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死裏逃生

耳邊疾風掠過，身側桀驁嶙峋的石壁隨時有刮擦到身體的危險。南宮昊眼見著蘇少白瘦削的身子越落越快，狠心散了腹內那口氣，身體立刻猶如鉛塊般直墜下去。追到小廚子的身側後，南宮昊用力抓住他的腳踝。

血液逆流再加上山風的疾吹，小廚子驚懼的臉上紅一塊白一塊，淒慘得很，他這具身體恐高啊！不帶這麼玩的，蹦極還得給根繩子呢！

抓住人，南宮昊才算松了口氣，腰上用力，單手抓住蘇少白將他一起帶轉到正面朝上，抽出飛劍朝旁邊的石壁上插去。

嚓啦啦啦！

飛劍插得太淺，完全禁不住兩人下墜的勢頭，在山壁上劃出綿長的一串火星。幸好飛劍與石壁的摩擦，或多或少也減緩了些兩人下降的速度。

旁邊的石壁傳來陣腥風，一條千足怪蟲蜿蜒盤踞在石壁上的山洞裡，張口將空中的兩人朝石洞這邊吸來。南宮昊按兵不動，打算借勢帶著蘇少白落在山洞。怪蟲長得有幾分像蜈蚣，不知道已經活了多久，身下長著密密麻麻的近千隻須足，腰身有峽谷上面那些紅環沙蛇的百倍粗細，通體漆黑，脊背正中閃著線藍光，額間頂著兩支同樣黑中泛藍的半彎形異角。器口一張，足能吞下三五輛鶴車。

眼見蘇少白和南宮昊已經落到近前，它口中竄出根石磨粗細的舌頭，朝著他們疾卷而來。空中的兩人閃避不及，眼見就要被它吞吃入腹。

電光火石之間，南宮昊舉劍朝怪蟲的舌頭直斬而去，猩紅色的舌尖應刃而斷，半丈多長的一截掉在地上還在不斷的抽搐。怪蟲猝然遇襲，高昂起頭顱，發出嘶嘶的氣鳴聲，蘇少白只覺得像是有人拿著錘子在猛鑿自己的顱骨，頭痛欲裂，氣血翻湧，怪蟲兩人粗的足爪立刻橫掃到他們身側，將兩人狠狠朝石壁上甩去。南宮昊只來得及將蘇少白護在懷裡，後背便已經撞在石壁上。別說南宮昊，連被他護在前面的蘇少白都被震得頭暈腦脹。

啪，南宮昊右手上的飛劍跌落出去，人也呼吸沉重起來。

“待在這！”他咬破舌尖，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對蘇少白吼道。天才劍修揮手放出道劍氣，直取怪蟲的眼睛，自己就地滾了一圈，俐落的拾起飛劍朝它再沖過去，身形卻似乎有些不穩。

糟糕，劍修大人剛才肯定是撞傷了！死裡逃生的蘇少白手腳幾乎脫力，縮在壁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不給南宮昊添麻煩，心裡卻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眼前的怪蟲大得簡直聞所未聞，之前遇到的火蠍什麼的，在這怪物面前完全不值得一提。劍修大人剛才為護住他又撞在石壁上受了傷，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他抖抖索索的在儲物戒裡搜了半天，摸出師父送的攻器和二師兄胡奎送的那尊紅色的銜瘴爐。蘇少白困惑的拿著還不如怪蟲眼睛大的香爐有些遲疑，師兄說這玩意點起來後，能熏走蛇蟲鼠蟻，不知道，對這麼大的蟲子，還管不管用？

最後他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裡面的木香一股腦兒全點著了，拿著衣襟朝怪蟲那邊猛扇了會兒，又蹲在那裡舉著攻器，比劃著怪蟲，左移右移，想逮到空隙對怪蟲放冷箭，卻又怕誤傷了南宮昊。

那邊怪蟲和南宮昊的纏鬥已經進展到白熱化，南宮昊的飛劍數次碰到怪蟲的足甲和身體，火光四濺，乒乒作響，竟然只留下幾道白痕，根本砍不進去。倒是南宮昊的劍氣戳瞎了怪蟲的一隻眼睛，暴躁的怪蟲抽搐著，噴出數股黑色的煙霧，龐大的身軀撞碎山洞口的幾塊石柱，碎石飛濺，差點砸到蘇少白，撞飛銜瘴爐。蘇少白趕忙伸手將香爐護住，那怪蟲噴出的黑煙，怎麼看怎麼有毒，現在來不及給南宮昊吃什麼防毒的藥丸，全指著這銜瘴爐淨化空氣祛毒了。

南宮昊鬼魅般的掠到怪蟲瞎掉的那側，舉劍沿著怪蟲的嘴角橫切進去，“噗”利刃沒入骨甲發出聲悶響。怪蟲被沿著嘴角劃開一道近丈長的傷口，帶著雙角的蟲頭狂瘋狂的亂甩，把就在近前的南宮昊整個人頂到石壁上，口角流出腥臭的淡藍色液體，被甩得洞口到處都是，滴到地上發出“哧哧”的響聲冒出陣陣白煙，腥味刺鼻。南宮昊順著石壁滑落下來，撲倒在地板上。

蘇少白見南宮昊倒下去，急得往前沖了幾步，手上一顫，攻器猛然發動，一百零八根飛匕驟然齊發，滿天銀光閃爍，朝怪蟲撲去。

只聽一陣乒乓亂響，飛匕跌落的到處都是，怪蟲周身的甲衣刀槍不入，根本紮不進去。蘇少白正在沮喪，卻見怪蟲已然再次發狂，龐大的身軀翻滾著，朝身側的石壁瘋狂亂撞。再仔細一看，飛匕的無差別攻擊，亂槍打鳥，居然把它僅剩的一隻眼睛也戳瞎了。

“哈哈！”太好了！蘇少白的高興還沒有在臉上停留到兩秒，便朝石壁邊退回去，抱頭鼠竄。興奮的聲音給怪蟲明確的指引了攻擊方向，它掉頭朝蘇少白這邊直撲而來。

南宮昊撐著飛劍站起來，躍到怪蟲頭上，將劍氣蓄注在飛劍上，整個人猶如一把神兵利器，猛然迸發出凜冽沖天的殺氣，對著它雙眼中間用盡全身的力量紮下去！

蘇少白駭得後背緊貼住石壁，摸出大師兄送的那把玉尺緊握在手裡，左手發動攻器後的法陣收回飛匕。打算實在不行就魚死網破，等怪蟲把他吞到口裡再發動攻器，他就不信，從裡面還紮不進去！

同一時間，南宮昊手中的巨劍也帶著漫天寒光切進怪蟲頭顱，“噗啦啦！”一戳到底。得手後，南宮昊立即縱身躍回蘇少白身前，將他嚴嚴實實的護在自己身後。隨後自儲物鐲中拿出件單扇屏風樣物件，擋在兩人身前。

氣鳴聲驟起，怪蟲痛得猛地在洞內翻滾起來，擊碎無數洞內的石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時間，整個石洞都在震顫，飛沙走石。屏風後的兩人被防器護住，倖免於難。

南宮昊的呼吸比平時急促得多，肩頭和後背的衣服都被擦破，幾處傷口都深可及骨。鮮血已經將藍色的衣衫染成紫色。看著他身上的傷口，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掌在小廚子心臟上用力捏了兩把，心神俱顫。

“對不起。”蘇少白站在南宮昊背後，小聲的說。

“囉嗦！”劍修大人一如既往的口氣不善。

漸漸的，怪蟲停止掙扎。空氣中彌漫著腥臭的氣息，之前的黑煙倒是消退不少。

“死了，終於死了！”蘇少白探頭出去，看到那怪蟲終於不動之後，拍拍劍修大人的肩膀報備，這怪蟲，絕對是大BOSS級別的異獸！南宮昊如釋重負般的長出口氣，身體被拍得晃了兩晃，軟綿綿的朝地面倒去。“砰！”他手裡黑底紅繪的立屏式防器也轟然倒地。

“哎！”蘇少白試圖去接住昏倒的南宮昊，卻差點連自己都倒在地上，十四歲的他和十八歲的劍修大人之間，身高和體型都差得略微有些懸殊。把手指放到南宮昊鼻端探了會兒，見人還有呼吸，蘇少白才放下心來。此生此世，這可能是他唯一一次能一巴掌拍倒劍修大人的機會了。

將南宮昊暫時安置在旁邊，蘇少白走到洞口朝下望瞭望，山洞距離峽谷底仍有至少有數十丈的距離，抬頭往上看，嗯，峽谷上方的天空只有窄窄的一線，峭崖絕壁，高不可攀。以他現在的狀態，想帶南宮昊下去或者上去，都難如登天，看來只能暫時留在山洞裡。

他在遠離怪蟲屍首的角落清出塊地方，打掃乾淨，掛上塊螢石，從儲物戒裡取出自己睡覺的被褥鋪好，將穿著白色褻衣的劍修大人塞進在被子裡。南宮昊的外衣上都是斑駁的血跡，磨得有些破爛，被蘇少白剝下來丟在一旁。又把銜瘴爐和那件屏風樣的防器挪到近前，不知道是這香爐還是這怪蟲的緣故，石洞裡確實沒有發現什麼鼠蟲之物。屏風麼，正好用來擋風。

蘇少白按照自己粗淺的知識，給南宮昊檢查了下，肋骨至少斷了兩根，內臟有沒有受損暫時還看不出來，唇色發紫，有輕微的中毒現象。全身上下有多處擦傷和傷痕，新舊交錯，看來前些日子和異獸交手的時候，也受過些輕傷。等到脫下某人的靴子，才發現他腳上也磨出了不少水泡，大部分已經破皮，露出紅色的嫩肉。蘇少白看得陣陣肉疼，沙子進到靴子裡最容易磨出水泡，每天都要小心的清理靴子才行這傢伙難道不知道嘛？難怪那天看他走路的樣子有些怪異，現在想來就是他腳上的水泡和這些傷口的原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蘇少白心裡吐著槽，卻也明白，他是整只隊伍的精神領袖，若是他受傷的消息傳開，不管是劍修們，還是博山派的弟子，恐怕都會受影響。

翻出上官泠給的那枚胭脂扣，蘇少白挑出枚祛毒和溫補的丹藥給南宮昊服下，又化開一枚專門給他擦拭身上的傷口。撕了自己一套新的褻衣做繃帶，幫劍修大人把身上的傷口都逐個包紮好。

忙活半天，才算安置好南宮昊。摸摸他的額頭，暫時還沒有發燙的跡象，只是鼻息深沉，也沒有絲毫要轉醒的跡象。外面的天色卻已經變暗，蘇少白實在沒心情做吃食，便胡亂塞了兩口守在南宮昊身邊，整整一夜，就擔心他的狀況突然惡化。幸好，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直到天色漸明，蘇少白才趴在南宮昊的被子邊上小憩了一會兒。

到了上午，南宮昊依然沒有轉醒。蘇少白見他狀況還算穩定，便打算先粗略的探查下山洞。這個石洞很大，像是鐘乳石洞一般，不少地方吊垂著石柱。往裡有兩條直徑至少二三十米寬的岔洞，隱隱有冷風從裡面吹出來。蘇少白隨便挑出一條往裡面走幾步，單純以他目力所及，根本看不見盡頭。考慮到自己的渣戰鬥力和南宮昊眼下的狀況，他還是暫時放棄掉向裡面的探查。岔路彙聚到一起後，轉過個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彎，形成處極為開闊的酒店大廳樣的地方，就是他和南宮昊現在所處的位置。

怪蟲的屍體也僕倒在這裡，占去小一半的空間。蘇少白直覺的覺得怪蟲的那兩隻角應該是不錯的東西，拿出把匕首想把它割下來，卻徒勞無功，只留下幾道白痕。想起昨天南宮昊拿巨劍砍它也是刀槍不入的樣子，嗟歎一聲，看來還是得想別的辦法。

探查完畢，蘇少白又坐回南宮昊身邊守著，順便補上昨晚的修煉。布丁也被他放出來用配石練習火候。十幾天沒見天日，神火出來後先抖抖身體，在空中開心的劃過幾圈，才開始自己的練習。

看著布丁，蘇少白靈機一動，匕首不行，不知道神火可不可以？立刻帶著布丁跑到怪蟲的屍首旁邊，嘗試去燒灼怪蟲的兩隻角。果然，神火炙烤之後，怪蟲的頭殼發出幾聲清脆的裂響，怪蟲那兩隻閃著藍光的角便整個脫落下來，“吧嗒！”掉在他腳邊。蘇少白開心的拍拍布丁，果然還是它最厲害，再堅硬的東西，好像也抵不住神火煉化。

南宮昊睜眼時，就看見小廚子背對著自己，手裡拿著礙眼的玉尺和一個籤筒樣的東西，護在自己身前，明明怕得身體都在發抖，卻不肯後退一步。

蘇少白對面，是數十條眼熟的紅環沙蛇。看樣子，倒是比峽谷上面的大出不少。

“嘶嘶！”一條沙蛇吐著紅信閃電般的竄向蘇少白，帶頭發起攻擊。

“啊！！！”小廚子恐懼的大叫著，把玉尺拍在那條沙蛇頭上，孤注一擲般的扭動手中的籤筒。

石洞內銀匕飛旋，閃得人眼花繚亂。

地上躺著數條沙蛇的屍體，不少被釘在地上的，身體仍舊在不住的翻騰。有四五條沒有中刀的，急速遊動著，張開血盆大口朝蘇少白猛躥過來。

蘇少白來不及收回飛匕，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之時，身後突然有人攬住他的腰身，一兜一轉，便將他送到身後，幾道銀白色的劍氣飛過，剩下的紅環沙蛇眨眼間就被斬成兩截。

“你醒了？”小廚子驚喜的叫道。劍修大人已經昏迷整整三天。

南宮昊沒有應聲，呼吸沉重，劍眉一陣抽搐。

“快回去躺好，你現在不能隨便動。”領悟到某人是在忍疼，蘇少白趕緊把他往回扶，就南宮昊的傷勢，最少也得臥床十天半個月才比較好，不是有句話叫傷筋動骨一百天麼，劍修的身體就算再強悍，十分之一的時間也還是要的吧？

南宮昊卻不肯再躺下，只靠坐在石壁旁邊，坐著的話，待會萬一遇敵，迎戰終究是方便些。

“餓了吧？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麼？我手裡的丹藥不多，這幾天給你灌了幾顆祛毒溫養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你身上有沒有什麼藥可以吃？你昏倒三天了，不能立刻吃得太油膩，這樣吧，我先幫你煮點粥。”蘇少白見他醒過來，心神驟然放鬆，語氣止不住的歡快起來，絮絮叨叨的跟身後的人講話，取出鍋和食材開始忙碌。這幾天劍修大人一直不醒，他心裡七上八下的，也沒用好好吃過東西，現在好了，雨過天晴！

查探了下自己的傷勢，南宮昊取出兩粒丹藥放進嘴裡。再細看時，發現自己身上的外傷都已經被包紮好，就連腳上也密密匝匝的纏了好幾圈。

南宮昊奇怪的盯著自己的腳掌，不過是水泡罷了，理它作甚。

“磨破了好幾層，你不疼麼？”蘇少白回頭看到南宮昊盯著腳上的繃帶發呆，隨口問道。

“習慣了。”南宮昊波瀾不興的應道，輕輕用指尖摩挲著下手掌心的薄繭。小時候剛開始練習揮劍，從每日千次到萬次，手掌和腳掌也經常這樣全部磨破，再痛也要咬牙忍過去。痛到後來，也就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