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出竅

　　陡峭的巖壁根本抓不到可以攀附的落手點。

　　視線隨著身子下墜落得極快。

　　楚烈緊接著慕鳴跳落，在沿途藉著璧山幾顆枯枝緩衝後終於追上，手臂一展將人拉過來緊緊護在懷裡。

　　「媳婦兒？媳婦兒？」楚烈有些慌張地拍拍慕鳴臉頰。

　　山崖間的強風吹得人睜不開眼。

　　「好燙。」楚烈勉強穩住身形，將兩人額頭相貼。

　　從對方身上傳來的熱量，連同微熱的大口呼氣，都在昭示慕鳴身體狀況異常糟糕。

　　也是，昨晚折騰了一宿，今天又經歷了這種事，本來就弱的身子骨哪裡能撐得住。

　　身體還在下墜，深淵如同巨獸張開的獠牙，只隱約可見山間霧氣繚繞，彷彿看不到盡頭。

　　這樣下去不行！

　　再不採取措施，兩人都會沒命！

　　楚烈將懷中發燙的人箍緊，把他身上大風衣的兩隻衣袖纏在自己腰上固定，一手摟著慕鳴腰身，另一隻手大力在崖壁上捶下一拳。

　　強悍的肉身足以在斷崖壁面上留下一個小坑，而借助這股砸出小坑的力量，便能得到一些緩衝。

　　如此反覆，在楚烈這樣體魄都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終於看到了泛黃的土地。

　　「彭。」

　　落地的瞬間楚烈抱著懷中人順地滾了一圈，將墜落的作用力卸去。

　　此刻，已是太陽偏西。

　　冷風颯颯的崖底只有黃土靡靡，視野之內不見草木。

　　楚烈喘了口氣，坐起來。

　　慕鳴還在安睡，只有微紅臉頰和喘得厲害的呼氣，顯示他此刻情況並不好。

　　「冷。」慕鳴的大風衣下只穿了一身薄薄睡衣，崖下的冷風灌入，無意識呢喃一聲，向身邊熱源靠近幾分。

　　難得主動的投懷送抱讓楚烈一僵，接著更大力回抱，將人揉進懷裡。

　　「媳婦兒。」楚烈將側臉貼在慕鳴額心，輕聲說，「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風還在不停作響，穿過岩石峭壁，嗚嗚聲倍顯淒涼。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離開這裡。

　　楚烈冷靜下來後，點開了光腦通訊器。

　　這裡信號並不好，雜音也多，在換著地方試了五次後，終於接通。

　　「楚哥你在哪裡？！」白淮著急神色映在光屏上，「信號不好，我們找不到……接收……滋……具體位……滋……置……」

　　畫面斷斷續續，像是60年代需要調節天線的黑白電視。

　　楚烈微微皺眉，「D33區的高窟斷崖……」

　　環境裡潛藏的危機卻沒有給兩人太多交流機會。

　　「嘶。」如同蛇一般吐息的聲音突兀響起。

　　這裡是崖壁下方角落，由於地勢關係常年照不到光亮，陰暗且潮濕。

　　楚烈抱著人飛快往旁邊一躲，但下落過程中已然消耗了他太多體力，步子慢了一拍。

　　小團毒液精準射到發著微亮的光腦上，惡臭和酸性剎那腐蝕了高科技。

　　沒有遲疑，在毒液還沒擴撒接觸到身體之前，楚烈當機立斷將最後的通訊器往旁邊一甩。

　　帝星為數不多的光腦就地滾了幾米，接而報廢。

　　眼下，慕鳴的光腦又被早早南藝摘除，身上再無可向基地救援的設施，只能自救了。

　　週遭，隨著第一道吐息響起，便有十幾雙紅亮眼睛隨後閃爍。

　　楚烈站起身，腳邊利刃出鞘，擋至身前，另一隻手摟緊慕鳴，一步步向著後方退去。

　　那裡是走出斷崖下方遮蔽的出口，到了那兒，這些陰暗生物便不敢靠近。

　　「嘶，嘶。」吐息聲此起彼伏，慢慢圍了上面。

　　楚烈眼神一掃，便看清楚了怪物摸樣。

　　六隻腳的巨型蜥蜴，匍匐在地，有蛇扁嘴的頭顱，又有兩棲動物厚實的四肢，全身覆蓋棕黑鱗片，緊緊貼地，兩隻眼睛類鷹。

　　好傢伙！

　　楚烈心中歎了一聲，這些怪物絕對不比T4喪屍弱到哪裡去。

　　D33區標記的高窟斷崖他在練兵時候來過一趟，只是當時是通過飛行器直接降下來，避開了這裡，也就避開了這群怪物。

　　這回，真是長知識了。

　　楚烈還在後移，慢慢的，小心的。

　　巨型蜥蜴則在步步逼近，兩方僵持，敵不動我不動。

　　「嗖。」左邊的一隻巨蜥忽然竄了起來，前肢在地上一蹬，跳起足有半米多高，嘴巴張開，長舌纏了過來。

　　楚烈側身一避，對著巨蜥腹下橫掃一腳，藉著緩衝的力道跳開幾步。

　　其他十幾隻巨蜥見狀一擁而上。

　　楚烈頭也不回大步往光亮處跑，僵局已經打破，速度一定要快。

　　「啪。」腳踝被舌頭纏住，毒液立刻在軍靴上留下印記。

　　同時，見人被纏住，數股毒液噴射了出來。

　　「呼。」楚烈體力支撐不住，長時間的神精緊繃讓他出現了小程度的意識暈眩。

　　甩甩頭，牙關一緊，男人彎腰對著那猩紅舌頭一切。

　　「啊。」如嬰兒叫聲的淒厲慘叫刺激耳膜，所有巨蜥皆是一頓。

　　借這空擋，楚烈快速往光亮處跑去，也不管毒液是不是腐蝕了後背。

　　要快！

　　再快一點！

　　慕鳴覺得渾身像炙烤般的炎熱，恍然間，不由運行起了《木乙清靈訣》。

　　一股清涼瞬間透便全身，整個人變得好輕，好輕。

　　咦？

　　慕鳴驀地睜開眼，他感到全身束縛都像消失了一般，尤其是酸痛的四肢，再也沒有感知傳來。

　　「這是？」慕鳴看著自己的手，呈一種半透明狀態，再看自己的腿，竟然是漂浮在空中的。

　　而下面，已然是楚烈抱著「自己」在與巨大蜥蜴搏鬥。

　　怎麼會抱著「自己」？

　　慕鳴無法形容這種奇妙感覺，但他能感到下面確實是自己的身體，就像是，靈魂出竅？

　　真是古怪而又新奇的體會。

　　「楚烈？」慕鳴叫了一聲，卻發現對方根本聽不到，而就在他努力落到地上的時候，一隻巨蜥衝了過來，直直穿過了他的身體。

　　慕鳴僵在原地，一時被這種近距離的疑似死亡驚呆了。

　　這真是靈魂出竅了？

　　他飛快趕上男人逃出的腳步，在對方躺倒在沙地的時候蹲到「慕鳴」身邊。

　　伸手去觸碰自己身體，然直直穿了過去。

　　似乎進不去？也沒有任何吸力？

　　慕鳴不由又看向正在大口喘氣，卻又強撐著起來把「慕鳴」抱入懷中綁好的男人，突然憤怒起來。

　　「你他媽現在是做給誰看？」男人的疲憊，對「慕鳴」小心翼翼的守護讓他心上湧出一股前所謂的憋屈。

　　恨自己的弱勢，恨自己苦心維持的平衡被這男人以一張照片，一個可笑的理由毀盡。

　　而現在，強勢的壓迫、威脅之後卻又這副要膩死人的架勢。

　　你妹，被壓的是老子，是老子！你他媽昨晚不是幹得很爽？！您這溫柔體貼的樣子還真他媽讓我看得噁心！

　　「媳婦兒？」楚烈對於半空中慕鳴的咒罵卻是毫無知覺，臉貼著對方額頭，感到傳遞來的熱度降了些，不由一鬆。

　　D33區荒地是藍海基地練兵的主要場所，生存環境艱苦不說，沙丘地域還特別大，就算是他全盛時期，走出這裡也要三天，何況眼下。

　　而看慕鳴的情況……

　　只希望他們曾今行軍的補給點裡，還有藥物剩下才好。

　　高低起伏的沙丘後方是一輪殷紅日頭，暈著黃光，被沙漠熱氣熏染得模糊了原樣。

　　楚烈回望逃出的崖底一眼，彷彿看到十幾隻巨蜥虎視眈眈的注視，轉頭搖晃著起身，將「慕鳴」背起來上路。

　　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到印象中的那個補給點，否則等天徹底暗下，沒有任何遮蔽的荒漠會更加危險。

　　地上是細碎乾涸的沙礫，每走一步便會陷進一腳印，楚烈背著一個人，踩出的印子就更深。

　　慕鳴原先是跟著楚烈腳步走的，邊罵邊走，後來罵累了，看著面前男人沉重的步子，頓時沒意思閉了口。

　　再後來，即使是靈魂狀態的他也感到有點累了，不僅是身體上，更多是心理的。

　　漫無邊際的黃沙，似乎永遠看不到的盡頭，很容易讓人心理上疲勞，甚至奔潰。

　　慕鳴停了下來，不想走了，乾脆讓自己浮在半空坐下來休息，然後看著男人毫無知覺的，機械地一步步走遠。

　　就這樣分開吧。

　　腦中閃過一瞬間懈怠，直到今日，他仍舊不明自己重生過來的意義在哪。

　　沒有功成名就，沒有虎軀一震小弟趨之若鶩，甚至連穿過來的金手指空間都成了他被欺騙的原罪。

　　至此慕鳴還是忍不住想大喊，還有比他更苦逼的穿越者嗎？！嗎？！

　　誒？

　　面前景色一動，慕鳴坐在半空，發現楚烈已經走出了五米，而超過五米範圍，對方每挪一步，他也就跟著動一步。

　　「……」這是他要被綁死的節奏？

　　天色還是施施然暗了下來。

　　楚烈在一處巨型岩石下找到了補給點的少量水和肉乾，又用沿途採集來的一些枯枝升起了火。

　　無盡荒漠中，藍黑色的夜色裡染了一點明火，虛無縹緲，似在等著待歸的旅人。

　　慕鳴在自己身體旁坐下，忙活了半天還是找不到進去的辦法，索性盤坐著修煉起《木乙清心訣》。

　　楚烈將補給點的驅獸散在周圍撒了一圈，小心收好。

　　高窟斷崖有巨蜥，崖壁也陡峭，顯然是不能原路返回基地了，那麼只有往反方向走，穿過整個D33區，到達自由城外圍和圍城交界的地方。

　　但是有一點，補給點的東西是兩個月訓練留下的，並不能保證每個補給點都有，就必須要省著點用。

　　「媳婦兒，喝點水。」楚烈將「慕鳴」頭抬起，倒出點水在水壺蓋上，小心遞了上去。

　　昏睡中的人根本沒有知覺，加之靈魂出竅在外，怎麼可能喂得進去，清水順著嘴邊都流了下來。

　　慕鳴坐在一旁，看著男人手指攥緊又鬆開，最後自己灌了一口，慢慢哺進去，淡淡瞥過頭，臉上看不清喜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