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也不知廝混了多少天,這一日有弟子來傳訊,他便讓李玄休息,自己披了衣裳出門。
李玄看他離開,也不阻止。數日的交媾雖然洩身的次數不多,但交合過久,摩擦得甬穴十分疼痛。兩人習慣了累的時候就暫且休息,所以李玄也不懷疑他一去不回。他體力不如武功高強的黃龍主,只是被黃龍主抱著就有種莫名的激動興奮,讓他停不下來。
黃龍主出了門,那弟子卻是玄龍島上的,說是玄龍主請他到中原救一個人。
玄龍主相貌陰柔,性情難測,和黃龍主兩人一向合不來,許是水土相剋之故,不足為奇。
黃龍主沒興趣千里迢迢地去救人,於是對那弟子說自己在閉關,有事玄龍主自己想辦法回來。
即使玄龍主在信中不提,他也猜得出必定是玄龍主傷心太過,以致於連日傾盆大雨,阻了自己行程。
所謂天理迴圈,報應不爽,淹了龍宮島的人也要付出代價。
那弟子十分失望,也只好怏怏去了。
黃龍主正要回轉身,卻見院落中跪著一個淡黃衣裳的青年男子,髮梢帶有露水,也不知他跪了多久,看到自己時,神色微微恍惚:「龍主……」
聲音沙啞至極。
旁邊一個守衛弟子似乎看出黃龍主有些不忍,小聲道:「龍主,橙葉大人跪著有七日了,他是來道歉的,希望龍主原諒他無心之過。」
「起來吧!」黃龍主抬了抬手。
「請龍主把橙影大人的過錯也一併饒了吧。」
黃龍主初時的心軟,此時又有些惱怒,他在龍宮島三十餘年,爭寵奪愛的什麼心計未曾見過,這種苦肉計是他最看不上眼的,想讓他心生憐惜,良心發現,這是最笨的做法。他良心即使有,也只是一個,這麼多人都癡情於他,哪裡分得過來?
面上卻是十分溫和:「他為你仗義執言,並沒有過錯,我怎麼會怪他?」
橙葉登時大喜:「龍主!」
「快起來罷!」
橙葉跪得太久,膝蓋酸麻,起身時站立不穩,正要摔跤,黃龍主登時上前,將他抱在了懷中。
橙也驚喜交集,訥訥道:「龍主還是降了屬下的位分吧,屬下畢竟是犯了過錯的。」
黃龍主抱著他時,卻覺他身體冰涼,想來是遇了寒氣,於是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許再提。」
橙葉知道黃龍主是想揭過此事,對房中那使了媚術迷惑黃龍主的男子惱恨未減。多半是知道自己在外面跪著,所以故意迷惑黃龍主,害得自己跪了這麼久!如今黃龍主出門,定要使盡了渾身解數,也不可再讓他回去。
「龍主憐惜屬下,屬下好生歡喜。」橙葉柔聲道,「屬下願意給龍主溫酒賠罪,不知龍主可有空閒,到寒舍小坐?」
黃龍主原想拒絕,但看到橙也不經意地瞥了他的寢宮一眼,心下一沉。
他這段時間果然是臨幸那人太久,連日子都忘了。過於沉迷一個人,實在不像自己的作風。於是笑吟吟地道:「你現在這樣,哪裡還走得動?我抱你回去吧!」
黃龍主沒等橙葉拒絕,就將他攔腰抱起,往他住的院子走去。
橙葉為了求得他憐憫,故意素服散發,越發顯得狼狽可憐,如今得了黃龍主垂愛,回到自己房中,藉著沐浴為名,換了一身華裳,又邀了幾個和自己玩得好的弟子,一同服侍黃龍主。
看到黃龍主眼中露出驚豔的神色,橙葉心中不由得暗自得意。若是不擅用些小心機,他不可能專寵這麼多年。
黃龍主看他俊美的面容,小心翼翼地伺候自己,心中不知為何又想到那個男子。論華裳恐怕無人及得上龍袍在身,盤領的形制越發顯得那人禁慾的氣質。而那人對他的好,也是返璞歸真地愛戀歡喜。
不過那人早晚有一天清醒過來,定會恨他趁人之危。
既然如此,倒不如自顧自地尋樂便是。
他念頭一轉,卻見橙葉緊張萬分地看著他,不由微微一笑,向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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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龍主在橙葉房中過了幾天,又到其他弟子院子裡過了十幾天。並不單純是雲雨,有時聽些小曲,喝酒彈琴,也是一種樂趣。
有時他也覺得自己很是空虛,但歷代黃龍主都是這麼過的,他若是忽然不這麼做了,恐怕不但先祖要說他不孝,以後子孫後代也會嘲笑他。
一個弟子在他杯子中斟了酒,他讚歎地摸了摸那弟子的手背,笑道:「皓腕凝霜雪,你這手真正美到極致。叫什麼名字?」
那弟子嬌聲道:「屬下名叫黃雪,還是龍主當年為屬下取的名兒。」
他已醉了三分,聞言笑道:「叫黃雪是大大的不妥,本座當時取錯了,應該叫黃……」
他思索之時,微一轉頭,看到門外站著一個男子,只披了一件豔黃的外裳,用一根帶子繫著腰身,前胸袒露了大部分,本來就不白皙的皮膚越發像是蜜糖一般隱隱流動,雙腿也露了出來,和胸口的膚色一致,骨架十分勻稱。
看他的樣子,比沒穿衣裳也好不了多少。
黃龍主一看,登時怒意上湧:「誰讓你出來的!」
李玄怔怔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何這麼生氣。
黃龍主知道自己和個瘋子沒什麼可計較,慢慢走到他面前:「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誰帶你來?」
「我找不到你,就出來了。」李玄有些苦惱,「這夢裡的地方好大,好多人,都不是你。」
「他們怎麼允許你任意走動的?」
李玄奇道:「難道還有人膽敢阻攔我?」
黃龍主登時無語。他倒是忘了他是皇帝,要讓人服從簡直是他的本能,而自己還給了他極高的地位。
他不由得有些懊惱,粗聲粗氣地道:「你不好好休息,來找我做甚?」
李玄沒有回答,只是癡癡看著他。
他竟有些心虛,甚至懷疑李玄的病症好轉。這些天他有讓人天天熬了藥給他喝,畢竟這是個病人,隨時都有可能出差錯。
李玄忽然開口道:「我好餓,餓得肚子疼。」
他登時心裡一鬆,卻是罵道:「缺心眼啊你,餓了不知道吃飯。」
「剛剛餓的。」李玄輕聲道,「好疼。」
他隨口問道:「哪裡疼?」
李玄伸手摸了摸,摸到自己左側心房處,「一抽一抽的疼,疼得不能喘氣了。」
黃龍主登時怔住。他張了張口,但卻梗在喉間,一時竟是無法出聲。
此時弟子們已看得出有些不對,一個弟子小聲道:「身為一階弟子卻是衣冠不整,效仿賤奴衣不蔽體,實是令人齒冷。」
「就是。看不出來這人初來時還算正經,沒過幾天就開始原形畢露,用這種下賤招數來爭寵……」
弟子們只是竊竊私語,人太多,一時也聽不出是誰在說話。
黃龍主冷冷道:「夠了!縱是他有錯,也輪不到你們說話!」
眾弟子登時噤聲,看著橙葉的神色登時有些憐憫。
新歡終究勝過舊愛,即使橙葉比這個老男人年輕許多,也要甘拜下風。
橙葉忍著妒意,上前道:「龍主,這位大人若是餓了,我這裡還有些點心,可以讓他暫時果腹……」
黃龍主淡淡地道:「不必了,本座今日忽有要事,你們都散去了吧。」
他摟住了李玄的腰身,低聲道:「玄兒,我們回去罷!」
李玄臉上露出微笑,點了點頭。
橙葉看他兩人並肩而立,黃龍主對他的神色並不是像對自己一般寵溺包容,但目光中的溫柔卻是讓人生出一股擔憂。
黃龍主在他左側與他說話,發現他聽得吃力,便走到他的右側,摸了摸他的頭髮,柔聲道:「有沒有每天吃藥?」
「有。」
「那以後不用吃藥了,就這樣吧。」
「好!」李玄十分歡喜,湊上前親了他一親,「必謙對我果然是極好。」
黃龍主心知他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在夢中的他十分快活,勝過清醒時百倍。不讓他吃藥,其實是幫他做了選擇。
如今的李玄必定是想要陪在他身邊朝夕相處,既然如此,又何必要他清醒?
那一瞬間心神的失守,讓他忽然明白,自己冷硬的心原來是可以撼動的,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是他。
其實仔細想來,他似乎很早之前就有了感覺,只是由於彼此動機都不純的緣故,所以刻意忽視了心底的真正想法。
或許世間之事本無完美,所以以前的李玄所有心思都在江山社稷,如今愛慕他時,卻是失心之人。人世間,本來如此。他也不能過於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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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後,黃龍主忽然接到五弟赤龍主的消息,他竟意欲立血蛟為龍後。血蛟是當年老赤龍主親點的十二紫蛟,算起來比如今的赤龍主高了一輩。不過赤龍主向來做事肆無忌憚,如此衝動之舉也的確像他做出的事。婚宴之時看到血蛟俊美無儔,年少的五弟目中對他愛戀深情,竟脫口而出,自己意欲立黃龍後的話。
當四位兄弟各懷心思地向他恭喜時,他忽然感到說不出的愉悅。
和一個人廝守一世,其實是不壞的想法。如今合練雙修功法,黃龍主更覺自己身輕體健,竟是回返年輕了許多。
只可惜……那人患了癔症,是不能再與自己心意相通的了。
一種莫名的悔意,忽然入一股冷泉,自心底深處湧上。
若是自己當年對他多些耐心和體諒,若是自己不惡意地將他擄來龍宮島,若是自己沒有壞心地想用羞辱斷絕他的愛意……事情終究能挽回,不至於落得如此地步。
只可惜的是,長年累月的歡愛讓自己早就習慣遊戲花叢,即使有偶爾的動心,也會被自己忽視。
船回黃龍島時,燈光照在清冷的海水上,船槳聲徐徐緩緩,如同迷茫的心行向那人所在。
赤龍島上喜慶未停,幾乎所有的高階弟子都去道賀,此時還能聽到飲宴的歌舞未曾停止。
別人的快樂終將是別人的。縱是沾上喜氣,也只會反襯自身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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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龍主心事重重地回返自己的龍宮,卻見黃柏急匆匆地迎向他,話中帶著哭音:「龍主,你總算回來了!」
黃柏是他臨行事放到李玄身邊的藥童,醫術雖然不高,但十分聰慧,若有不測,便可雖是回稟於他,黃龍宮中斷然無人敢欺辱李玄。
黃龍主聞言登時一驚,抓住黃柏的手:「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他……」
心中驚慌失措,始知那人在自己心中佔據的位置,遠遠比自己所以為的重要。
「他被帶走了!」
「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在我寢宮撒野!」
黃柏看到黃龍主狂怒的表情,心中更是害怕,完完整整說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今日黃龍主離去時,仔細安撫過李玄,說是自己會早些回來。李玄很是聽他的話,待在房裡與黃柏下了棋。
因他政事繁忙,乃至於棋力平平,和黃柏下倒是一對臭棋簍子,互相悔棋,辯解不休。
這次黃柏又悔棋,李玄瞪視著他道:「你活膩了嗎,竟敢跟……跟我悔棋?」縱是失心瘋,他也沒忘了答應過黃龍主,不可隨意洩露身份,但溶入血液中的強勢是免不了的。
黃柏哼了一聲:「一階弟子又怎麼樣,准你悔棋難道就不准我悔棋?」
正在此時,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黃柏還以為是起風,於是要去關門,誰知剛起身,卻被人從後麵點住穴道。
進來的是一男一女,穿著都是尋常弟子的淡黃衣裳,這種淡黃正是普通弟子的穿著。
黃柏抬頭卻見兩人容貌皆是俊美至極,其中一人是黃庭,另一人卻是一直在閉門清修的橙琅。兩人都位列十二紫蛟,居然一同對他動手。駭得他幾乎失聲驚呼,卻是被黃庭點住了啞穴。
黃庭苦笑道:「橙琅妹子,大事面前,你怎能如此大意?」
橙琅卻是目光緊緊盯著李玄不放,忽然跪在李玄面前,語帶哭音:「陛下!臣妾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李玄看了她半晌,奇道:「陳姑娘?你不是在龍宮島上麼,為何會在朕夢中?」
橙琅當年奉他命令假死潛入龍宮島多年,傳遞不少消息,但在圍攻龍宮島時,李玄卻是命她不可輕舉妄動,黃龍主雖然懷疑她,但也捨不得遷怒於她,於是讓她閉門清修。李玄在初上島時便知橙琅形同拘禁,為了她的安全,也沒設法聯繫她。
黃庭和橙琅是多年相識,因黃素曾經愛慕過橙琅,卻是過於癡戀,擔心自己在橙琅面前印象不好,於是讓黃庭假裝是黃素,向橙琅表白,被橙琅一眼認出來,並回絕黃素。橙琅還笑過他愛護親弟,勝過愛護小情人。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知交。
黃庭在去探望橙琅時,提到李玄此人。橙琅聽他描述,便覺十分擔憂,於是請黃庭為他繪像。橙琅一看便知是誰,當即心內如焚,卻因李玄住在黃龍主寢宮中,一直找不到機會。
如今黃龍主去參加婚禮,黃芪不在島上,橙葉又遭冷落,龍宮島上也只有他們兄弟做主。
由於黃庭每次在黃素面前提到李玄,都被黃素冷嘲熱諷,說他是不是看上了李玄。黃庭無奈之下,事發之前灌醉了弟弟。
出海的船早已準備好,處處安排妥當,黃庭這才帶了橙琅進入寢宮。
橙琅一看李玄竟然神志不清,不由更是難過:「陛下,這裡就是龍宮島啊!龍主怎麼害得你……變成如此模樣!」
李玄怔怔看了她許久,才恍惚地道:「這裡不是在夢中麼?」
橙琅淚如雨下,跪在他身前,抱著他的膝蓋:「陛下,是不是龍主淩辱你,你才受了這麼大的打擊……」
李玄看著橙琅哭泣不止,輕拍了她的肩膀,似在安慰,但橙琅的話卻讓他將信將疑,失神的目光遊移著,落到了黃庭身上。
看到這個男子的俊容時,李玄像是忽然記起了當日的事,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黃庭以為會是直接將李玄帶走,所以並沒有考慮其他,如今李玄的情狀,不由有些懊悔。
他當然為李玄驗身,心下並不覺得不妥。後來聽說此人竟為此患了心疾,連黃龍主也束手無策,這才感到懊悔。
橙琅再是聰慧能幹,畢竟是女人,一失態就忘了事情輕重緩急,在這當下敘舊。
黃庭不由輕咳了一聲:「妹子,事不宜遲,快些帶他走罷!」
橙琅拭了淚,站起身說道:「陛下,我們這就回中原去了。」
「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李玄張了張口,卻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神情更是恍惚。
「陛下!」
橙琅的驚呼他卻像是完全聽不到一般,他仍然神志恍惚。
他一直以為這個夢既漫長又溫暖,只希望永遠也不要醒來。誰知這一切並不是在做夢。
必謙在享受他的熱情時,心下不知怎麼笑他淫蕩無恥,即使那樣對他,他居然還愛著這個男人。
心口的疼痛愈發難受,縱是有橙琅攙扶,他也是站立不穩,一個踉蹌,竟是不省人事。
橙琅大驚失色,好在有黃庭幫忙,帶了李玄離去,竟然忘了還有黃柏這個弟子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