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子風波

　　顧水清果然到處去打聽了小孩的事情，其實就十里八鄉的，含山村離撿到顧小寶的村落也就是一個小時的路程，農村裡頭，大部分人都是相互熟識的，顧水清甚至沒有出村子就得到了答案，其實如果他回家問問錢桂華的話，女人說不定也能想起來。

　　說道顧小寶的身世，那也叫一個狗血。那時候正是下鄉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對不同城市的男女正好在這個窮山溝溝裡頭相遇，兩廂看對了眼，也是，在村裡人的映襯下，這兩人自然是俊男美女天生一對了。

　　這兩個人在認識三個月之後就擺了幾桌酒結了婚，誰知道沒多久就傳來知青返鄉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們這裡消息閉塞，估計早就能知道了。這兩人原本就是心比天高的，自然不樂意落在這個窮山溝裡頭過一輩子，知道消息的第二天，那個男人就消失了，女人倒是也想走，誰知道這當頭發現自己懷了孕。

　　這年頭一個單身的女人懷孕生孩子，那是真不容易，但她更加不想帶著孩子回去，那個負心人已經靠不住，她要是真的帶著孩子回去的話，那一輩子才叫真的毀了。女人想要把孩子打掉，但這年頭不興這個，那些亂七八糟的草藥她也不敢吃，怕自己也一起去了。

　　這麼熬著熬著，熬到孩子終於生下來了，女人連月子都沒有坐，直接搭車走了，從此之後也是了無音信，她還年輕，還漂亮，只要是沒有帶著累贅，回到家中誰知道她生養過孩子，到時候她照舊能嫁一個好人家。

　　父母造下的罪孽就需要孩子來承受，誰家樂意給別人養孩子，尤其還是個剛落地沒多久，渾身紫紅連哭一聲都不會的孩子，這兩個男女在村裡頭也沒有個親友，這孩子就成了燙手山芋，最後還是個老寡婦接手下來，指望著養大了能給自己養老送終。

　　也是顧小寶倒霉，那老寡婦雖然家裡窮，對他還是不錯的，但在他兩歲的時候出門洗衣服，一頭栽進河裡頭就再也沒有起來，顧小寶兩歲的時候還不會說話，村裡頭都以為是個傻子啞巴，誰家樂意領回家。

　　就這樣，顧小寶也沒有個名字，整天被人雜種雜種的叫著，偶爾有心善一些的就給口吃的，村裡頭的孩子拿他出氣也從來沒有人會管，但兩歲的孩子，力氣倒是挺大，又一次甚至把七歲的孩子壓在地上打，當然最後是顧小寶被那家的大人狠狠收拾了一頓，得到了果然是野種的結論。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活到五歲的，顧水清聽見這些話倒是有些不相信，在山上侄子家見到的那個孩子，明明應該是可愛乖巧的，哪有他們說的那麼可恨，但一轉念，想到那孩子狼崽子一般的眼神，又覺得可能真的是。

　　顧水清心中搖擺不定，回家跟錢桂華一說，女人倒是跳腳起來，大聲叫道：「不行，大寶平時胡鬧也就算了，養孩子那是簡單的事情嗎，更別說那孩子從小就是歪的，他父母薄情寡義的人，這麼小就能打傷別的娃，以後還不得給顧家惹禍。」

　　顧水清一聽也覺得是，他當然不同意顧明輝養孩子，他自己還是個孩子呢：「誰說不是，但大寶的性格你也知道，他哪裡能聽我的話，以前還好，是咱家養著他，不給飯吃他也沒辦法，現在他自己能賺到錢了，更是有自己主意了。」

　　不得不說，這時候顧明輝拿出來的生活費起到了作用，錢桂華微微一愣，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她比顧水清考慮的要多，雖然都是一個顧字，但在女人的心中自然是不同的。如果沒有了顧明輝那一年一百多塊錢，三兒的學費就要吃力了。

　　屋內的顧明豔也聽見了外頭的動靜，她倒是覺得那娃娃挺可憐的，不過女孩在家裡頭沒地位，她是說不上什麼話的。不一會兒錢桂華再說話，果然沒有一開始那麼硬氣了，只是說道：「咱們還是得好好說說，大寶畢竟還小，就是能養蘭花，也不代表他就是大人了，不說他能不能養活這個孩子，大小孩帶著小小孩的，日子能過好嗎？」

　　顧水清點了點頭也覺得是，等晚飯的時候，既然顧家已經知道了顧小寶的存在，顧明輝就直接帶著人上門了，他有些捨不得每次回家的時候就看見小孩一臉被拋棄的表情，反正小孩子也需要多多接觸人，顧明輝就帶著下山了。

　　一路上倒是不少人知道了顧小寶的來歷，站在那兒指指點點的，顧明輝心中有些不痛快，索性將小孩的腦袋塞到自己胸口，顧小寶蹭了蹭，似乎很滿意的趴在上頭，兩隻手緊緊的環著顧明輝的脖子。

　　等一大一小走進顧二叔的門，顧明輝立刻就發現氣氛不太妙，果然等他坐下來，顧水清就開始發作了：「大寶，你要想清楚，養娃娃可不是養蘭花，你每天給澆點水就能長大換錢了，你自己也才十二歲，將來等你娶媳婦的時候，帶著一個拖油瓶，誰能嫁給你。」

　　顧明輝察覺胸前的孩子微微一震，摟著他脖子的手臂更加緊了，但那邊沒等他說話，錢桂華接著說道：「不是二嬸說你，你這件事做得太不成熟，你要是覺得這娃娃可憐，那偶爾給他買點吃的喝的，沒有人會說你，但你覺得，你能一個人把這孩子帶大，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你養大了，以後他要是不爭氣，你還得一輩子拖著這個累贅呢。」

　　顧明輝抿了抿嘴，不喜歡他們對顧小寶的嫌棄，只是說道：「叔，嬸子，我仔細想過了，反正我現在一個人住，屋子大著呢，多一個人也沒關係，再說了，小寶很乖的，能幫我收拾屋子，等他長大了還能幫我做飯洗衣服，他這麼小也吃不了多少東西。」

　　錢桂華連忙說道：「這可不是多一張嘴的事情，以後的事情還多著呢，就像是你叔說的，你以後娶不娶媳婦兒了，這要是個女娃娃的話，養大了就給你當童養媳也就是了，但是個男娃娃，以後你掙了家產，難道還要便宜別人？」

　　顧明輝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顧小寶表示安撫，一邊說道：「二叔，嬸子，我真的想好了，反正我也不是養不活他，以後他有出息了肯定還回來孝敬我呢，是不是，小寶？」

　　顧小寶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反正即使摟著他的脖子不放開。

　　顧家人一看，呦，這已經訛上了！正要再勸，卻見門口兩個人走過來，兩個大人的臉色微微一變，無他，來的人是含山村的村長，另一個就是顧小寶村子的村長，這會兒過來肯定是沒好事。

　　顧小寶的村長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黝黑黝黑的，只是臉比較圓，看著挺好說話的樣子，一進門就說道：「呦，果然在這兒，這麼一收拾我都要認不出來了，他爹娘都是好模樣，以後估計也長得俊。」

　　那村長說完大概是要表現自己的親民，伸手去摸小孩的腦袋，但顧小寶一點不給面子，直接給躲開了，估計要不是顧明輝抱著他，這傢伙能給上狠狠的一口。

　　錢桂華可不管他的寒暄，直接說道：「村長，你來的正好，這孩子是你們村子的吧，那現在就給帶回去，我家侄子不懂事，看見小狗小貓可憐就往家裡頭帶。」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臉色都不好看，顧明輝是氣憤她的口氣，那邊村長就是尷尬了，摸了摸自己禿頂的頭髮說道：「這也是孩子有緣分，我瞧著你家大寶很喜歡這娃，再說他可算不上我們村的，他爹娘都只是知青罷了，來了也就那麼一兩年。」

　　錢桂華聽了這話都要氣炸了，這完全就是想把這個爛攤子扔給顧家，當下跳起來叫道：「呸，這叫什麼話，大寶才十二歲，你們真是黑了心，讓個孩子養孩子，別以為顧家沒人了，他叔叔嬸嬸還都在呢，只要我們還活著，別以為能欺負了顧家人。」

　　含山村的村長原本就是個打圓場的，這時候見兩方談不攏忙出來說話，倒是顧明輝在他們身上看到了希望，眼睛一轉，看了眼他二叔二嬸，這兩位固然也是有為他打算的意思，其中不免也有些怕將來孩子的擔子落到他們身上。

　　顧明輝想到了一件事，將小孩的臉頰壓在自己身上，擺出略微有些為難的神情說道：「兩位村長，既然我叔叔嬸嬸這般不喜歡，那我……」這話還未說完，顧小寶就開始掙紮起來，顧明輝連忙給他按住，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表示安撫。

　　那邊的村長一聽急了，這個燙手山芋好不容易有人來接手，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要知道雖然這孩子沒爹沒娘的，但只要在他們村一天，他們就得養著，不然真要是凍死餓死了，別的村會怎麼看他們，這年代人們對於名譽還是十分看重的。

　　那村長猶豫了一下，忽然開口說道：「不然這樣，你要是樂意養這孩子的話，村裡再給你幾塊地。」

　　這話讓顧家一家子都頓了頓，錢桂華第一個說道：「別開玩笑了，你那兒離含山村一個小時腳程呢，就算是有地我們也種不了。」

　　這話顯然是有些軟化了，那村長哈哈一笑，拍著手說道：「這倒是一件巧事情，你們村荷花不是嫁給我們村二牛了，二牛家裡沒有大人，就打算著把荷花的爹娘接過去看孩子，這邊的地肯定種不了了。到時候我在那邊補貼他家一些地，這邊的就給你們種著。」

　　這話倒是聽得顧二叔有些心動，他們外來戶田地少，家裡勞動力又多，要是多幾畝地的話可不是大好事，尤其是荷花家兩口子都是養地的人，他們家的田地好著呢。

　　兩個村子也是老朋友，一會兒就把事情定下來了，有了這幾畝地，顧二叔倒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顧明輝趁機立刻說道：「行，要不就這麼辦吧，村長，那能把小寶的戶口落到我家嗎。」

　　這時候錢桂華倒是變了心思，既然顧明輝說孩子他養著，自家最多也就是給一份口糧，小孩子能吃多少，跟幾畝肥田來比那是九牛一毛：「就是，這話可不是說說九成的，要讓我們養孩子，那就白紙黑字的寫下來，這孩子……就給大寶當兒子，以後要給大寶養老送終。」

　　顧明輝暗道這二嬸子想得也太遠了，卻不知道在錢桂華的眼中，顧明輝無父無母，雖然能賣蘭花，除去生活費也沒多少錢，現在又多了個孩子，將來娶不到媳婦那才是正常，把名分定下來，這孩子以後敢恩將仇報的話，他們也能收拾他。

　　當兒子還是當弟弟，村長自然是沒意見的，這時候上戶口簡單的很，村長自己給寫一下就好，等過幾年可是都要去公安局登記了。顧明輝想了想，覺得小寶這名字太俗氣了點，作為小名還成，以後讀書可是要被其他人笑話的。想了想就起了個名字叫做顧暢，希望這孩子一輩子開心快樂，心胸開闊。解決了這件事，兩位村長也滿意了，他們是姻親，最近外頭那位在競選大隊長呢。

　　成功解決了這件事，顧明輝再抱著顧小寶回來的時候，兩個大人就沒有再說話，畢竟這也是他們理虧了。顧明輝還是沒把小寶放下來，大概是剛才的話又讓孩子沒了安全感，這孩子一直都緊緊摟著他，等吃飯的時候也要坐在他懷裡頭。

　　錢桂華覺得這孩子有些嬌氣，但也沒說什麼，倒是還給他挖了幾勺子蒸蛋，顧明輝小心翼翼的喂著他吃了，其實這孩子胃口大著呢，昨天在上頭吃營養液的凶悍勁這時候倒是消失不見了。他喂一口小寶吃一口，乖得很。

　　吃晚飯，顧明輝有些猶豫的說道：「嬸子，以後多了小寶，不然我生活費多給點吧。」他那手藝估計一時半會兒是做不了正餐吃的。

　　錢桂華聽了這話微微一頓，瞧了眼顧二叔說道：「客氣什麼，這娃娃能吃多少，你的錢還是自己留著吧。」

　　顧明輝聽了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