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醫173 上窮碧落下黃泉

　　蕭策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雖說用了雨軒留下的藥能勉強撐到一個月，但唐門發生的事情影響到了蕭策的情緒，加劇了他的病情，那已經到了藥物所無法控制的情況。原本還鬧著要離開！轆族去唐門查探情況的蕭策現在卻連下床都成問題，只能虛弱的躺著。蕭昊不眠不休的在旁邊照顧著他，眼神都已經充血，但他卻固執的不肯去休息。他不知道過了這段時間之後他會失去哪個兒子，所以才會近乎偏執的不浪費每一個相處的時間。

　　楚非這幾日的表情也冷酷的下人，他每一次都只是站在旁邊，俊美的眉頭緊緊鎖著，一副異常凝重的樣子，可從蕭策躺在床上之後他就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蕭靜景那邊他已經派人去通知，為了以防意外蕭靜景只能將事情交給信任的下屬，自己則馬不停蹄的往！轆族趕。只是，誰也不知道他能否趕得到。

　　蕭策的房間內，顯得異常的凝重，整個房間都充斥著一種悲哀的氣氛。蕭策對於自己的情況非常的瞭解，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堅持不下去。死亡離自己已經越來越近，這種慢慢等死的感覺還真是奇怪，硬是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大概是「害怕」吧。他害怕的並非死亡本身，只是到死都沒辦法再見一面自己最想要見的那兩人，讓他遺憾。

　　可蕭策又慶幸蕭靜景沒有趕回來，以蕭靜景的個性，他一定會不惜犧牲自己來救他這個弟弟。就像蕭靜景不願意看著他死一樣，他同樣不願意看到蕭靜景死。

　　蕭策不只一遍的告訴自己，這樣就好，父親和「母親」能陪在他身邊，帶著他們的愛在這樣溫暖的懷抱中逝去也沒什麼不好。

　　蕭策咳的很厲害，儘管他很努力的想要忍著，但到最後還是不出意外的咳出了血。他覺得自己大概真的馬上就會死，有些話他想要趁著死前全部說出來。

　　他握住旁邊顫抖著雙肩正極力壓抑著哭泣聲的蕭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虛弱的開口，「請不要傷心，我已經…咳咳，很幸福。」

　　因為身體實在太差，他很難完整的說出一句話，每說一個字對他來說都非常的痛苦。他並不是個擅長言辭的人，到最後他只是用盡力氣露出了一個從未曾有過的燦爛的笑容，他想用這個笑容來告訴他們，雖然不捨得，雖然害怕，雖然還有許多遺憾，但他確實很幸福。

　　再看到兒子的笑容後，蕭昊終於無法再壓抑，趴在床邊痛哭起來。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對於一個父親來說，有什麼比看著兒子的性命一點一點的流逝卻什麼忙都幫不上要痛苦。

　　楚非眉頭皺得更緊，臉色也越來越凝重。他的手緊緊的握著，若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挺直站立的身體竟然在顫抖。

　　他說謊了，無論是對蕭昊還是對蕭靜景，甚至是對自己。他私心的想要犧牲蕭靜景保全住蕭策。他想要和蕭昊還有蕭策三人過著他一直嚮往著的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可他千算萬算卻完全算漏了，如果蕭靜景真的為了蕭策而死，無論蕭策還是蕭昊都不可能再幸福。

　　所以他才會將希望放在柳若寒手裡的天魔珠上，可蕭策病情的惡化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他的策兒已經等不到天魔珠和蕭靜景。

　　楚非的拳頭握得更緊。

　　不能讓蕭策死，這是此刻楚非心中唯一的念頭，即使為此他不得不拆穿他那自私的謊言。

　　沒有人會不畏懼死亡，尤其是在有著眷戀的人的時候。只是，因為有著就算犧牲自己的性命也不得不保護的人在，才會有那麼多人不畏懼死亡的勇往直前。

　　「策兒，說什麼傻話啊！」這是自蕭策病情惡化之後楚非第一次開口，他的聲音嘶啞而沉重，和平時的聲音判若兩人，他慢慢的走近蕭策，伸手拂過他蒼白的臉，嘴角揚起一個美麗的笑，「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死。」

　　「父親？」蕭策神情複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對於楚非他敬愛他，也怨恨過他，但此時此刻卻只剩下驕傲，一種身為他兒子的驕傲，「您無需自責，作為你的兒子這件事情我從來就沒有後悔過。」

　　蕭策的話更加堅定了楚非的決心。

　　「策兒，你聽著，你也是讓我驕傲的兒子。」楚非嘴角的笑容更加的好看，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著蕭策的頭，「所以你更應該要代替為父繼續活下去。」

　　蕭策再聽到這話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一陣非常不好的預感。

　　「父親，你要…」做什麼三個字還未說出口，他就再次被楚非點了昏穴。

　　有些殘酷的事情還是不需要他去直接面對。

　　「楚非，你想做什麼？」蕭昊同樣吃驚的看著楚非，楚非現在的表情讓他非常的害怕。

　　「昊，你知道嗎？其實還有一種方法可以救策兒。」和蕭昊吃驚的表情不同，楚非卻表現的格外的鎮定，他平靜的看著蕭昊，就像是平日閒話家常一樣用一種輕鬆的語調道，「因為我怕你會生氣，所以一直都沒說。」

　　明明是一副輕鬆的語調，可蕭昊卻有一種快要哭出來的感覺。

　　「其實啊，並不一定是要兄弟的血，身為父親又是族長的我的血也可以哦！」楚非別過頭，不知道是出於怎樣一種心情，他並沒有去看蕭昊的臉，「因為啊，這是我唯一的弟弟最後留給我的東西。」

　　啊，記起來了。

　　那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全都記起來了。

　　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身後開心的叫著「哥哥」的弟弟臨死時候還一直帶著微笑的對害死他的劊子手說要開心的活下去。一如現在的蕭靜景對蕭策…正是因為答應了弟弟要活下去，楚非才一直努力的活著。

　　如果，是為了蕭策的話，弟弟應該會理解吧，楚非苦澀的想著。

　　「楚非，別再說了！」蕭昊從背後用力的抱住楚非的腰，聲音帶著哭腔，「那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活著的人往往比死去的人要承受更多的痛苦，這是他們都知道的事情。可就算是知道，人們還是希望自己愛著的人能夠活下去。

　　「昊，如果你是我也會做一樣的選擇吧。」楚非握緊了蕭昊的手，淡淡的開口，「真的不想死啊。」

　　蕭昊的眼淚已經打濕了楚非的衣服，楚非只覺得背上一陣濕漉，他握著蕭昊的手不由得又用力了些，有些自嘲的低笑出聲，「真的捨不得啊，好不容易才又和你在一起。」

　　「沒關係的。」蕭昊的聲音雖然還帶著哭腔，卻格外的有力，「黃泉碧落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楚非輕歎一聲，他就知道最後會變成這樣，可心裡卻近乎病態的高興。

　　「說什麼傻話！」楚非並沒有轉身，這個時候要是看了蕭昊的臉他怕自己會反悔，「昊，你就恨我恨到連黃泉路上都不願意放過我嗎？」

　　「是啊！」蕭昊笑了，那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微笑，「生生死死我倆注定是要糾纏在一起，是你招惹上我的，現在你也別想甩開我。」

　　「你也捨得？」楚非淡笑的問道。

　　「有什麼捨不得?」蕭昊反問。

　　「你那美麗的妻子？還有令你驕傲的兒子，你通通都捨得？」

　　「莫梨我此生是注定要負她。至於靜景和策兒，他們有彼此，我也就放心了。」最初的悲傷慢慢的消散，蕭昊反而平靜了下來，「再說了，放你一個人在黃泉路上，我才真不捨得。」

　　聽著蕭昊的話，楚非覺得自己的眼圈有些濕潤。黃泉碧落有蕭昊在旁陪伴，他又還有什麼捨不得。

　　楚非轉過身，表情認真的看著蕭昊道，「昊，以血換血是非常危險的。一個弄不好，不僅救不了策兒就連我也會枉送性命！所以，必須是由醫術高明的大夫來操作。因為我是當事人，所以不可能由我來操作。」

　　見蕭昊因自己的話而皺起了眉，楚非笑著勸慰道，「放心好了，我已經提前通知了師兄，要是不出意外大概能夠趕上。但為了以防意外，我還是將方法告訴你，到時候就拜託你了。」

　　「嗯。」簡單的一個字，卻幾乎用盡了蕭昊所有的勇氣。

　　楚非盡量用蕭昊能夠理解的簡潔話語將步驟詳細的敘述了遍，再確定對方聽懂之後，他才又露出那迷死蕭昊的邪魅笑容，「那先去準備一下，一個時辰之後開始。昊，黃泉路上我先等著你。」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兩人很快就將東西準備好，剩下的時間裡他們只是安靜的喝著茶，像是用這短暫的時間將彼此永遠的刻在心間。雨軒就是在這個時候風塵僕僕的趕了過來。他顧不上自己週身的疲倦，只是憂傷的看著楚非，「終於要走到這一步了嗎？」

　　「嗯。」楚非點了點頭，「師兄一切就拜託了。」

　　「哎！」雨軒長歎一聲，道盡了心中說不出的無奈，「我知道了，我會讓他活下去。」

　　「謝謝你！」楚非微笑的道謝，「師兄，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還能是你師弟。」

　　雨軒的神情有絲怪異，但他很快就掩藏了過去，「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再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