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第十七章
因為小寶受傷了,叔叔伯伯嬸嬸們就把飯菜端到小寶的屋裡。小寶的行動不便,把給小貝的包子用油紙包了然後讓小貝給鬼哥哥送去,他和小貝則分吃他的飯。機靈的小貝在這個時候幫了小寶很大的忙,也幸虧林盛之的生辰馬上要到了,府裡的人都很忙,沒有人發現小寶的秘密。
到了傍晚,小寶攢足了一天的力氣,下了床。一蹦一跳地來到門邊,打開門,小寶腫成一條縫的眼睛朝外看看,外頭沒人,南伯伯已經給他上了藥回去了,該是不會有人來了。小寶鬆了口氣,拖著殘腿來到院內的水井邊,打水。他餓一天無所謂,但不能讓鬼哥哥餓著。用了比平時久了一倍的時間熬好了粥,小寶又把嬸子留給他的饅頭在火上烤的香噴噴的。待砂鍋沒那麼燙了,小寶忍著腿傷,一點點挪回房間,鑽進床下。
密道除了洞口的那段小寶還沒有挖,其他地方都挖寬了,小寶爬起來也順暢了許多。右腿太疼了,小寶就左半個身子趴著慢慢往前挪,小貝已經抱著竹筒過去了,看著越來越近的密道口,小寶笑開了嘴,很快就能見到鬼哥哥了。
左腿都軟得打顫了,小寶終於爬到了密道口。把包著砂鍋的衣服小心地放下,小寶軟軟地喊:「鬼哥哥。」
聶政緩緩展開雙臂,做出擁抱小寶的姿勢,小寶只覺得心窩子甜甜的。費盡力氣爬到鬼哥哥身邊,小寶摸摸鬼哥哥,再輕輕趴到鬼哥哥身上讓鬼哥哥抱一會兒,然後滿是欣喜地說:「吃飯嘍。」
聶政忍不住用下巴蹭蹭小寶的腦袋,然後摸索到他的額頭,輕輕印了一吻。
「鬼哥哥!」小寶捂著額頭,眼圈瞬間紅了,嘴角的酒窩深陷。
「寶……」這孩子傷得不輕,身上都濕透了。
「鬼哥哥!」激動不已的小寶不清楚鬼哥哥現在在想什麼,他只知道鬼哥哥親他了,鬼哥哥疼他了。頭埋在鬼哥哥的頸窩,小寶哽咽地低喚:「鬼哥哥……哥哥……哥哥……」
「寶……」一定不要騙我,一定不要。
擦擦眼睛,小寶撐著身子坐起來,拿過砂鍋,語帶鼻音地說:「鬼哥哥,吃飯嘍。」
「好。」
流著幸福的淚水,小寶喂鬼哥哥吃了飯,然後在小貝的幫助下給鬼哥哥清理了今天排出的汙物。在鬼哥哥的臉上親了一口,小寶用雙手當腳,挪回了密道。但是他沒有返回房間休息,而是拿起了他的小鋤頭。
「噗噗」聲在密道中響起,想到那是什麼聲音,聶政的呼吸急促,小寶是在挖密道嗎?掙扎地翻身,聶政朝發聲處爬去。
「哥哥?」
當聶政的手摸到密道口時,一隻沾滿泥土的小手捉住了他,聶政的手指顫抖,他摸到了軟軟的掌心上硬硬的繭子。
「寶?在做,什麼?」是在挖密道嗎?
小寶安撫地輕拍鬼哥哥的肩膀,小聲說:「哥哥躺著,我在挖土,挖好了,帶哥哥,走。」語氣輕鬆地好似挖密道是一件極為容易的事,忘了為了挖密道他的雙手磨出了多少水泡,最後又變成了血泡。聶政在聽到這句話後喉嚨裡發出嘶嘶聲,眼角有水珠湧出。小寶心疼地用手背擦去,傾身在鬼哥哥額頭上親了一口,軟軟地說:「躺著。」
「謝……謝……」聶政的身體不支地倒下,卻仍是不捨得放開小寶的手,那是他的希望。
「不謝,不謝。」小寶急急地說:「鬼哥哥,不謝,我願意,願意。」他不要鬼哥哥的謝謝,他要帶鬼哥哥走。
「好……好……」聶政抑制住淚水,別過頭。
心疼地看了會兒鬼哥哥,小寶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更努力地挖起了密道。小寶很慶倖,慶倖那個人弄傷的是他的腿而不是他的手,不然他就挖不了密道,不能儘快救走鬼哥哥了。
這一晚,累極的小寶帶著一身的傷在距離密道口不足一米的地方睡著了。睡夢中,他夢到他解開了鬼哥哥身上的鎖鏈,卻怎麼也無法把鬼哥哥從密道裡帶出來。鬼哥哥滿身的傷,他稍稍一碰鬼哥哥,鬼哥哥身上的傷就裂開了。就在他無計可施的時候,刑房的鐵門被人打開,閻羅王進來了,然後發現了他。
「啊!」
猛地睜開眼睛,小寶嚇出了一聲的冷汗,急忙爬起來朝洞口看去,就見鬼哥哥正在熟睡,小貝在他的腳邊睡著,被他剛才的那一聲給嚇醒了。原來是個夢……摸摸小貝的頭讓他繼續睡,被嚇壞的小寶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兩條手臂用力過度軟軟的,小寶放棄了繼續挖的念頭。明天他就能把密道挖好了,可剛才的夢提醒了他要把鬼哥哥從密道裡帶出去並非易事。怎麼辦呢?
再看一眼鬼哥哥,小寶想了想,困難地轉了個身朝自己的房間爬去。黃伯伯給他拿了好多書,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好辦法。
鑽出床底,才發現天已是濛濛亮了,這個時候是人們睡得正香的時候。小寶靠著床歇了歇,然後勉強站起來一步三挪地挪到水盆前,洗了手臉。還好被夢驚醒了,再過一個時辰嬸子就要來給他送飯了,發現他沒在屋裡就麻煩了。
把身上滿是土的髒衣服換了,取下包著頭的布,點燃油燈,拿到床邊,小寶上了床。床頭擺滿了黃良玉送給他的書,其中有一半小寶都看完了。小寶仔細地從中尋找他可能需要的書,找出了幾本,靠在床頭看了起來。小貝也從床底下鑽了出來,還很聰明地把地磚推了回去。小寶拍拍身邊,小貝甩甩身上的土,跳上床,在小寶腿邊躺下,又閉上了眼睛。
小寶專心致志地看書,眉心滿是嚴肅。油燈下,小寶的臉青青紫紫,淤青的嘴角帶著深紅色的傷口,可他專注的模樣卻是天下最最可愛,最最惹人疼的。
利用叔叔伯伯嬸嬸們來的空擋看了兩本書,小寶沒有找到他需要的東西。不過當務之急是把密道挖好,把鬼哥哥身上的鏈子拿掉,剩下的事自然會有辦法。小寶很樂觀,想通了之後他就嘴角帶笑地繼續挖密道了。
五月二十七的晚上,小寶終於把密道口拓寬了,當他輕鬆地從密道口爬出去後,他抱著鬼哥哥又哭又笑。聶政也哭了,血淚與小寶的淚混在一起。那一晚,小寶窩在鬼哥哥的懷裡,沈沈的睡了一覺。
在小寶睡著的時候,聶政第一次輕輕地摸上了小寶的臉。明顯腫起來的雙頰,在他的手指輕蹭過後,懷裡的人發出了疼痛的輕哼。聶政的胸膛劇烈的起伏,這孩子一次都沒有問他有關聶家刀的事,他也許,可以相信這孩子。
寶……你會是上蒼派來救我的寶貝嗎?
五月二十八這天,林府內喜氣洋洋。林府門前車水馬龍,前來賀壽的人幾乎踏平了林府的門檻。林府前院內的所有房間都住了人,還有很多人不得不在客棧裡落腳。林盛之臉上的得意就如他嘴角一直未消的笑一樣。相比前院的熱鬧,後院則充滿了忙碌,只有小寶的院子靜悄悄的。趁著沒有人有空管他,小寶帶著小貝悄悄從後門出了府。
二娘已經同意他早一點走了,他不打算和任何人告別。鬼哥哥的事不能讓人知道,他準備到時候帶著鬼哥哥偷偷地走。今天出來一是買些東西,最重要的是和師傅師娘道別。想到師傅師娘,小寶滿心的不捨。捨不得師傅師娘,捨不得叔叔伯伯嬸嬸,捨不得二娘。可是,為了鬼哥哥,他必須儘快離開。
馬車還沒在藥館門口停穩,龔師娘就出來了,一看到小寶的臉,儘管她已經知道小寶被人打傷了,她仍是驚呼出聲,眼淚當即就下來了。
「小寶子,你受委屈了。」
「師娘……」
小寶強忍著不哭,笑著給師娘擦眼淚:「我,不疼。」
「你別寬慰師娘了。」扶著小寶走進藥館,龔師娘對走出來的龔師傅說:「我去給小寶做點好吃的。」然後就進後院了,她要去大哭一場。
龔師傅臉色凝重地把小寶帶進了自己的房間,沒有問小寶是被誰打的,他給小寶診了脈,然後沈聲說:「你南伯伯跟我說了,說你會提早離開家。」
小寶的眼淚快掉下來了,他眨回去,哽咽地說:「今天……是來跟,師傅師娘,道別……」
龔師傅長長吐了口氣,問:「定下來何時走了嗎?」
小寶搖搖頭,確實還沒有定下來。
「定下來了一定要告訴師傅。」
小寶點點頭,在心裡對師傅說對不起。
擦擦小寶的眼睛,龔師傅起身出去了,不一會兒,他手裡拿著一個藥箱走了進來,放在小寶的身邊說:「這裡面都是師傅給你配的藥,還有藥方。你身子虛,這些藥每天都要吃。吃完了你就照著方子去抓藥。」
然後,他從袖子裡掏出一百兩銀子放在小寶的手裡,道:「這是師傅師娘給你的,你收下,別拒絕。」
小寶的嘴角顫抖,撲進師傅懷裡緊緊抱住師傅。
忍下心酸,龔師傅推開小寶繼續說:「小寶,你很聰明,師傅從未見過一個如你這般聰明的孩子。師傅很遺憾不能繼續教你,可是你不能放棄,知道嗎?」
小寶努力點頭,不敢開口,開口他就會哭。
龔師傅神色有些猶豫,片刻後,他又從袖子裡掏出一樣東西,展開,竟是一副地圖。龔師傅指著地圖上被他畫了個圈的地方說:「小寶,這裡就是凡穀。你天資聰穎,若不能拜一位良師實在是可惜。 你身子有殘,若能習得一身醫術,不僅是對你還是對世人,都是好事一件。凡骨子性格怪癖,但怪癖之人卻往往是性情中人。你若能拜在凡骨子名下,定能成為天下名醫。小寶,去找他吧,不管多麼困難,不管他如何拒絕你,哪怕會吃很多苦,你都要拜在他的門下。一旦凡骨子願意收你為徒,定會全心教導。」
「師傅……」小寶的眼淚流了下來,拿過那張羊皮地圖,他哭得不能自已,「一定,一定會。」他一定會求凡骨子收他為徒。他果真是寶貝,在他為鬼哥哥的傷發愁的時候,師傅告訴了他凡骨子在哪裡。
「小寶,獨自在外會遇到許多艱難,但不管多麼艱難,你都要學會笑面人生。希望十年後,你能以天下第一醫者之名來見師傅。」
「嗯……嗯……」緊緊抱住師傅,小寶在心裡喊:爹爹……
龔師娘在門口抹眼淚,直到龔師傅把要交代的都交代了,她端著肉粥走了進來,強顏歡笑地說:「小寶子,來,吃完了粥師娘給你洗頭。」
「嗯。」擦掉眼淚,把地圖和銀子收好,小寶接過粥,舀起一勺放進嘴中。眼淚流到了嘴裡,小寶仔細地品嚐,品嚐師娘為他做的粥,以後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了。龔師娘轉過身擦眼睛,龔師傅也是眼圈泛紅。
從藥館裡出來,小寶跪下給師傅和師娘磕了三個頭,然後帶著師傅師娘送給他的寶貝上了馬車。揮別師傅師娘,小寶哭著朝家趕,師傅師娘,小寶今後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回來孝敬你們。
夜晚,前院熱鬧異常,壽宴已經開始了。客人們陸續送上自己帶來的壽禮。後院的一處極為偏僻破舊的小院子裡,小寶坐在門檻處敲敲打打。想了一天一夜,他終於想到了把鬼哥哥帶出來的法子。小寶感激叔叔伯伯嬸嬸們,感激他們教會了他許多的本事。就在小寶認真做工具的時候,前院卻發生了異變,昆山派大弟子左叔之滿是血的倒在了林府的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