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醫95 悲哀的男人們
唐安不知道自己昏睡的多久,他只覺得自己身處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但在這樣的黑暗之中,靜景和軟玉的臉卻看得異常的清楚。他們用怨恨的眼神盯著他,眼中流著血淚,厲聲問著他為什麼,為什麼背叛他們。
身體如同散架一樣,全身的細胞都在疼。眼皮好重,明明意識逐漸清醒,卻沒辦法睜開眼睛。
「你醒了吧?」身旁傳來完全沒有溫度的聲音,「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唐安沒想到自己竟睡了這麼久。可以想像,那個晚上,蕭策有多麼瘋狂。那是個可憐的男人,失去了最為重要的人之後,陷入了自我懲罰的黑暗之中。那瘋狂的舉動,在懲罰別人又在懲罰自己。
唐安恨蕭策,比任何人都要恨,恨不得食他肉,啃他骨,飲他血。
他恨,比誰都恨。
可僅僅是恨又有何用?殺不了,不能殺。
所有的一切只能和著血吞下肚。
可是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你想殺我?」蕭策的聲音再度響起,即使說著和自己性命相關的話題時,他的聲音也沒有半點起伏,「從少爺開始在意你的時候我就想殺你。可少爺喜歡你,在意你,我要是殺了你的話,少爺一定會怪我。」
蕭策的聲音變了變,雖然並不明顯,但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冷淡,「我沒見到少爺最後一面,更不知道少爺臨死前說了什麼。陪在少爺身邊這麼多年,不敢說完全能懂少爺。但在那種情況下,少爺會說什麼,少爺有什麼心願其實我都能猜出來。」
唐安還來不及對蕭策的話做出反應,就感覺到臉邊傳來冰涼的觸覺,他的身體條件反射的戰慄了下,但那拂過他臉的手卻沒有進一步的舉動,而是輕輕的彷彿安撫一樣在他臉上婆娑著。
「你是少爺想要珍視的人,那我就代替少爺保護你。」明明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唐安卻感覺到一股沉重的悲傷,「被自己恨不得要殺死的男人說要保護,你一定很不爽吧?恨不得立刻殺了我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少爺應該拜託你好好看著我,不讓你傷害我吧?如果是少爺的話肯定會做出這種事情。我的心情也是一樣哦,想殺你想殺的不得了,但為了少爺,只好忍耐。」
蕭策的手從唐安臉上離開,唐安聽到了離去的腳步聲,可才一會那腳步又停了下來,「既然醒來了就不要再裝睡,你昏迷不醒的這三天可沒人照顧那個神醫谷的大少爺。」
蕭策本意是要殺了軟玉,卻被他的父親楚非給阻止。因為蕭靜景的去世,這對父子的關係變得很微妙。蕭策短時間內還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的父親,這幾天他總是盡可能的避開和楚非的見面。
既然父親不讓他殺,他不殺就是。但相對的,他也不允許族裡任何人去照顧軟玉。軟玉身體本來就沒恢復,這三天又滴水不沾,會變成什麼樣子又有誰知道。
也許,說不定就那樣死掉了。
說罷,蕭策就離開了房間。
擔心軟玉的狀況,唐安咬牙從床上起來。他抓起床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忍著劇痛蹣跚著往軟玉所在的客房走去。等他好不容易來到軟玉身邊的時,臉上已經全是汗,就連披在身上的外杉也被汗水浸濕,臉色更是蒼白的近似一張白紙。
走近床邊,在看到軟玉現在的慘狀時,唐安緊緊的皺起了眉。他急忙摀住自己的嘴,害怕因為太過痛苦而發出聲音。軟玉的臉色已經不是用蒼白可以形容,那原本豐潤的紅唇因為太過乾燥而變得乾裂,才不過三天的時間就很明顯的感覺到瘦了一大圈。
「軟玉。」唐安嘶啞的呼喚著軟玉的名字,他顫抖的指尖探向軟玉的鼻尖,直到感覺到那微弱的呼吸後,他才冷靜下來。
「是唐安嗎?」虛弱的聲音自軟玉口中傳出,雖然自己是這樣一副模樣,但他卻還是再擔心著唐安,「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唐安覺得眼睛有些濕潤,他的聲音更加的嘶啞,他用力抓緊了軟玉的手臂,「軟玉,你是個大笨蛋。你現在最該擔心的是自己才對,我根本一點事情都沒有。」
故作堅強的說完這話之後,唐安就那樣趴在了床邊,他的肩膀在劇烈的顫抖著,拚命隱忍著眼淚讓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軟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
「傻瓜。」軟玉的嘴唇很乾,他已經三天沒沾過水,喉嚨更是像火燒一樣,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每說一句話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但他還是努力的抬起自己疲憊的手,輕輕的順著唐安的發,「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唐安,對不起了…」
唐安的身體僵硬的如同石頭一般,房間裡響起了沉重的啜泣聲。
軟玉沒有說話,他的手還是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唐安柔軟的髮,他並沒有睜開雙眸。除了沒有力氣外,他更不想看到此刻唐安悲傷的樣子…
唐安的悲傷恰恰驗證了他的無能為力。
一直以來,軟玉都是自視甚高的人。想要的東西就自己去奪取,喜歡的東西就自己去保護。他相信自己的能力,過著自由自在不被任何東西所拘束的生活。
這樣的自己卻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最愛的男人,明明早就下定決心不讓唐安再因痛苦而哭泣。可偏偏自己卻是那個讓他哭泣的罪魁禍首。
為了保護自己,唐安就那樣忍受著蕭策一次又一次的侵犯。
那個時候,他恨不得就這樣殺了自己。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軟玉逐漸意識到自己的弱小,並且因為自身的弱小而感覺到恐懼而憤怒。
想要變得強大,想要強大到足以保護這個男人。
「唐安,等著我。」不知過了多久,軟玉才又開口,聲音雖然很微弱卻又非常的堅定,「我一定會變得強大起來,一定不會再讓你受人欺負,一定會保護你。」
唐安身體一怔,雖然全身都疼,但不可思議的他卻覺得胸口變得溫暖起來,他抬起頭看著軟玉,露出了久違的燦爛笑容,「白癡啊,你以為我會弱到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嗎?軟玉,相信我,那樣的事情我不會再讓他發生。」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後,唐安站起身,「你現在一定很渴,我去給你倒杯水。」
唐安來到桌前,剛想要倒水卻發現茶壺裡一滴水都沒有。
這群混蛋是打算這樣活活將軟玉折磨死嗎?想到自己昏迷的這三天軟玉所受的痛苦,唐安就憤怒不已。那小小的桌子險些被唐安震得四分五裂。
「唐安,怎麼呢?」軟玉擔憂的聲音再度響起。
「沒事。」唐安溫和的安撫著軟玉的不安,「房間沒水了,我叫人去燒些過來。軟玉,你再休息一會。」
唐安走到門外,隨便叫住了一個剛好從他旁邊經過的丫鬟。這楚非的宅邸和靜景所在的蕭家倒有異曲同工之處,就連普通的丫鬟也各個都是國色。
唐安忍不住想著,若是靜景還活著啊,他一定會非常喜歡這個地方。
「唐公子,您有何吩咐?」看來蕭策應該交代過他們不可怠慢唐安,所以這丫鬟對唐安還算客氣。
「房間沒茶水了,你去燒些過來。」唐安對著丫鬟道。
「這…」那丫鬟一臉為難的看著唐安,「唐公子,少爺吩咐過,不准任何人…」
丫鬟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股強大的氣勢給打斷。小丫頭有些欲哭無淚,少爺吩咐過不准任何人照顧那房間的病人,可少爺同樣也吩咐過,不管唐公子提出什麼要求都必須滿足。
現在她該怎麼辦才好?為什麼偏偏就是她啊。
「你儘管去做就是了,蕭策要是怪罪下來就讓他來找我。」唐安並不太想為難一個小丫鬟,「還有,你去跟廚房說聲,讓他準備些流食送過來。」
唐安都已經說到這份上,那丫鬟也不敢再拒絕。
「奴婢知道了,奴婢現在就去準備。」
楚非畢竟是!轆族的族長,下人們的辦事效率也非常的快。不一會兒,茶和流食都已經端了上來。唐安扶起軟玉,先讓軟玉喝了幾口水之後,又餵他吃下一些流食。
「軟玉,你再休息一會。」唐安對著氣色好了些的軟玉道。
軟玉的手還緊緊抓著唐安,「你陪我一起。」
他害怕一睜開眼睛唐安又消失不見。
唐安身體也沒有恢復,他現在骨頭就像散架了一樣。見軟玉如此不安,唐安點了點頭,「嗯。」
脫去鞋子,唐安樓著軟玉的腰,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口,「睡吧,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也許是感覺到對方傳遞過來的溫暖,相擁而眠的兩人很快就睡著了。
也不知過來許久,一個白色的人影走了進來。他低頭看著床上熟睡的兩人,有什麼東西從他眼中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