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嫉恨如蛇

“師兄，先別說別的了，我們帶你去跟大部隊會合，孫師兄和大家肯定都很開心。”其中一個說話最多的劍修弟子嚷道。

“我身體尚有不便，還是在此處待他們過來吧。”南宮昊彎腰抓住在蘇少白腳邊亂撲騰的牛奶，防止它給小廚子添亂，用線條銳利的下巴對著小廚子指指鍋灶，堅持要吃好午餐再歸隊。

幾名劍修看看伏屍在地的巨蛛，這毒蜘蛛跟他們在一起也有五六天了，不說所向披靡，至少在穀底鮮遇敵手，此刻卻足爪齊斷，肝腦塗地。這乾淨俐落的出手像是“身體尚有不便”的樣子麼？再看看拎著巴掌大的小毛團的頸毛施施然走回樹下的師兄，和走回去清理鍋灶的小廚子，幾人瞬間就明白了什麼。

一名劍修打著哈哈抓抓頭，心照不宣的開口，“就是就是，我也累了，正好先歇歇腳。”

另一名劍修擼起袖子，“小白，我來幫你重新搭灶台。”

“我來幫你洗鍋。”幫忙幹活待會兒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蹭飯吧？要說博山派這個弟子的做飯手藝，還真是跟大廚比都毫不遜色，之前只是在旁邊聞都覺得香的不得了。

有幾名劍修的幫忙，很快重新搭好鍋灶，只是被毀的食材都沒辦法再用。重新熬上專供給劍修大人的補湯，看著明顯準備蹭吃蹭喝的幾個劍修，蘇少白頭痛了半天，最後搬出殺器烤箱。醃制好三條烤魚和兩隻靈獸腿放進去，前幾天在穀底找到些蜂蜜，今天正好試試蜜汁烤肉的效果。刷著蜂蜜的靈獸腿傳出陣陣鮮甜的香味，幾名劍修都期待的看著那個模樣古怪的黑色靈器。

“吃完再跟我說。” 趁著那幾名劍修大張旗鼓的圍在烤箱邊研究，蘇少白蹲在劍修大人身邊，把儲物戒裡已經做好的吃食整理出來，悄悄塞給他。不論如何，歸隊後，南宮昊仍舊是李憶年的搭檔，眾目睽睽之下，小廚子也不好繼續明目張膽黏的在劍修大人身邊。

南宮昊琥珀色的眸子閃動兩下，最終垂下睫毛，壓住眼裡的異色，接過東西輕輕點了點下巴。

幾人才吃到半途，孫志等人就已經趕到。聞著香味，看到伏臥在地的巨蛛先是有些吃驚，再看到正圍在烤箱邊分食的幾名劍修，不禁大喜過望。重新會合後，眾人皆是滿面喜色。李憶年和孫志都率先擁到南宮昊身邊，吵吵嚷嚷問東問西。劍修大人瞬間就被淹沒在人群裡。

沈飛鴻和上官泠等人也走過來看蘇少白，見他安然無恙甚為欣慰。張開元待別人退開後，才愧疚的走到蘇少白麵前，“對不起，當時都是我保護不周。”

畢竟當時事出突然，蘇少白也不好怪張開元什麼。再說，熬過危機，總有轉機。自己也是因禍得福，反而因此得到天大的機緣。

帶著點小小的尷尬，他咬了咬下唇，“幸虧有劍修大人，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與其說怪張開元保護不力，他倒更想知道當時把自己撞下去的那位是誰， “開元，我想問你，當時你看到我身後站的是誰了麼？”

“好像是林沛，看到你和師兄掉下去，他嚇得整個人都在發抖。不過他的機緣倒是很好，後來我們到崖底來找你們時，還意外撿到件模樣奇怪的笛子，居然可以透過奇怪的聲波操控毒蟲。”不然張開元也不會記得這人的名字。

林沛？蘇少白心裡驀的一沉，這其中會有故意的成分麼？好巧不巧，下到峽谷底後就得到把操控毒蟲的笛子，如果是在之前就得到的，只是瞞而未宣，那當時突然出現在崖邊的大量紅環沙蛇，也就值得仔細推敲。自己怕蛇這件事，當初只在無意中跟趙雷提過，在碧舍的時候，林沛和趙雷幾乎形影不離。如果林沛是故意的，那紅環沙蛇估計就是專門為自己而準備的。可是，不把自己當朋友就算了，處心積慮的害自己是為什麼？

少年們將南宮昊周圍圍得密不透風，林沛此時也站在人牆之中，從蘇少白站的角度看，只能看到那素來帶著柔弱感的背影。小廚子心頭不禁有片陰霾沉沉的壓下來。

對於他們這只隊伍來說，南宮昊是當之無愧的主心骨，他和蘇少白的歸隊，無異於撥雲見日，褪去連日來籠罩在隊伍上方的愁雲慘霧，讓所有人都放鬆不少。當晚進入靈器休憩後，劍修和少年們便再次亢奮的將南宮昊和蘇少白圍在當中，吵嚷著讓他們講講這些天的經歷。南宮昊從來都是寡言少語，對著他眾人也不敢太過放肆，便目光灼灼的將目標對準蘇少白。

受寵若驚的小廚子只得硬著頭皮將兩人掉落峽谷後，遇到怪蟲、牛奶和這些天在峽谷的經歷簡略的說了說，著重按照大家的期待描述了某人英明神武的跟各種異獸怪蟲搏鬥的狀況。至於自己煉製紫電青霜和洞裡遇到那位前輩的事情，則都下意識的隱去。也不知道是南宮昊太過深入人心，還是小廚子有講故事的天分，眾人嘖嘖稱奇，聽得意猶未盡，過了子夜還拖著不肯歇息。

牛奶眨著藍色的大眼睛盤臥在蘇少白的膝頭，一臉“我既乖又萌”的樣子，可愛得讓不少少年都想來揉弄兩把。上官泠更是毫不客氣的把它抱到自己懷裡，連孫綺靈都忍不住湊過去摸了摸。

“師兄，你的劍怎麼換了？”坐在南宮昊身邊的劍修眼尖的發現他背後的飛劍煥然一新。

“這是我目前為止遇到的最大機緣。”南宮昊得意的勾起嘴角，一語雙關，眸子掃過猛然僵直的小廚子的後背，笑得高深莫測。

“哎？師兄，展示給我們看看吧？”

“就是，師兄，拿下來給我們看看吧！”

劍修們紛紛起哄道。

南宮昊不負眾望的自背後取下紫電青霜劍，指尖在劍脊上珍而重之的輕撫而過，小心的放在自己膝頭。

劍背挺直，劍從寬闊，乃是柄沉穩而霸氣的收鍔厚格劍，劍身斜映月光，寒光淩冽，靈氣渾厚，不時閃過幾道微小的紫色電光。

“居然橙品！”孫志第一個發現劍的品級，忍不住驚呼道。劍修們原本還只是讚歎這柄劍出鞘時鋒芒畢露的氣度與師兄相配，待發現是橙品不禁紛紛伸手想摸摸。橙品！居然是存世不足百件的橙品靈器！而且，這些橙品靈器裡，若是除去其它類的靈器，單單以靈劍而論，恐怕存世量僅有二三十把！師兄居然能在婆娑鏡天裡得到把橙品的神劍？仿若烈火烹油般，劍修們立刻沸騰了！

“不知道是當初哪位鑄劍大師留下的神兵利器！”

“能摸一下也是好的！”

“哎，我為什麼就遇不到這樣的機緣。”

“啪！啪！”眾人的爪子都被南宮昊毫不留情的拍了回去，“只准看不准碰！”

師兄真是太小氣了，劍修們捂著發紅的手背羡慕的看著南宮昊膝頭上的長劍，紛紛抱怨。劍修大人安之若素，就是不許別人上手，蘇少白抱著牛奶看著冰塊臉小家子氣的某人笑得嘴角彎彎。

“子夜已過，不睡覺的就開始修煉。”南宮昊將紫電青霜收回背上，驅趕鬧哄哄的眾人離開。劍修們散開後，李憶年才看到那柄驚世駭俗的長劍，橙品，不知道自己以後有沒有機會煉出來？

起床後，蘇少白發現牛奶破天荒的窩在自己的枕頭旁邊盤成一圈，睡得十分香甜。這貨居然今天沒有夜奔？小廚子習慣性的看了眼南宮昊那邊，發現劍修大人正淡定的轉回頭去。到底是沒有拋棄自己還是被某人送回來了呢？小廚子無奈的望天。

洗漱回來，蘇少白發現孫綺靈正偷偷蹲在他的鋪位前。

“你在幹嘛？”小廚子不客氣的問道。他對孫綺靈實在沒什麼好感。

孫綺靈被他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起身，臨走前又揪著辮子不客氣的送給他一個白眼。牛奶的面前，擺著幾塊肥美的肉乾，小傢伙不停的嗅著，含進嘴裡又吐出來，沒長牙的貨怎麼都嚼不爛眼前的美味。這姑娘是來喂牛奶的？不會是來下毒的吧？蘇少白疑惑的回頭看看孫綺靈的背影。

南宮昊重新走在隊伍前面，眾人便沒再使用林沛的毒蟲開道。

“砰！”當第三只異獸身上冒著劈裡啪啦的紫色電光倒地，被南宮昊秒殺，劍修和少年們集體爆發出歡呼聲。橙品帶神通的飛劍，配上南宮昊的身手，他們簡直可以在這峽谷中氣焰囂張的橫碾而過，少年們的活動範圍也跟著擴大許多，莫不期待著增加更多的收穫。

“啪啦啦！”蘇少白身前的紅環沙蛇已然斷為三截。攔腰而斷的劍痕是張開元手中的飛劍斬斷的，七寸處的那道劍氣，卻明顯是劍修大人的。臉色煞白的小廚子下意識的朝不遠處的南宮昊望過去，對方已然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跟上前面的李憶年。

“林沛，快幫忙用你的笛子把這些東西趕走。”上官泠擰著柳葉彎眉朝林沛喊道，他們似乎又走進了沙蛇較多的區域。

南宮昊聞聲望過去，只見隊伍中一個眉目溫潤的少年面色緋紅的應聲，自懷裡拿出截白玉枝樣的物件，放在唇邊。發現劍修大人望過來的目光，林沛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半盞茶之後，四周的沙蛇褪走的乾乾淨淨。

“這些日子，林沛的蟲笛幫了不少忙。”孫志見南宮昊望著林沛若有所思，感歎的解釋道。

“他這把笛子是怎麼得到的？”

“應該是剛下到穀底那天在紅紗草叢裡撿到的。聽說他那時掉進了蛇群，跟他同組的劍修救助不及，他卻奇跡般的生還沒被咬中，就是這把笛子的功勞。”

南宮昊輕輕頜首，沒再說什麼。

當天晚上，蘇少白跟眾人引薦了處自己和南宮昊發現的溫泉，沐浴後的舒爽效果比梨木鎮客棧後的那處溫泉，效果要好得多。少年們十分歡喜。小廚子因為要照顧牛奶洗沐，便總是留到最後一個。

幾天後，恰巧林沛入池晚，便跟蘇少白留到最後。

“啊！”穿好衣服的蘇少白正要伸手去抓池邊的牛奶，卻猛然跌倒在溫泉裡，濺起的水花拍了岸邊的林沛一臉。

“你怎麼了？”林沛抓住還沒系好的衣襟驚慌的問道。

“蛇！這裡怎麼會有蛇？”蘇少白捂住腳踝，指指草叢間遊走的紅色沙蛇，指縫間露出半個銀色的腳環和一個開始迅速泛紫的牙印。

“應該快吃解毒的丹藥。快，你有沒有？”林沛慌張的說。

“幫我去找上官泠，她應該有。快，求你快一點，林沛。”蘇少白的唇色似乎也開始發紫。溫泉裡的水溫，無疑加快了蛇毒在他體內的流動速度。紅環沙蛇毒性極強，若不迅速服用解毒的丹藥，盞茶時間內即可斃命。

林沛整理衣襟的動作突然慢下來，沉默的看著偎在池邊渾身幾乎濕透的蘇少白。

“林沛？”

“抱歉，我泡得太久了，突然有點頭暈。”

“你……”

“你放心，過會兒就好了。”林沛看著池子裡人，溫柔的說。

“難道這蛇是你放的？”蘇少白瞪起眼睛。

“我？怎麼可能？”林沛搖搖頭，一臉無辜，“這是天意，溫泉邊居然也會有蛇。”

“肯定是你，這裡只有你能驅使毒蛇，峽谷邊的蛇群也是你搗的鬼，對不對？你早就得到了那把蟲笛，我想起來了，你在崖邊把我推下去的時候，懷裡露出的那截就是蟲笛！”

“你胡說，蟲笛那時明明被我放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林沛猛然頓了頓，而後又無所謂的聳聳肩，“你知道也沒關係，反正，死人也不會告狀。”

“果真是你……”蘇少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哼，同樣都是之前就認識劍修大人，憑什麼你在他眼裡就是特殊的？”林沛冷哼一聲，索性在池邊蹲下來，目色怨毒。

“你……怎麼知道的？”林沛也早就認識南宮昊？

“你跟趙雷同樣出身，卻在雅山堂出手就是一塊上品靈石，可能麼？更何況那裝靈石的袋子，我當初見他用過。你說靈石的來源是秘密，不就因為這個麼？”

“……”蘇少白默然無語，林沛這算是歪打正著麼？

“就因為這些，你就要殺我？”蘇少白簡直不可置信，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怎麼會心思如此扭曲？

“他喜歡你，真的，我看得出來。”林沛語氣愈發的輕柔，面部表情卻十分憎獰。“那晚在靈器外，你把烤烈鳥交給他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見他那樣溫柔的望過別人。就連當初救我的時候，都沒有。”

什麼？他說劍修大人喜歡我？蘇少白震驚了。

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嫉妒就猶如毒蛇，瘋狂啃噬著他的內心，最終牽動殺機。林沛雙目赤紅，指甲幾乎要摳進自己的掌心，“沒想到，他會為了救你跳下去！從小到大，他是唯一一個肯出手救我的人，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把他奪走！”

蘇少白聽到“任何人”這三個字，突然想起一事，“李憶年的靈石，不會是你偷的吧？”

“不錯。讓你死個明白也好，本來想將那袋子塞在你的儲物袋裡，沒想到，不知何時你已經改用儲物戒，我只好把袋子扔在院外引他們過來。”林沛唇邊綻放出個得意的微笑，他十分篤定，蘇少白的袋子裡有上品靈石。孫綺靈向來看蘇少白不順眼，只要事情跟他沾點邊，肯定會將事情鬧大，至於最後，無論雙方誰丟臉，他都只等著看好戲而已。

“林沛，我真的曾經把你當過朋友。”蘇少白搖搖頭，歎了口氣。

“若是他不喜歡，我也可以把你當做朋友。”林沛倨傲的答道，忽然神色劇變，“你怎麼會還這麼清醒？”

蛇毒應該早就發作了才對！

蘇少白看著他，把捂住腳腕的傷口鬆開，那裡的流出的血不但沒有變黑，反而變紅了。“我原本，只是想試試你的。”懷疑身邊有人可能伺機毒殺自己，那種感覺簡直如同跗骨之蛆，無法忍受。沒想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感覺愈加難受。

“你沒中毒？”

“這原本，就只是個局。”南宮昊、孫志、沈飛鴻、李憶年四個人突然出現在林沛身後，臉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