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西澤拿到了出道以來第一個獎，還是芃督獎這種份量十足的獎項。

　　看著他站在領獎舞台上致謝微笑的模樣，再看著他從舞台上手握金盃從容走下，坐在舞台下看著的不少人心裡都不免唏噓，不知是西澤太有實力，還是說他真的太幸運，就算是幸運，也幸運得令人羨慕令人嫉妒。

　　頒獎典禮還在繼續，劇情類最佳男主角頒完之後便是穿插的嘉賓表演，西澤剛坐回自己的位子，旁邊周魔看沒有拍攝鏡頭對著他們這邊，便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西澤手裡的獎盃，帶著一小抹不太明顯的苦澀，道：「給我看看。」

　　西澤把獎盃遞給他，周魔也是和西澤熟了，才敢提這麼「不要臉」的要求，這要換了任何一個其他人坐在他旁邊他都不會這麼說。同為提名者卻沒有獲獎，就算表面上維持得再好，心裡多少也會不甘，畢竟曾經被提名吊起過希望，也曾經幻想過頒獎嘉賓開口報出自己名字瞬間的喜悅場景。

　　芃督獎的獎盃是水晶嵌金的長方體獎盃，獎盃本身的形狀並沒有特殊寓意，其形態不過是模擬如今芃督要塞上的一棟標誌性建築而已。

　　周魔握著獎盃細細打量了一下，旁邊ＭＯ把獎盃順過去也從頭到尾看了一眼：「哎，我還以為是鑽石做的，原來是水晶。」

　　周魔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被這話逗得哭笑不得，「你去哪兒找這麼大的鑽石？」

　　ＭＯ：「一個水晶獎盃而已，沒他你難道還不演戲了。」

　　ＭＯ這人向來嘴賤慣了，安慰人也不按常理出牌，但這話聽到周魔耳裡卻十分順耳，他把獎盃還給西澤，心想也對，不就是獎盃麼？有這個獎盃是對他這兩年的肯定，沒了這個獎盃，難道能抹殺他的努力和作品？《自你別後》至今掛在排行榜前十，從題材到故事再到人物角色已然深入人心，他如今有那麼好的成績，收入也排在一線，難道沒得獎就能否認這一切？

　　周魔這麼一想，心態瞬間就平衡了。

　　再說！芃督獎這麼大的獎項，那麼多作品只能評選出少數得獎作品和演員，即便是提名都是莫大的榮耀，有什麼好不滿足的？他也是今晚的人生贏家！

　　西澤回到座位之後阿諾德便靠在椅背上，側頭看他，兩人對視一眼，阿諾德又沒忍住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心，竟然沒汗，他朝西澤一挑眉，西澤低聲回他道：「走紅毯的時候才緊張。」

　　阿諾德唇邊的笑意蔓延開，這話極大的滿足了男人在感情方面的虛榮心，勝過任何一句甜言蜜語。

　　嘉賓表演還在繼續，此刻攝像鏡頭幾乎全對著舞台上方，也給了舞台下方座位席一絲休息的空隙，不少人從座位上起身去衛生間，補妝、如廁，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出去透透氣。

　　ＭＯ這人根本沒法一坐幾個小時，完全呆不住，能坐到現在已經先當不容易，見此刻舞台上的嘉賓表演暫時不會結束，便想要溜出去透透氣，剛好西澤想去衛生間，兩邊便一起起身從最邊上的通道口離開。

　　一出大廳，ＭＯ就深吸一口氣，扭扭脖子和胳膊，歎道：「坐了那麼久，那些人怎麼就不憋得慌？我覺得這會兒胸悶氣短，跟死過一次一樣。」

　　繆斯島從裡到外無論是建築體還是內部裝修都十分精緻，就算只是會場內的衛生間和休憩露台也是如此。而衛生間在通道另外一端，剛好對面就有個透氣的露天天台，兩人一起朝前走去，西澤道：「多動症是病，有時間你去看看醫生，別整天只從別人身上找問題。」

　　ＭＯ：「我再有問題，也沒那麼早想生孩子這個問題，你操心我，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連嬰兒用品都開始準備了。真是……」

　　走到露天台的方向，ＭＯ轉身要走過去，朝西澤看一眼：「你上衛生間不要人陪吧？」

　　西澤作勢踹了他一腳，「你廢話真多。」

　　兩人各自轉身，該幹嘛幹嘛，ＭＯ去解決心理問題，西澤去解決生理問題。

　　衛生間距離休憩露天有要拐個彎，西澤剛拐過那個彎口迎面就碰到個剛從裡面出來的男人。

　　今天能在芃督獎現場的不是娛樂圈的藝人、導演之類就是嘉賓名流，西澤在這種場合慣常會注意分寸，下意識就抬眼看了一下，剛剛好和對方對視了一眼。

　　西澤覺得眼熟，但又不認識，便禮貌地點點頭，對方卻兀自一挑眉，似乎為這種場合的相遇有些意外，他甚至頓了一下腳步，開口道：「西澤……」

　　西澤一愣，他是公眾人物，對方會認出自己沒什麼意外，但西澤疑惑的卻是對方看向他的表情和開口的語氣。

　　男人長得很出色，單從樣貌上來說，十分像是圈內明星，黑西裝掩蓋不住通身的氣場，個子極高幾乎有一米九，往西澤幾步開外的對面一站，一手插在西褲口袋裡，凝視西澤的表情和眼神卻帶著睥睨深究打量的姿態，而「西澤」這兩個字的語氣，竟然給人幾分「原來這人就是」的悠悠然和高高在上。

　　對方態度算不上倨傲，卻是疏離冷漠的表情，那種表現出來的與西澤的十萬八千里的差距讓人十分不舒服，就好像即便對方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認出了自己，也是比自己高無數層次的上流人物，西澤不過是個他需要俯視凝望的螻蟻而已。

　　而對方甚至刻意暴露自己的氣場，完全不掩飾這種態度。

　　西澤拿到芃督獎最佳男主演還沒幾分鐘，竟然就能在現場遇到這種事，也真是有夠糟心的，但他也不是十幾歲的毛孩子，不會真的炸毛，只是朝對方點點頭，側身讓開想要朝裡走去。

　　可對方卻突然一笑，回身轉頭看向他：「我以為你應該認識我。」

　　果然什麼人都有，什麼叫做「我以為你應該認識」？是不是自我感覺太良好了？

　　西澤頓住腳步，淡定回頭，目光直視他：「抱歉，我們確實不認識。」

　　那人插在口袋裡的手伸出，西澤餘光瞥到看那姿態還以為對方要伸手和自己打招呼，卻見那人同時轉回身，留給西澤一個背影，手臂抬起單手隨意一擺，漠然轉身毫不在意的就這麼走了。

　　西澤皺了下眉頭，也無所謂的轉身朝衛生間走，不過倒是記下了那人的樣貌。

　　小插曲不影響解決生理問題，西澤從衛生間出來，在露台上找到了ＭＯ，兩人一起回去，ＭＯ又開始ＢＢ道：「頒獎幹嘛要典禮？！直接把獎發出去不就行了，還要紅毯，還要嘉賓演出，為了足夠娛樂觀眾還要舞台互動，主辦反不累我看著就累。」

　　西澤：「你別和我說，回頭晚會結束了，你和記者說去。」

　　ＭＯ吸吸鼻子，「我又不傻！」

　　按照原路折返，回到內場的時候嘉賓表演剛好落幕，兩人快速回去，西澤卻突然發現阿諾德旁邊、自己位子上有人坐了，那人側頭對著阿諾德，似乎在說話，而周魔挪了一個位子正坐在ＭＯ原先的位子上。

　　ＭＯ轉頭對西澤道：「臥槽，什麼狀況？」

　　舞台上表演落幕，周魔轉著脖子左看右看，似乎就在等西澤他們回來，ＭＯ從最邊上的走道走回去，周魔便起身扣上衣襟走出去，「剛好，我去透個氣。」

　　西澤朝阿諾德那邊掃了一眼，ＭＯ疑惑著問周魔：「頒獎呢！你毛病了現在去透氣？！」等會兒還有好幾個最佳男主角的頒獎，按理來說周魔不可以在這個時候消失。

　　西澤卻瞬間懂了，自己座位上那人搞不好是佔了位子和阿諾德說話就不想走，周魔這人向來會為身邊人考慮，大概是不想他回來沒位子而因此在阿諾德面前丟面子。

　　西澤剛要說話，周魔乾脆推了ＭＯ一把，道：「哦，那行，那你再出去透透氣。」

　　ＭＯ：「…………」尼瑪。

　　周魔裝模作樣拍了拍ＭＯ的肩膀，ＭＯ翻了個白眼，轉身出去，西澤和周魔便一起坐回去。

　　只是一個來回，此刻阿諾德旁邊已經換了人坐，西澤坐在周魔原來的位子上，周魔坐在ＭＯ的位子，ＭＯ去了外面露天繼續透氣。

　　現場人特別多，這個轉變並不引人注意，但還是引起了這個角落裡不少人的側目疑惑，都在想此刻和阿諾德攀談的人到底是誰。

　　西澤一開始沒認出佔了自己位子的人是誰，他和周魔走回去之後，那人半個肩膀背對著自己，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回來，還在和阿諾德低聲交談。

　　現場的音響聲蓋過了男人說話的聲音，西澤聽不清男人在和阿諾德說什麼，只是坐在一旁等候出於禮貌沒有提醒，阿諾德倒是很快留意到他回來，出聲打斷了那個男人，視線越過男人的肩頭看過來，「西澤。」

　　那陌生男人同時轉回身，順著阿諾德的目光回頭，和西澤一眼對視。

　　那男人倒是什麼表情都沒有，西澤卻是一愣——這不就是剛剛拐角口遇到的那個神態倨傲的一米九麼？！

　　此刻舞台上主持人莫雲說了什麼，現場響起邀請頒獎嘉賓的掌聲，西澤在這一陣掌聲中還未開口說什麼，阿諾德已經直接開口對旁邊的男人道：「巴羅，你可以先走了，回頭再聊電影的事情。」

　　名叫巴羅的男人在轉回頭回應阿諾德之前，用剛剛在拐角口同樣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了西澤一眼，才回頭點頭示意，起身離開。

　　舞台上兩位頒獎嘉賓正在積極互動，西澤坐回自己的位子，問道：「剛剛那位是？」

　　阿諾德：「以前一起拍過戲的演員。」

　　和阿諾德搭檔過的演員？西澤看過阿諾德所有的電影，被這麼一提醒，就覺得難怪會覺得眼熟卻又認不出是誰，想必應該是阿諾德早起合作的演員，似乎不是圈子裡的紅人？

　　西澤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顯然對方對自己有些莫名的輕視，不過這也無所謂，他只是順著阿諾德的話，繼續問道：「合作過的？難怪我覺得眼熟，哪部電影？」

　　阿諾德：「不記得了？還以為你應該印象深刻！？」

　　西澤：「…………」

　　怎麼回事？剛剛那男人是自己必須應該理所當然記得的人？！

　　那男人自己這麼說也就罷了，西澤權當他是自我感覺良好，怎麼阿諾德也如此？

　　西澤無語道：「合作的哪部電影？我只覺得面熟，但確實想不起來。」

　　阿諾德只回了他一個名字：「《王者》。」

　　《王者》？！

　　西澤怎麼可能不記得《王者》這部電影，當初去張凱的節目視鏡他就專門挑了《王者》裡亞度尼斯和奧萊的一段經典對手戲，也是那一次他和阿諾德正式認識。

　　在西澤的印象裡，《王者》是一部很特殊的電影，當初阿諾德因為這部電影一炮而紅，而西澤自己也因為其中的一段對手戲和阿諾德認識有了交集。

　　被阿諾德這麼一提醒，西澤終於瞬間想起剛剛那個男人是誰——亞度尼斯！！那個叫巴羅的男人當時在電影裡飾演的是亞度尼斯！！

　　《王者》裡亞度尼斯的裝扮一直都是續著絡腮鬍的成熟樣貌，要麼穿王袍要麼穿鎧甲，並不像現在這般剃掉鬍鬚兩頰光滑還穿著西裝，西澤記憶力一向不錯，沒有認出實在是因為妝容外貌的問題。

　　原來是他？！

　　頒獎正式開始，嘉賓開始報喜劇類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名單，這一次沒有周魔的名字，西澤坐在位子上抬眸直視著舞台，腦海裡卻想著那位曾經和阿諾德合作過一部巨製宏片的巴羅。

　　當初阿諾德憑借《王者》一炮而紅，除了他本身精湛的演技和打鬥戲之外，關鍵還是整部電影的超高質量，可以說《王者》為後來阿諾德的星途開啟了一個高標準的門檻。

　　有些人是一步步從底層從小演員做上來，但阿諾德當年足夠幸運，一部《王者》就捧到了一個不平凡的高度。

　　西澤其實之前就曾經留意過亞度尼斯這個角色的扮演者，因為他當初看完電影之後，搜索了飾演者巴羅的資料，他本來以為對方如今至少也應該是個當紅實力派一線，卻遺憾的發現，《王者》當年雖然同時捧紅了兩位主演，但另一主演巴羅卻在最紅的時候離開了表演舞台。

　　巴羅比阿諾德年紀大出道也早，如果說當初一部電影是老人帶新人，那《王者》裡便是巴羅帶著阿諾德。巴羅在當年那個時候是相當紅的，要樣貌有樣貌，要氣質有氣質，關鍵是還有演技和作品。《王者》上檔之後，巴羅的事業更是一步步走上巔峰狀態。

　　西澤記得清楚，他曾經在搜索「亞度尼斯」的時候見人評價過飾演者，說他是巔峰狀態離開的舞台，也不知是真蠢還是真有膽色，他當時還跟著唏噓了一把。

　　西澤一想到他曾經感慨的人物今天竟然見到了，立刻轉頭，悄悄問阿諾德道：「那位巴羅先生，他現在不拍戲了麼？」

　　阿諾德也不知道西澤怎麼突然對巴羅冒出了興趣，他低聲回道：「他早就不拍戲了，現在改做幕後。」頓了頓，道：「《聯盟合作團》就是他投資的電影。」

　　《聯盟合作團》？那不是阿諾德最近剛剛接的電影麼？！就是那個巴羅投資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現場人太多，換氣系統更新速度跟不上，西澤腦子一抽，突然道：「那巴羅和你以前沒一腿吧？！」

　　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魔聽到，周魔一口吐沫直接就嗆到了，一口氣不順，差點又開始打嗝。

　　阿諾德則是無語的回頭默默注視西澤，一臉快要梗塞的表情：「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西澤鬆了一口氣，太好了，那看樣子應該是沒有，演員這種職業難免聯想能力超然，尤其那巴羅先是在衛生間門口對自己態度不好，轉頭又佔了自己位子和阿諾德說話，還一副倨傲漠然的表情。

　　西澤也為自己剛剛的想法覺得好笑，他靠回去，低聲道：「我就是問問，沒有就行，你也知道演員的人生都特別狗血。」

　　阿諾德涼涼看向舞台：「以我的人品，要是有什麼，現在就沒你什麼事了。」

　　西澤心裡瞬間翻臉，腳下忍不住踢了阿諾德一腳，威脅道：「讓大白咬你啊……」

　　阿諾德瞇眼笑笑，一臉坦然受之的表情。

　　露台上沒幾個人，ＭＯ吹了一會兒寂寞的冷風，對著草坪低頭感慨了一番「為兄弟兩頰吹風」的豪情，轉頭又抬眼看看頭頂的人造月亮，掏出移動光屏給周魔發消息【沒動靜？】

　　周魔【似乎沒有。你可以回來了。】

　　ＭＯ：「…………」尼瑪，白吹了這麼久的冷風。

　　當天晚上芃督獎頒獎典禮圓滿落幕。

　　頒獎典禮結束之後西澤去找院長報備，凱恩對眼前這位自己特別關照的學生向來要求高，一向語氣不善又嚴肅，今天也難得露出點欣慰的滿意。

　　路斐特像個沒事人一樣站在旁邊刷存在感，凱恩院長肯定了西澤幾句，對他道：「別沾沾自喜，回去之後好好拍戲，你後面的路還長。」

　　西澤點頭表示明白，旁邊很快有人來和凱恩打招呼，把院長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晾下西澤和路斐特。

　　自《癮君子的選擇》殺青之後，兩人就沒再見過，西澤朝路神打個招呼，準備找個理由遁走，卻突然看到對方手裡拋了個東西過來，西澤接過一看，是一枚小小的儲存芯片。

　　西澤疑惑道：「什麼？」

　　路斐特：「之前學院紅毯，你錄了正面拍的視屏。我今天讓人專門給你和阿諾德拍的，應該很清楚，幾個角度的都有，你回去自己看吧。」

　　路斐特怎麼知道那個視屏的？今天還專門「回禮」給他拍了一個他和阿諾德！？他明明記得那視頻他只給阿諾德看過，難道是阿諾德？！

　　暴露了自己神院黨的身份，西澤突然覺得有點羞恥ｐｌａｙ……

　　路斐特卻又接著一笑，笑得十分無所謂，對西澤道：「知道你萌神院，阿諾德還讓我抓緊一點。」

　　西澤：「……」果然是男神。

　　路斐特繼續幽幽道：「我最近也蠻拼的。」

　　西澤：「……」看得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換季，大家記得保暖多喝水——已經躺倒的兔兔留言

　　提示：當初西澤視鏡《Player》時自己挑的電影《王者》裡亞度尼斯和奧萊的片段，在本文第十五、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