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家那個大哥

　　兩年前，柏樹仁的身體狀況突然變差，在醫生下了兩次病危通知之後，老人喊來兒子和兒媳婦，想要立個遺囑，將名下的老房子和一間金鋪轉到柏南名下。

　　柏向軍和朱秀琴自然是強烈反對，以前說給老房子就算了，現在又說給金鋪是什麼意思？照他們的想法，能把那野孩子養大就算不錯了，還留東西給他，休想！

　　當時柏南和柏東都在，長輩們鬧得難看，他們站在病房門外，承受著來往護士和病人的打量，十分無奈。

　　後來柏向軍氣不過，沖出病房，狠狠扇了柏南一巴掌，朱秀琴也冷著臉罵柏南不要臉，吸血鬼。

　　見他們這般態度，老人氣得夠嗆，呵斥了兩句發現沒用後，竟生生氣暈了過去。

　　之後便是亂糟糟的搶救送手術室，醫生在手術室門口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書。柏向軍擔憂氣惱上頭，看柏南越發不順眼，居然抬手狠狠揍了柏南一拳，讓他別再覬覦柏家財產。

　　柏南捏著病危通知書，滿腦子都是爺爺被氣得暈倒的畫面，被揍之後，委屈和怒氣一起上湧，竟反手推了柏向軍一把。

　　這一推就壞了大事，柏東以為他準備毆打父親，想也不想就直接伸手，將柏南反揍了回去，壓到地上。

　　柏南掙扎，柏東壓制，兩人就這麼打到了一起。

　　自那一架後，本來關係還算可以的兄弟倆，徹底決裂，再也沒有見過面。

　　想起以前種種，柏南垂眼，掩住眼中苦澀。回頭想想，父母對他的態度其實一直都挺糟糕的，從前的他到底是有多蠢，才會天真的以為親情只要慢慢培養，就會有變得深厚的那天。

　　“想什麼呢？”柏東敲敲桌子，攪攪咖啡，臉上帶笑，語氣感慨，“兩年不見，你變化居然這麼大。怎麼，還在生哥哥的氣？”

　　柏南回神，笑著搖頭，“沒有。”相比于柏西和柏北，大哥柏東對他的態度一直不錯，當年那場架如今想起只會覺得好笑，生氣是不可能的。

　　“還說不生氣。”柏東有些無奈，“都氣得不回家過年了，我每次問起你，媽都說你生我氣，不願意回來。這麼大了還跟大哥慪氣，羞不羞。”

　　柏南愣了，“媽是這麼跟你說的？”

　　柏東見他這副表情，心中一沉，皺眉問道，“這兩年你為什麼不回來過年？我打電話回去也不接，到底怎麼回事？”

　　“你打電話回去？打到哪？”

　　“老宅。”

　　柏南怔愣良久，突然搖頭笑得釋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大哥，我並不是生你氣不願意回家過年，而是母親專門給我打過電話，說體諒我過年要在醫院陪爺爺，就不用我特意趕回去了。”

　　在被收養後，他與父母也只有在每年過年時才能見上一面，偶爾父母去老宅看望爺爺，他都會興奮上好久。高三那年爺爺住院，他照例去柏家過年，卻被朱秀琴直接打包送回了醫院，朱秀琴斥責他沒良心，說他只顧著自己快活，把爺爺一個人丟在醫院，太不孝順了。當時老人正在昏迷期，他心中自責愧疚，就聽話的在醫院呆完了整個新年。第二年情況稍好，他起碼吃到了團圓飯。

　　出了立遺囑那事之後，別說團圓飯了，朱秀琴連通知他不必去過年的電話都懶得打了，直接發條短信了事。

　　至於老宅的電話……他頭兩年對新年還有些期待，便會在過年時回去打掃一下，貼下春聯，住上幾天，立遺囑事件之後，那宅子便被他一把大鎖直接鎖了。

　　“你為什麼不打我手機？”得知大哥並沒有厭惡自己，柏南心情好了許多，疑惑問道。

　　“母親說你不願意告訴他們你的新號碼，我聯繫不到你。”柏東表情沉得可怕，眼中情緒複雜，看向柏南，歎了口氣，語氣滿含歉疚，“對不起，我沒想到爸媽會這麼做，我應該早點來找你的。”

　　“沒什麼，你現在不是找來了嗎，對了，你這次來找我，有什麼事？”柏南仔細打量著變得成熟許多的柏東，心中有些感慨，又有些高興。這份他以為已經失去了的兄弟情，居然一直沒有消失過。

　　提起這個，柏東眼中露出些遲疑，問道，“父母安排你與班家二少相親，是真的嗎？”

　　柏南愣了愣，點頭。

　　“你和那班二少處得不錯？”

　　柏南繼續點頭，反問，“大哥你這次過來，是為了班家的事？”

　　柏東點頭，“父母說你攀上班家之後忘恩負義，反過來對付自家人，還欺負了小西和小北，我有些懷疑，就想找你問問……現在看來，父母這次貌似依然沒有對我說實話。”他皺眉，敲了敲桌子，“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要聽實話。”

　　柏南扯起嘴角笑笑，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又提了提自己做的決定，平靜道，“大哥，這事已經過去了，就這樣吧。”

　　“小南，你衝動了。”柏東聽完，沉吟良久，搖頭說道，“房產證你就該自己留著，銀行卡更是不該給出去，前者是爺爺留給你的，後者是你自己賺的，你不該給爸媽。”

　　柏南愣了，“啊？”

　　“啊什麼啊，你傻啊。”柏東伸指戳他的額頭，恨鐵不成鋼，“我看你是被爺爺那套古董做派給教傻了，說句不好聽的，爸媽有養過你一天嗎？沒有吧，你該回報的人是爺爺，但爺爺要你回報了嗎？沒有。我記得爺爺收養你，是為了報你親生爺爺的救命之恩吧，所以說來說去，你誰也不欠，好好照顧爺爺才是正經。”

　　“也……也不能這麼算吧……”柏南有些混亂。

　　“就是這麼算。”柏東語氣肯定，開始一筆一筆的給他算帳，“你說你準備還爸媽三百萬，可你五歲才來柏家，十八歲上大學之後又開始自力更生，無論怎麼算，十三年時間，你也花不了三百萬那麼多，總之，你虧了。撇開這個不談，你給錢的時候為什麼不和爸媽立字據？沒有證明，若以後起了什麼爭執，他們咬定你從沒給過他們錢，你哭都沒地哭去。”

　　“……”

　　“怎麼這副表情，不相信？”柏東心中的無奈已經氾濫成災，兩年不見，這個老實好欺負的弟弟，貌似更好欺負了，“父母不把你當兒子，你還給他們養什麼老？他們要養老，不還有我嗎，他們這次能利用你去巴結班家，那下次呢？你快醒醒吧，你從最開始就做了最錯誤的選擇，聽我的，明天去跟父母服個軟，把房產證和銀行卡哄回來，之後該幹嘛幹嘛，我再幫你把爺爺的金鋪要回來，到時候你想娶誰就娶誰，那什麼班二少，不必去巴結了。”

　　“等等。”柏南被柏東這大段大段的話震傻了，直覺反駁道，“我沒有巴結小玉，他很好，我喜歡他。”

　　柏東瞪眼，“什麼？你喜歡他？不是爸媽逼你去相親的嗎？”

　　“喜歡。”柏南點頭，態度坦然，“在和小玉接觸之後，我發現他很好，就喜歡上他了。”

　　柏東已經開始用看弱智兒童的目光看他了，“那個班二少也很喜歡你？”

　　柏南微笑，“嗯，我們是互相喜歡的。”

　　“你……”柏東看他一眼，側臉，深呼吸，再轉回來看他，儘量讓自己語氣平靜一些，“你果然傻了，那班二少喜歡你，你也喜歡他，你完全可以憑藉這個去拿捏爸媽，小北和小西欺負你，你不會用你和班二少的關係威脅父母，讓他們教訓小西和小北，幫你出氣嗎？你拿到了王牌，卻打出了這麼爛的一個結局，我服了。”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你看，你在這事上有什麼損失嗎？”

　　柏南霧煞煞的搖頭。

　　“所以該談的戀愛就去談，該拿到手的利益，也絕對不能錯過。”

　　“可我不想讓父母通過我去為難小玉，那對他不公平。”柏南皺眉，努力回憶自己當初和父母鬧翻時的心態。

　　“沒救了。”柏東抹把臉，穩重形象盡失，“這幾年我忙這忙那的，居然忘了監督你們防止你們長歪，失策。”他用力敲桌子，“班家做到現在這麼大，那是父母想為難就為難得到的嗎？雖然不甘心，但在我們家和班家的相處中，我們家絕對是處於下風的那個。就拿小西那事來說吧，你當時敷衍應下，第二天隨便胡謅個理由，說班家不願意收小西，媽會說你什麼嗎？她了不起心裡責怪一下班家的目中無人，這樣不就把你摘出去了嗎？到時候你和那班二少該怎麼相處就怎麼相處，難道媽還會為這事沖過去問那班二少不成？”

　　好像……是這個道理，柏南癡呆中。

　　“傻！真傻！小西和小北也是傻！全被養歪了！”柏東收回敲桌子的手，深深的，憂愁的，長長的，歎了口氣，“你們這群小鬼，真是愁死我了。”

　　“……”柏南突然也覺得自己傻了——對不起啊哥哥，我也是到現在才知道，同一件事，在你我的眼中，居然有如此大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