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重返天使星（下）

　　阿夫洛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著他？

　　看得田川心驚肉跳，他實在是不記得自己做錯了什麼，除了……上次離開時的不辭而別，但那也是為了讓阿夫洛更安心地跟狄娜破鏡重圓，這樣對大家都好，難道不是嗎？

　　也許，還是應該趕緊逃跑？

　　可惜阿夫洛完全不給他這樣的機會，一陣勁風刮過，他已經直接雙腳騰空，被扛上肩帶往了高空。

　　田川反射性地掙扎，臀上就狠狠挨了幾下，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紅著臉有些委屈地說：「你……你為什麼打人？」

　　阿夫洛以前雖然很蠻橫，但從來沒有動手打過他，而且還在他的隊友們面前當眾打他屁股，這讓他還有什麼臉見人？！

　　風中傳來阿夫洛咬牙切齒的聲音：「不僅要打，我還要向長老院提出控訴，讓他們拿鞭子打你屁股！」

　　嗚，一年不見，阿夫洛變得好暴力……

　　即使有了舊愛忘了新歡，也不用這樣不留情面吧？虧他還一直惦著阿夫洛，沒臉沒皮地惦著……

　　阿夫洛怒氣衝衝地飛著，洩憤似的，用翅膀摧毀著虛空，攪起一陣又一陣勁風。

　　被自己的雌性莫名其妙地拋棄，隔了這麼久的時間，快要感到絕望的時候才再次相見，即使換成其他任何雄性，肯定都會像他一樣，滿腹都是無處發洩的憤怒和哀怨！

　　但是，肩上的「漿果」突如其來的沉默，又讓阿夫洛感到有些心慌，忍不住把他從肩上放下來箍在懷裏，見他低垂著黑色的眼睫，眼中已經泛起了水光，又不禁有些後悔，擔心自己剛才是不是下手太重，萬一又把他嚇跑了怎麼辦？

　　田川垂著眼不敢看阿夫洛，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眼底的懦弱與不舍，極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顯得顫抖：「你放心……我這次來不是為了妨礙你們，也不會再奢望做你的雌性，只是代表地球……」

　　「你敢？！」阿夫洛恨不得一口咬死這個不可理喻的小東西，「擅自拋棄你的雄性離家出走，不乖乖反省，竟然還想單方面解除關係？你休想，除非我死！」

　　田川茫然地眨眨眼，他們兩個，好像說的不是同一回事？

　　突然發覺阿夫洛的飛翔速度在加快，以至於頭腦都有些眩暈，而眼前的方向，顯然不是去往樹堡或泰爾長老的研究室，而是朝向繁茂的森林深處，一個從未去到過的陌生角落。

　　「你……你要帶我去哪里？」

　　「哼，去找個地方把你關起來，永遠不准再去任何地方！」

　　田川這才心慌了起來，阿夫洛不會來真的吧？他的隊友還被留在原地，沒來得及安置……

　　正要跟阿夫洛講理，卻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是一株奇異的參天大樹，枝葉與普通的樹木完全不同，高聳的樹冠上垂下一根根碧綠發光的枝條，有點像地球的垂柳，但每一根枝條的末端，幾乎都纏著一枚蛋狀的寶石，小似鵝卵，大似枕石，各自散發著不同的光彩。

　　阿夫洛在他耳畔低聲說：「這是羽族的育兒樹，也是生命樹，羽族的卵都會送到這裏來孵化，只能由獨身的雌性共同守護，而孵出的寶寶也必須由產卵的雌性親自接走。」

　　生命樹？為什麼要帶他來看這個？

　　田川被阿夫洛抱在懷裏緩緩降落時，才看見那生命樹下有兩個互相依偎的身影，相似的美貌，相似的體型，不同的只是一個留著長及腳踝的金色長髮，而另一個是齊耳的短髮。

　　狄娜，和多瑪？

　　多瑪似乎已經蛻變為雌性，簡潔素淨的衣物下顯示出玲瓏有致的曲線，但精緻的臉上早已沒了以前的驕傲和任性，只是神情落寞地依偎在姐姐身邊。

　　而狄娜的精神似乎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懷中還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小嬰兒，抬起頭微笑著望著田川與阿夫洛，恍若巴黎聖母院裏的聖母，渾身散發著母性的聖潔光輝。

　　這和諧安寧的美景，似乎讓阿夫洛也收斂了戾氣，屏住呼吸優雅地降落後，鬆開臂膀放田川下地，然後走到狄娜跟前小心翼翼地接過她懷中的嬰兒，沉默地送到了田川的面前。

　　竟然……連第二個寶寶都生出來了嗎？

　　田川的心裏湧起難以忍受的苦澀，阿夫洛到底想幹什麼？特意把自己帶到這裏，就是為了展示他與狄娜新出生的孩子嗎？

　　眼前這個小寶寶，有一頭栗色微卷的頭髮，柔軟地覆在圓乎乎的小腦袋上，和小臉一樣白嫩嫩肉嘟嘟的手腳，在父親懷裏不安分地揮動著，正睜大了晶瑩剔透的深紫色眼睛，好奇地望著田川。而那毛絨絨的小翅膀，竟然不是純白，而像初升的旭日，是淡淡的金色。

　　好美的小天使，看得人心都變得柔軟了。可是，怎麼長得一點也不像狄娜和阿夫洛？甚至完全不像一般的羽族寶寶。

　　阿夫洛輕輕抓住寶寶的小肉手，防止他把手指塞進自己的小嘴裏去，低磁的嗓音中多了一絲不經意的溫存：「認不出來了嗎？這可是你自己生出來的小漿果。」

　　「我自己生出來的，小漿果？」

　　「是我們的小漿果，你和我，兩個人的孩子，已經快滿周歲了。」阿夫洛有些難掩的苦澀，這也是在「漿果」失蹤的這段時間，唯一留下的，支撐他每天眺望天際的動力。

　　田川怔住了，久久反應不過來，直至寶寶已經爬到了他的懷裏，咿咿呀呀地哼哼著，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抓他的臉和頭髮，這才慌忙抬起手摟住寶寶，睜大眼再次仔細打量寶寶的臉，好像……似乎……眉目間真的有點像自己小時候的照片。

　　他竟然，在不知不覺的時候，生了一個寶寶？

　　這怎麼可能？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他很美，對不對？」阿夫洛的話語中帶著父親特有的驕傲，不知何時已經伸出雙手，將田川和寶寶一起圈在了懷中，就好像已經擁有了整個世界。

　　「嗯……」田川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雖然一時半會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懷裏軟乎乎的漂亮寶寶真的令他愛不釋手，而寶寶正扭動著小屁股，抓著他的耳發玩得不亦樂乎，粉嫩的小嘴裏發出類似「嗚哇嗚哇」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在叫爸爸還是媽媽。

　　心裏湧起一絲不可思議的情愫，只覺得身心都快被融化了，忍不住俯頭親了親寶寶的小臉蛋。溫軟的觸感，奇妙的悸動，終於令他漸漸真切地感受到，這孩子似乎真的與他血脈相連。

　　阿夫洛緩緩地展開純白寬大的羽翼，抱著他懷裏的兩個寶貝，往家的方向飛去。

　　「以後永遠不准再離開我了。」

　　「嗯……」

　　「乖乖在家帶孩子。」

　　「……嗯。」

　　「還要給我生更多的小漿果……」

　　「等等，阿夫洛，別……寶寶還在看著呢……唔……」

　　再來說被留在原野上的地球探險隊，隊員們眼看著自己的隊長被突如其來的「大天使」扛在肩上劫走了，不由得愣在原地，面面相覷，難道這是「天使」獨有的禮節嗎？隊長好像從來沒有交代過……

　　而被首領拋下的羽族勇士們，也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拿剩下的這些，跟首領的雌性一樣身量嬌小而又散發著各種誘人香氣的外來人怎麼辦。

　　但總不能就這樣一直傻站著吧？那麼，姑且先學著首領的樣子，把他們帶回羽族再說。

　　終於有個羽族勇士，不由自主地，走到一個在他看起來最美味的外來人跟前，紅著臉有些緊張地說：「你、你好，我叫莫隆……」

　　長著一頭褐發的拉丁裔生物學博士有些受寵若驚，忙習慣性地伸出手，想跟眼前這個健壯俊美得不像話的「天使」親切地握個手，結果兩手剛一交握，他就不由得驚呼一聲，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扛上一個寬闊的肩膀，在廣袤的天空中飛翔。

　　淡藍色的天空中，又漸漸聚攏了一團潔白的流雲。

　　如同扛著美味戰利品的羽族勇士們，滿心歡喜，又饑腸轆轆，愈加用力地扇動著翅膀，向他們那美麗安樂的家園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