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收留

　　慕鳴下車的時候天上下起了小雨，在中央小鎮的站點待了一會兒，數著口袋裡問張炳借來的錢。

　　減掉車費只剩12聯邦幣。

　　慕鳴歎口氣，看來他得盡快找個工作攢點錢，不然別說是上星際商船，連最起碼的溫飽都成問題。

　　好吧，他是有空間作弊器沒錯，但坑爹的他總不能一直待空間裡，而在外面進入空間又要隨時頂著被發現的危險。

　　難道要他每次進出的時候頭都選擇在公共廁所裡，最好還是半夜？

　　那樣他會連宵夜都吐出來的啊摔！

　　「平價賓館一晚35，一晚35……」

　　「雙人標間50一晚……」

　　慕鳴走過滿目的招攬人群，一邊擺手一邊往外擠。

　　最低價的單人房間都要35，這讓只有12聯邦幣的土著人情何以堪……

　　中央小鎮比之藍海基地邊上的鎮子繁華不少，但比起帝星來差了不止一檔次。

　　就連楚烈自己也說過，藍海星上的人甚至連光腦都無法普及配置，而現在車水馬龍的街頭，更讓慕鳴仿若重回了二十一世紀。

　　車馬如龍，自身邊兩側川流不息。

　　想到從前世家人，莫名得有些惆悵。

　　「……」慕鳴看著陌生的小巷，扶額頭痛，「又迷路了？」

　　他不是正在找更便宜的旅館，剛剛那條熱鬧的大街呢？

　　好吧，照以往經歷，他確實不該在認路識方向上抱有太大期望。

　　「別砸了，你們別砸了……」老人遲暮老態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慕鳴側耳一聽，好奇上前幾步，接著乒乓落地聲傳來。

　　不遠處，就見三個青年在往地上摔碗碟，由於餐具是合成纖維做的摔不破，他們就人站上去踩。

　　一旁，老人家被一個另一個青年拉住，苦苦哀求著卻只能看自己攤位被砸。

　　慕鳴早過了熱血衝動的年紀，他知道自己身手是絕打不過對方人多勢眾的，而且看對方只是砸攤子，並沒有做出傷害老人的舉動，想來應該是收所謂保護費的。

　　將手推攤子上的破壞乾淨，四個青年大約是覺得沒意思了，罵罵咧咧離開。

　　巷子出來的這條巷是條大路，但因為剛才這一出，這會兒沒人敢離太近，旁邊只有一個人手裡還端著和被砸餐具一樣的碗碟，應該是這攤子的顧客了。

　　鬧劇過後，老人一個人蹲在地上收拾壞掉的器具，天空飄著小雨，拉出一道佝僂蜷縮的身影。

　　慕鳴呆呆站了一會兒，驀然想起自己難得一次回老家，母親蹲在後門折豌豆的樣子，也是這樣的雨天，天氣不明朗，光線很暗，沒由來鼻子一酸。

　　三兩步走上前，慕鳴托起側翻的推車。

　　這時，那位拿碗在吃的中年人將碗遞了過來，往老人手裡塞了面錢，快速離開。

　　地上湯水淋了一地，還散發著些許熱氣。

　　慕鳴利索拾起地上殘骸，順道將老人拉了起來。

　　天暗得快，暴風雨就要來了。

　　猛地，天邊炸響一道悶雷，雷光初現。

　　大雨很快就到了，嘩嘩啦啦拉起一陣陣鳴奏。

　　慕鳴坐在老人矮舊房的屋裡，捧著一杯熱茶，接過老人遞來的乾毛巾。

　　隨意擦了擦，慕鳴端起熱茶吹了吹，小酌一口，肚子回暖。

　　「年輕人，這次真謝謝你了。」老人似乎眼神不太好，核桃眼微鼓，瞄嚮慕鳴身旁的假常青樹盆栽，慢慢才將視線移回來。

　　「不謝。」慕鳴露出一口白牙，至少他找到了一個地方躲雨，而不是找間公共廁所，聞著味道進空間再聞著味道出來，「您是怎麼惹上那些人……」

　　「咕咕。」肚子傳來的空響打斷了詢問，喝熱茶暖胃後，似乎更餓了。

　　慕鳴囧，不知道老人的耳朵好不好使。

　　「餓了？」老人瞇起的眼更小了，沖假常青樹點點頭，笑盈盈道，「你等一下，我去給你熱點面。」

　　矮房不算小，就是牆壁上的粉刷掉落，細細裂紋遍佈，看出年頭老舊。

　　老人是直接下了樓，他們進來時候走的是外樓梯，繞過門口一顆變異老白楊到二樓，慕鳴並不知道下面有什麼，或許是廚房？

　　視線在房內轉了一圈，兩個臥室，一個小儲藏室，沒準真是廚房。

　　「吱呀，吱呀。」有節奏的木頭開合身傳入耳際，窗外傾盆大雨已經轉小，與這聲音交織一起，多了幾分家常味道，意外暖心。

　　慕鳴起身，往樓下走。

　　昏黃的燈光下，就見老人用竹製的□面杖壓著麵筋。

　　垂老的身子越發卑微，但每一動作卻蘊含了節奏與歲月磨合過的流暢，她的動作很快，麵筋的交疊中若只看手，便會遺漏了她的年齡。

　　「年輕人，你怎麼下來了？」老人的耳朵很靈敏，慕鳴下樓梯那刻她已經望了過來。

　　慕鳴目光卻是定在那根竹製的□面杖上，不，那還不算是一根□面杖。

　　竹竿恰好到料理桌外讓人能把握的長度，一頭連接著活扣，嵌在牆壁裡，另一頭便是在老人手裡，中間放著還在壓的麵團，形成足以用力壓面卻又不太費力的角度。

　　「您在做麵條？」慕鳴走到料理桌前，對這個裝置很感興趣。

　　「別您呀您的。」老人嗔怪道，「聽著也奇怪，我姓劉，叫我劉媽吧，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慕鳴，傾慕的慕，鳴唱的鳴。」慕鳴目光挪不開那根奇特□面杖，「這是什麼面？」

　　老人在麵團上撒了一層粉，「就叫竹□面，是我家老頭留下來的手藝，只是到了也沒找到傳人，就只能我上了。」

　　「可惜啊。」劉媽惆悵感歎道，「公路改道，除了熟客很少有人來這吃麵了。」

　　「這就是去路邊擺攤的原因？」慕鳴這才注意到這裡陳設齊全，有些老舊的桌椅凳，打開四扇拼接起來的小木門，儼然是店舖摸樣。

　　「合成麥子貴，人少了成本收不回。」何媽無奈搖頭，「不出去掙點，這店恐怕也要維持不下去了。」

　　屋外陰雨沉沉，顯然不是聊這個話題的好時機。

　　竹竿□面的聲音還在繼續，慕鳴摸摸鼻子，自覺去幫忙燒水。

　　幾分鐘後，熱騰騰一碗麵出爐。

　　料很簡單，變異獸的骨頭高湯，幾根合成青菜，一點肉末便是全部。

　　慕鳴咬了口面，爽滑有勁道，齒頰留有竹子特別的清香，在味蕾間發散開。

　　「何媽，這個面裡是不是加了糯米？」慕鳴嚼幾口想了想，這個湯倒是沒什麼突出，但面裡有種說不上來的口感，像是糯米的軟糯，面身卻富有彈性，這兩種口感摻雜在一起卻能相補相成，簡直不可思議。

　　「咦？」何媽眼中透著驚喜，「小鳴有一條適合當廚師的舌頭呢。」隨後苦惱道，「這是老頭祖傳的配方，我不能說出去。」

　　慕鳴有些遺憾，「這樣啊。」喝了一口湯，忽然想到什麼，「何媽，我看你這麼大歲數做面也怪累的，不如你雇我吧，不用錢，只要給我個地方住，管飯就好。」

　　「啊？」何媽一愣，「你在開玩笑？」

　　慕鳴不好意思，「我出來的時候沒帶錢，晚上要睡馬路了，算了，要是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是看你打扮不像沒地方住的人，有點奇怪罷了。」何媽被慕鳴的坦白逗樂了，「怎麼會麻煩，老頭兒走了我也就一個人，巴不得有人幫我這老身子老骨。」

　　「你留下，工資照給！」

　　有這句話，慕鳴就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

　　而後來的相處，也讓何媽無比慶幸當初做的這個決定。

　　慕鳴是個寶貝，是個大寶貝！

　　在第三天，慕鳴接過了□面的活，並著手開始對湯頭進行改良，使湯麵口味上升了不止一擋，當然，麵團配方還是何媽自己拿捏著。

　　同時，隨著麵店味道一新，熟客們來的次數就多，帶來的還有不少經推薦來的新客人，嘗過之後也變成了回頭客。

　　麵店受益上升，晚上也就不用頂著收保護費的危險出去擺攤，小日子漸漸過得有滋有味。

　　「小鳴，小鳴？」

　　「啊？！」聽到何嬸喊人，慕鳴一驚，嘴裡筷子掉出來，這才反應過來還在吃飯，悶悶去換了雙筷子。

　　「小鳴你沒事吧？」這狀態都持續兩天了，何媽憂心問道。

　　慕鳴搖搖頭，苦笑，心思卻是繫在三個月來一次的星際飛船上。

　　他在麵店待了小半個月，唯一值得他安心的是楚烈沒有找上門來，看上去對方是信守了當初提出的交換條約。

　　然經過一次欺騙，慕鳴卻不敢輕信了，眼下，只有離開藍海星才能解開他心中的疙瘩。

　　另外，他必須要回帝星慕家一趟，關於空間與慕家的淵源，他很想弄個明白。

　　「小鳴。」何嬸擱下筷子，淡淡說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慕鳴一驚，張口就說，「何媽……」

　　老人臉上露出慈愛，是暮近晚年的看透，「你這些天跟客人們旁敲側擊星際商船的事，何媽都看在眼裡。」

　　「我……」

　　「我知道。」何媽感歎道，「從第一面見你我就知道留你不長久，年輕人就該出去闖闖，小鳴你是個好孩子，想離開這裡不用顧忌到何媽的。」

　　慕鳴低著頭不說話。

　　何媽看了他一眼，搖頭起身，進到裡間，很快又出來。「這個你拿去，去虛擬網上買張船票吧。」

　　「這個。」慕鳴看著一疊用紅布包著的錢，連忙擺手。「我不能要。」

　　幾天前他得知上飛船的票價後就一直愁雲慘淡，正想著怎麼快速來錢，卻不想表現太明顯被老人發現，面前這沓足以是老人大半輩子積蓄的錢，他不能要。

　　「跟我還客氣什麼！」老人橫眉，彆扭中帶點小孩子脾氣，好像你不收錢就是對我的輕視。

　　慕鳴笑，還是搖頭，「等小店穩定下來後，我會用晚上的時間出去找工作，離飛船到達的時間還有一個月，多少能掙點，到時不夠，我也就不跟何媽客氣了。」

　　聞言，老人會心一笑，「就知道小鳴是個有志氣的，這樣也好，啊，對了。」何媽忽然想起一些事，說道，「小鳴你不是廚師嗎，可以去虛擬聯網上應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