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嘴笨的】

　　白玉堂眼前那個方形的盒子里，當然不是甚麼嫁妝見面禮，而是一個……骷髏頭。

　　那顆骷髏仰趟在盒子里，面孔朝上，張大著嘴。

　　這麼個角度看上去特別的清楚明顯，這骷髏嘴裡三排牙，說不出的詭異。

　　白玉堂盯著看了一會兒，抬頭看秦黎聲。

　　“這是我們在樹林里，發現的天母的骸骨。”秦黎聲道，“你現在明白，為甚麼我相信天母存在了吧。”

　　白玉堂沒有回答，盯著那骸骨看了一會兒，道，“看著像死了很多年。”

　　“但是林子里還有活得！”秦黎聲認真道，“這天母吃人，如果抓住了，你們案子也破了，我也能取到雪眼珠。”

　　白玉堂點了點頭，道，“如果只是這麼點事，直接拿著人頭去找包大人，比找我有用。”

　　“都說了今天是兩件事。”秦黎聲見白玉堂收下了裝人頭的盒子，淡淡一笑，“還有第二件事，要請白兄幫忙呢。”

　　他的話說完，就見一旁薛白琴臉紅紅望一旁。

　　白玉堂有些不解。

　　遠處……展昭眯著眼睛瞧著……隔著大老遠都看到薛白琴含羞帶怯的了，這耗子！剛才秦黎聲還動手動腳的……耗子！

　　殷侯抓抓展昭的肩膀，“貓崽，你貓毛都炸開了？”

　　展昭斜了殷侯一眼，伸手摸了摸腦袋——有麼？！

　　殷侯對天尊做鬼臉，天尊無奈搖頭。

　　“是這樣的……”秦黎聲笑著道，“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我想問……展大人定親了沒？”

　　秦黎聲話說完，薛白琴腦袋都快低到桌子低下去了。

　　白玉堂微微皺眉，倒是明白怎麼回事了……早說了薛白琴的夢中情人就是展昭，這會兒估計提親來了吧。

　　白玉堂沒動聲色，想了想，“那貓……展昭貌似有心上人了。”

　　“有心上人和定了親是兩回事。”秦黎聲道。

　　白玉堂一聳肩，“那我不清楚，幫你問問他。”

　　“那就拜託了。”秦黎聲微微一笑，又問，“不知道，展大人那位心上人，白兄見過沒有？”

　　白玉堂看了看秦黎聲，很想來句——不如你直接去問他，不過薛白琴還坐在一旁呢，畢竟女孩兒還是要臉面的，算了。

　　白玉堂摸了摸鼻子，來了句，“見過。”

　　說出口了，白玉堂也不知道自己乾嘛說見過，不過展昭是鐵定看不上這姑娘，為了避這些個爛桃花，還不如幫他推了。

　　“甚麼樣子的？”秦黎聲問，似乎挺好奇。

　　白玉堂也不會騙人，剛才不過脫口而出，如今要他自己圓謊，難度頗高。

　　“人樣。”白玉堂隨口答了一句。

　　薛白琴看了看一旁的秦黎聲。

　　秦黎聲覺得白玉堂估計是不耐煩了，畢竟他平時都不愛說話的，一直問他這些問題，一會兒說不定就要翻臉了。

　　……

　　遠處，殷侯就見展昭耷拉著眼皮，看著遠處亭子里的三人。

　　天尊抱著胳膊笑他，“想知道剛才不跟著去？”

　　展昭也有些後悔，沒想到薛白琴也來了。

　　白玉堂見沒別的事了，也不客氣，站起來說還有事情，告辭走人。秦黎聲想留他喝會兒酒，白玉堂這人喝酒講究天時地利人和，覺得沒意思，在這兒喝還不如回去跟展昭喝。秦黎聲留人不住，只好和薛白琴往另一個方向，回白鬼山莊去了。

　　見白玉堂走過來了，展昭拽住殷侯和天尊，躲到了林子里。

　　白玉堂捧著盒子原路返回，殷侯跟展昭說，“那盒子里的東西估計挺寶貝，你看白玉堂小心翼翼的。”

　　展昭一挑眉，順勢往外一躍……

　　白玉堂聽到風聲往後一仰，手上的盒子就沒了。

　　白玉堂原本就挺嫌棄那盒子的，心說這秦黎聲也是吃飽了撐的，一個骷髏頭麼，也不知道哪塊地裡挖出來的，怪模怪樣還要他親自跑一趟，送到開封府不就行了。

　　他拿著個人頭，盡量少托住一些，離自己遠一點，在展昭他們看來覺得他小心翼翼，其實白玉堂是一方面覺得臟兮兮的拿遠一點，一方面又怕掉地上摔壞了，破壞線索。

　　正走呢，斜刺里展昭飛了過來，搶走了那箱子。

　　白玉堂回頭看了看，就見展昭托著那箱子正站在一旁，上下左右端詳呢。

　　白玉堂心說也好，讓那貓拿走吧。

　　展昭瞧了一會兒，抬頭看白玉堂，就見他站在一旁看著，也沒要搶回去的意思。

　　“甚麼啊？”展昭晃了晃盒子，裡頭喀拉喀拉響動，似乎有甚麼硬邦邦的東西。

　　展昭還有些好奇，白玉堂這麼輕鬆就讓人把東西拿走了？

　　白玉堂看了看他，問，“貓兒，這麼巧，遛彎路過？”

　　展昭望天，“是啊……順路。”

　　白玉堂點了點頭，提醒“可是你剛才好像是朝反方向走的。”

　　展昭面不改色，“都說了遛彎，當然彎過來了。”

　　天尊聽到這話，點頭——是殷侯親生的，臉皮厚啊。

　　殷侯慢一點頭——這臉皮子隨我！

　　聽了展昭的理由，白玉堂哭笑不得，回頭，就見天尊和殷侯好奇地跟了出來。

　　“玉堂啊，那姑娘跟你說甚麼？”天尊問。

　　展昭研究盒子，邊竪起耳朵聽。

　　“沒甚麼……”白玉堂一想到問展昭心上人的話題，就將到了嘴邊的話變了。

　　天尊和殷侯眯著眼睛對視了一眼。

　　天尊想——哎呀，這孩子隨我呀，不會騙人。

　　殷侯嘴角抽了抽——不愧是天尊教出來的，一樣不會騙人。

　　展昭眼睛又眯起來了——耗子騙人！

　　“那盒子里是甚麼？”天尊問，“甚麼寶貝？”

　　“呃……”白玉堂還沒來得及開口，展昭假裝不小心打開了，往里一看，“哇……”

　　展昭嚇一跳，心說這薛家大小姐口味也忒重了，拿骷髏頭當定情信物？

　　轉念一想，展昭將“定情信物”幾個字從腦袋里攆了出去，因為他發現了骷髏大張的嘴巴里三排牙。

　　“天母的人頭？”展昭驚訝地問白玉堂，也湊過來了，往他身邊一站，皺眉，“長得還挺惡心的。”

　　“秦黎聲是這麼說。”白玉堂道，“說是在林子里撿到的，可以證明天母真的存在，想讓我們抓了天母，他要雪眼珠。”

　　展昭收了盒子，四外看了看，荒山野地的說話不便，於是一拽白玉堂，“走。”

　　“去哪兒？”白玉堂不解。

　　“回去再說。”展昭拉著白玉堂就往壆州府衙門跑了。

　　身後被忘了的天尊和殷侯無奈搖頭。

　　……

　　片刻之後，府衙的書房內。

　　公孫捧著那個人頭正在端詳，小四子好奇地趴在桌邊打量。

　　阿金阿媯他們幾人也都在呢，都看著那顆頭顱，白玉堂則是跟包拯和龐太師大致說了一下剛才秦黎聲說的，當然了……問展昭定親的事情他沒提。

　　“奇怪啊。”龐太師摸著鬍鬚，“秦黎聲這事做得多此一舉啊，直接拿著人頭來衙門不就行了麼，為何單獨約白少俠去？”

　　白玉堂尷尬地喝水，裝作沒聽明白。

　　展昭瞄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正好也瞄了展昭一眼。

　　兩廂目光一對，一起望別處。

　　包拯和龐太師對視了一眼——咦？甚麼情況？

　　“大人。”

　　這時，公孫開口打斷了尷尬，“這骷髏頭是假的。”

　　“假的？”展昭皺眉跑過去看。

　　“牙齒應該是蛟的牙齒……”公孫捧著枯骨翻來覆去，“下巴骨就這麼點大小，根本不可能長那麼多牙齒出來，這嘴都張不開了！”

　　“秦黎聲騙你？”展昭問白玉堂，“還是他也不知道是假的？”

　　白玉堂想了想，道，“他有句話讓我挺介意的。”

　　“哪句？”展昭好奇。

　　“他說，如果抓住天母，我們的案子就破了，他也能拿到雪眼珠。”白玉堂道，“這話乍一聽的確是他想要雪眼珠，但是我覺得，他是急著想要抓天母。”

　　“也對。”趙普一直在一旁喝茶，聽到這裡，湊過來，“有了這顆人頭，等於說是有了證實天母存在的鐵證，於是我們就一定會進林子去抓天母……抓到後，案子破了，我們也就沒留在這裡的理由了。”

　　“他想支走我們？”展昭皺眉，“還是想抓天母？如果他知道的只是傳說，就是雪眼珠是天母眼淚這一說，應該不會急著讓我們抓天母吧，這麼蠻乾，萬一天母被我們弄死了怎麼辦？”

　　“秦黎聲對天母可謂執著。”包拯仰著臉想，“當年本來也有大批江湖人來抓天母，就是他報官才導致天母最終消失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他又報官了，這人……”

　　說著，眾人都看白玉堂。

　　白玉堂有些無辜地一攤手，示意——我和他不是很熟，我說過了！

　　展昭斜著眼睛瞧著白玉堂，想起之前他說，秦黎聲對他是有點意思的，這耗子真行啊，男女通殺。

　　白玉堂讓展昭看得後脊背冒涼氣，心說這貓又怎麼了？

　　“白鬼山莊勾結了天龍教，尋找藥王堡的寶藏，秦黎聲是二當家，沒理由他不知道。”龐吉慢悠悠摸鬍鬚，“那個薛白鬼，看起來城府頗深，潘旭的身份他會不知道？這三個是串通一氣的呢，還會各懷鬼胎？“

　　“其實不妨試一下他們。”展昭似乎是想出了個主意。

　　眾人都等他仔細說。

　　“來個將計就計。”展昭道，“就當我們抓住了天母，破了案子要撤離，看他們下一步是和是鬥。”

　　眾人都點了點頭。

　　“計策是不錯。”包拯皺眉似乎有些難處，“但上哪兒找個天母？”

　　“笨啊。”龐吉終於逮著機會了，伸手要去敲包拯那黑乎乎的腦門。

　　包大人趕緊護住腦門當間那個月牙兒，瞪龐吉。

　　“大人。”展昭指了指身後正跟小四子玩的阿媯，“有一個！”

　　眾人立刻心中一動——對呀。

　　阿媯抬頭左看看右看看，“乾嘛？”

　　將計策跟阿媯一說，她倒是答應得爽快，“行呀，要我怎麼做。”

　　包大人就詳細跟她交代，佈置下一步將計就計引出線索的法子。

　　趙普要部署人馬和阿媯合謀演戲，在一旁提醒，“可能有一定的危險性。”

　　阿媯無所謂地一聳肩——不在乎的樣子。

　　不遠處看著的展昭，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白玉堂問他，“削掉人姑娘半個耳朵，內疚啊？”

　　展昭抬眼瞧他，“我又不是故意的。”

　　“反正都接上去了，你也不用太在意。”白玉堂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句。

　　展昭有些意外地看著白玉堂，良久才反應過來——白玉堂是在安慰他？嘴好笨！

　　身後，天尊抱著胳膊搖頭——嘴真笨！

　　殷侯點頭——隨天尊！

　　“我不是內疚她耳朵的事情。”展昭小聲說，“我是覺得，她好像不怕死的樣子。”

　　“她那麼不怕死，你都能逼她開口，也不容易了。”白玉堂之前一直很好奇，展昭這麼好脾氣一個人，為甚麼會削掉阿媯半個耳朵。

　　“嗯……”展昭伸手摸了摸下巴，憋出一句，“手滑了。”

　　白玉堂睜大了眼睛看展昭——這嘴都笨到甚麼程度了？

　　身後，殷侯嘴角抽了抽——這熊孩子啊！

　　天尊摸下巴——怎麼這個也隨我啊？

　　“大概覺得活著沒甚麼希望吧。”這時，公孫抱著小四子，走了過來。

　　展昭和白玉堂都皺眉。

　　天尊回頭看了看正和阿金他們閒聊的龍淼淼，轉眼看殷侯。

　　殷侯搖頭，“也真是奇怪，真挺像詛咒的，一代傳一代！”

　　“跟詛咒沒關係。”公孫堅決搖頭。

　　“先生，你查到甚麼線索了？關於他們的怪病？”展昭問。

　　“我還需要確認！”公孫想了想，“但是如果真的證實了我的想法，也許有救。”

　　“嚯。”趙普不知甚麼時候也湊過來了，對公孫挑眉，“你這書生若是這也能治，那就真成半仙了。”

　　展昭回頭，就看到龍淼淼似乎是聽見了，望著這邊的眼神，帶著一絲期望……

　　……

　　一切安排就緒，趙普就派歐陽少徵和鄒良敲鑼打鼓，有多張揚搞多張揚，進山抓天母去了，其實也就是在樹林子外圍裝裝樣子。

　　另一方面，坲鷹帶著赭影他們，在地底隧道破解機關的行動也了有進展。

　　地底的機關基本都保存良好，但是遇到了一定的麻煩，就是隧道坍塌了好多。

　　“也對，這都多少年了。”赭影邊喝茶，邊撣身上的塵土，“特別是山裡，基本都堵嚴實了。”

　　“那這地道，如今還剩下多少？”包拯突然問。

　　“半個城吧，下邊倒是挺寬敞。”坲鷹說。

　　“包相，你是不是想來個藏兵於穴，到時候出其不意？”趙普笑嘻嘻問。

　　包拯點頭，拍了拍趙普肩膀，“王爺果然用兵奇才！”

　　眾人也都有些納悶——趙普平時總是遊手好閒吊兒郎當的，但是一講到用兵打仗之類的，立刻精明到嚇人。

　　……

　　三天之後，傳來消息——傳說中的天母，被開封府的人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