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第四十三章
學生們都走光了,只剩下斯科皮一個人像是一個徹頭徹尾地傻瓜似的站在大門口,在他的不遠處,爐火裡的乾燥木柴發出劈啪的爆裂聲,時不時還會有火星飛濺出來。
事實上斯科皮並不太會使用這一枚被化作戒指的時間扭轉器,但是現在他還是將它從自己的手指上取了下來,在火光的照耀下,斯科皮中覺得自己似乎在某一瞬間看見銀蛇的眼睛閃了一下——雖然這很有可能是因為他此時難以抑制腎上腺素急速飆高而產生的幻覺,但是他還是響亮地咽了一口唾液,試圖撥弄那顆被咬著自己的尾巴的銀蛇盤卷起來的綠色寶石——
幾秒後,他一點也不意外地發現那顆紋絲不動的寶石大概並不具備普通時間扭轉器那樣用來“擰”的作用。
雖然並沒有人在旁邊看著,但是斯科皮還是紅了老臉,他將那枚戒指抓在中心,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為什麼會蠢到離開之前忘記怎麼回來這件事,那枚承載著德拉科記憶的戒指在黑髮斯萊特林的手心中越拽越緊,什麼也不想,腦海中只有“想要回去”這一個固執的幾乎有些傻的念頭,然而斯科皮等了一會兒卻有些失望地發現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直到他忽然覺得掌心猛地一疼,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忽然張口咬了他一下!
連忙攤開手,斯科皮這才發現那個原本環繞著綠寶石的蛇銀蛇忽然就像是被附有了生命一般扭動起來,它甚至在無聲地嘶嘶吐著銀白的芯子,在那顆不湊近了幾乎看不見的小尖牙上,隱隱約約斯科皮還能看見上面掛著自己的血液……
斯科皮微微驚訝地張了張嘴,而當他找回自己的舌頭發出任何聲音之前,黑髮斯萊特林卻突然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溫暖忽然包圍了自己,緊接著,在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前,他周圍的一切開始扭曲——
柔軟的沙發,金色的耶誕節鈴鐺和斯萊特林綠的厚重窗簾,它們忽然就模糊成了一些毫無意義難以分清的色塊,在斯科皮的眼中越來越遠……身邊的空氣仿佛於某一秒忽然被抽空,斯科皮只覺得自己似乎被整個世界隔離了起來,下一秒,就好像是有一個什麼人粗暴地從後面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往後拖——這感覺並不是很棒,尤其是在周圍的時空都仿佛被折疊成了一個狹隘的時空隧道的情況下——這和來時的那種感覺不太一樣,事實上甚至要糟糕得多——斯科皮覺得自己被投入了一個永遠也停不下來的滾筒洗衣機,那頭暈目眩被甩來甩去的感覺簡直讓人抓狂!
不過好在,就在黑髮斯萊特林幾乎抑制自己強烈的嘔吐欲時,那討人厭的感覺停了下來——
斯科皮站穩自己,然後驚喜地發現他就站在霍格沃茨的走廊上。
而身邊有兩名格蘭芬多從他身邊路過,他們大概是六年級的學生,因為這會兒的功夫他們正在為阿尼瑪格斯這個問題爭論不休,而斯科皮記得自己從德拉科的課本上看過,這時六年級的課本才簡單提到過的東西——在他們經過斯科皮的時候,甚至沒有回過頭多看他一眼,就好像黑髮斯萊特林從一開始就站在那兒似的。
“可是格林沃德說,阿尼瑪格斯並不應該局限于普通動物——他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如果你夠厲害,你就能隨便變成魔法動物之類的東西!”
“不可能,比爾特,你太異想天開了——阿尼瑪格斯就應該是普通動物,比如麥格教授是一隻普普通通的虎斑貓——而且那個人可是上一代的黑魔王,我媽媽說過,他們那類人永遠都是思維豐富到你不應該相信他們。”
格林沃德。
聽見了關鍵字的斯科皮的一顆心猛地放了下來,這會兒的功夫,他可以確認自己回到了正確的時代——雖然被那只蛇咬了一口——哦對了,那個戒指——
黑髮斯萊特林猛地低下頭,這才發現那枚原本被他握在掌心的戒指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套回了他的手上,它安安靜靜地呆在那裡,依舊是一條蛇頭尾相接,中間有一顆精緻的綠色寶石的模樣,就好像從頭到尾它動了並且咬了斯科皮一口壓根就是他的幻覺似的。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從走廊的盡頭迎面走過來,就能輕而易舉地發現有那麼一個五年級的斯萊特林正像個傻瓜似的站在走廊中央,這會兒還是夏天,這名斯萊特林卻腦子有毛病似的穿著冬天才穿的厚斗篷,他的面部表情比一般的斯萊特林要豐富一些——一會兒皺眉或者一會兒放鬆,當然了,這讓他看上去更加像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而斯科皮格雷特用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幾乎快要被熱得發瘋。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簡直難以置信自己穿著冬天的袍子站在九月天的英國——好在現在似乎是上課時間,也更加感謝美林以及格林沃德給予了剛才那兩個格蘭芬多如此有政論性的話題——以至於讓他們錯過了一個嘲笑斯萊特林的把柄。
斯科皮簡直不敢想像如果被斯萊特林的院長——德拉科馬爾福先生聽見有格蘭芬多嘲笑斯萊特林們會用“你們的級長是個冷暖不分的瘋子”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匆匆忙忙地將身上的斗篷脫了下來,順手抽出魔杖一邊走一邊將自己身上的校服也暫時弄成了夏季校服的模樣,而當斯科皮低下頭的時候,他滿臉黑線地發現此事自己腳上踩著的是一雙足夠保暖的龍皮靴子——這讓黑髮斯萊特林不得不一邊蹦躂著一邊揮舞魔杖將自己的靴子變成合適的模樣——儘管在變完左腳之後,因為鞋底厚度不同,在他完成右腳的變化之前,他必須像個瘸子似的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路。
這就是缺乏時空旅行經驗的人必須所面對的尷尬問題……之一。
斯科皮自嘲地想著,而此時,他已經完全了渾身上下的變化,並且在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動作時成功地走到了醫療翼——
然後他毫不驚訝地發現德拉科果然不在那兒。
當然了,馬爾福先生和納西莎女士以及斯內普教授,他們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被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霍格沃茨躺著——要說維持生命的營養魔藥,斯內普教授和馬爾福夫人聯手親自製造的藥品自然會比龐弗雷夫人那兒的大眾款要來得華麗得多……更何況馬爾福莊園的後院有並不比斯普勞特教授的溫室差多少的魔藥材料培育室,以及比斯內普教授的辦公室更加完美的魔藥煉製工作間。
斯科皮撓了撓頭,迎面遇上了龐弗雷夫人,看見黑髮斯萊特林她似乎有些驚訝——但是她幾乎沒費多少勁兒就能搞明白斯科皮為什麼站在這兒。
“你前腳一走,他們就把小馬爾福先生帶回了馬爾福莊園。”龐弗雷夫人抿起唇看上去不太高興地提起,“如果你需要去探望,那麼你現在最好去找鄧布利多,他會帶你到馬爾福莊園……的門口。”
斯科皮:“……”
黑髮斯萊特林尷尬地想起哪怕是統一了戰線以及大戰之後,馬爾福莊園的自由拜訪許可權裡依然沒有加上鄧布利多教授的大名——哦,準確地來說,除了格林沃德這個人物的出現之外,對於馬爾福家族來說,原來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比如,討厭的人依舊是討厭的人——比如已經一把年紀的鄧布利多教授。
斯科皮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跟龐弗雷夫人道了謝,然而就在他即將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被這個一向比麥格教授和藹不了多少的女巫叫住,斯科皮回過頭,看見龐弗雷夫人臉上露出一絲猶豫,然後,面對自己的學生,她幾乎是前所未有地小心翼翼起來,她無意義地擺弄著面前的瓶瓶罐罐,努力地假裝自己漫不經心地在整理著什麼,問:“小格雷特先生,哦,你知道的,關於那些記憶……一切還順利?”
斯科皮沖這個女巫露出了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他站在原地,認真地點了點頭,在對方如釋重負地輕輕吐出一口氣的時候,斯科皮無法抑制自己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事實上,我覺得一年級的德拉科和他努力想要給我營造的那種形象不怎麼符合。”
“哦,是啊,”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龐弗雷夫人也微笑起來,“他在一年級的時候,和波特先生簡直是我這裡的最佳常客……難以相信,就這樣七年過去了,他們竟然一個不拉地成長成了一群我見過的最優秀、最勇敢的年輕人。”
燦爛的陽光醫療翼的窗戶外灑入,映照在這個一向不拘言笑甚至還有些凶的女巫微笑的臉上,讓她的笑容變得有些模糊——
讓人能幾乎不費力氣就能感覺到她對德拉科真心實意的關心和驕傲。
斯科皮心中一動,忽然之間有一種眼角發酸的感覺,但是他非常清楚地認識到這不是個蹲在這兒像個傻瓜似的哭鼻子的好時間,於是他只是重重地吸了吸鼻子之後用過於高昂的語調告別了龐弗雷夫人,然後抱緊了手中的厚斗篷,一路向著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跑去。
……
大約十五分鐘之後,斯科皮氣喘吁吁地站在馬爾福莊園的門口,鄧布利多的手放在他的肩上,等到斯科皮真的完全適應了被動的幻影移形所帶來的不適感,這才放開了他。
高大的古老建築,幾個月前的戰爭絲毫沒有在它身上留下任何不好的痕跡,它安靜地坐落于陽光之下,就好像所有童話之中應該出現的那種古老貴族住所。
在古老的保護性魔法後面,沒有自由出入許可的巫師只能看見三米來高的高大鐵藝圍欄以及隱隱約約地看見從牆裡自由生長出來的、此時正開得好的紅色魔法薔薇,它們在馬爾福夫人的精心修剪和照料之下,每一朵花幾乎都有斯科皮的腦袋那麼大——
“小格雷特先生,你看見了什麼?”鄧布利多的聲音聽上去興致勃勃。
斯科皮透過欄杆往裡面看,努力將自己看見的一切彙報給老人:“馬爾福家族的徽章模樣的噴泉,哦,還有噴泉旁邊養了一群孔雀,其中有一只是白色的……”
“那是治療孔雀,它的尾羽是魔杖製造人夢寐以求的好東西,它們驕傲而敏感,選擇的巫師無一例外在去世之後的畫像都被掛在了聖芒戈的走廊上……說實在的,我還以為這種魔法生物已經滅絕了,還有什麼?”
“幾隻獨角獸,”斯科皮聳聳肩,“有大有小,看上去像是一家子。”
鄧布利多抿了抿唇,他停止了自己努力地伸長脖子這種幼稚行為,那雙藍色的瞳眸在半月形的眼鏡後面顯得特別無奈地說:“我記得大戰過後的頭天晚上我就委婉地跟盧修斯提起過關於我的訪問受制的權利……當時他沖我笑了笑——沒錯,就是你想像的那種,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幾天後格林沃德收到了印著馬爾福家徽的出入邀請函,我把那個來來回回地翻了三遍也沒在哪個角落找到我的名字……”
斯科皮:“……”
斯科皮廢了挺大力氣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好在這會兒的功夫,馬爾福莊園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來,一個衣著華麗講究的貴婦人從裡面優雅地款款走出來到他們的面前,納西莎馬爾福上來先是給了斯科皮一個大力的擁抱——
“親愛的,一切都還順利?”
“是的,夫人,”斯科皮禮貌之中帶著一絲親密地回答,“一年級的德拉科很難纏,但是誰也不能否認他是個可愛的臭小子。”
馬爾福夫人微笑起來,看來她再也不能更加贊同斯科皮的話,在稍稍退開將他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個遍確認他沒有缺胳膊少腿之後,馬爾福莊園的女主人這才顯得熱情不那麼高地跟鄧布利多打了招呼。
在馬爾福夫人的身邊,還畏手畏腳小心翼翼地跟著一隻家養小精靈——這會兒的功夫,它正抱著斯科皮的厚斗篷瞪大了眼一一那天生就有些可憐兮兮的目光從鄧布利多和斯科皮的臉上掃過,然後它搖了搖它的大腦袋,雙手握在胸前,裂開了嘴露出了一個高興的表情:“格雷特少爺,是格雷特少爺嗎?格雷特少爺是來看德拉科少爺的——哦,可憐的德拉科少爺——他已經躺在那兒好多天沒有沖福吉扔茶杯了!”
直接讓自己忽略了小精靈那“不被砸不開心”的抖M表情,斯科皮挑了挑眉:“福吉?”
小精靈以要把自己的腦袋甩下來的力道瘋狂地點頭。
馬爾福夫人笑了笑,用無比縱容的語氣說:“以前叫吉吉,一年前被德拉科改成了這個名字,因為他認為在自己的房間大吼這個名字聽上去並不那麼優雅。”
鄧布利多:“……”
斯科皮:“這名字聽上去挺耳熟的哈。”
馬爾福夫人笑了笑,然後在她轉身帶路的那一會兒,鄧布利多這才抓緊時間彎腰小聲地告訴斯科皮那是上一任魔法部長的名字。
斯科皮向大人們說清楚了這一次自己趁著那邊的耶誕節假期抽空回來的——這似乎從某一方面提醒了在場的大人們他的時間並不富裕,畢竟在時間扭轉器之中的時間是被打過折扣的,在那邊的兩年也僅僅是在這邊過去兩個月的功夫——而對於這個時間的人們來說,斯科皮不過才消失了幾天,。
馬爾福夫人直接將斯科皮帶到了德拉科的臥房——
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斯科皮驚訝地發現他並沒有聞到幻想中的那種魔藥味,反之,撲鼻而來的,是那種幾乎要讓他的大腦停止思考,瘋狂地沖他洶湧而來的德拉科身上的氣息……這樣的氣息幾乎讓斯科皮一瞬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微微瞪大眼,目光散亂,近乎於茫然失措地看著房間中的每一個角落……
德拉科看過的書籍,他散落一地的羊皮紙以及書桌邊上的箱子。
在書桌上,碧翠在一個巨大的水缸裡透過玻璃默默地曬著太陽,房間門被打開似乎並沒有讓這只膽兒被養肥的烏龜受到多少驚嚇……斯科皮在德拉科的辦公室裡看過它,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居然把它也帶了回來。
斯科皮的目光最終萬分艱難地,停留在了房間中央的那張床上。
陽光從敞開的窗戶外照射進來,屋內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悶熱,而那個他所熟悉的驕傲的、英俊的斯萊特林國王陛下,就躺在他那張華麗的大床之上。
安安靜靜地,胸口平和地起伏著,除了他的臉色似乎比平常更加蒼白一些之外,他看上去就像只是睡著了一般……
感覺到身後的馬爾福夫人和鄧布利多停住了步伐,斯科皮回過頭,卻看見優雅美麗的婦人沖他投來一個介於鼓勵和悲傷之間的微笑,此時此刻,斯科皮只覺得自己的胃猛地沉了沉,而當馬爾福夫人沖著他輕輕點頭並用無聲的嘴型催促他靠近德拉科的時候,斯科皮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最終德拉科房間的門還是在斯科皮面前被輕輕地掩了起來。
斯科皮頓了頓,在他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多少時間浪費的時候,他終於抬起腳步走向德拉科——
陽光之下,他的愛人那漂亮的睫毛就像一把小扇子似的在他蒼白的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伴隨著他每一次平穩的呼吸,那雙睫毛都會仿佛有了自我意識似的輕輕顫動。
斯科皮來到德拉科的身邊,幾乎不怎麼費力氣就把自己的屁股放到了德拉科的床上——如果眼前的斯萊特林國王陛下清醒著,他大概會潔癖發作地對他身上最初微微的汗味兒大喊大叫,然而現在,他卻什麼也沒有說,甚至沒有掀開眼皮,用他那雙銀灰色的瞳眸看他一眼。
哪怕一眼。
斯科皮沉默著,輕輕伸手握住了德拉科放置在身體一旁的冰涼的手——
然而就在他觸碰到他的那一刻,斯科皮瞬間感覺到有什麼在發生了作用——最開始是一縷薄薄的銀色霧從他手上的那枚戒指中噴灑出來,很快滴,銀白色的霧籠罩了他們,它們帶著星星點點金黃色的絲狀物,爭先恐後地鑽入德拉科的大腦之中——
直到那些大概是記憶的東西金屬從斯科皮手上的戒指處鑽進來回到德拉科的身體中,斯科皮始終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德拉科……
直到他感覺,那只緊緊地被他握在掌心的冰冷的手以微弱的、幾乎不可察覺的力度,輕輕回握住他的手。
326、第四十四章
說實在的,若不是現在斯科皮正握著德拉科的手,他可能已經被嚇得掉到地上去了——黑髮斯萊特林微微瞪大眼,稍稍讓自己湊到了床上的鉑金貴族的跟前——而此時此刻,他終於發現剛才的那一會兒並非他的錯覺——德拉科馬爾福先生,偉大的斯萊特林國王陛下,霍格沃茨史上最年輕的魔藥教授,確確實實地在斯科皮格雷特的手上醒了過來。
最開始他只是抖動了下自己的眼皮,但是隨後,斯科皮就看見自己仿佛已經想念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的銀灰色瞳眸在緩緩地睜開……對方似乎很虛弱,在睜開之後眼睛又合了起來,停頓了一會兒,擁有鉑金髮色的斯萊特林才真正張開了自己的眼睛。
當銀灰色的瞳眸對視上黑色的眼珠,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下來。
陽光,鳥叫,噴泉流水的聲音在這一刻都統統消失了。
就連空氣都變得令人難以理解地稀薄起來——斯科皮發現自己不得不努力地呼吸,才能維持住讓自己生存下去的氧氣量,而他因為離德拉科太近,每一次呼吸所噴灑出的氣息都不那麼客氣地撲打在面前的英俊的年輕人臉龐之上。
德拉科的眼中仿佛是無邊無際的疲憊,他動了動眼珠,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在發現自己似乎是在自己的房間時,他露出了稍稍放鬆下來的表情,而最終那雙銀灰色的瞳眸終於停留在了他的跟前。
看著面前的黑髮少年,德拉科馬爾福卻並沒有表現出多少的欣喜,當他動了動唇角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難以抹去的虛弱,卻還是難掩話語中與生俱來的驕傲——
“雖然不知道閣下是誰,但是請容許我禮貌地提醒,您似乎離我太近了。”
斯科皮一愣,幾乎是在第三秒就意識到了對方失去了一些記憶的事實,他無法抑制自己的心猛地往下沉了沉,然而隨後他很快地想到這應該是他所料到的情況——而事實上,德拉科能在這個時候醒過來,明明就已經是梅林的眷顧。
他們不應該再祈求更多。
甚至本身就應該為這個欣喜若狂——至少德拉科不再像個植物人似的躺在那裡,每一天每一夜地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感受不到黑夜或者白晝的降臨,依靠著魔藥維持生命。
斯科皮臉上露出了一個稍稍艱難的微笑,他坐直了自己——
然而此時此刻的黑髮少年並不知道的是,幾乎是他露出笑容的第一刻,年輕的馬爾福先生就開始後悔起來,他發現自己下意識地並不喜歡面前的黑髮少年這樣的笑容,這樣他本來就吃力的呼吸變得更加艱難了些,因為此時此刻的斯萊特林王子覺得,眼前的這一切就好像……
就好像他傷害了他似的。
德拉科沉默,他開始認真地考慮自己是不是說出了粗魯的、沒有禮貌的話——
儘管在他的記憶中,德拉科馬爾福,也就是他本人,確實是在他自己所容忍的範圍內,對待另一個範圍內的某些人粗魯並且極其沒有禮貌——只要他高興的話。
而這並沒有什麼不妥,儘管如此,他還是如此受歡迎。
但是無論他如何過分,物件也絕對不該是此時此刻坐在他床邊的這個人——
一個聲音悄悄地在德拉科腦中響起。
這讓斯萊特林王子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他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還不輕不重地將對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當他再說話的時候,他聽見自己的嗓音裡帶著一絲自嘲:“很顯然,我似乎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人。”
“是的,”斯科皮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衝動,“你是的。”
“很好,讓我想想……”德拉科淺淺地皺起眉,“這就是我為什麼會容忍一個呼吸不順就像剛剛用雙腿跑了一萬米身上還帶著汗味兒的人坐在我床邊的理由?”
“是的,”斯科皮聽見自己乾巴巴地說,“你是的。”
德拉科的目光在斯科皮身上挑剔的掃過——事實上,這目光熟悉得令人可怕,幾乎讓斯科皮覺得自己回到了一年級那會兒,那時候德拉科每天都在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好了,現在過了五年,在德拉科終於能接受他早上剛醒來亂七八糟的鳥窩頭的時刻,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斯科皮覺得自己必須花費掉極大的耐心才能讓自己不要跟一個病人生氣。
或者乾脆掐著他的脖子騎到他的身上去揍他一頓?
不,斯科皮自嘲地想著,哪怕這傢伙現在像個病癆鬼似的躺在床上,他依然沒有把握自己能戰勝他——事實上,你瞧,那一根山楂木魔杖就被放在他的枕頭旁邊,而斯科皮毫不懷疑,在他的手碰到德拉科的脖子的前一秒,他就能用那玩意將他從窗戶扔到樓下去。
“——你是一個斯萊特林。”
在異常安靜的房間之中,德拉科的聲音再次響起,不是疑問句,只是一個用來描述事實的稱述句語氣。
“很顯然我是,”斯科皮再一次嘗試稍稍湊近德拉科——這一次他成功了,對方只是在最開始的猶豫之後就放鬆了下來,仍由他靠近他,於是斯科皮稍稍好過了些,挑了挑眉,就像是一個問候自己病人的主治大夫,“那麼,你還記得多少,德拉科?”
為眼前黑髮斯萊特林的稱呼,德拉科又陷入了新的糾結——他覺得無論自己用哪一根腳趾來看,自己都比面前的男孩要年長一些,但是為什麼他的稱呼是他的教名,而不是規規矩矩的“馬爾福先生”之類的呢?哦,他的意思是……如果對方是一個合格的斯萊特林,就應該注意到這一點。
很顯然,德拉科馬爾福先生在清醒過來的第一秒就犯了一點兒他身上經常會出現的小毛病——比如在思想上,他完完全全地被他父親盧修斯訓練成了一個離開了純血貴族的那些框框條條就覺得下一秒世界就會崩塌的老古董。
儘管他現在非常疲倦,甚至想什麼也不說,閉上眼睛再好好地睡上一覺——儘管他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已經睡了很久了。
“我為什麼會失去記憶?梅林的襪子,我覺得我的頭就像有一萬個火刺蝟在裡面翻滾似的。”德拉科皺起眉,“事實上我記得得並不太多,那些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我甚至沒辦法動腦見將它們連接起來拼成一個完整的畫面。”
斯科皮聞言,幾乎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鄧布利多口中的記憶斷層——記憶是一個鎖鏈,當它失去娿某一部分的時候,就會開啟自動保護功能,讓它們的主人陷入沉睡,直到它們被再一次地接通,感覺到危險在消失——比如現在。
斯科皮覺得這大概是因為他帶回來的那些記憶產生了作用——就好像是一個已經塌陷了的煤礦,如今已經被重新挖開並且鋪上了軌道需要的鐵邊框,它暫時不能通車,但是總該是有了一個煤礦應該有的模樣。
大概就是這樣。
於是黑髮斯萊特林想了想後說:“如果是2008年,哦,按照更加通俗的說話,是魔法新曆元年。”
“魔法新曆?”德拉科皺起眉,“為什麼會有這個?”
“因為黑魔王在幾個月被哈利波特徹底打敗,魔法界迎來了新的改革,這是魔法部的決定。”並且你父親在這個決定上也投了贊成的一票,馬爾福先生看上去比任何人更加期盼新的改革,事實上,幾乎有人在懷疑他的目光已經瞄向了魔法部部長的職位……斯科皮決定不說這後面的一句。
“波特?”德拉科臉上露出一個像聞到了大糞似的表情,“那個疤頭打敗了黑魔王?”
很好,無論出於哪種原因,你還記得波特。
然後你忘記了我。
德拉科馬爾福先生,這筆賬我算記下了。
斯科皮露出了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
德拉科有些不明白,他緩緩閉上眼,休息了一會兒後這才張開眼,似乎他在努力地消化這一些他經歷過的——卻被他遺忘了的事實。
“這麼說來,”德拉科緩緩道,“我是在戰爭中受到了攻擊?”
“恐怕並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偉大,”斯科皮露出一個幾乎是報復性的假笑,“您只不過是在戰後返校執教的第一天經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魔藥事故。”
德拉科臉上露出了一個明顯沉默的表情,隨即他嘲諷地揚了揚蒼白的下顎,拖長了語調用聽不出什麼情緒的嗓音乾巴巴地說:“我猜那是個格蘭芬多。”
“事實上是一個斯萊特林。”
“墮落。”德拉科嘟囔了一聲,“簡直難以想像斯內普教授會怎麼說——”
“斯內普教授除了冷笑什麼都不會說,事實上,他退休了,現在的斯萊特林學院院長是你。”斯科皮近乎於歡快地說——儘管隨即他就意識到欺負一個病人的自己究竟有多麼不厚道,但是此時此刻,他非常確定自己已經成功地從斯萊特林國王陛下的臉上成功得到了自己被遺忘這件事上的安慰。
儘管斯科皮知道這大概不是德拉科的錯——沒有人能——甚至是德拉科自己也不行——沒有人可以猜到德拉科的記憶到底發生了什麼,它們此時此刻大概就像是一些不能聚攏在一起的絮狀物,零零碎碎地飄在這個漂亮的腦袋裡。
斯科皮想著,他看了眼德拉科的床頭——毫無意外地那裡還放著一個毛絨玩具,龍的樣子,因為上了年紀那只玩偶幾乎已經被清潔咒弄得有些退色,德拉科曾經親口承認那玩意是他從小長到大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玩具。
黑色的瞳眸隨即看見了德拉科床頭的時鐘——事實證明,時間過得很快,如果他再不動起來,他就必須要在耶誕節假期結束之前遲到,然後面對……一年級的斯萊特林王子的怒火。
斯科皮一想,頓時覺得自己就像個來回奔波還得不到一點兒好處的家養小精靈。
黑髮斯萊特林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手從德拉科的掌心拿出來——事實上他不想這麼做,而斯科皮不知道的是如果現在他抬起頭,就能第一時間注意到德拉科瞬間皺起的眉,而黑髮斯萊特林卻只是低著頭,用猜不透思緒的嗓音說:“我猜你想和你的小龍玩具獨處一會兒?我猜馬爾福夫人已經感覺到了你的魔法波動,用不了一會兒她就會想來找你……”
“也許。”德拉科皺著眉不確定地說,“或許我也可以問一問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她和斯內普教授喂我吃了什麼魔藥,我現在覺得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你會去哪裡?”
近乎於生硬的轉折,不過很顯然德拉科認為自己的重點已經足夠明確。
“我?”
斯科皮抿抿唇,他很想告訴躺在床上的這位現在他不得不再次扮演英勇的騎士殺回七年前面對七年前的小王八蛋德拉科,過五關斬六將,陪他胡鬧以收集他的記憶,好讓一切回到正常的原點——然而斯科皮卻什麼也沒說,只是聳聳肩:“做一些我該做的。”
德拉科沉吟了一會兒,在斯科皮下定決心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忽然說:“其實我覺得你有些眼熟。”
斯科皮轉過身挑眉望著他。
“像是我的引導者,你知道,剛進斯萊特林的人都有那麼一位……”德拉科說著,淺淺地皺起眉,“儘管我始終懷疑是不是存在這麼一個人,他名字和外貌都被模糊了,對於一個馬爾福來說這並不是太常見的事情,通常我們記憶良好以確保自己不會在社交的時候顯得失禮——”
斯科皮依舊挑著眉,什麼也沒說。
“但是我有時候又覺得你是另一個人,呃呃呃,好吧,只是偶爾,覺得你是另外一個更重要存在。”德拉科說完閉上了嘴,似乎有些難以想像自己居然說出了那個詞——
重要?
哦,梅林的屁股。
馬爾福家族的人從來不輕易許下承諾。
而他就這樣無比順暢地脫口而出了——這一定是他病糊塗了的表現。
而當斯萊特林王子獨自糾結的時候,他發現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從外面沖進來了他的母親納西莎,跟在她後面的是盧修斯——大概是剛剛從魔法部直接翹班回來——以及西弗勒斯斯內普,身邊帶著一個德拉科萬分理解不能為什麼會出現在馬爾福莊園的西裡斯布萊克。
德拉科看著他的母親撲到已經走到了門口的黑髮斯萊特林跟前,狠狠地擁抱他,然後響亮地親吻他的面頰——而這個時候,斯萊特林王子的眉毛已經飛到了腦門上,他很想出聲告訴他的母親,他的兒子似乎在這裡——躺在床上。
但是德拉科沒來得及說任何話,他只是看見從他的母親懷中脫離的黑髮斯萊特林回過頭,給予了他一個微笑——事實上這個微笑並不把麼斯萊特林,甚至有些像個傻頭傻腦的赫奇帕奇,但是毫無疑問的,在這一刻,德拉科覺得自己的心前所未有地感到踏實。
異常的踏實。
他一直目送那個斯萊特林離開自己的房間,然後他只聽見自己的房門外傳來了“啪”地一聲輕響,就好像是有什麼人幻影移形,離開了這個他可以觸摸到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