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蝶

　 顧明輝沒等到第二天，而是那日半夜就直接起床，收拾好背簍，趁著村子裡靜寂無聲的時候就出門了，這麼早到鎮上，去蘭城的客車自然是還沒有的，但這時候會有一些送貨車，給點錢人家也樂意帶你一程。

　　顧明輝的背簍不大，也就裝了四盆花，那盆子還是他上次在花鳥市場買的最便宜的瓦盆，帶著兩盆集圓，一盆宋梅和那棵他最為中意的四喜蝶，顧明輝就踏上了第二次賣蘭花的旅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然精華的作用，這次他一個人走著倒是輕鬆許多，一路下來連個喘氣都沒有。

　　含山村到寒山鎮的路並不寬，反正放到以後那就是泥濘小路，兩邊的風景倒是不錯，白天看都是綠油油的林子，只是這時候星光下都是黑乎乎的一片。顧明輝一邊儘量放鬆自己，一邊又不能放慢了腳步，周圍的綠芒倒是慢慢轉來，雖說速度並不快，但總是能緩解他身體的疲勞。

　　就這樣送走了兩個小時，顧明輝倒是無師自通的學會了一心兩用。等到了鎮上，沈小少爺就站在最大的路旁邊等著，看見一輛裝滿了蔬菜的車子慢悠悠的過來，連忙上前比了個手勢，估計那司機不怎麼看得懂，直接越過他開走了。

　　顧明輝有些黑了臉，嘆了口氣等待下一輛，幸好沒多久又一輛車子過來，上頭裝著的似乎也是蔬果，顧明輝吸取上一次的教訓，直接站在路邊猛揮手，那開車的漢子倒是停了車，探出腦袋問道：「小娃子，幹啥呢？」

　　顧明輝也顧不得被人當小孩的憋屈，在拖拉機轟隆隆的聲音中大聲喊道：「師傅，能帶我去蘭城嗎，我過去有些事兒。」

　　那師傅微微一怔，擺了擺手說道：「上來吧。」

　　顧明輝沒有料到這麼順利，直接跳上了車，等車子開起來，那師傅才有些憐憫的說道：「你也是去城裡找爹媽的？知道地方了嗎？」

　　顧明輝有些莫名，轉念一想才明白，這師傅估計是把自己當成知青遺落在農村的孩子了，這些孩子都是被父母拋棄的一代，大部分就算是找到了親人，人家也不樂意接受，所以師傅才會帶著幾分憐憫。

　　顧明輝也不解釋，悶悶的點了點頭，坐實了自己的身份，那師傅倒是個能說會道的，拐彎抹角的安慰著他。等到了蘭城也沒有收他的錢，只說要是沒有找到人的話，中午就在這邊等他，他還是從這邊回去。

　　顧明輝點頭答應了，覺得這個年代的人純樸很多，這要是幾十年後，別說是主動幫忙了，老奶奶摔倒在路上都沒有扶起來，只能說一句人心不古。

　　蘭城的有一個專門的蘭花市場，規模還真不小，幸好離他下車的地方並不遠，一打聽大家都知道。

　　顧明輝順著一位大媽的指路走過去，這時候時間已經不算早了，蘭花市場大部分店面都開了門。雖然表明是蘭花市場，其實大部分店面還是有賣其他的花花草草，顧明輝一路走過去，倒是真的見到一些珍貴的品種，只是上面都沒有標價格，他也沒辦法拿來作為參照。

　　這時候正是蘭花盛開，蘭市旺盛的時候，蘭花市場裡頭人頭擁簇，看得出來很多人還是外地過來掘金的。小攤小販也實在不少，這些人比寒山鎮的專業許多，至少擺出來的蘭花都是挺有朝氣，賣相不錯的。

　　顧明輝轉了一圈兒，對這個市場也有了一個底，可惜一直沒有看見有人買那些珍貴些的品種，不知道四喜蝶能賣出多少錢。顧明輝皺了皺眉頭，上次三棵集圓一百塊，他其實是覺得有些賤賣的，這次一棵集圓定價七十五，低了不賣。那棵宋梅就一百五，至於四喜蝶，好歹也是春蘭名品，怎麼樣都得個……三百吧。

　　顧明輝心底估了價，上輩子沒還過價格的沈小少爺不知道價格的藝術，直接把自己的底價放出來了。甚至還有些欣喜的想著，這些都賣出去的話，估計能拿到手六百，在這個時候可是公務員半年的工資了，好大一筆錢，說不定他能買張蓆子夏天睡，還有那個破屋頂也得修修了。

　　不得不說，顧明輝就算成為園藝大師，職業滿級，也不是好商人，這位定價格的時候還想著好算數，將總價湊了個整數，從來沒見過別人這麼做生意的。幸好他的花賣相實在是不錯，擺出來之後就有人注意到了。

　　兩棵集圓都已經開了，品相都很不錯，香味清雅，風姿動人，但七十五塊錢在這個年代還是有些偏貴，尤其是在周圍那些最貴的也只有二三十塊的情況下，雖然長得好，但大部分人還是覺得值不得這個價格。

　　倒是那顆宋梅很快賣了出去，還是賣給了一個來撿漏子的商人，原本是打算還還價，誰知道看起來挺老實單純的小老闆就是咬緊了價格不松口，其實宋梅這時候賣得貴，一株苗也得100塊，這株的品相又實在不錯，那商人猶豫了一下就買了。

　　顧明輝並不知道蘭花的價格的波動，還覺得這個小商人挺痛快，順便問問要不要其他的花，那商人瞧了瞧兩盆集圓，覺得還是貴了點，在他的意識中集圓這種蘭花不管品相多少，價格都是上不去的，於是就搖了搖頭。

　　顧明輝心中有些著急，要是他不能在中午前賣光回去的話，少不得要被二叔他們發現。於是就說道：「那這棵四喜蝶呢，這可是蘭花名品，才三百塊，絕對不會讓你虧了。」

　　那商人一聽倒是皺起了眉頭，盯著那顆四喜蝶看了許久，才說道：「這花兒都沒開，誰知道是不是四喜蝶。要買回去只是普通品種，我不是虧大了。再說四喜蝶開花不穩定，哪見過這麼多花葶的，我看八成不是。」

　　那商人說完就走了，顯然不相信這兒小販手中能有名品。顧明輝聽著一愣，低頭去看自己的四喜蝶，葉長中垂，跟龍字葉形相似，但在外行人看來，估計蘭花的葉子都差不多就是這樣，而且中間抽出六個花葶，每個花葶上兩個花苞，端得是鬱鬱郁蔥蔥，看起來確實是跟開花不穩定的四喜蝶有些差距。

　　顧明輝有些苦逼的想著，難道是自己異能施放太多，這棵四喜蝶補過頭了，居然讓人誤會了一把。但現在他總不能讓這些花葶收回去，顧明輝四下環顧，也沒有人注意這邊，瞧瞧將四喜蝶放在身前，雙手撫摸著花葉暗道：「開花吧，開花吧，讓他們瞧瞧你才是真正的四喜蝶。」

　　四喜蝶葉形不明顯，但花形卻是非常特別的，顧明輝打得就是讓他開花正名的主意。得到主人的大量靈氣，那四喜蝶也是個爭氣的，一聲嬌嫩的啊呀過後，只見那四喜蝶慢慢綻開花苞，一股襲人香氣撲面而來，周圍的小販都忍不住瞧過來。

　　只見綠色的葉片襯托下，四喜蝶驀然綻放，外瓣4片呈十字型，捧心蝶化，舌一對，呈四瓣，四舌開。讓人驚訝的是，一般而言，四喜蝶的外輪都是淺綠色，內輪四舌半截白色唇瓣化。但這棵四喜蝶卻不同，外瓣透著淡淡的粉嫩紅色，只有周圍一圈綠暈，而內論白色唇瓣中間，點點紫色像是星光，一瞬間竟有姹紫嫣紅之感。

　　這花一開，但凡懂得一些蘭花的都知道，這是一株變異四喜蝶，價值不菲。周圍一些商人已經蠢蠢欲動，卻見一人在所有人之前走了過去，顧明輝抬頭一看，卻是一個穿著白色運動服的少年。

　　這個年代運動服可不是便宜貨，尤其是這位腳上還有一雙潔白的球鞋，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出來的，沒等他開口，又一個差不多大半的少年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叫道：「蘭子程，你是狗鼻子啊，聞能聞到好蘭花嗎？」

　　被叫蘭子程的少年也不管他，徑直蹲下來去看四喜蝶，驚訝之色溢於言表，再看賣的人是個比自己還小的男孩，便問道：「你家大人呢，這棵四喜蝶我要了。」

　　被看扁的顧明輝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直接說道：「是我自己種的。」

　　一旁的少年一聽倒是驚訝了，蹲下來想去摸摸那棵四喜蝶，結果顧明輝沒動手，蘭子程直接把他打開了，這位只好摸了摸鼻子說道：「這花開得正好，買去給你爺爺祝壽沒得挑了，就要它吧，我可不想再走了，都在蘭城逛了兩天了。」

　　這兩位顯然也不是常買東西的主兒，哪有先把底漏了的，幸好顧明輝也沒有注意這些，見蘭子程在細看也不催，蘭子程看了又看，滿意的點了點頭，這蘭花才開了一朵，等幾天後爺爺生日，總不至於都謝了：「一千塊夠不夠？」

　　顧明輝張了張嘴，自己還沒喊價格呢，這位直接把價格提升了三倍不止，那旁邊的少年一瞧見他的表情，立刻說道：「還不夠，剛才店裡頭的四喜蝶也不過要價八百，就是品相沒你的好。」

　　瞧瞧這話真不知道是幫誰，蘭子程摸了摸口袋，似乎在琢磨自己還有多少錢，顧明輝倒是得了空子說道：「不是，我定價是三百。」

　　這倒是輪到兩個少年驚訝了，他們當然也不是傻，自然知道這些天那些店家，都是把他們當肥羊宰呢！不過要是能買到合心的禮物，他們還真的不在乎那點小錢。

　　蘭子程皺了皺眉頭，還是說道：「該你的不會少你，這花值得這個價格。」要是他拿一盆才三百的蘭花回去，那不是丟面子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蘭家大少爺不盡心呢！

　　顧明輝也沒料到他會這樣說，但錢多對他自然是有好處的，顧明輝利落的將地上的東西收了收，直接把另外兩盆花也給了他，看來他很有買一送二的天分：「好吧，那就這個價，這兩盆就當是我送你的，別看只是集圓，但品相比一般的蘭花都好。」

　　蘭子程瞧了瞧那兩盆集圓也挺滿意，覺得這個小孩還挺實在，痛痛快快的數了十張嶄新的鈔票給他。正猶豫要不要贈送背簍的時候，那兩人已經手腳利落的拿出布袋子將蘭花裝起來，顧明輝囑咐了兩句應該注意的，提著簍子就走了。

　　身上有了一大筆錢，顧明輝也有些心慌，剛才交易的時候很多人看見，要是被賊人盯上可不好，他現在不過是個小屁孩，跑也跑不過，溜也溜不掉的，幸好一直到他趕到車站，瞧見早上那位師傅，也沒有人對他下手，顧明輝鬆了口氣，拍了拍口袋苦笑，上輩子的時候身帶隨便刷的信用卡，他都沒有這麼緊張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