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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幻境》第290章
番外篇 月落孤辰 第十章 功成心離

  **寧昭**

  那一日,寧昭為了讓權臣沒有機會提起他那不堪的兒子與安樂的婚事,他把自己弄病,昏昏沉沉,纏綿病榻,權臣徘徊再三,總是等不到生病的皇帝醒過來,又傳來了外地發生叛亂的消息,不得不急忙前去平叛。

  至此,他才敢睜開眼睛,至此,他才敢讓世人知道,他恢復清醒。睜眼的那一刻,看到的是安樂的眼淚,與納蘭玉的眼眸。

  那小小的孩子,通紅的眼睛,在他的床邊,滿臉的睏倦,那樣那樣那樣地焦慮,一聲聲喊:「皇帝哥哥。」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個孩子,這樣稚嫩的身與心,在他的榻邊,到底,守侯了,多久,多久?

  安樂在他身邊大聲地哭:「皇兄,皇兄……」

  他病體支離,卻又心痛難當,忙堆起笑容,柔和地安慰:「安樂,別怕,皇兄在,皇兄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當年的誓言,當年一盼的恍惚和動容,很多年以後,他依然記憶如舊,然而,心境卻再也不復當年了。

  他知道,這種生病的方法拖不了太久,他知道,等得權臣得勝回京,就是再議婚事之時,他不得不提前發動完全沒有把握的奪權行動,他不得不孤注一擲。他是兄長,他不能讓他柔弱的妹妹,就此被送進虎口中。

  在秦何傷回京的前一天,他讓納蘭玉回家,還笑著說,若有空就出京玩玩,把外頭的好東西帶些進宮,給他瞧瞧。那個已然長成個大孩子,卻依然有一雙明淨眼眸的小小人兒,笑著應是。

  他微笑著送納蘭玉遠去,然後牽起安樂小小的手。他要把他的小妹妹送到祖母膝下去,他要在最後的一晚,跪在這天地間,他唯一全心信任的人面前,輕輕叮吟,明日若事敗,請祖母把一切都推到孫兒身上,以太皇太后的身份順從權臣,下旨廢了他,再立一個年紀幼小的皇家子弟,這樣的話,祖母和安樂,或能多保幾年安逸生活。

  **衛孤辰**

  納蘭玉回家之後,納蘭明也張羅著要送納蘭玉離京,到外地去玩,納蘭玉拖了衛孤辰要一起去。

  衛孤辰這些日子發動全部人手,密切注意小皇帝以及納蘭明等人的一舉一動,心知大變將臨,哪裡會陪納蘭玉出門,只淡淡拒絕。

  納蘭玉極為鬱悶不快活:「你要我出門玩,皇帝哥哥也要我出門玩,爹也要我出門玩,可是一個都不肯陪我。」

  衛孤辰沒有心情再多陪他閒扯,漫不經心地答:「他們要拚命,防著事敗,都想把你保護在風波之外,就算出事,至少你能及時逃出生天。」

  納蘭玉一愣,立刻跳起來,扯住他大叫:「怎麼回事,什麼要拚命?」

  衛孤辰這才意識到失言,有心不理,這個小猴子,爬到身上,大吵大叫,搞得他耳朵和腦袋一起痛起來,不得不說:「你忘了,秦何傷一直在逼皇帝把小公主嫁給他兒子嗎?

  秦何傷馬上就要回京,小皇帝要不動手拚命,就只能把妹妹推到狼窩裡去了,你爹最近也一直在幫著小皇帝暗中奔走,總之這些事,你別擔心,乖乖離開京城,成功了,他們會接你回來,失敗了,就算他們安排的人保護不了你,我也不會讓你受傷害的。「

  衛孤辰事後不得不承認,他太小看小孩子了,所以,以為一兩句話就可以把最懂調皮搗蛋的傢伙安撫,所以,真的相信那只野猴兒乖乖點頭,就真的會乖乖做到,所以,當秦何傷回京,入宮受賀的那一天,他聽說某個應該已經離京的小孩子,居然可以半路在一堆大人的保護下逃得無影無蹤時,便一語不發,起身直奔皇城,一邊飛奔疾撩,一邊暗自咬牙切齒,痛恨咒罵。

  哪裡會有這麼不聽話的小孩,以前真不該給他講那些俠義傳說,生死朋友的故事,混蛋,這小孩子不會真以為故事是真的,真以為好人永遠不會死,真以為站在正義那一面,不管經歷了什麼艱難痛苦,都一定會有好結局吧!那個混帳東西……

  **寧昭**

  那一天,整座大殿被鮮血盈滿,那一天,無數屍體堆積在面前,那一天,那無盡的殺戮和無數的血腥,那一天,那絕世虎將,面目猙獰,猛撲過來的可怖樣子,都是永遠揮不去的噩夢,然而,永遠不能忘記的,只能是那一天,那一個小小的孩兒,從斜刺裡衝出,張開手臂,攔在他面前的身影。

  那麼那麼小的身體,如何攔得住猛虎,那麼那麼小的人兒,到底明不明白,什麼是死亡。

  怎麼衝出去的,不記得了,怎麼乘秦何傷失足之際,一刀刺進他胸膛的,不記得了,怎麼在那場紛爭後,收拾善後,不記得了。

  記得的是,曾抱著那孩子喚個不停,記得的是,手忙腳亂,心慌意亂,親自為他包裹的傷口,而那個小小孩兒從床上醒來,看看包裹好的傷處,看著他歡喜的眼,聽著他不絕的話語,很鬱悶地說:「皇帝哥哥,你包紮的好難看啊!」

  記得的是,他大笑著說:「你這個小壞蛋,以後好好讀書吧,皇帝哥哥賞你大大的官做,從此之後,我做一百年皇帝,你做一百年大臣,你我君臣,永不相負。」

  只是,這世間,有很多事,並不是心中記得,就一定可以做到的。世事無常,縱是皇帝,不如意事,亦有十之八九。有太多太多的往事,他寧可自己從來不記得,卻原來,無論如何,都不能忘懷。

  忘不了,那改變他生命的一天,自那以後,他才真正從一個孩子,成長為一個帝王,秦國的稱霸之路,才剛剛開始,而有的道路,一旦走出第一步,就再沒有回頭的餘地。

  **衛孤辰**

  那一天,衛孤辰同樣忘不了。

  那一天,他潛入皇宮,皇宮的防衛,不過是個擺設,侍從們無心為小小的皇帝的安全而費心。小皇帝僅有的心腹,全部集中在那緊閉大門的殿閣中,要在一場慶功的喜宴上,展開一場殺戮。沒有人發現那一縷輕煙般的身影,就如沒有人會去阻擋那個永遠可以不用通報,就自由出入皇宮各處的小小孩童一樣。

  密封的大門對於可以縱躍如飛的他,與那個深知皇宮裡每一條不為人所知的道路,每一處旁人不能發覺的小洞的孩子同樣無效。

  他悄悄藏身在暗影裡,冷眼看那一場可怕的廝殺。那個猙獰如修羅的人,就是秦何傷,就是手染無數大雁子民鮮血的劊子手,就是無數場屠殺背後的惡魔。那樣大開大合的招式,那樣縱橫決蕩的衝殺,固然算不得上乘武功,但在兩軍陣中、萬馬之上,倒真是別有一番威勢。

  他冷冷地望著,悄悄握住劍柄,那狀若瘋虎的魔王,與那面色煞白,卻不退半步的少年,理所當然,他需要誅殺的、毀滅的,只應該是欠下無數血債的秦何傷,此人府中有重兵保護,出入時間從來不定,他雖武功日進千里,也沒有機會刺殺此人,今日既然撞上來了,為何不……

  然而,不知為什麼,他的劍始終無法出鞘,彷彿冥冥中,有什麼力量在警告他,這決定有多麼不妥,他只是冷下眼,靜靜看著秦人的自相殘殺。即使那瘋魔奪了匕首,直衝向那少年帝王,他也沒有動彈,直到那小小的身影,從斜刺裡直衝了上前。

  衛孤辰微微皺眉,幾乎大腦還沒有時間去思考,指尖已是微彈。沒有任何人發現一小塊樹皮,打在那握緊匕首的手背上,那眼看要將不知死活的小孩腦袋捅穿的一記狠刺,只是在小小孩兒肩膀上留下一條長長的傷痕。

  當那面色慘白的少年帝王大叫著孤注一擲地撲上去時,他再次彈指。秦何傷莫名其妙地失足,縱橫戰陣的英雄人物,就此毀滅於,一個少年的短劍之下。

  衛孤辰冷了眉眼,卻熱了心腸。他的手在微微顫動,原來,他的力量已經強大到如此地步,原來,就算那無數大雁義士聞之色變的惡魔,有時,也只需彈指之間,就能毀滅。

  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不乾脆把大秦國的皇帝也給……

  那個少年得手後,不及多看死去的秦何傷一眼,就撲向那小小的孩子,抱著他,一聲聲喚,手忙腳亂地掩著他的傷口,卻又為那擋不住的鮮血而顫抖。

  衛孤辰慢慢鬆開手指,悄悄地從暗影中消失。

  縱然殺了他又如何呢?皇族還會選另一個人成為皇帝,一個小小的,不掌實權的皇帝的生死,根本不能動搖一個國家的根基。

  他默無聲息地退去,並不知道,在以後,當他真正想殺死那個曾經面白若死,虛弱無助的少年帝王時,卻已再沒有機會了。

  正如他不可能知道,那個柔弱得只能用傷害自己的身體來救護親人的孩子,將來,可以有多麼強大、多麼可怕。

  那一天,秦何傷死去,那一天,秦國有了天崩地裂的變化,那一天,心念舊雁的志士們歡天喜地,大肆慶祝,那一天,很多忠心跟隨的舊人,在衛孤辰身邊,一直感歎他們的少主,終於為天下義士報盡血仇,真切地相信,他們復國的希望已在眼前。

  沒有人知道,當時衛孤辰的出手,不是因為慎重的籌謀,而只是一時的衝動,不是因為遠大的抱負和希望,而只是身體不受控制的反應。

  多年之後,當納蘭玉知道當年舊事時,也以為,他的大哥出手,不過是因為,他們認為秦何傷的死亡對他們好處更大。

  多年後,當那無比深沉的大秦帝王通過內線知道當年密事時,也只是於夜深人靜時,冷然一笑,嘲弄那所謂的絕世高手,機關算盡太聰明,想必如今已悔不當初。

  正如沒有人真能明白,在很多很多年之後,很多很多變化之後,衛孤辰回想當日那兩記彈指,縱然有憾,卻依舊無悔。

  在那以後,秦國就開始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納蘭明聯絡的低層精銳官員們,充分發揮了他們辦實務的力量,在他們的影響下,秦何傷的心腹們,不是在皇帝的招納示好中宣誓效忠,就是在發現命令無法通暢實施後,不得不獻上忠誠。

  寧昭的改革在全國推行,國勢日上,寧昭威望漸重之後,才開始大封親信,三朝老臣王寧、皇族重臣寧靖,以及新銳才俊納蘭明分居相位,共佐國事。

  同樣,心念舊雁之士,在苛政盡消,國家管制放鬆時,開始瘋狂發展勢力,並為他們得到的自由而喜不自勝,等他們自以為得計若干年後,再回頭看時,才會恍然發現,眼前這強盛富有的國家,比之舊日的鐵馬金戈,更加牢不可破,他們所有的權力財富,都依托於秦國的強大,一旦試圖打破這種強大,他們自己的一切,也將失去。

  而這一切,納蘭玉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是最快活的人,大家都不再愁眉苦臉,所有人看到他都笑咪咪,當他心肝一般地疼愛。回到家裡,爹爹抱著他轉了無數圈,笑著說他是福星。拉著他那神仙般的大哥哥,他得意洋洋,把自己所有的功勞,吹得比天還大。

  衛孤辰只是靜靜地聽,最後才淡淡說一句:「以後別再叫他皇帝哥哥了,他是皇帝,不是你哥哥。

  他愣愣地問:「爹以前也常這麼說,皇帝哥哥答應我,在人前要叫皇上,人後可以叫哥哥的。」

  衛孤辰搖搖頭,卻不再多說什麼。

  然而,納蘭玉終究還是漸漸不再把秦國的君王,稱做哥哥了,從什麼時侯改口的,他不記得,從什麼時侯開始,皇上不再一次次糾正自己的稱呼,不再責備他不把自己當哥哥,他不記得。

  但他記得,他曾經最快樂的歲月。他的皇帝意氣風發,一片雄心,要為國家做一番事業。他總是笑著跟在他身後,也不誇獎稱讚,只是飛揚起眉眼,閃亮起眸子,彷彿想告訴所有人,看,這是我的君王。

  他的哥哥,閒時帶他過長河,登險峰,攜了他與烈日並馳,與明月共舞。他總想,必是前世福蔭多,才有今生遇上這等神奇人物,待他這般如珠如寶如美玉。

  記得那時,他的皇帝還會真心誠意勸他多讀書,一門心思煩惱等他長大了要還這麼喜歡胡鬧闖禍,可怎麼給他封大官啊?

  記得那時,他好玩一般硬要跑到外頭,做一方父母官,他那當皇帝的好朋友,當宰相的爹爹,又氣又恨,卻也由著他改名換姓,捏造身份,無法無天,胡鬧胡為。或者,都是一片苦心想要磨練他吧!卻不知道,當時,他純粹只是因為好玩,只是因為,不想關於他這個貼身近臣過於俊美的流言,損及了皇上的名聲,所以只得跑遠一些。

  記得那時,他那天下無雙的哥哥,冒充做他的師爺,忽然來到衙門口,喜得年紀極小的縣太爺,蹦蹦跳跳撲出去,跌破一縣人的眼珠。

  記得,他們曾在一起,做過無數可以被稱做傳奇的事,記得,他們曾有過的無數歡笑和縱意。

  記得那個行事詭異,作風奇特,卻似乎隱隱有宰相當靠山的小大人,曾惹來無數彈勃,卻全部失敗。記得他沒頭沒腦,不合常理的為官之術,竟也結下江湖上不少仇家,卻全都被他那天下第一的哥哥,整得慘不堪言。

  依然沒有外人知道,他的身份來歷。日漸專橫的寧靖,一心以他為突破來打倒納蘭明,以便專權擅政。沒有人知道,那個年方十五歲,行事最不合常規的知縣大人真正的靠山是皇帝老子,沒有人能料到,一個胡作非為,卻總能歪打正著的少年縣太爺會引發雙相鬥法,直接導致寧靖不得不含恨隱退。而歷事三朝,年已老邁的王寧,完全形同擺設,根本不會對納蘭明的政務處理,多出任何意見。

  從什麼時侯,納蘭明開始權傾朝野,他不記得了,從什麼時侯,發現他最最在意的兄長,身後原來有最可怕的隱情,這麼多年的兄弟情誼,原來不過是一場戲、一場夢、一番利用,他不記得了,從什麼時侯,精明的納蘭相爺,開始注意那個與他有父子名分,總是出現在兒子身旁,卻不知為什麼,一直讓他沒機會打照面的所謂高手,他不記得了。

  納蘭玉水遠記得的是,爹爹的那一場壽宴,滿朝官員皆來賀。那時,他的君王,應該只是心血來潮,應該只是感念君臣之情,想給爹爹一個臉面,應該只是想來給他一個驚喜吧!

  大秦國的君王,就那樣一身布衣,倏然而至,滿座賀客皆拜倒。少年君王掃視四周,這滿堂佳客啊,分明就是整整一個朝廷,便是皇帝生辰、太后壽宴,來的人,也不會比眼前更齊全了吧!

  他微笑,微笑著扶起納蘭明,微笑著側頭同納蘭玉說笑,那樣完美的微笑啊,卻讓納蘭玉漸漸黯淡了眼神。

  彷彿是多年前,彷彿是昨天,有一個他叫了很多年哥哥的人說:「以後別再叫他皇帝哥哥了,他是皇帝,不是你哥哥。」

  彷彿是前生,彷彿就是上一刻,有一個曾與他一同長大的少年,大笑著說:「你我君臣,永不相負。」

  納蘭玉黯淡了眉和眼,皇上、大哥,你們可知道,我已不是當年不懂事的孩子了。

  在那一刻,他已然知道,生命裡最珍貴的一切,已如流水般逝去。

  縱然無望,在以後的許多歲月中,他依然極盡他每一分力量,想要挽回,如此卑微,如此無助,如此淒涼,卻只得眼睜睜看著,所有的美好,就那樣一點一滴消逝殆盡。

  直到最後,那場劇變的到來,直到那曾微笑著抱他在膝上,罵他小猴兒的大秦國第一貴婦人的逝去,直到那一場前所未有的殺戮,無比慘烈地展現在眼前,直到所有的決絕和傷害,就此逼得他躲無可躲,退無可退,直到他的雙手,就此染上那最在意之人的鮮血,直到一切的迫害,將他逼入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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