至變身的地步，我哥哥也有的是辦法讓他變身。至於變身以後，你可知道你們的處境會變成什麼樣？”

“被約瑟城的根達亞圍攻，就算黎軒再厲害也經不住這樣的輪番攻擊。所以，我想到一個解決方法。你要不要聽？”

逗這麼大圈子終於到正題了。江離十分虛心請教，“什麼方法？”

“我可以阻止這場對戰，不過你得離開黎軒，永世不得再見！否則……”

“否則什麼？”

“我要殺你並不難。要不是哥哥說你會做生物機甲，你應該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對，交易就是這麼簡單粗暴。江離真得好好思考一下，不過思考的結果是，他決定堅定不移地相信黎軒。

盧卡對於這個有恃無恐油鹽不進的江小離簡直氣得咬牙。他都已經想好了，如果這個江小離還是這麼不聽話，乘機殺了他又如何，什麼生物機甲，沒就沒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剛伸出爪子，高斯已經沖到跟前，這速度，只是眨眼功夫。盧卡吃了一驚，他並沒見坎尼拔有這樣的速度。在他的意識裡，能夠變身人形的坎尼拔，在這皇宮之中肯定都會以人形存在，眼前的費德蒙只不過是一個連人形都變不了的坎尼拔，能有什麼能力跟他第一個高階塔諾斯抗衡，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但結果很意外，高斯並沒有費多少力氣就擋住了盧卡的進攻。

這邊的響動自然引來了侍衛隊。

盧卡很不服氣地沖侍衛隊喊，“把這個大逆不道的坎尼拔剁成肉醬！”

夫列只是眉頭微微一挑，沖手下吩咐道：“請盧卡殿下去休息！”

盧卡愣了愣。夫列的衛隊卻毫不留情地用鐵鍊將盧卡一綁，同時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刺進了盧卡的手臂，他剛要啟動的磁場就在那一刹那消散，跟著失去意識。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江離還沒回過神來。

夫列沖江離很恭敬地行了一禮，“陛下請您去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還很近，卻是一個有些奇怪的高塔。九層高塔，旋轉梯，全都有侍衛站崗。江離本以為路德維在塔頂，結果塔頂只是一方水晶宮殿，一個人也無。

圓形的水晶牆體上是對戰館的畫面，江離能清楚看到看臺上的高斯、延澈、瑞達，以及路德維。他能看清楚他們的表情，但聽不到一點聲音，一股無形的能量場在宮殿裡遊蕩。

“夫列，路德維陛下他……”江離一轉身，先前開著的門已經不復存在。整個水晶牆沒有一絲縫隙，完整地融合在一起。

江離有些吃驚，用手拍了拍原先進來的那堵牆。可無論他怎麼拍怎麼叫喊，都得不到一絲回應。

反而因為他的躁動，雜亂飄逸的能量場瞬間找到了焦點，向著他身體蜂擁而來……

高斯捏著夫列的脖子，巨大鋒利的爪子幾乎刺進夫列的脖子。

“放小離出來！”

夫列面色不動，只道：“這才是離殿下該呆的地方！”

“離殿下”這個稱呼，高斯從未聽過，明明之前夫列也只是很客氣地稱呼江離的名字，最多也就加個“大人”什麼的。

“這座水晶宮是由卡洛裡最高級的聚能材料製造，能將整個對戰場空氣中散失的根達亞能量集聚到這裡。”

高斯也算是跟江離接觸過很多機甲材料的，對聚能材料即便不懂，但也知道是一個厲害物件。

夫列見他的手輕了些許，也不掙扎，繼續說道：“這場對戰，聚集了約瑟城等級最高的根達亞，黎軒和巴特上將的對戰，必然激發出他們的熱情，這些都能轉化成能量……”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我們需要能量徹底啟動離殿下.體內的始原始程式碼。”

是的，始原始程式碼，在昨天夫列接到這個任務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離竟然是那個始原始程式碼，比盧卡高出不知道多少階的真正的始原始程式碼……

夫列的聲音難得地有了起伏。但現在不是興奮的時候，越是高貴的始原始程式碼需要吸食的能量越多。他甚至大逆不道地問過路德維，為什麼不用路德維的力量來啟動，畢竟路德維能將一個人類變成焜所認可的主人，力量之強大，已經超出了想像。

但路德維卻告訴他，他曾經試圖啟動江離的始原始程式碼，卻沒到三分之一就宣告結束了。他的能力還不夠……

是遠遠地不夠！

夫列暗自摸了一把汗，認真地看著高斯，“我知道你們是黎軒在人類星球的朋友。路德維陛下對你們並無惡意。”

“黎軒知道嗎？”

“……”夫列又暗暗地抹了一把汗，“知道一點。”實際上，黎軒知道的只是計畫的一半。任誰也想像不出始原始程式碼被這樣啟動約瑟城會變成怎樣混亂的局面。

混亂是一切陰謀最好的掩飾，那些蠢蠢欲動的心，又會以怎樣的狀態呈現在始原始程式碼面前呢……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巨大的能量場從對戰場館直沖上來。

江離傻愣愣地看著水晶牆上，那個黑得發亮的男人，巨大的黑色膜翼在他身後展開，一道屬於摩薩羅的獸紋從眉心滿眼到鬢角——黎軒，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