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們在別館似乎打算待上一段時間,凌囡囡覺得鬆了口氣,每天趕路也是很累的,而且在固定的地方,家人若真要找也比較好找。
她想家裡應該已經開始派人找她了吧?畢竟都好幾天了。無論如何,她也只能祈禱了。
身為實際上是肉票的「玩物」,凌囡囡覺得她的處境還挺尷尬的。不知是否她多心,總覺得除了知情的任蒼夜,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都讓人渾身不自在,但幸好她也沒空理會,因為除了她待在廚房,和夜裡任蒼夜在書房與屬下處理宮中事務之外,她幾乎都得待在任蒼夜的視線之內。
包括睡覺。
那是來到別館的第三天。凌小妹無從與外面聯繫,所以也不知道該不該著急。不用趕路了倒覺得閒得發慌,她能做的就是做菜、想明天做什麼菜、準備明天做什麼菜,還有讓任蒼夜玩——如果他覺得每天盯著她沐浴,在她穿上衣服前磨磨蹭蹭,然後把她逗得咬牙切齒卻又只能認命被整就叫做玩的話,那麼他看來是真的玩得很開心。
女管事送來新衣裳時,她盡可能把自己藏在水裡,只有鼻子以上露出水面,直到任蒼夜不耐煩地把她支走。
那位管事的姊姊真恐怖,這兩天不知為何,凌囡囡覺得自己在她眼裡好像她的殺父仇人。
「你要泡到什麼時候?」任蒼夜慵懶卻又警告意味十足的嗓音響起。
泡到你不再無聊當有趣的時候啊混蛋!凌囡囡真想大吼,可是在水裡吹了兩口泡泡,還是只能烏龜般爬出浴池。
她走到長椅邊取布巾時,毫無意外又被拉進他懷裡。她向來都是在他沐浴後接著被叫進來,所以這傢伙現在也幾乎是衣不蔽體,只拿一件外袍隨意披在肩上,長髮被兩旁的火爐烤得半乾,倒映著熠熠光澤,每次都讓凌囡囡覺得手有點癢。哪有男人一頭長髮這麼誘人的?那柔軟的觸感每次不小心滑過她的皮膚,都讓她想打哆嗦。
他的鼻尖又在她頸間一陣搔癢似地嗅聞,總是不停地在她沐浴過後的溫熱肌膚上服貼著滑動,他的氣息總是搔得她很難受又很想笑。
難道這就是他檢查她有沒有洗乾淨的方法?凌囡囡無語了。畢竟仔細想起來,他除了愛抱著她磨磨蹭蹭,這邊聞聞那邊嗅嗅,也沒別的舉動了,就是兩腿間那異常的腫脹昂揚,讓她每次都很好奇,赫什麼爺爺以前會交代她要狠狠地砸它?
她似乎聽到他喉嚨深處一陣壓仰的低吟,接著任蒼夜將她摟得更緊,她的背密貼著他的胸口,腰部下方緊緊壓著腫脹的昂揚。
濕滑的觸感貼上她的頸間,凌囡囡忍住縮起肩膀的衝動,一如這幾日以來感覺到下腹異常的悶痛以及燥熱感,尤其當他的舌頭滑過她最怕癢的頸間時。
他是狗嗎?
他舔過她頸間,耳後,然後吸吮著耳垂。
那股奇妙的香氣越來越濃郁。從第一次被他盯著沐浴後,平常那香氣都是似有若無,直到她和任蒼夜獨處時,她幾乎能確定他身上真的有淡淡的香氣,而且每當這時,他對她玩著那惱人的遊戲,香氣會變得更濃郁。大凡一種氣味太濃太嗆,總是讓人刺鼻或頭暈噁心,但凌囡囡並沒有這種感受,暈眩有一些,但隨之而來的是口乾舌燥與酥麻的空虛感。
但感覺難受的似乎不只她。
任蒼夜抱緊她,俊臉埋在她頸間,凌囡囡幾乎以為他深深壓抑在胸腔裡的是嗚咽,讓她突然萌生一股想回抱他、安撫他的衝動。
但是緊接著,一股疼痛卻讓她清醒過來。
他咬她!
「噢——住手!你是狗嗎?」她終於忍不住大喊。
任蒼夜鬆口,凌囡囡回過頭,發現他嘴角真的有血痕!他該不會打算咬死她吧?
但任蒼夜的神情似乎有些迷亂,而且無辜,他好半晌才像回過神來,看著懷裡的凌囡囡。
他困難地嚥了嚥唾沫,性厭的頸部線條隨著喉結的滾動起伏,當他又貼近她時,凌囡囡緊張地抗拒著,卻終究因為他茫然迷失的模樣,一瞬間失去心防。他的唇這次覆上了她的。
如果他又咬她怎麼辦?凌囡囡雙唇緊閉,任蒼夜卻只是輾轉地吮吻她的唇瓣,甚至吸吮出聲響,這回他小心翼翼地,動作蜻蜒點水,彷彿也怕她不肯接受。
原來她的唇緣也那麼怕癢。當任蒼夜柔軟的舌尖舔過時,她幾乎得壓抑下顫抖與呻吟。
任蒼夜再次試探性地撬開她已經顫抖著、欲迎還拒的唇時,凌囡囡終究還是回應地以舌尖觸碰他的探訪。
那小小的碰觸讓他得到了鼓舞,這幾日以來始終無法被滿足的一小塊缺口似乎得到了一點點快慰的滿足——原來他也有著期待啊。他加深了在她口中的探訪,吮吻她柔軟的唇與舌。任蒼夜終於發現原來他早就渴望這麼做,當他看著氤氳的熱氣使她雙頰緋紅,或當她唇邊不小心遺留一抹濕痕時,甚至是更多他無法細數,他倆相處時奇妙的片刻……
凌囡囡知道這個舉動代表什麼,因為她偶爾撞見過自家長輩耳鬢廝磨的畫面。雖然她不確定任蒼夜知不知道,但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她腦袋一團亂,真正亂的也許是她發現自己竟然迷戀起與他的氣息交纏、水乳交融般的親暱,於是與他同樣饑渴地吸吮對方的氣息與津液。
她雙手攀上任蒼夜的肩,小腿也不自覺地勾纏著他的腿,兩腿間難耐的燥熱湧出陌生的情潮,她只想與他再更親密、更毫無保留地交合。
任蒼夜壓抑不住的嘆息悄悄逸出口,她的回應讓他越發的亢奮,自虐式壓抑的快感變了調,他彷彿因為得到了馴獸師——或者獵物——的獎勵而雀躍著,急切地想掠取更多,卻還是只能收斂著爪子。
慾望像頭在籠子裡不耐煩地踱步咆哮的獸,同時存在他們倆的體內。
凌囡囡在差點喘不過氣時勉力回神,任蒼夜的吻急切又緊迫盯人,完全沒有任何喘息空間,而在那樣魯莽的攻勢之後,是他彷彿困獸般,慾望無法抒解的喘息與呻吟。
他緊緊抱住她,不肯有一絲隙縫,想要將她揉進身體裡那般激切。
她察覺一絲不對勁,勉力與他拔河,才終於推開他。
凌囡囡嚥下一口貪婪的唾沫,暗罵自己心跳快得太不正經。
但是,老天,她終於知道何謂「禍水」,而她認為這兩個字天生就是眼前這男人的代名詞。
他的臉有淡淡的潮紅,雙眸迷離而氤氳,卻像野獸般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濕潤紅艷的唇仍泛著一層水光,因為她的推拒,緊抿成倔強的線條。
凌囡囡突然有股想撲倒他的衝動,但一股直覺讓她按撩著,「你的身體好燙。」她覺得不對勁,伸手探向他額頭,奇怪的是這難搞大少爺竟然沒有絲毫反抗,順從得不可思議。
「你發燒了。」她下結論。
「……」
差一個字,差很多。
凌囡囡跑到廚房去煮冰糖水,說是給他退燒降火氣用。
於是某人自己一個人坐在房裡生悶氣。
煮個糖水,為什麼要那麼久?
任蒼夜上身頹廢地趴在長椅的扶手上,從凌囡囡離開後周身就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連讓婢女伺候梳理也不肯,還把門邊看著礙眼的閣衛調開了,他要他們跟著凌囡囡,確保她不會走丟!
當然另一個原因是,他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依然香氣彌漫的房間以及莫名燥熱的他。
眼前在這座別館裡負責照顧任蒼夜起居的,除了原本被派駐至此的月狩宮紅拂使,還色括特地帶著一干婢女從月狩宮趕來的夏宓。月狩宮紅拂殿管的事情幾乎都是雜役,似乎地位上是不及總是執行機密任務的黑羽殿或負責醫療與製毒的青壺殿,但就是因為它掌管的是月狩宮上上下下的雜役,上自宮主,下至每一位閣衛侍衛,生活上大小瑣事都要仰賴紅拂殿,歷代以來的紅拂殿主幾乎都必須是宮主的心腹,就如同歷代宮主的遺訓,每一個殿主,宮主都可以懷有疑心,但如果紅拂殿不能任用自己最信任的人,那麼這個宮主之位也不必坐了。
而夏宓的養父可是前任的紅拂殿主,所以,雖然一直無法成為替月狩宮管理財產的紅拂使,也只是一名近身侍女,但夏宓自視身分不比一般奴婢,也理所當然地發號施令。她可以說是和任蒼夜一起長大,清楚他所有的習慣,再加上精明幹練,連任蒼夜如此驕縱,對她的辦事能力也總是能夠滿意,所以就算私底下她的氣焰大過她的職位,也沒人敢說半句話。
夏宓入內來時,任蒼夜很快抬起頭來,但在看清來人時,短暫到幾乎讓人無從察覺的期盼從眼裡消失,他抬手,煩躁地往後撥開散落在額前的長髮,臉上的神情是一如以往的冰冷與淡淡的不悅,「誰准你進來的?」
一室的暗香讓她既妒恨卻又期待著,她很清楚那代表什麼,她盼著這香氣盼了好久好久。原以為任蒼夜可能是他族裡的異類,又或者天性薄情寡慾,其他的人不知道這香氣代表什麼,但是她養父是前任宮主的心腹,所以她從以前就知道這件事。
夏宓大著膽子走近任蒼夜,溫柔地跪在他腳邊,「宮主,請讓奴婢服侍您好嗎?奴婢不會與凌姑娘爭,只求能替宮主解決困境……」
「什麼困境?」任蒼夜瞇起俊美長眸,像被激怒的豹子。
夏宓沒有退縮,她始終相信自己在月狩宮、在任蒼夜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凌姑娘她根本不諳那些閨房之事,而宮主您又是……」
「住口。」
夏宓仍然是懂得分寸的,她換了另一個方式道,「宮主,您很難受吧?過去您不曾經歷,所以不知道不得到抒解您就會繼續痛苦下去,讓奴婢幫您……」一室的香氣催人情狂,她再也克制不住地伸手覆上任蒼夜腫脹不已的下體,自作主張地套弄起來。
「你好大的膽子!」暴怒的任蒼夜卻一手勒住夏宓的頸子,將她扯離自己,也扯離地面,額頭因為憤怒而青筋浮突。
「宮……」夏宓瞠大眼,雙手握住任蒼夜的手想反抗,卻根本是螳臂擋車,很快的她的臉漲成了紫紅色,雙腳懸空,痛苦地顫抖著。
凌囡囡捧著甜湯走進房裡,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驚得差點打翻盤子。
「呃啊……」快!有什麼口令啊咒語啊能讓這傢伙住手的?「失火啦!救人啊!」啊啊啊啊……她扯開嗓門尖叫。
任蒼夜實在受不了,總算鬆手捂住耳朵,「住嘴!」
見任蒼夜鬆手,凌囡囡總算能放過自己的喉嚨了。拜託,尖叫也是很累的好嗎!她喉嚨都痛了。
這時因為她的尖叫聲趕來的紅拂使,見倒在地上的夏宓,深知大事不妙,連忙讓人把她抬走。
任蒼夜仍然怒不可歇,「這女人好大膽子,她以為她是誰?把她丟出去餵狗!」
負責看守別館的紅拂使本想說幾句緩頰的話,但夏宓一來就趾高氣昂的,想想也不必要為了一個自己也看不順眼的人違逆宮主,當下沒有人敢說話。
而凌囡囡也愛莫能助。她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啊,沒眼睜睜看她被掐死算仁至義盡了。
人都退下後,她才戰戰兢兢地,捧著甜湯來到桌邊。
「喝點甜湯消消火氣?」她很小聲很小聲、很溫柔很溫柔地開口,並且盡力擺出她有生以來最狗腿最安撫的微笑。
她腳都在發抖了,超怕下一個被掐死的人就是她啊!她剛剛怎麼不趁亂趕緊逃了先呢?
「為什麼去那麼久?」
凌囡囡笑得臉都酸了,「小的已經盡最大能力加快腳步,就為了讓宮主您嘗嘗這甜湯的口味啊!」
任蒼夜擰起眉,「我不想再聽到你用這種油嘴滑舌的方式跟我說話,你也想被丟出去餵狗嗎?」
凌囡囡的笑臉差點垮下來。
暴君!他以為想那些狗腿的台詞很容易嗎?她每天晚上睡覺前還要絞盡腦汁思考有沒有什麼新詞,工程浩大啊,他了不了?但凌囡囡依然只能陪笑,「遵命。」
「那什麼?」任蒼夜慵懶地靠在長椅椅背上。
「粉圓湯,宮主您嘗嘗?」奶奶總說,甜食能讓人收斂脾氣,爺爺則說那是因為甜食會讓人心情變好。總之她決定以後天天做甜點,看看能不能讓任蒼夜別那麼愛發脾氣。
發脾氣對身體不好啊,他了不了?
任蒼夜嗯了聲,但是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盯著凌囡囡。
「……」大少爺該不會連喝甜湯也懶得自己動手吧?但是這節骨眼,她可不希望任蒼夜又不爽快,於是她端起碗和羹匙,舀了一口甜湯,有點緊張地湊到他嘴邊,心裡佛號念個不停。
任大宮主竟然也就這麼張口吃了,凌囡囡當下真覺得自己像餵老虎喝湯那般,連冷汗都冒出來了。
噢,她的手沒被咬斷耶!她都要痛哭流涕了……
「味道行嗎?」其實她很認真的觀察過任蒼夜的口味,知道他還是不愛口味太重的食物,於是在放糖時斟酌過甜度。這季節又不好讓他喝冰水,太燙他又會翻臉,於是她加了白冰讓熱湯變成冷湯。
因為光是甜,味道有點膩,她還加了點青檸片哩。酸酸甜甜的味道似乎頗合他意,充滿嚼勁的粉圓則引起了他的好奇,「你說這叫什麼?」
「粉圓。」也是她爺爺教的,就是製作過程麻煩了點,她用地瓜粉加水打好久。在入住別館那天聽說會待上一段時日,她就想正好可以磨點地瓜粉,做各種點心都方便。
任蒼夜嚼著粉圓,沒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讓凌囡囡一口一口地餵食,心情不錯地看著她穿上他昨天挑的衣裳,嘴角悄悄往上勾。
天青色果然最襯她白皙的膚色。
凌囡囡只覺得鬆了好大一口氣。
雖然她不敢說自己福大命大,又逃過一劫,不過這傢伙乖乖被餵食時,其實還挺溫馴的,看來她努力收買他的胃是對的!
稍早這房裡肅殺的景象,似乎不曾存在。
而那股奇異的香氣,似乎變得有點甜哩……
那天睡到一半,凌囡囡老覺得有什麼在搔她癢,迷迷糊糊睜開眼,有個人坐在她床邊,凌囡囡嚇得差點尖叫出聲。
但是她接著聞到那香味,尖叫聲被硬生生吞進喉嚨裡。
任蒼夜將她從床上抱起,凌囡囡不曉得該裝睡或開口問他大爺又有什麼疑難雜症……
任蒼夜將她抱回房,當凌囡囡接觸到比她剛剛躺的那頂不知高多少個檔次、柔軟舒適而且同樣香噴噴的床鋪時,她都不知道該因為太舒服而發出讚嘆,或者是為宮主大人詭異又曖昧的舉動感到驚嚇。
凌囡囡幾乎屏住了呼吸,心臟劇烈的跳動讓她擔心自己儼寐的舉動會露出馬腳。但任蒼夜只是接著在她身後躺下,然後她感覺到他由身後抱緊她。
凌囡囡慶幸房裡連蠟燭也沒點上,因為她的脖子以上應該都紅透了。
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特地抱著她睡覺啊?
他不只抱著她,還像八爪魚似的,接著他伸手拉開她原本已經被他扯開的前襟,凌囡囡總算發現自己身上只剩一件單衣,連抹胸都不知掉到哪去了。
那股誘人心蕩神馳的迷香不知何時又變得濃郁,凌囡囡感覺到身後任蒼夜兩腿間的硬挺又勃發了,她吞嚥著口沫,瞬間心慌意亂了起來,因為她突然間分不清此刻心裡究竟是害怕或興奮,抑或是更難以欣齒的期待?
然而,任蒼夜並沒有太過激烈的進犯,他依然對她的肌膚愛不釋手,甚至悄悄覆上她毫無遮掩與防備的雪乳輕輕揉弄,然後低下頭,濕熱的舌以溫柔的力道和速度,舔過白天他咬出來的那處淤血與傷口。
他持續地,反覆著那樣的動作,甚至以細碎的吻,安撫似地落在她頰邊與耳際。
那一刻,凌囡囡也不知道心裡盪漾著的感受是什麼,只知道那好柔軟,柔軟得讓人耽溺,而那股將她包圍的香氣也越發的溫柔甜蜜。
她漸漸睏了,迷迷濛濛間,好像想起,像這樣被這股香氣包圍著入睡的感覺好熟悉,似曾相識,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經在這股甜美的氛圍中入睡,懷中依稀有個毛茸茸的小傢伙……
暮雪乍融,要是沒有暖炕也是挺難挨的,尤其凌囡囡已經好幾天都是被冷醒的,因此難得一個晚上睡得又香又甜,將醒未醒之時還有個暖呼呼的大抱枕可以抱,舒服得她直想嘆氣,可以的話真不想醒來啊!
凌囡囡嗚嗚嗯嗯半晌,睡得毫無防備的小臉露出憨甜的笑,忍不住蹭了蹭臉頰下的平滑枕頭,那處還傳來既沉穩又規律的節奏,好像在哄她好眠一樣,她磨磨牙,睡得更香了。
簾幕後,原本準備伺候任蒼夜梳洗的婢子們來來去去,任蒼夜讓她們把東西備妥後就一一揮退了。
直到日上三竿,睡到自然醒的凌囡囡終於揉了揉惺忪的眼,嘆息了一聲,然後兩眼無神地盯著近在眼前的赤裸胸膛,還沒完全清醒的她有半晌以為自己還在作夢。
眼前這東西著實陌生啊!她伸出食指,戳了戳那上面深色凸起的點,還好玩地捏了兩下。
真有彈性,哈哈哈……
再半晌,她開始冒冷汗,總算清醒了點,認出這被她「非禮」的,正是男人的胸膛,而那充滿彈性的當然就是……
緊接著,昨夜的記憶回到腦海,她的冷汗越來越多,開始希望老天立刻把她變成螞蟻般大小,好讓她悄悄地逃離現場。
「玩得很開心,嗯?」高傲的、涼冷的、在此時此刻聽來卻比閻羅王還可怕的嗓音自頂上傳來。
她動作僵硬地抬起頭,看見任蒼夜冰冷絕美的俊臉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凌囡囡瞬間就像見著貓的老鼠一樣,一骨碌地從床上滾了下來。
不知錯覺否,任蒼夜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從床上坐起,姿態仍舊慵懶而優雅,近乎赤裸的身上只著了件薄薄的單衣,長髮有些凌亂地披散在肩上和胸前,卻只是顯得更加狂野而且性感。
他居高臨下地斜睨著床下驚得瞪圓眼的凌囡囡,宛如被冒犯的神祇。
「你當我是什麼?」語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娘的,沒記錯的話,昨天是他偷襲她然後抱她上床的吧?凌囡囡超想大吼——有種咱們來決鬥啊!
可是她很清楚,她的功夫雖然還不錯,拳打地痞流氓很簡單,腳踢綠林大盜沒問題,可遇到這種江湖頂尖的角色,最好還是有點自覺,閃旁邊當小孬孬才不會趴得太難看。
她只好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小的怎麼會在宮主大人您的床上?難道我有夢遊症?哈哈哈……」她好憂鬱,一個元宵節讓她的命運翻到谷底,花了九千九百萬兩,要被奴役,被占便宜,被罵還不能回嘴,被睜眼說瞎話地栽贓還要打落牙齒和血吞,有沒有這麼憋屈啊?
任蒼夜瞪著她。這丫頭好大膽子,竟然敢暗示他,他理虧偷襲在先?他任蒼夜要是知道「理虧」二字,就不叫任蒼夜!
一整個早上,他動都不敢動一下,就怕吵醒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她的臉色竟敢像撞了鬼一樣。
「你可真能睡,讓本宮主等你一個早上,難道還得我伺候你更衣梳洗嗎?」
凌囡囡默默汗顏了。依她肚子餓的程度,她猜現在真的很晚了。幾天下來被奴役到已經有點奴性的她當下又覺得自己真的是過分了點,連忙陪笑,「小的這就伺候您梳洗,別生氣。」
任蒼夜只是輕輕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由著凌囡囡替他張羅和梳洗。
凌囡囡這才發現別館的婢女早把洗臉水和手巾什麼的都拿進來了,她卻還能睡得天塌下來也無所覺,該說她是神豬轉世呢,或某個被當抱枕的男人太安靜、太能忍了點?想到這兒,凌囡囡梳著他長髮的動作頓了頓,忍不住看向鏡中的任蒼夜,卻見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同樣看著她,兩人的視線一下子就在鏡中對上了。
她心跳漏了一拍,驚慌失措地別開眼,小手有些顫抖,卻仍不敢大意地繼續梳理他黑亮的長髮。
任蒼夜沒有任何迴避,始終盯著鏡子裡的凌囡囡。
完蛋了,她覺得她好像臉紅了,不會被發現吧?
照理說,凌囡囡覺得自己惹毛了這個老愛發脾氣又難伺候的驕縱大宮主,他應該會給一頓排頭才對,不過除了那聲輕哼之外,他就沒再說什麼了,還在臥室另一側的書房練字,一邊等著她也梳洗完畢。
當然,她也發現了,除了第一天他臨時讓人送上的衣裳之外,後來這幾天的衣裳也合身多了,顯然都是嶄新而且價值不菲。
而且,她幾乎沒穿過重複的衣服!
宮主大人果然大方,難怪不屑她的九千九百萬兩啊。
婢女已經將她昨夜換下來的衣服備妥在一旁,還多了個別緻的黑色金鳳紋小漆盒,裡頭是一對銀髮釵和成套的耳飾,都鑲上了紫玉髓與白瑪瑙,玉髓色澤雖然深深淺淺不一,卻粒粒通透,白瑪瑙則是一色的雪白,與那套深紫襦裙極為搭襯,凌囡囡更訝異了。
凌囡囡進到書房時,任蒼夜正好寫完一張帖子,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對她費心地梳了個別緻的髮髻並簪上他挑的髮釵沒說什麼,眼底的淡然卻悄悄被偷悅取代。
而凌囡囡倒是只顧著狗腿拍馬屁,左一句「宮主真是才高八斗」,右一句「大人您的字真是俊逸瀟灑」,任蒼夜依舊是哼地一聲,不予回應,但是凌囡囡這回看出來了,他心情很好,她想她馬屁拍得很種準,很是時候。
假以時日,她應該能成為狗腿之神吧?她果然是能屈能伸的一代英雌。都是爺爺以身作則,天天拍他老婆馬屁的完美身教啊……
當然,她得說,任蒼夜這個人這麼踉,這麼難伺候,脾氣這麼差,個性這麼壞,也許真的是有原因的。一個人畢竟下能太完美,不是嗎?她的那些馬屁畢竟不是睜眼說瞎話。任大宮主武功高強,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這幾天跟他下棋她從沒贏過他。別說她不敢贏,跟他對弈,光是要讓自己別死得太早都已經讓她傷透腦筋了,因為她死太快,宮主大人總是不太爽快,所以每次跟他下棋,她都要很努力地想辦法殺出一條血路,都要冒白頭髮了。
他們走進用早膳的前廳,想不到原本只能留給主子——也就是任蒼夜——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個人。
一個不下任蒼夜俊美的男人。
是誰這麼大膽?凌囡囡可好奇了,可任蒼夜一點也沒有抓狂的跡象。
那男人把一桌子菜掃光,在他們走進前廳時突然抬起頭,好像聞到了什麼似地鼻子用力嗅了嗅,然後露出一個驚訝而戲謔的笑,「我還想什麼時候我的好徒弟也學會偷懶了,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見人影,原來是總算開竅了。」男人摸著下巴,挑起一邊的眉,想起紅拂使向他報告過任蒼夜將夏宓那丫頭趕走的事。
原來如此啊……
「師尊胃口真好,不怕撐死嗎?」
男人嘿嘿笑,「我還覺得有點餓,一起吃吧。」
凌囡囡驚得回不了神。
這男人就是前任月狩宮宮主,任夜回?可是她聽說任夜回在一甲子以前,就是月狩宮宮主,直到十多年前才終於後繼有人,所以在她的想像裡,任蒼夜的師尊應該是個白髮蒼蒼、仙風道骨的老人家,但眼前這男人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幾歲而已啊。
然而隨即,凌囡囡想起自家爺爺奶奶,慢慢的就淡定了。
原來又是個不老妖男,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