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仍然沒有料到趙飛羽和蘇老爺子這般圍棋大師都推崇葉無道,想到趙飛羽“偏師馳突”的評價,她輕輕一笑,這和兒子的性格倒是有几分神似,不經意間瞥到那位華貴男子的憂傷眼神,收斂笑意的楊凝冰望了望神祕語的蘇存毅,后者的深邃神情讓楊凝冰安寧心境稍起漣漪,這位老書記到底有什么意圖呢?
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嗎,趙師道?
蘇存毅淡淡品了一口茶,把楊凝冰和趙飛羽身邊那名男子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心中有數的他不溫火道:“凝冰和師道算是老熟人了吧?”
略微尷尬的楊凝冰輕輕皺眉,冷漠神態不帶有一絲感情,似乎就像是面對陌路人。
那名被蘇老爺子親切喚作“趙師道”的中年男子似乎也察覺自己的失態,瞬間將熾熱感情壓制下的他恢復大家風范,淡雅捧茶道:“我和楊副省長是在一個軍區大院長大的,小學中學和大學都是校友,后來同時進入黨校,細細一想,也算有二十多年交情了。”
蘇惜水偷偷凝視著這位神情淡然的男子,從爺爺的態度看來這個趙師道背景一定不俗,而且儀態風度都是上上之選,那種弱不禁風的病態并沒有減弱他天然氣度,反而愈加突出他那種和葉無道截然不同的城府。這個男子是那種看上去沒有半點鋒芒地儒雅文人,但是又不會像一般文人那般迂腐,蘇惜水第一印象就是智謀,然后就是天妒英才!
蘇惜水已經從這位奇異男子憂郁眸子中瞧出他對楊副省長的獨特情愫。深刻,哀傷。
等一等,趙師道,蘇惜水默念著這個似乎有點熟悉的名字,好像爺爺某次和一位老朋友在書房聊天的時候有提起。
趙師道,曾經京城太子黨地核心!
中國最年輕的中央政治局委員!
被中央地方各派系勢力齊譽為年輕一代中的真正佼佼者,與最年輕的中央委員楊凝冰一起被稱作政界兩顆璀璨新星。
蘇惜水凝望著他的落寞和楊凝冰的漠然,相信這對“青梅竹馬”的政治精英過去并沒有趙師道描繪得那樣云淡風輕。
趙家!蘇惜水繼而微皺眉頭,終于有點明白爺爺的意圖,因為趙家和楊家是宿敵。北京趙家一直是那個人的堅定支持者,其實中國的上位者并沒有外人猜測想象地那樣不堪。畢竟撐起華夏脊梁的還是他們!
楊家和趙家兩個家族都以清廉剛正為國人稱道,因為一些歷史原因陰差陽錯地站在了對立面,如果能夠化干戈為玉帛,那么對楊副省長和楊家來說無疑是百利而無一害,她也從爺爺的嘴里得知楊凝冰目前的困局,趙師道這位曾經的京城太子黨元老如果能在此時說話,那么雙方都有面子下台。
事情的關鍵就看楊副省長和趙師道之間的關系如何。想通這一點的蘇惜水突然發現對面一雙略微狡黠地靈動眸子,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這個貌似寧靜似水的同齡女孩,第一印象是安靜文雅如趙飛羽,蘇惜水發現似乎趙家的人都給人一種濃重的書卷氣,這個女孩也看到蘇惜水的友善視線,朝蘇惜水輕輕點頭。
“趙將軍怎么有時間來我們省,視察工作?”楊凝冰禮節性問道,隨即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我想我的事情還不需要驚動趙將軍吧。如果是,那我可就沒有心情在這里喝茶了。”
“凝……楊副省長,你知道我永遠不會站在你的對立面。”趙師道面露痛苦之色。一股苦澀從滿嘴的清香茶水漫漫沁透入心名,想要抓住些什么地他緊緊握住那只茶杯,緩緩鎮定情緒的他抬頭望著大廳中那幅肆意縱橫的山水長卷《江山如此多嬌,眉宇間更加憔悴苦澀,“我這次來只是因為身體地原因,來度假而已,你的事情也是南下的途中才聽說。”
楊凝冰望了一眼消瘦落寞的趙師道,微微哦了一聲。
這個男人,確實出色。
她也知道,就算是父親,對他的評價也是奇高,能夠被父親贊為國之棟梁的人全中國超過十個,而這十個人除了他都是被世界矚目的炎黃驕傲,這樣的一個男人,讓楊凝冰想起另一個極端的男人,陷入沉思的她不由得苦笑著搖頭,都說天意弄人,此話假啊,她雙手捧著茶杯低頭輕輕品茶,這種微澀的感覺讓她沉醉,因為她感覺那就像是在品嘗自己的人生。
這是兵戎的女兒吧,都和我們家惜水一樣大了,在哪里上學呢?”微微點頭的蘇存毅打破沉默氛圍,朝那個趙家女孩微笑道。
“她啊,我們家老頭子的意思是讓她出去走走,結果她還是選擇了北大,我們家老頭子硬是拿她沒有辦法。”
趙飛羽推了一下眼鏡架無奈道,同于一般棋手具有鮮明棋風,或犀利或沉穩、或陰柔或陽剛、或形或勢,但是你很難他發現趙飛羽有破釜沉舟、背城借一的壯烈,精于計算的他總是在無形中占據優勢,他在趙家也算是個異類,不從政不言商的他選擇了圍棋,但是他的妻子卻是頗有政治背景。
“年輕有個性很好嘛,北大不錯,我們家惜水如果不是她爸媽同意,她也就是你的校友了。”蘇存毅笑道,沒有想到趙家出了個能讓趙老沒轍的孫女,這倒是十分有趣,因為誰都知道趙老從來都是治家如治軍,只有服從不能有任何異議,個性耿直寧折不彎的趙老素來以敢說話敢做事為人稱道。
趙家女孩面對蘇老爺子的稱贊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乖巧腼腆的低下頭,只是在低頭的瞬間她給了一個只有身邊趙飛羽才能會意的眼神,面對石佛李昌鎬都能夠屹然不懼的棋道聖手卻在被這個眼神嚇得手輕輕一抖,替自己默哀的趙飛羽輕輕搖晃著茶杯微笑。
女孩突然抬頭看著楊凝冰柔聲道:“我的哥哥和葉無道是一個學校,葉無道的辯論和棋道都是我在同齡人中見過最出色的,我們學校和清華現在都對他仰慕的緊呢。”
楊凝冰自然喜歡聽到別人夸獎自己的兒子,臉上也流露出典雅溫情,“因為小的時候他爺爺管得很緊,所以無道這孩子什么都會一點。”
趙師道眼神黯然,放下茶杯,緊握的修長手指已經微微發白。
趙飛羽思索道:“如果說有‘百年一遇的天才’的話,應該說是吳清源老師,‘五十年一遇’的話,應該算得上韓國石佛李昌鎬,從几盤棋來看,葉無道能夠算作是三十年一遇的天才,圍棋需要的不僅僅是刻苦努力,在你達到一個境界后就需要足夠的天賦,我相信,如果葉無道能夠鑽研圍棋,那么他的造詣肯定在我之前,雖然現在我和他對弈我占有更多勝算。”
面露疲倦的趙師道悄悄閉上眼睛,好容易遠離軍界和政界,他發現如今面對她,仍然好累。
隨后話題就不經意間轉移到中央和地方政府的博弈上,蘇存毅和楊凝冰、趙師道那都是官場的佼佼者,自然往往能一言命中要害,但是蘇惜水和那個女孩的發言卻讓蘇存毅、中央委員楊凝冰和政治局委員趙師道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當“邊疆大員,蘇存毅緩緩吐出“地方經濟上的離經叛道其實并非故意刁難中央,只過將在外,難免有違君命”的時候,趙家女孩輕輕插嘴道:“中央需要充足的財力進行宏觀經濟調控,省政府也要足夠的財權平衡省內經濟,地市、縣鄉也要花錢應付各種事權,誰想要財權呢?”
一語道破天機!
為天下謀要用錢,為私人謀也要錢。
這種矛盾的調和需要為政者相當的政治智慧,這未必是什么壞事,但是處理不當的話卻會成為棘手的結症。蘇惜水整理了一下頭緒道:“我國地域遼闊,各省市之間生產力發展水平相差懸殊,經濟文化和資源都可能相同,因此,如果只有中央政府介入經濟活動,實行中央高度集中的宏觀調控,必然需要極其高昂的信息費用和實施成本,而地方政府介入經濟活動可以有效地降低交易成本。”
蘇惜水頓了一下繼續道:“當務之急是必須強化中央的權威。”
楊凝冰暗自點頭,這個女孩確實不錯。
在趙飛羽約定要和葉無道對局后趙家三人懷著各自不同的心情離開蘇家。
蘇存毅和楊凝冰也來到書房,g省的兩大頭腦人物第一次私下交談官場公事,蘇存毅委婉表示這一連串事件都不會動搖他對楊凝冰和她各項政策的支持,最后還含蓄表明他決定把楊凝冰當作未來的省一把手培養,這位官場沉浮將近四十年的老人站在窗口望著漸漸走出小區的趙家三人,道:“不要怪蘇伯伯,管怎么樣,我知道師道都會針對你,我這么做也有難言之隱。”
帶著一絲慘淡的楊凝冰淡淡道:“我明白蘇書記的苦心。”
"ug省變了。”
蘇存毅說了一句讓楊凝冰不懂的話,“也許等我百年之后,會有人明白我今天破釜沉舟之下布的局,無愧于黨,無愧于國家,無愧于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