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錦溪的奶奶對孩子婚事很是上心，第二天就找了六奶去幫著問問，如果柳葉真的看上大寶，她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等錦溪從菜地回來，就看到奶奶笑容滿面的翻東西。

　“奶，你找什麼呢？”錦溪奇怪的問。

　“找上次大姜弄回來的一塊紅花布，唉，找到了。”老太太從炕櫃裡掏出一個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是紅色帶大牡丹花的棉布。“這布就這麼幾塊，給柳葉一塊做個棉襖，再給你留一塊將來給你媳婦做衣服。這種大紅布不好弄了。”

　錦溪聽了臉上表情有些僵硬，雖然跟姜宸一直沒有過於親密，可是兩人如今心知肚明，錦溪也無法欺騙自己，他是喜歡姜宸的，所以就算因為爺奶的關系不敢挑明接受這份感情，可是心理上已經不能接受別人了，就像奶奶說的將來結婚的事，是沒影的。

　他調整一下心情，“奶奶你說給柳葉？她已經決定嫁給大寶了？”

　“可不是，你六奶去問，結果柳葉一下就答應了。你六奶說柳葉可樂意了。”奶奶臉上都是笑容，好像多少年的心事終於放下了。

　錦溪皺了皺眉頭，這柳葉真的喜歡大寶？難道還有什麼目的？

　看著奶奶高高興興的准備東西，錦溪想了想轉身離開了他得去問問。

　錦溪來到後面大隊部這裡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當初救出不少女人，她們都是沒有根基無依無靠，還經受過磨難的女人，村裡接受了她們將她們安排在這裡，開始的時候這裡的女人還死氣沉沉，可過去這麼長時間這些女人相互安慰慢慢的好了起來。

　這些女人就在大隊部開始了新的生活，當初那幫人留下這幫女人年紀都不大，最大的才三十二歲，最小的也只有十五歲，這些人因為相同遭遇慢慢的處出了感情，跟一家人似的，一些女人因為受到傷害，也不想再結婚，她們都自己站了起來，做事很積極，甚至有的女人學著巡邏隊訓練，在危險的時候自己拿起了武器，當然還有一些受到傷害不大，或者自己想開了，也能接受別人，就跟村裡人交往，最終走到一起。

　“柳葉-”錦溪看柳葉正在院子裡打水，現在是做蕨菜干的時候，用水很多，好在大隊部的院子裡就有一口深水井。

　錦溪走進院子，接過水桶幫著柳葉打水。

　“你都好了？還是給我吧，我怎麼看你更瘦了呢？”柳葉看錦溪搖著軲轆手上筋都起來了，看著還沒她有勁的樣子。

　錦溪將桶拿了下來倒入旁邊的桶。“這裡的冰要鑿一鑿不然滑倒就不好了。”

　“我知道這是剛凍的。”柳葉把地下的桶拎起來送屋裡去回來就看到錦溪拿著錘子鑿冰。“你找我來有事？”錦溪一般來這裡都是辦事，這回好像是特意來找她的。

　“嗯。”錦溪手上動作沒停，“我想問問你，你跟大寶的事。”

　柳葉嗤的笑了“我估計你也是為這事。”

　錦溪看著柳葉，這姑娘長得很漂亮聽說是C市大二學生。各方面都很出色，“你這條件咱們村子裡的小伙子隨便選，怎麼選了大寶了？”

　“你的哥哥你應該知道他很好。為什麼還要質疑？”

　錦溪搖了搖頭“這不同的，大寶是我哥哥，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自然希望他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可我不確定你也是這麼想，我不希望大寶受到任何傷害。”

　錦溪想了想說“可能我這麼說有點過分，可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答應奶奶跟大寶的婚事，現在生活是發生了變化，雖然我們不缺吃不缺穿，可是還是有朝不保夕的危險，但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或許三五年或許七八年社會秩序就會重新建立，到時候一切恢復正常，那個時候你還能跟大寶一起過下去麼？很多人都是能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或許有一天世界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到時候你還會跟大寶在一起麼？”錦溪真怕柳葉是為了他們家才嫁給大寶的。

　柳葉聽了臉上沒有太多的波動，“其實不光你這麼想，這院裡一大半的人都這麼想我，她們也覺著我是為了你們家才想嫁給大寶的。或者村子裡一多半人都這麼想。”

　柳葉突然嘲諷的笑了一下，“我有一個男朋友，他是我們隔壁村子的，我們是初中高中同學，還一起考上了一個大學，他學習好腦瓜好，我能考上大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我們家離高中遠，周末回家的時候坐很長時間車晚上到家也很晚，如果我一個人我都不敢走，他每次都把我送回村子然後再回家，上了大學後我們就建立了戀愛關系，我們還計劃了，大學四年一起打工，等畢業後爭取留在C市，如果沒有這場災難我們也許就是愛情小說裡的男女主角。”

　柳葉看著錦溪，眼圈泛紅了。錦溪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

　“發生災難的時候我們沒有回家，依然留在學校，那時候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後來又被困在學校裡，或許在危難的時候能看清一個人的本性？學校食物不多，沒人每天四兩米飯或者兩個饅頭，他是男生吃的多，我總是自己餓著留一些給他，開始他還謙讓一些，後來就當成理所當然，饑餓恐慌，讓他脾氣變得暴躁，那一段日子我發現身邊的男人並不能依靠，我失去了安全感，不過我們的婚事已經得到家裡人的認可，那麼些年的感情總不能說放就放。”

　“後來我們回到了家，那時候到處都缺少糧食，我父母還是種地的，他爸卻干起了運輸生意，所以家裡存糧不多，之後他就開始來我們家借糧，我們兩個已經見了雙方父母了，我爸媽是實惠人，每次都沒讓他空手而回。他嘴上很會說，假如我們倆打架就是他的錯讓他一說也就成了我的錯，你說是不是當你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的缺點就全都看的見了？”柳葉現在回憶起來，災難前的人和災難後的人好像是兩個人。

　錦溪聳了聳肩肩膀“也許吧，不是有句話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你喜歡他自然看不到他的缺點。”

　“那天那幫人突然闖入村子，我們家因為住在村西，離得遠，我爸正好看到那，他趕緊跑回來，我們藏了起來，他當時也在我們家，我們家沒有地窖，不過下屋有一個紅薯坑，裡面裝了紅薯，裡面只能藏兩個人，我和我媽就藏在裡面，他和我爸藏在豬圈，結果他打了個噴嚏，暴露了，那幫人就把他和我爸抓了起來，那伙人不留男人，他怕死就把我們供了出來，想要換自己的命，結果我爸反抗被那幫人一槍打死了。我和我媽也被抓了。呵他也沒有跑，那幫人根本不想放人。”

　柳葉說道這裡眼淚流了下來，“我媽臨死前讓我好好活下去，她沒怪我，是我把災難帶回家，可是她最後惦念的還是讓我好好活下去。我得謝謝你那天你救了我，讓我不至於活的屈辱。如果你不來我想我也會活下去，只不過那就會是一個行屍走肉，但是我聽我媽的話只要有一點機會我就活下去。”

　錦溪看著柳葉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那天她是第一個恢復過來的，很堅強很有活力，或許她母親的遺願就是她的動力。

　“我從十四歲認識他，直到最後才發現自己信錯了人，我還能相信誰，誰又能是我的依靠，在這個世界上想要活下去，靠的還是自己。”柳葉看向錦溪“你知道嗎，我第一次見到大寶看到他那雙眼睛，就覺著這世界上還有那麼純粹的人，簡直就是奇跡，這跟智力沒有關系，他什麼都明白，你應該知道，大寶他雖然智力跟不上可是他情感上很純粹，更能分辨人的情緒，他只要感覺到你的善意，就會釋放自己的善意，跟他在一起很溫暖。”

　“而且大寶能給我安全感，跟他在一起我能放開一切，他值得我信任。這跟你們家庭無關。我知道大寶的智力在一點點恢復，我教過他學習，知道他的進步，可無論他的智商恢復成什麼樣，他也沒有變，依然那麼純粹，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像他那樣讓我輕松安全了。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有一天會離開大寶，因為離不開他的人是我。”

　錦溪深吸了口氣，他不知道怎麼說，柳葉跟他說這麼多，是希望錦溪能接受她，不過他覺著或許今天的柳葉才是真實的，一個受過傷害的人，以前那個或許是她的偽裝。不過錦溪能看出來柳葉對大寶是有感情的，因為她說到大寶的時候眼睛裡都帶著亮光。

　“好吧，不過你們的婚禮可能要等一段時間，家裡沒有新房，等新房蓋好了才能給你們舉行婚禮。”

　柳葉笑了，“我不急，只要你不再像防賊似的防著我接近大寶就行。”

　錦溪搖了搖頭“放心不會了，再說以前我就算防著你你也沒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