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定計
蕭山忙鬆開手,將身旁的窗戶拉開了一點,藉著外面的月光,蕭山看得清楚,趙瑗倒在地上,身上穿著一件暗褐色的袍子,額頭冒著冷汗,緊緊的咬著唇。
蕭山嚇了一跳,他伸手想要去扶趙瑗,卻沒想到只一碰,趙瑗就忍不住渾身打冷噤。
兩條胳膊被擰脫臼帶來的絕對是致命的疼痛,蕭山知道自己剛剛出手是朝死裡整的招數,而這些招數都是前世格鬥課上學來的絕無任何花俏一招斃命的東西。
蕭山不敢再去碰趙瑗的胳膊,只是扶住他的脊背,將他靠在牆壁上。
趙瑗疼的直打顫,含恨看著蕭山:「你平時跟我陪練,果然是讓著我的!沒想到居然出手這麼……這麼重……」
蕭山不及跟趙瑗解釋那麼多,只是道:「別說話,閉上眼。」他一面說,一面伸手去解趙瑗的衣服。
趙瑗卻並不閉眼,道:「你……你做什麼?」
蕭山將趙瑗的袍子解開,伸手摸了摸自己剛剛擰過的地方,他好像聽見剛剛有一聲輕響,有些害怕自己把趙瑗的胳膊搞骨折了。此刻他聽見趙瑗這樣問,簡言意賅:「檢查一下,看有沒有傷到別處。」
蕭山檢查了一下趙瑗的胳膊,發現並無骨折,只是被自己擰脫臼,他心中暗暗的鬆了一口氣,萬幸自己年齡不大,力氣尚未恢復,全力出手也沒打斷對方的骨頭。
蕭山見趙瑗額頭上滿是冷汗,便拿袖子給趙瑗擦了擦,道:「骨頭沒斷,只是脫臼,我幫你接上去。」趙瑗不是很放心:「你會不會?萬一不行我明天裝病找包大夫。」
包大夫上次也給趙瑗治過高燒,嘴巴目前看起來很嚴,不會到處亂說。
蕭山道:「放心吧,這個我幹過。」他四處看了看,拿了毛巾捲好塞到趙瑗口中,要他咬住,「一會兒可能疼,忍著點,千萬別喊出聲。」
趙瑗點了點頭,咬住毛巾,蕭山只是用手摸著趙瑗的肩膀,卻並不動手。
蕭山知道跟人上胳膊的時候不能讓對方事先有準備,否則的話對方一使勁會很難弄上去,到時候弄個兩次不成功胳膊也就差不多廢掉了,必須趁對方不備才能動手。他見到趙瑗對自己露出疑惑的眼神,便想辦法引開趙瑗的注意力,道:「我想起一個故事,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趙瑗想要開口說話,嘴巴裡塞著毛巾,他搖搖頭。
蕭山也不怎麼會講故事,順口道:「從前有座山,山裡……」卡嚓一聲輕響,蕭山左手按住趙瑗的肩頭,右手在他腋下一抬,就將趙瑗的左臂接回原位。
突入起來的巨大疼痛傳來,趙瑗不受控制的張口想要大叫,毛巾塞得不夠死,一下子從趙瑗的口中掉了出來,蕭山來不及想其他,順手就用自己的胳膊堵住趙瑗的口。
一聲慘叫總算是堵在了趙瑗的胸腔沒叫出來,但他的牙齒卻死死的咬著蕭山的手臂,直到過了好大一會疼痛漸漸的消掉,他張大口用力的喘氣。
等趙瑗緩過勁來之後,才發現蕭山的手臂被自己都咬破了,上面印著一排牙印,有血珠滲出。青色的月光漏進窗來,將血染成暗紅色。
趙瑗想要開口說兩句,但又不知道說什麼,半晌才道:「你身上的肉長得比最開始的時候結實了很多。」
蕭山笑了笑:「很有嚼勁?」他一面說,一面去自己的櫃中取出了平常準備的繃帶,把傷口纏好後,又用毛巾將趙瑗的口塞得死死的。
上一次他怕弄疼了趙瑗,不敢用力,這次有了經驗,硬是要趙瑗嘗試了把嘴巴張到最大後毛巾依舊很緊,這才開始給趙瑗上右臂。
上右臂的時候依舊接著講故事轉移趙瑗的注意力:「山裡有個廟,廟裡有兩個和尚,要去……」卡嚓又是一聲輕響,雙臂都被接好。
趙瑗的胸腔中發出悶哼聲,渾身都在不停的抖,出了一身汗,他從小到大,從未嘗試過這種鑽心的疼痛,簡直是讓人窒息。
等到趙瑗能夠順暢呼吸的時候,他發現蕭山正在靜靜的看著自己。
趙瑗道:「你看我做什麼?」
蕭山摸了摸自己身上,沒帕子,只得道:「你哭了。」
趙瑗卻全然不覺,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果然被疼哭了。趙瑗覺得有些丟臉,尷尬且不好意思。他胡亂拿袖子把淚擦去,轉移話題道:「你平時跟我練的時候,出手都沒這樣重過。早知道你下手這麼狠,我也不敢偷偷跑來這裡等你了。」
蕭山見趙瑗說話的時候氣息都不是很穩,藉著月色看見他臉色蒼白,伸手一摸也發現他渾身都是冷汗,便倒了一杯涼茶,給趙瑗喝。
趙瑗一愣,他見蕭山遞給自己的是對方平時喝水的杯子,有些不習慣用別人的東西。
蕭山道:「只有一個杯子,你將就一下吧。放心,我身體好的很,沒病,不會過給你。」
趙瑗也不再多講究,一口氣把水喝了,覺得這才好了一些。
兩人在黑暗中靜靜的坐了一會兒之後,蕭山才道:「本來我打算去找你的,沒想到被你搶了先。」
趙瑗道:「我知道你有事情要跟我說,但我不能再表現的和你親近,所以才當著眾人面故意如此的,你不要難過。」
蕭山道:「我沒有難過。」
趙瑗不語,過了一會兒道:「我臨走的時候看見你的表情了,又是焦急又是傷心的樣子,你騙不了我。」
蕭山也就不再嘴硬,只是笑了一笑。趙瑗道:「或許你會認為我過於小心,但自從秦熹走後,我就覺得事情有點蹊蹺。他怎麼可能不經人通報出現在我府上?我想一定是有什麼問題。」
蕭山表示贊同:「那你問過府上的那些太監沒有?」
趙瑗搖頭:「沒問,本想讓甘忭去打聽一下,但人人都知道他是我身邊得寵的太監,肯定不會對他說實話的。我自己去問或者讓身邊的人去打聽,不僅問不出什麼,反而打草驚蛇。」
蕭山想了想,說:「我也琢磨這個問題,我問過秦熹,他說是他讓人不用通報的。當時我就懷疑,為什麼你府上的人會聽他的話。後來我進了秦府,秦檜問我府上的一切,我全部照實說了。」他說道這裡,去看了趙瑗一眼,這個時候窗外的月亮鑽入雲層,本就不清晰的光便更加昏暗了,看不清趙瑗臉上的表情。蕭山很擔心趙瑗會因為這個事情而責怪自己,心中有些不安。
他正在忐忑的時候,一雙有些涼的手伸了過來,將他的手握住。趙瑗的聲音低沉:「我信得過你,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的。」
蕭山聽到趙瑗這樣說的時候,有種想緊緊抱住他的衝動。他最害怕的就是面前這個人會因為此事而不信任自己,現在親口聽到對方這樣說,他心中只覺得一陣熱血湧過,覺得有些激動。
蕭山反握住趙瑗的手,道:「你的手好冷。」語音之中已經有些哽咽了。
趙瑗道:「不礙事的,主要是剛剛太疼了,應該過一會就好了。」說著便想抽回自己的手,但蕭山卻將其握緊了,並沒有放開。趙瑗也就隨他去了。
蕭山道:「我說了你在府上的一些細節,秦檜聽得不住點頭,又往更深處套我的話。他之所以會這樣,一定是我說的和他知道的相一致,他認為我並沒有騙他。所以……」
趙瑗接著往下說道:「所以,府上一定有秦檜派來的,我不知道的奸細,在暗中監視我!我雖然有所懷疑這一點,但並不敢肯定。我想,秦檜明明可以偷偷的把你叫去問話,卻非要讓秦熹過來在我眼皮底下把你喊走,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了。」
蕭山一愣,他一直以為秦檜的這個舉動,無非就是想要離間自己和趙瑗的關係,但根本想不到和其它的奸細有什麼關係。
趙瑗低頭沉思:「我和你頗為親密的事情,秦檜一定知道,他心中非常清楚,如果我和你徹底的站在了一邊的話,就會集中力量對付其它的奸細。所以他為了保護其它的暗探,便故意用這個方法,讓我對你產生懷疑猜忌,讓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將府中一些消息走漏的責任也怪在你身上。這樣的話,我便會用大力氣來防範你,相對來說,我對他人的防範就會放鬆!這個方法既能離間你我,又能掩護其他的奸細,可謂一石二鳥。」
蕭山低頭想了一會兒,對趙瑗的分析能力表示很欽佩,他只想到了一點,但剩下的那一點,卻是決想不到的。
趙瑗道:「我既然知道了王府中還有其它的奸細,又知道了秦檜的用意,便將計就計,對你故意疏遠,顯示出厭惡。正好官家詔我進宮,問起我是否身體有恙,我借題發揮一通,也算是遂了秦老賊的意了!」
蕭山聽趙瑗解釋的清楚,有覺得趙瑗其實也很賊,便笑道:「你還說他是老賊,我看你也快成小賊了!」他本就握著趙瑗略微冰涼的手在幫他捂熱,這個時候他一面笑,一面捏著趙瑗的手,說出來的話也不是很恭謹,簡直就像是在調戲對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