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毒辣鬼婆】

　　借著火把的光亮，眾人看清楚了被圍困在中間的黑衣人的摸樣，不是別人，正是天山派十大高手之一，號稱最老實的程平。

　　程平扛著箱子，看著周圍眾人，眼中閃過一絲緊張，但很快平靜了下來，看後方隨眾人趕來的陸峰，“掌門，怎麼回事？”

　　陸峰冷笑搖頭，“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蒙混過關？你根本就不是程平！”

　　“掌門你說甚麼，我不是程平是誰……”

　　他“誰”字剛出口，就見白玉堂手腕子輕輕一晃，“嗖”一聲，一點寒光，似乎是甚麼絲線一樣的東西扯過。

　　白玉堂再抬手收回，是一片圓圓的盤絲轉。

　　展昭看了看他的手——之前划傷的地方早就痊癒了，而盤絲轉，已經被白玉堂玩得得心應手，這人，果然天分了得。

　　隨著白玉堂收回盤絲轉，眾人就聽到了類似“嘶嘶”的漏氣聲。

　　接著，就見程平的身形開始縮水，似乎瞬間瘦了下去。

　　再看，陳平的那身衣服下邊，是被盤絲轉劃開了口的氣囊，難怪他剛才能潛水那麼久，果然有準備。

　　隨著身形的暴露，那人也無必要再裝下去了，他隨手一拽臉皮……“刺啦”一聲，易容的面皮連同身上的黑色衣服全部被扯了下來。

　　這時候，眾人才算看清楚此人的廬山真面目。

　　眼前站著的，是個身量十分矮小的女人，面皮皺巴巴的至少有五十歲，光頭，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衣服，果然是最適合易容的裝束，其醜無比。

　　“你就是鬼婆？”展昭問。

　　老太婆沈默了一會兒，將箱子重重仍在了地上，眯著眼睛，眼裡有凶光，盯著展昭，“你怎麼知道我是假的？”

　　展昭微微一笑，“你明顯很假！”

　　“小鬼，少在那兒得意！”鬼婆被這麼多人圍困，似乎也不緊張，“我的易容術是天下無敵，毫無破綻的，你不可能看得出來。”

　　陸峰皺了皺眉頭——的確，這鬼婆的易容術簡直登峰造極，不止如此，連說話的語氣、平日的小動作、習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連他們經常跟程平接觸的同門都沒發現。現在想想，程平早前外出辦事，大概是回來的時候被這鬼婆調了包……不知道他現在何處？可這鬼婆心狠手辣又歹毒，誰知道她是不是模仿了別人的樣子，暗算了程平，可能此時程平已經死了，被埋在哪兒都不知道。

　　陸峰越想越氣，這個惡毒婦人簡直不可饒恕。

　　“毫無破綻？”展昭呵呵一樂，“不見得吧，當年還不是被天尊一眼看破？”

　　眾人都默默為展昭點點頭——這人平日溫潤得，關鍵時刻嘴毒啊，鬼婆不愛聽甚麼他說甚麼，可不是叫天尊一眼看破了麼。

　　果然，鬼婆一聽到“天尊”兩個字，怒意就爬了滿臉，“別跟我提那個老妖怪……”

　　“哇……”歐陽少徵忍不住“哇”了一聲，“你也好意思叫別人老妖怪？麻煩你有空照照鏡子好不。”

　　趙普看看歐陽少徵——這人，一吵架就來勁了。

　　鬼婆順勢往箱子上一坐，問展昭，“你究竟怎麼知道我是假的？你根本不認識程平才對！甚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從一開始。”展昭答得輕鬆。

　　鬼婆不相信，“你可的確是程平的救命恩人！這不是我編的。“

　　陸峰對展昭點點頭，程平崇拜展昭這件事，天山派的人都知道，這小子逢人就說。

　　展昭嘴角抽了抽，想起來就生氣。

　　歐陽小聲對趙普說，“展昭是為了程平說他沒有英雄氣概的事情還在生氣。”

　　趙普點頭，表示贊同，“很明顯。”

　　“咳咳。”白玉堂輕輕咳嗽了一聲。

　　展昭也趕緊將不爽一腳踹開，回歸正題，“無論事實怎樣，但有一點你說漏嘴了，所以我一早就覺得你有些問題。”

　　鬼婆微微皺眉，“哪裡？”

　　“你說我救了你兄嫂之後，他們盛情邀請我留下，我說了甚麼來推脫？”展昭反問。

　　鬼婆一愣，眾人也有些納悶——似乎不相干啊？展昭識破鬼婆的身份，竟然是通過一句不怎麼想乾的話？

　　鬼婆似乎在回憶自己說了甚麼。

　　“他是偷跑出來玩兒的不能多待，要趕回家不然爹娘要罵人的。”白玉堂完整地說出了鬼婆當時的原話。

　　趙普等人也想起來了，點點頭——白玉堂好記性！

　　鬼婆皺眉，“這有甚麼問題？”

　　展昭笑，“這話絕對不可能是我說的。”

　　遠處樹邊的殷侯也忍不住笑了一聲，搖頭——這鬼婆想當然一句話，的確值得引起展昭懷疑。

　　“究竟甚麼意思？”鬼婆不解。

　　展昭一挑眉，“從我出生到現在，家裡從來沒人罵我。”

　　展昭這話，說得那叫有底氣。

　　殷侯在遠處點頭，誰敢罵他外孫？！再說展昭小時候就養在魔宮，除了有三百個魔頭寵著，他娘更是鬼見愁，寵兒上天，要星星不給月亮。

　　白玉堂暗自嘆氣，展昭沒被寵壞也算天賦異稟，估計他爹居功至偉，實在是好人品。

　　殷侯想起往事也覺得痛心疾首，魔教三百多個大魔頭寵出了一個聞名於世的大俠，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難道是寵愛驕縱各種溺愛的方式不對？

　　“就憑這麼一句話？”鬼婆雙眉微皺，臉上神色帶出幾分不甘。

　　“可不就是這句話麼。”展昭一笑，“我回去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總算讓我想起來那段往事了。”

　　眾人都看展昭，等他解答。

　　“那天我絕對是心血來潮想吃西瓜了，才在瓜田裡挑瓜。”展昭道，“要回去的時候，程平的兄嫂也的確輓留我了，村民要湊錢感謝我，我的原話應該是，‘太晚了回去家裡人要擔心，真感謝我的話，不用給錢，給我挑兩個甜點的蜜砂西瓜’。”

　　眾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吃貨！

　　鬼婆的臉色已經沈了下來。

　　展昭微笑，“甜西瓜易得但是蜜砂西瓜不好找，當時村民給我挑了好幾個，卻不保證是不是蜜砂的。程平的小侄兒跟我說，‘可惜我小叔叔不在，他可會挑西瓜了，只要拍兩下，立刻知道哪個是蜜砂的，等他回來我跟他說，讓他以後見著你，給你挑西瓜。’”

　　眾人心中瞭然——原來如此，鬼婆能模仿人的外貌、說話語氣、習慣舉止，但不能模仿人的本領，特別是挑西瓜這件事，全憑多年種瓜心得，鬼婆不敢說真話隨便編了一句就此打住，是怕展昭讓他挑西瓜。

　　這話鬼婆估計聽程平說了，當日他的確是偷襲王烙沒法脫身，所以以程平的身份現身。被展昭抓住後，為了避免被揭穿，轉移眾人視線，所以急中生智胡攪蠻纏說展昭不夠英雄氣概。

　　但是鬼婆又不能按照程平的原話說，萬一展昭真讓他挑西瓜呢……不是露餡了麼？真可謂百密一疏。

　　歐陽少徵感慨，“竟然是因為西瓜！”

　　趙普點頭，“是啊，竟然是因為西瓜！”

　　白玉堂也莫名覺得，展昭那天帶回去那幾個西瓜肯定不是蜜砂的，於是他遺憾到現在……

　　紫影自言自語，“好可怕……”

　　赭影點頭，“是啊，這是吃貨的怨念……”

　　黑影摸下巴——展昭真是神人啊。

　　鬼婆的身份就這樣被展昭看穿，雖然眾人很佩服，但同時也忍笑，總覺得這事情很喜感。

　　鬼婆站了起來，“展昭，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測，沒錯，我的確是會易容術，我也的確是假扮了程平，但是這不算有罪，你們找得到任何證據麼？”

　　“這樣子了你還抵賴啊？”歐陽搖頭，表示無語。

　　“證據就在那個箱子里。”白玉堂冷冷說，“你這麼多年廣羅財寶，偷來的東西總要有個地方藏，碧水潭下就是最好的藏寶地點。另外，你當年被我師父打成重傷，哪裡躲藏最好？碧水潭地下溝壑縱橫岔路也多，還有不少中空的山洞可以藏匿，你藏在此處是最好。

　　“你殺死岳城西，並不是為了報復天尊，而是因為他發現了你的存在。”展昭道，“麒麟，其實是你！”

　　眾人都一愣。

　　“哦！”

　　這時，一直跟著陸峰的王烙扶著頸箍，突然喊了一嗓子，他聲音還有些沙啞，但是說話已經不成問題了，“我想起來了，之前城西提起過，他那日在水潭邊撿到了幾個破掉的羊肚氣囊，覺得蹊蹺，就找我們幾個兄弟聊天。他突發奇想，說覺得如果人背著氣囊從水里上來，身上還披著青色的皮子的話，還真像是麒麟。會不會碧水潭裡邊住著人，就藏在那些中空的山東裡頭？他那日說了這些之後，沒多久就死了！”

　　眾人彼此看了看——岳城西被殺，是因為發現了鬼婆，被滅口，這就是一切的起因！

　　“我和程志懷疑城西他們的死因，當時你，也就是程平回來時，我們還跟你說起過這事，還說秋良水性好，不如讓他下水看看。沒幾天，我就聽人說程志在燕林許飛他們出事的時候，去過碧水潭，所以我才跟他打起來。”王烙嗷嗷跳腳，“鬧了半天，甚麼天山派必亡、血染碧水潭，你只是想掩蓋自己藏在水里的秘密。秋良覺得蹊蹺，想到碧水潭查看，被你打到水里，他水性好，可能找到了你的藏身之所，才會帶傷去找師叔祖……這會兒我們要準備大批人馬下水找了，你覺得再躲不下去了，就準備拿著你那點寶貝逃跑了！”

　　“心懷不軌，盤踞於天山派附近，想伺機報復。”陸峰難得臉上平和之色沒有，改為惱怒，“見天山派危難，就乘機引來了空鶴等人，想要一舉滅了我天山，向天尊報復，其心可誅！”

　　“哈哈……”鬼婆長笑了一聲，“你們天山派這群蠢貨倒是稍微找回了一些智慧。”

　　王烙暴脾氣，忍不住了，天山派其餘幾大高手也覺得這個毒婦罪無可恕絕對不能輕饒。

　　“可是。”鬼婆笑得得意，“要是殺了我，你們也就等於殺了自己的小師弟，程平。”

　　眾人都一愣。

　　陸峰追問，“程平沒死？”

　　鬼婆挑眉看了看將他團團圍住的眾人，“狡兔三窟，我自然是留有後路的，你們殺了我，就沒人知道程平在哪兒，到時候，他就會活活餓死，不過如果你們放了我……”

　　“抓起來言行拷問比較有效果。”歐陽少徵插嘴，“有的是辦法叫你開口。”

　　鬼婆冷笑，“你們覺得我會被你們抓住？我這一世可殺過不少人，沒打算自己會有好下場。但死的時候還能拉個年輕人陪葬，很合算。而天尊……對自己的徒弟見死不救，遺臭天下，天山派，也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展昭皺眉低聲問白玉堂，“這個款式的女人天下多不多？”

　　白玉堂無語，想了想，“估計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展昭點頭，安慰狀，“還好還好……”

　　“程平在哪兒？”陸峰問她。

　　“不如這樣，陸掌門。”鬼婆笑著跟陸峰講條件，“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天山派承諾從今以後不再追殺我，我走之後，就將那小兄弟放了，如何啊？”

　　“掌門，這毒婦根本不可信！”幾個天山派的弟子都提醒陸峰。

　　陸峰也知道她不可信，但是程平如今生死難料，天山派已經折損了幾個徒弟，再不能多死一個了。

　　關鍵時刻，向來婦人之仁的陸峰果然開始猶豫不決了。

　　天山派弟子都無奈地望遠處的白玉堂，那意思——你來拿主意吧，掌門估計明天早上都下不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