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日，天才剛蒙蒙亮的時候，李大壯就爬起來了，他今兒個得趕早去縣城里把人參給賣了換銀子，順便裁兩匹薄布回來。天兒越來越熱了，他倒是沒關系，總不能叫媳婦兒老是穿著那兩身厚衣裳吧。

　悉悉索索的聲音把塵逸給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著正在忙活著掃地收拾屋子的李大壯，啞著嗓子道︰「你吃飯了嗎？」

　「吵醒你了？」李大壯動作麻利地把垃圾掃到了小簸兒里，「剛吃過了，天兒還早，你還可以再睡一會兒的，飯菜被我坐在大鍋里頭了，待會兒你醒來的時候直接吃就行了。」

　「恩。」塵逸無意識地應著，「你別忘了稱兩塊兒肉回來，下午我們好去看看謝文。」

　「知道，你昨天都念叨過好幾次了，對我都沒這麼上心過。」李大壯撇撇嘴道。

　「別發酸了。」塵逸揮胳膊趕他出門，「他只是個哥兒又不是什麼男人，你吃的哪門子醋吧。早去早回，不去看看我總覺著放心不下。」

　「好好好，我走就是了。」李大壯磨蹭著出了門。

　若是能和著媳婦兒一起出門就好了，哪成想媳婦兒去過了一次縣城後就覺著沒意思而不願意動彈了，剩下他自己老哥兒一個，怎麼想怎麼覺得淒涼啊。

　李大壯終于走了，屋子里也算是消停下來了，塵逸雙眼放空地躺了會兒。他有個臭毛病，被人吵醒了就再睡不著了，可是還不想起來，反正李大壯再臨走之前應該是把該干的活兒都給干了。他就對著他的這一點最是滿意不過了，懶人就得找個手腳兒勤快的來養著才好。

　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在他的懷里拱啊拱的，就快要蹭到那兩個小東西那兒去了，塵逸一臉黑線地將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他被窩里的小虎崽兒給提著脖子拽了出來。

　「阿虎，你給我消停一會兒不成嗎？」

　「嗚嗚~」人家好餓啦。

　當然塵逸是听不懂那在他耳中都是一個調調兒的虎語的，不過還是習慣性地從空間里弄出了一杯水來，小心地喂給小虎崽兒喝掉了。

　這下子他再也躺不住了，干脆起身去院兒里給小虎崽兒擼奶喝去了，馬爺姆辦事兒很有效率，昨兒個剛說完他就想起村子里剛死了羊仔兒的那一家了，于是就動作神速地把它給買回來了。

　喂飽了小老虎，將它扔進做好的窩里，塵逸就抱著一盆泡好了的大豆去隔壁的馬爺姆家串門兒去了。

　老人家正悠閑地坐在院兒當央抽著煙袋曬太陽呢，抬頭望見塵逸老實不客氣地進了門，眼楮眯眯著笑呵呵地開口道︰「喲，稀客呀！」

　「我來你這兒借石磨用用。」塵逸說著，眼神兒四下一掃，就自己個兒的奔向被閑置在一角兒的石磨了。

　「借石磨干什麼？」馬爺姆當下就坐不住了，看著塵逸懷里抱著那玩意兒，不會又是要弄什麼好吃的吧，這可得跟緊了，「要借可以，做出了什麼好吃的可得有我一份兒。」

　「少不了你的。」塵逸說著就試了試石磨，恩，還行，能用，「晚上到我家吃飯去。」

　「好　！」馬爺姆笑的見牙不見眼兒的了，殷勤地道︰「你隨便兒用，就當是在自己家了。」

　「老馬頭兒！」另一個陌生的哥兒邊喚著邊走了進來，迫不及待地道︰「你那副撲克牌呢？趕緊拿出來，人兒我都找好了，就等著你了。」

　「有沒有張三兒啊，要是有他我可不玩兒。」馬爺姆老神在在地吸了一口旱煙站那兒沒動。

　「那肯定是沒有啊。」來人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攬上了馬爺姆的肩膀，沖著塵逸的方向努了努嘴兒，「那人是誰啊？」

　「大壯媳婦兒，你玩的撲克就是小逸弄出來的。」馬爺姆邊說著邊彈了彈煙灰。

　「喲，」周哥兒的眼皮向上挑了挑，眼神囂張地上下打量了個，「真不錯。」

　「別瞎瞄，」馬爺姆捅了他一下，警告性地瞪了周哥兒一眼，早就知道村子里對著小逸的議論就從來都沒有斷過了，他看不見的自然是不能說什麼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當然要護著點兒了。轉而又對著塵逸道︰「我先去了，你待會兒弄完了直接把院門兒帶上就行了。」

　「恩。」塵逸應了一聲，忽略那個像是打量著什麼貨物一樣的眼光，老人家您的眼神要不要這麼犀利啊，很刺激人的好嗎，還好他的脾氣很好。

　輕輕松松地將大豆都放進石磨里磨成了沫兒，塵逸很快地就端著磨好的沫兒回了自己的家。將沫兒放入鍋中燒開，再將其放入容器中邊攪拌邊點鹵水，待成塊兒狀後還要將其放在鋪著紗布的竹篩中，找了塊兒大石頭壓緊待成塊狀就算完活兒了。

　甩了甩手，這麼一通忙活下來也是很費心力的呢，下次再想做的時候干脆都推給李大壯好了，不用白不用不是，正想著呢，熟悉的腳步聲就「　　　」地傳來了，一個略有些興奮的聲音傳入了塵逸的耳中。

　「媳婦媳婦，你快來看看，我給你新買的花料子好不好看？」

　塵逸嘴角抽抽著，眼神落在了那塊小清新碎花料子上，「你確定，這是要給我穿的？」

　「是的啊是的啊。」李大壯把買回來的別的東西都放在了木桌上，歡快地搖著大尾巴一副討賞的模樣將那塊新買的碎花料子湊近了塵逸的面龐前，「是不是很好看？」

　「恩。」塵逸不那麼淡定地將這料子從自己的臉前撥開，露出了李大壯那張蠢臉，此時他的一副快來夸我吧快來夸我吧的神色簡直是不能更蠢了的好嗎。

　挑了挑眉，「你很喜歡？」

　「恩恩。」李大壯狂點頭，「媳婦穿上一定很好看。」

　「我也覺得很好看。」塵逸微微笑了下，滿是無辜地眨了眨眼道︰「我還覺著你穿上會更好看，所以啊，你穿給我看好不好呀？」

　「額。」李大壯粗黑的眉毛糾結在了一起，「媳婦~」

　「正好，我要和謝文學做衣服呢，這第一件就是這個了。」塵逸以不容拒絕地口吻說道，雙手「接」過了李大壯手里的隨花料子，「現在先和我去看謝文。」

　「媳婦，這，這哪有男人穿這種花里胡哨的衣服的啊。」李大壯一路跟在塵逸的身後小跑著，拽著辰逸的袖子不斷地搖晃著，「這是我特意給你買的啊。」李大壯一臉期待而誠懇的表情。

　塵逸神色不變地甩開了李大壯的手，若不是看見柳笙穿過這種花樣的衣服，他真會以為李大壯是在耍他呢。只是，在想起了柳笙經常穿著類似的衣服的情景後，塵逸看著這衣服就覺得更加的不爽了。簡直像是扎在手上的一根刺，拔不下來，雖然不疼但是特別的膈應人。

　「可是我就是想給你穿啊，你想惹我生氣嗎？」

　「不，不是。」李大壯垂頭喪氣地落在了塵逸的身後，也不知道媳婦是怎麼就生氣了的，他是真的覺得媳婦穿著這種小碎花的衣裳會很好看的，他從小就覺得哥兒穿著這種衣裳最好看了，媳婦怎麼就不喜歡呢，李大壯難過了。

　塵逸不理他，只是在確定了眼前的大院兒是謝文的家之後，就上前敲了敲門。

　半晌，一個小哥兒的腦袋露了出來，「你是？」

　「我是塵逸。」塵逸友好地笑了笑，「謝文在家吧，我是來看他的。」

　「恩……」小哥兒一副為難的樣子，喏喏地開了口，「現在不太方便。」

　「誰在那兒呢？」一個有些不耐煩的老聲傳了出來。

　小哥兒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他說他叫塵逸，是來看謝夫的。」

　「誰會來看這廢物啊？」老聲中充滿了嘲諷，「叫進來讓我看看。」

　「哎。」小哥兒應了，躲開身子開了門。

　塵逸的眉頭自打在那個老聲開口的時候就皺起來了，並且隨著這聲音說的話越多而皺的越緊了，他心中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這預感催促著他有些急切地邁進了院子。

　「多謝了。」塵逸沖著小哥兒拱了拱手，邁開大步走了進去，李大壯像個小媳婦兒似地跟著他。

　進了院子，就看見一個略有些瘦削的身子正跪在院子中央，邊上坐著一個正撫摸著圓滾滾的肚子一臉笑眯眯的哥兒，還有一個長相刻薄的老哥兒正滿臉不爽地數落著跪在院中央的人。

　那個瘦削的身影是如此熟悉，前些日子還見著了那人全身上下都在散發著父性光輝的模樣呢，可是此時，這光輝卻是化作了一副黯淡的死氣沉沉了，塵逸的心一下子就被狠狠地刺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