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兩難的抉擇

　　在烈烈冷風之中，田川有些眩暈，頭腦一片空白，閉上眼聽天由命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誰知最後，並沒有粉身碎骨地摔到冰冷堅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一雙溫暖堅實的臂膀，那臂膀瞬間收緊，將他狠狠嵌進了懷中，差點讓他喘不過氣。

　　這熟悉得令人眷戀的氣息……

　　田川抬眼望去，果然，那天神一般的容顏，雖然風塵僕僕，依舊難掩他的俊美和傲然，還有那淡紫色的雙眼，正牢牢地盯著自己，仿佛生怕一眨眼又要消失在眼前。

　　阿夫洛，阿夫洛！還以為再也無法相見了……絕處逢生的田川再也顧不得許多了，將頭深深埋進阿夫洛的懷裏，聽著他微微顫動的胸膛裏紊亂的心跳，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遍體鱗傷的阿夫洛，就像一個浴血重生的戰天使，緊緊抱著他失而復得的「漿果」，近乎貪婪地嗅著那甘美誘人的香氣，直至再一聲轟炸將他的思緒拉回戰場，這才抬眼望向那座罪惡的王城碉堡，用冷冽蝕骨的聲音地對身邊的勇士下令：「繼續，全部炸掉！」

　　「等等，阿夫洛！」田川慌忙從他臂膀中掙扎著抬起頭，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不能炸！狄娜……狄娜還在裏面！」

　　「……狄娜？」

　　田川緩緩蘇醒，發現自己已經身在泰爾長老研究室的寢室裏，但守在身邊的，不是阿夫洛，而是喀修斯。

　　「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喀修斯關切地問，但見田川一臉茫然若失的表情，又垂下眼交代道：「阿夫洛去救狄娜了，讓人把你送回來休養，泰爾長老有事不在，我先替他照看你。」

　　田川微微垂下眼睫，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這種感覺真奇怪，明明是他自己讓阿夫洛去救狄娜的，但是現在聽說阿夫洛真的拋下他去救了，又覺得，莫名的堵心。

　　阿夫洛，果然還是很愛狄娜吧？

　　人家原配的雌性歸來了，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了，那他這個外來人，是不是也該乖乖地退到不妨礙別人的角落裏去了？

　　田川不喜歡現在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像以前那個灑脫的自己，聽起來就好像自己一個大男人，想跟一個可憐的外星女人搶老公似的……

　　真是越想越奇怪，越想越不對勁，不能再胡思亂想了，做正事要緊。

　　他猛然坐起身，掙扎著要下床，喀修斯忙按住他說：「別動，你還需要好好休息，想要什麼我幫你拿……」

　　誰知手上的力度沒拿捏好，餓得頭暈的田川根本經不住這麼一按，直接往後一仰又倒回了床上，而喀修斯也隨之壓在了他的身上。

　　「對、對不起，你沒事吧？」喀修斯慌忙撐起身，極力想忽略身下那誘人的芬芳，和殘留在懷中的觸感，但一看見那迷茫的黑眼睛和淡紅色鮮嫩的唇，還是忍不住喉結滾動了一下。

　　其實以前並不是沒有過身體接觸，指導田川射箭，抱著他去參觀羽族的領地，抱他到樹上去給狄安加油，這些動作都非常親密，但喀修斯身為學校的導師，每天都要面對各種各樣清秀美貌的少年，對此他早就已經泰然了，也比一般人更有自控力，即使在繁殖期也不會像其他單身的雄性那樣，一看到可能蛻變為雌性的少年就臉紅心跳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他早就知道田川身上的氣息有多麼誘人，以前他也很喜歡田川，只是朋友之間的那種欣賞和喜歡，可是自從那次在泉水邊，不慎撞見田川沐浴之後，有什麼東西就慢慢變得不對勁了……

　　總是忘不了那個站在水中的少年，濡濕的黑髮貼在潮紅的面頰上，眼梢微微上翹的黑眼睛中閃過一絲慌亂，還有幾滴光亮的水珠，正沿著那光裸柔韌的身體緩緩滑下……

　　不，不能再這樣想下去了，田川，田川已經成了首領的雌性，他怎麼能對別人的雌性抱有非分之想？

　　雖然蛻變過後的田川，似乎比以前看上去更加誘人……

　　喀修斯這樣想著，咬咬牙，及時制止住自己已經伸向田川臉頰的手，改為輕撫了一下他的額發，然後趕緊站起身，恢復了慣有的溫暖的笑臉：「你先躺著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弄點水和吃的來。」

　　然後逃也似的大步離開了房間，留下田川無語地望著床邊的桌子，那上面不是放著食物和水麼？喀修斯變得好奇怪……

　　田川吃飽喝足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的通訊器。

　　發出信號已經這麼久了，應該有回信了吧？

　　果然，拿到通訊器以後檢查了一下信號錄音，原來在他被擄的這段時間已經收到母艦的回信：母艦將派最近的救生船來到這座星球，先將他接回去，詳細彙報並研究過後，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這樣繁雜的步驟，這樣低的辦事效率，完全符合地球首腦們一貫的風格。

　　而最近的救生船，預計將在半個月以後到達，按收信的日期計算，應該就是三天后了。

　　想到三天后就將離開這座美麗的星球，回到地球的母艦，田川的心裏竟沒了原有的期待，而是猶豫和不舍。

　　但他現在，又憑什麼再留下來？留下來也只是徒增煩惱和難堪，所以，還是暫時離開，讓自己冷靜一下比較好。至少下一次再來這個星球，面對阿夫洛和狄娜的時候，不會感到這樣難受得不自在。

　　為了不讓自己的模樣，在地球同胞的眼中顯得太落拓，接下來的三天，田川除了認真地吃飯睡覺聽戰報以外，其餘什麼都不做。

　　據說阿夫洛已經率人把狄娜救出來了，連同其餘被關在寶庫裏的美人們，但狄娜並沒有被送回羽族的聚居地，而是留在了靠近戰場的邊境村莊休養，看來，阿夫洛真的很在意狄娜……

　　由於龍族的大王突然猝死，龍族無首，阿夫洛趁勝剷除了龍族的一切勢力，僅留一些無害的老幼婦孺遠遠地遷徙，苟延殘喘地延續龍族的血脈。

　　至於幹了虧心事的奧德，見田川平安無事地活著回來了，便向阿夫洛坦白承認了自己的罪行，但沒有說出多瑪的指使，把一切責任都攬到了自己一個人身上。阿夫洛盛怒之下，按照族規裁定，奧德將被折去雙翅，然後逐出族群。

　　田川聽到這個消息，只是皺了皺眉頭，也並沒有把多瑪的事情說出來。

　　現在有了狄娜，相信多瑪也不會再把他當作嫉恨的物件了吧，光是奧德獨自承受的懲罰，就足夠多瑪悔恨一輩子了，所以，就成全奧德算了。

　　田川把玩著那根被阿夫洛當作信箋的羽毛，那上面的「想你」兩個字，如今看起來真有點諷刺，戰爭已經結束了，阿夫洛卻遲遲沒有凱旋，還「想你」？早就忘到九霄雲外了吧？

　　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又鬆開手，任由那純白的羽毛隨風飛走……

　　陪在田川身邊的喀修斯，見他緊緊咬著下唇，神色黯然得似乎快要哭出來了，心裏不禁有些心疼。族裏的傳言正盛，甚至有族人私下開始打賭，看首領最後會選擇新歡還是舊愛，很顯然，押狄娜的更多一些。

　　喀修斯強忍住想要把他擁入懷中的衝動，鼓起勇氣低聲問道：「如果說，我是說如果，阿夫洛打算跟狄娜重新在一起，你……可不可以……做我的雌性？」

　　田川怔怔地看著他，這個總是在絕望的時候給予自己力量的男人，也是這個星球上最好的朋友，終於含著淚笑著說：「謝謝你，喀修斯，謝謝你的好意……」

　　可是，在羽毛隨風飛走的那一瞬，他就已經做下了決定，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再需要依附於任何人活下去，包括阿夫洛，也包括喀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