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鬥法
隨著這動作,魏陽只覺得頭皮一麻,似乎從劍身處蕩起一陣波瀾,直直向外沖去,只聽“砰”的一聲脆響,比以往除祟時略小一點的天破聲在空中回蕩。有了這聲響,張修齊把劍一抽,提足就朝前方沖去。
另一邊,許嵩整張臉都黑了,幾滴鼻血滴在了地上,他身前擺著的四張黑符全部都從中開裂,這是他重新布下的截陽陣,還沒施展開來就徹底被破。如果說剛才的牽煞陣還只是小試牛刀,那麼這個截陽陣就是真正硬碰硬的第一把,而他輸的乾脆俐落。要知道他用的可是沾有穢血的九轉黑符,就算是白天,也不該這麼輕易就落下陣來,那倆小子才幾歲,能有多深道行?
除非他碰上的是……正一籙的行家。
想到這種可能,許嵩頭上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須知道法中門派林立,與符籙一道有精研的本就不再少數,但是最大最厲害的還數三山符籙,也就是茅山的上清籙,閣皂山的靈寶籙和龍虎山的正一籙,由於歷史原因,上清籙和靈寶籙在歲月長河中漸漸式微,正一籙便成了三山符籙之首,流傳下來的符法,十有八九跟龍虎山有些關係。因此不論是什麼符法,碰上天師道的高手總會力有不逮,更別說現在還是白天,他身上大半的降陣都沒法發揮最大功效,如果真是正一籙高手,那麻煩可就大了!
不行,既然可能是那種大派,更不能讓他們逃了!許嵩只是驚慌了片刻,立刻鎮定下來,扭頭沖趙廣發吼道:“都他媽是你惹的禍,趕緊派人給我攔住了!”
隨即,他從懷中掏出三個一寸長的木偶擺在了地上,嗤的一下戳破指尖,把食指血滴在了木偶頭頂。陰風頓時從木偶之中卷出,滴溜溜在面前打轉,猶若實質,似乎在組成什麼新的陣法。
看到面前這個情形,趙老大哪里不明白,這是踢到了鐵板!許大師那是怎樣的人物,他都慌了神,開始用狠招了,可見對方的厲害,自己不過就是捆在繩上的螞蚱,哪里有半點退後的餘地。電光石火之間,趙廣發已經想的清楚明白,鐵青著臉沖身邊的光頭中年人說道:“勇哥,去給大師爭取時間!”
那個面目猙獰的男人沒有廢話,立刻帶人沖了出去,既然是鬥法,對方該擺下陣仗準備施法才對,能阻擋對方一刻,他們的勝算就會大上一分!想法不錯,然而剛剛沖出巷口,他們就迎面撞上了向這邊跑來的張修齊,看到這夥人馬,小天師停都不停,手上一張黃符拋了出去,只聽哢嚓一聲脆響,黃符在空中炸成了幾片,隨著這動靜,這夥人腦袋同時一暈,身體強壯的還勉強能站住腳步,體弱一點的直接就滑到在地了。
這符可以說是震魂術的加強版,最常用於這種遭受圍攻的場合,張修齊看都不看這夥匪徒,直接沖進了小巷之中,正對上了還在施法的許嵩許大師。
“樟柳陣!”一眼就看出了許嵩布的是什麼陣法,張修齊目光中閃出殺意。
所謂樟柳陣是一種邪門鬼法,要以一種名為商陸的植物根系為引,雕成木偶之後用鬼火引出幼童生魂,將之束縛其中。這裏是有講究的,生魂只能用病弱孩童的魂魄,最好孩子生前還受盡折磨,痛苦而終,只有這樣煉製出來的樟柳童威力才足夠強大。而會用樟柳陣的,十之八九都是降術師,這群人毫無底線,任用法術,可以說破壞了道庭共同遵守的法則,這樣的“邪魔外道”,就算不是龍虎山出來的逆徒,也是必須得而誅之的!
這些事情,早就刻入了張修齊腦中,沒有絲毫遲疑,他手上的隨侯劍一轉,劍尖劃破了手指,用那染血的手指憑空作符,飛快的畫了起來。
小天師的出現就讓許嵩大吃一驚,如今看到這手空手畫符的指法,更是讓他面如金紙,毫不猶豫,他指尖法訣一掐,催動起來尚未成型的樟柳陣,只聽一陣陰風呼嘯,三團黑霧從木偶中沖出,朝著張修齊撲去!
沒有半點驚慌,張修齊面前的血符已然畫成,一點金光從符中竄出,這是龍虎山粹真爍陽符,能夠瞬間積聚身遭所有陽氣為己用,加之現在不到下午2點,還在未時,天上的日光也對陣法有極大幫助,只見一黑一金狠狠撞在了一起,一聲劇烈的天破聲在小巷之中炸開。
許嵩面前,三枚木偶全數碎裂,他也一口鮮血噴在了地上,而張修齊那邊只是身形晃了一晃,鼻中滲出一道血線。孰勝孰負一目了然!
沒想到這年輕人如此厲害,許大師的雙眸都縮成了針尖大小,看著對方再次想要衝上的身影,終於把牙一咬,刷的一聲抽出張符,指訣一掐就扔在了地上!那符不是黑色,反而帶著一種骯髒的血污色澤,符上灰白符文乃是用幼童骨灰混合商陸粉繪製,只是一接觸地面,除了張修齊以外,許嵩身邊所有站著的人全都趴下了,頭暈目眩,幾欲作嘔,像是身體中有什麼要被憑空抽出!
這是他師父留給他的保命符,比龍虎山震魂符更加霸道狠辣,可以一瞬間抽取身邊人的魂魄之力為自己所用,不過這符太傷天合,根本沒有使用替身抵消天譴的法子,只能折自己的陽壽,這麼一下,現在身邊的人又這麼多,最少都要損個十年壽數才行,不過威力,自然也就更大了……
許嵩臉上露出又是興奮又是瘋狂的表情:“龍虎山來的嗎?給我趴下吧!”
隨著這聲暴喝,一股比刀槍還鋒利,比戾魂還陰冷的氣意爆發出來,直直朝巷口刺去!
雖然還站在那裏,但是張修齊的身形已經不穩了,其實剛剛許嵩誤打誤撞,正好切中了他的軟肋。小天師是缺了一魂的,對於這種抽用神魂的符術抗性最低,只是血符爆發的那一瞬間,他體內的二魂七魄就有暴動傾向,這感覺如此熟悉,熟到讓他目眥欲裂,渾身顫抖,他像是碰到過類似的法術,在他小時候……
然而攻擊來的猛烈,容不得他半點分神,手中隨侯劍一橫,他咬緊牙關想要硬抗,誰知一個圓乎乎的東西間不容髮落在了腳邊,只見烏龜老爺從天而降,穩穩趴在了他面前的水泥地上。
這可不是只普通烏龜,老爺一落地,四爪頭顱立刻都縮進了龜殼之中,相反殼子上卻爆出一陣銀光,斑駁墨紋齊刷刷出現在它寬大的背甲之上,那是副完整的太衍數圖,每一寸龜甲都蘊含出玄妙氣意,相呼相應,構成了一座牢固無比的堅盾,死死護在了張修齊面前。
誰也不知這太衍真訣能阻上多久,然而就這麼一瞬,也足夠了!一口真涎液噴在了隨侯劍上,五張符紙脫手而出,小天師的三山符籙對上了那張拘魂血符!
許嵩的臉都嚇白了,他哪能想到面前這小子竟然能用如此厲害的陣符,還帶著能夠護體的神龜,然而鬥法已經到了此等時刻,再想退縮也已經晚了。趁著兩邊符籙僵持的一瞬,他從懷中取出了一直隨身帶著的瓷娃娃,這是他的本命法器,也是用自己親生骨肉祭戀的“鳴童”,用力咬破舌尖,他急匆匆的用鮮血在上面畫了個符號,一聲咯咯輕笑從那白胖微笑的瓷娃娃體內傳出。
只聽哢嚓一聲巨響,兩方僵持終告結束,血符和黃符同時炸碎!張修齊身形一晃,單膝跪倒在地。控符數是有數量限制的,一口氣用上這麼多龍虎山真篆,再厲害的人都要虛脫片刻,更別說他還缺少統帥三魂的天魂,此刻兩眼都要冒出金星。然而對面那人竟然還沒倒下,在混沌之中,他用力撐起身體,想要再次站起身來,他身後可是還有人要保護的……
幾番鬥法可謂兔起鶻落,魏陽沒有張修齊跑得快,根本沒來得及助陣,剛才看到那幕情形,只把手裏拎著的烏龜老爺拋了過去,可是眼看齊哥都站不穩了,對面那男人竟然還捧著個瓷娃娃念念有詞,魏陽雙眼都有些發紅了,一個箭步沖上前去,用力扶住了那搖搖欲墜的身影。他沒想到一個渣子行竟然能請到這麼厲害的術師,更沒想到這人使出的法子,齊哥和烏龜老爺聯手都無法抗住。
然而魏陽沒有退縮,雙目怒睜看向前方,在他的雙眸中,一道幽幽鬼影從瓷娃娃裏躍了出來。
那是個不到五歲的孩子,穿著一身煞白喪服,臉色鐵青,獠牙外翻,猩紅的血舌掛在唇邊,根本沒有幼童的可愛,反而凶戾陰狠,帶著森森鬼氣。此刻天光還亮的很,可是它竟然不懼日光,就這麼憑空出現在巷子正中,光線似乎穿透它細小的身軀,讓那模糊身影一閃一閃,就像時隱時現的鬼影,只是僵持了一瞬,那孩子咯咯一笑,忽的一下就撲上前來!
一股讓人作嘔的腥臭邪風卷來,魏陽的手指都顫抖了起來,作為壓陣用的邪物,這東西應該厲害的狠吧?可是齊哥這樣的狀態,哪里還能使出什麼法術,他一個人又能做些什麼呢?
然而那鬼物根本沒有給他思索的餘地,一瞬間就撲到了兩人面前,烏龜老爺背上的殼子已經沒法放光,就跟睡著了一樣,張修齊奮力想要舉起手中的短劍,再來抵擋那麼一下,可是魏陽已經搶先擋在了他身前。
沒有鮮血橫飛,沒有惡魂穿胸,甚至都沒有什麼太過奇異的聲光效果,揮在半空的小小鬼爪突然停下了,像是見到了什麼極為可怖的東西,那小鬼發出了一聲淒厲慘叫,轉身就想逃跑,可是沒有容它逃脫,魏陽掛在胸前的骨陣亮了起來,那枚來自廟頭山墓地的骨節閃出了白森森的光芒,在那光華之中,鬼童身形像是融化了一樣,盡數被骨陣吞噬,消失不見。
所有人都愣住了,許嵩的嘴唇哆嗦了起來,他掌中那個瓷娃娃哢的裂開了條細紋,緊接著紋路越變越密,如同蛛網遍佈娃娃周身,嘩啦一聲碎做一地。這可是自己的本命法器,口中鮮血狂湧而出,他兩眼一翻,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