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潮洶涌,藏滄海之奇勢
入夜的海島靜謐安靜,群星閃爍的夜空下靜靜的臥著一角小小惆悵。
如果說當初的羅陽竹野還有竹葉遮眼,往日的羅孚山崖還有山嵐縈繞,那現在的這四望無際的海島夜空便顯得格外寂寞。黑暗深邃的夜空中,清亮的星光一瀉如水,緩緩流淌在靜臥女孩的身上。
流瀉的星光頗有些冷清,但冷輝中眠臥的小少女卻是心潮澎湃,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難道以前的那些夢都是真的麼?”
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向無憂無慮的小瓊肜卻不可抑止的想起那個自己最害怕的問題。那高聳入雲的噴火高山,那片羽不浮的怪水,在最近的夢境中越來越清晰,仿佛他這個醒言哥哥的笨小妹,真的曾長出過完整的翅膀,在一座火焰熊熊的大山中自由翱翔;當翱翔疲憊後,有好像真的去過那落羽即沉的怪河中,凌波微渡,臨留照影。
也許,這些離奇的夢境對于這個從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小女娃來說,其實算不得如何恐怖;但此刻她卻害怕得緊緊縮成一團,緊張的躲在被褥下,只敢留兩只烏溜溜的大眼楮在被外,望著那高天中那一點點親切溫暖的光華——瓊肜這越來越清晰的怪夢,正好像一位藏在暗陬的壞人,向自己一步步逼來;這樣的怪夢反復出現,一直在努力動搖她一向信以為真的事實,那就是︰
她。張瓊肜,多年前出生在羅陽山野中,存在這世上許多年。只是為最後等到那個最疼愛她的哥哥到來,等著當這個世上最可親最可敬的少年最懂事最可愛的妹妹。
這樣純潔而又深刻地念頭,自從瓊肜脫離了那風吹日曬的羅陽郊野起,便一直支配支撐著她的全部生活。在瓊肜的小小心眼里,已將這個外人看來幼稚可笑的想法上升成一種信念,自始至終,堅信不移。正式這樣簡單的有些盲目的信念,讓她無論是在清淡單調的千鳥崖上,還是那些和少年一起走過的艱險旅途中,都能自始至終的保持著真心的快樂。
只是,到了現在,這支撐起她全部天空的堅定信念,卻如她曾經不小打破的茶碗般出現了一絲裂痕,特別是她今天早晨突然脫口說出的那句怪話兒︰
“仙子教炊靈芝飯,瑤台親剪鳳凰毛。”
這句萬分古怪的話兒,第一次讓瓊肜感覺到,也許,有些事情可能真的不是那樣。也許她張瓊肜,在那個翠竹如海的羅陽山野出現前,真有些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經歷;而這種種以往未知的經歷,越來越讓她那顆本來洋溢幸福的心兒一天天的往下沉——也許有一天。她這個出生火山怪水的卑微“小妖怪”,真要離開自己無比愛戴的哥哥身邊。
一想到這,心底晶瑩若雪的小小少女就變得格外憂傷,陷在種種自己想象出來的悲苦離別中不能自拔,淚水帶著星光奪眶而出。漫溢流淌在悲傷的小臉上。淚濕沾襟時,小瓊肜的眼楮始終不敢合上,只是努力睜著仰望著帳頂的星空蒼穹,生怕一閉眼又進入那栩栩如生的夢境中去。
只是,繞是如此抗拒,但她從昨天下午起就一直勞碌奔波,雖然在中間偶爾休息了半晌,到此刻卻還是深思困倦;對著那洶涌而來的睡意抵抗了小半晌,她最終還是不知不覺昏昏沉沉沉入夢想中去。
暫按下這些悲傷難明的少女心思不提,再說這眼前的戰局。
話說南海之中有一處奇島,名為“炎洲”;炎洲之中有火山林,山中有火光獸,形如巨鼠,毛長三四寸,或赤或白,取之織紡,號為火浣布,乃是南海異寶。“南海有火浣布,東海有不灰木。”,便是對這兩樣異寶的贊譽。
只是,這樣享譽海外的聲明對生活在炎洲的火光獸來說,卻只是意味著災難與不幸。在歸順南海水侯之前,炎洲火光獸族便面臨著多方捕殺;等歸順了南海水侯之後,災難卻並未如期結束。雖然在孟張命令下,南海中那些力量強大的神怪不再捕殺修成人形的火光獸靈,但暗地里對火光獸的捕殺卻從未停過。
面對這樣的局面,火光獸靈力量弱小,雖然痛徹入骨,卻拿不出什麼實際辦法,只好幾次去龍域中哀求,哀求主事的神靈對這樣的濫殺嚴令禁止。只是那個雄心勃勃的水侯那些年里一直心系天下,這等疥蘚小事如何顧的及;每次對炎洲中使者前來哀求,他便總是溫言勸慰,偶爾也詳怒一番,但卻總是沒有實際行動。于是這炎洲的仙靈,眼看這族人日漸減少,也只是無可奈何。
只不過,南海龍宮這樣的輕忽,到了今日終于釀成嚴重後果,炎洲火光獸族,在協同驚瀾洲巨靈火燒神樹島時,只不過被玄靈四瀆妖神聯軍稍一沖擊,便立即棄械投降;此後當四瀆龍軍完全控制樹神島,他們又和流花洲、銀光洲的蝶女蜂靈一起順著四瀆心意,向南海各方宣告不承認孟章統領南海的權威,而是轉去擁戴那個四瀆檄文中所支持的龍神大太子伯玉。
這樣宣告一出,立即四海震動。因為,只要大略知道南海地理的靈族都知道,在南海龍族馭下的四島十三洲里,至此以神樹島為中心,東邊的銀光洲,西邊的息波洲、伏波洲、隱波洲、流花洲,還有南邊的炎洲,都已落入討伐的聯軍之手。而居于南海的正中神樹島失陷,四瀆妖神領導的聯軍便可坐鎮中央,虎視四方;流花洲的歸順,則基本宣告了孤懸南海鐘擺島鏈最西端雲陽洲的失陷;在等到炎洲火光獸族投敵,則又把屯兵神樹島聯軍戰線向東南龍域推進兩千里。兵鋒直指龍域外圍九井、驚瀾、亂流三洲,威勢直逼風暴女神鎮守的神怒群島。
對比這樣的戰局,這些海外靈族中的有識之士到有些唏噓。曾幾何時,那方布滿險惡復雜陣法的九井海州,還是南海十分靠內的駐軍補養基地,誰曾想到,四瀆征戰爆發短短十幾二十天,便已被大軍壓境成了前線。
而這些還只是表面;如果僅僅只是這些,還可能被歸結為南海的策略,在氣勢洶洶的敵人面前收縮防線積蓄力量,等合適時在給這些遠到而來的討伐軍致命一擊。只是,現在這情況,已經不能簡單的歸結為南海不在乎一洲一島的得失;前後不過二十多天內,卻先後有伏波、銀光、流花、炎洲、神樹等南海主要海州真心歸順。便不得不讓各方勢力開始重新審視這場戰事,調整對戰局最終勝負的預期。
到這時候,幾乎所有用心旁觀的勢力首領都在心中嘀咕︰
恐怕南海上千年東征西討、威壓鬼方積下的赫赫聲名,未必就不是言過其實;而那些自水侯孟章主導南海後似乎十分團結的南海諸族,也並不一定像表面那樣鐵板一塊。
這樣出乎意料的戰局,對許多利益相關的水族神靈來說必須直面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是趕緊出力出兵幫那個絕不老朽的四瀆老龍痛打落水狗,還是在忍耐一段時間。看看四瀆是不是中了南海計謀,會不會轉眼就成為深陷敵後的強弩之末?
此時對這些與大戰雙方有千絲萬縷利益關聯的水族而言,仿佛忽然走到一個岔路口;走對了方向,那以後數百年甚至是數千年中便可平安無事的大享其福;而若是一不小心壓錯了寶。那以後恐怕便遭人打壓出處倒霉!
為了切身利益,此刻對他們大多數而言,那個最終決定支持哪一方的判斷標準,絕對不是雙方檄文戰書中的那些冠冕堂皇大義凜然的華麗字眼,而是實實在在地的勝負消長敗寇成王。
而在這些錯綜復雜的勢力糾葛里。對南海四瀆而言接踵而來有發生了幾件絕不可輕忽的重大事件,那便是︰
首先,那個號稱為龍婿的張姓少年率眾佔領神樹島後,那個一直對這件震動三界大事一直保持沉默的東海龍族,終于打破沉默,給戰斗雙方發來正式文函,告知他們對這場戰斗的看法。號稱為四海龍祖的東海龍宮說,他們對本族發生內發生這樣的戰斗表示痛心,希望雙方能平心靜氣。早日罷了干戈。
在這封東海龍王親致的不痛不癢的詔函中,老龍王對雙方都有所指責,稱南海後輩孟章行事不妥,不該暗中結交四瀆帳下諸部水神,更不改心急逼婚,輕動刀兵冰凍羅浮。而四瀆龍王雲中君,作為南海長輩,也不必跟孫佷輩兒郎過于計較;因為如果他們有什麼不對,可以平心靜氣的談判,或賠禮,或懲罰,凡是都好商量。
這樣措辭方正平淡的文牒,看似立論中庸,四平八穩誰都不得罪,但是當交戰雙方文牒最末一行的時,感受卻忽然大是不同,原來最末幾句話說的是︰
鑒于東海龍域北部近來妖類橫行,打擾凡間漁民正常打漁,因此在接到各地東海龍王廟七八起鎮妖護航央告後,為了保證東海龍神信義,彰顯天地正氣,東海龍宮決定派巡海大將軍蒼壁帥十萬夜叉軍陳兵北疆,為勤奮香火的東海漁民剿除妖類,保證他們漁業安寧。
“只為幾個區區漁民,就出動號稱四海最強戰力的十萬夜叉軍?”
看到詔文這話,不用說心思玲瓏的神靈,便連傻子都知道,東海龍宮這回擺明要偏袒本系龍族出身的四瀆龍君,找個借口,擺下陣勢,虎視眈眈威懾北方,不讓那個和南海交好的北方龍神插手興兵。
如果說,東海陳兵只是還情有可原,畢竟身為四瀆共主的雲中君據說當年是一名龍宮的太子小龍王,但接下來傳到眾人耳目中的這件事便有些匪夷所思。
據一些消息靈通的傳出消息說。說是那千年來視同水火的南海、鬼方兩族,竟有意劃干戈為玉帛,互相接下友好聯盟;結盟之後南海擇日歸還鬼族聖地鬼靈淵。而燭幽鬼方也保證從此在也不騷擾南海的龍域的安全。
這樣聳人听聞的消息,雖然剛剛听著覺得有些荒誕怪異,但只要靜下心來仔細一想,便會為南海此舉拍案叫絕!因為現在大敵當前,南海節節敗退,這樣窘迫戰局很大以部分原因,便要歸結于他們一心二用,一邊要抵抗西北方強力侵襲,一邊還要分出南海浮城,吞鬼十二獸神抵御無孔不入的燭幽鬼軍。而現在只要雙方結盟,南海歸還了雙方結癥之所在鬼靈淵神之田,便再也不比擔心東南一線的安危,從而可以騰出手來全力對付來自西北的最大威脅——到那時,鹿死誰手還真個未為可知。
而這樣的安排,對于燭幽鬼方也十分有利,因為往日南海八大浮城十分強大,其中大部分浮城雷光震震,烈焰滔天,恰好克制鬼族的陰靈體質。因而他們鬼方在交戰一直處于下風。現在既然南海願意結盟,則對他們而言,不管對手處于何種原因,只要先把他們的聖地鬼靈淵歸還回來。讓他們有時間參透其中的秘密,獲得撼動天地的強大力量,則以後南海即使和他們翻臉,燭幽鬼族也可全然不懼。
而這樣再明顯不過的如意算盤,說起來還要拜四瀆所賜。因為當年的鬼靈淵現在的神之田。雖然一直是鬼族的靈淵聖地,但一直以來,它們族中也只知道對這出朝覲膜拜,淵中其他內情並不十分清楚。最多他們之中年長的歸將還知道,就在三千年前,現在的四海龍族曾為了這片南海之南的鬼靈淵,去和現在退居西南焦繞之地的神秘魔族打了一仗,之後這片深淵海域中便陰風亂豪鬼哭陣陣,兩三千年下來便成了他們燭幽鬼方的朝拜聖地。而這回,因為龍族內部開戰,那個三千年前便是龍魔之戰主力的四瀆龍王傳出消息,說是鬼靈淵中潛伏著太古惡魔,南海惡侯妄圖釋放出它的邪惡力量,歸為己用,鎮壓四方。
若不是四瀆為了貶低對手鼓舞己方傳出這樣的消息,燭幽鬼方還要被蒙在鼓里。
雖然,若是在外人的眼里這樣的消息近似乎有打擊對手的謠言,但在知道一些內情鬼族長老眼中,綜合三千年前三千年後地狀況,看來這個消息未必是空穴來風;說不定,那四瀆如此奮力攻打南海,實際便是要取代南海佔居那片一旦破解便能號令四方的靈淵聖地。
于是存了這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思,原本誓死爭斗的燭幽鬼方,也真個開始和孟章這老對頭開始接觸了;這從以前水火不容的兩方,成為盟友似乎是指日可待了!
且不提這種種錯綜復雜的利益糾纏,因為他們達成也許曠日持久,暫時還起不到多少實際作用,但此刻有一方勢力,卻是蠢蠢欲動,欲圖馬上加入到這場腥風血雨的妖神大戰中
這位果斷決絕的好戰神靈,正是那位東海龍宮重兵威懾,意圖使之不敢輕舉妄動的北海龍神,禺疆。
從後續戰事發展來看,也許那老謀深算的東海龍宮千思萬慮,有一點卻沒考慮,那便是忘了這位一直在自己北方呼風喚雨的海神脾氣。這位集瘟神、風神、海神于一體的北海龍神,恰恰是看到東海橫兵北海之後,才決定立即出兵!
只不過,即使東海好心變成激將,這位性格孤僻的海神要決定出兵幫助遠方的後輩小友,還是要小心翼翼,畢竟自己南方那十萬東海夜叉軍個個翻江倒海、來去如電;而除了這些虎視眈眈的東海悍卒之外,那幾座更在東海東南的海州也不的不考慮,因為那上面盤踞著比他們還神秘的魔族。
第七章 節外生枝,欲嘗四海水味
話說其時天地之間,中土大地四圍有四海,分別以東西南北四方號之,曰“東海”,“西海”,“南海”,“北海”。
這四海之中,東海在中土大陸正東,在四海中幅員最為遼闊,其中波濤億里,氣象萬千,水底奇魚異族多如牛毛,不可勝數。東海水族,由東海龍神敖廣領屬,震懾四方,號為四海之祖。東海之南之西南,則為南海,向為南海龍神蚩剛所屬,現在實為蚩剛三太子孟章水侯統攝。
西海在南海之西;在南海海域最西南的神獄群島以西又三千里,其外為西海龍王比巢民所轄之地。西海之中,也是煙波浩淼,大小島嶼林林總總,星羅棋布;無論海洋島嶼,盡皆氣候炎熱,其中珍異草木禽鱗數以萬計,種類繁多豐富。而西海之主比巢民性情和順,與世無爭,兩千年前西海之域仍在南海神獄群島以東一千里處,但兩千年下來幾經退讓,直到上出現在的神獄群島以及以西三千里海域之後,西海水族疆域終于穩定下來,偏居西南海隅,從此便與天下他族再無爭執。
在這東西南北四海之中,最奇特最神秘之地當屬地處極北的北海。如果說四海之中其他三海,無論服飾禮儀還是語言行事,大抵與中土神州無異;但北海卻不同,其中海民語言習俗與天下其他開化之民然相異。北海嚴寒,在中土大地人力可及之處,還要向北兩千多里才到與北海接壤的大陸邊緣。接近北海邊緣的陸地幾乎全被冰雪覆蓋。終年寒風呼號雪花飛舞,處處生機絕少,只有極少數天生奇異地草木獸禽才能存活下來。到了北海大洋中,則更是終日飛雪漫天,四處冰山浮雪遍布,凶險異常。
而這北海。和東西南那三海之間相互直接交界接壤不同,北海海神禺疆所領的北海大洋和南邊東海之間有一個緩沖,向南以東西橫貫的阿流申群島為限,向北以極北蠻荒之地間的一座狹窄海峽為界,中間方圓千里的海域為無主之地。作為北海南界的那痤海峽,因為兩端陸地終年都被冰雪覆蓋,白皚皚一片。猶如上天頒下神令,令其永葆其白,因此這處地處要沖地險要海峽名為“白令”;白令峽以南和阿流申群島之間的海域則稱作“白令海”。
雖然在各界之中,不甚了解內情的一般都會認為阿流申群島以北便是北海,但經過多年的砥礪。幾經沖突,在本地互鄰的東海北海靈族心目中,真正的北海應在白令峽之北,按北海民的語言發音,叫做“星波雷亞海”。
四海地理敘過。話說就在中土四瀆水族玄靈妖民會盟羅浮,旌麾直指南海一個多月後,約在九月這末,正當南海中的攻防戰事如火如荼、南海水族節節敗退之際,極北苦寒之地那位素來和南海孟章交好的海神禺疆也終于坐不住,經過數天準備,這一日點起麾下最精銳的長乘軍五萬。出白令峽,向東疾走,準備繞遠取道那處遍布雷雲風暴的雷暴澤,以避開東海耳目,馳援南海。到得這日巳時,接近中午,那位渾身裹在一團黑色雨雲中的北海龍神便跨著一頭雙頭黑龍,居在黑壓壓地大軍之中,同大軍一道向東方雷暴澤疾行。
北海這些人面豹尾的長乘悍卒。天生擅走,行如閃電,因此前後只不過半個多時辰,整支五萬多人的北海大軍便迅速接近那片白令峽以東四千里外的雷暴澤。
這時候,望著前方不遠處那片烏雲涌動電光閃耀的海域,躲藏在黑霧中的海神默默想道︰
“嗯,過了這雷暴澤,此後便可海闊天空了。”
根據北海龍軍事前細致的打探,東海放出的那些目光如炬的神鷂最北最東飛及之處,只到這終日電閃雷鳴的雷暴澤;而這雷暴澤上空黑雲翻滾雷光耀目,那些瞬息千里的神鷂並不敢飛入其中,只能在雷雲之上的高天中飛行。因此,按他們先前貼著蠻荒北地邊緣淺海小心行走地路線,只要借著雷暴澤上空的雷電黑雲躲過那些東海神鷂的耳目,此後便海闊天高,可以任他們這支強大的北地神軍自由翱游!
因此,眼見著大軍離那片風波詭譎的黑色海面越來越近,一直有些緊張的海神反而漸漸放松下來。除非千百年從沒光天化日過的雷雲風暴澤一瞬間雷雲消散,否則那些只敢在雨雲外高天中逡巡的東海鷂子不可能發現他們在前面那片詭譎海澤中少被天雷急閃擊中。
就在禺疆半瞑雙目沉思之時,他這前前後後五萬之數的長乘海靈已經半飄半游,向南急轉進入那片黑雲涌動的洋澤之中。這時候,若是從他們後方的高天看去,這群只善鳧水的北海健卒軍伍就像深海翻出的巨蛇,正蜿蜒進入一只反扣在海面的黑底大鍋中。
直到此刻,所有狀況還是一如既往,分毫沒有被南面那些鄰居發現的跡象。
“唔……”
見得眼前一派平和景象,剛進入雷暴澤的禺疆大神在揮起玄黑大氅掃落幾個驚天落雷之後,已對此行成敗毫不擔憂。現在這位鎮靜自若的雙面海神,已換了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耳垂青蛇,開始思考起自己大軍達到南海之後的征戰大計來。
只是,禺疆的鎮靜並沒持續多久。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這片自古以來天象都沒有多少變化的雷暴海澤,當北海大軍馳入之後不久卻突然起了些民變;這古怪異變,還是靈覺最敏銳的禺疆最先察覺出來︰
“奇怪,怎麼今日這雷暴澤中。電光格外明亮格外多?”
剛開始時,在一團團黑雲之下漸覺眼前明亮,禺疆還以為閃電越來越密越來越強;只是在心中如此淡然想過之後,不到片刻的功夫,這方圓數百里地雷暴澤上空就起了讓所有北海軍卒目瞪口呆的變化︰
頭頂上那些原先好像扣地大鍋般嚴絲合縫的雷暴黑雲,不知從何時起開始竟漸漸消淡;等眾人察覺之後。那冥冥中雙仿佛有著一只看不見的巨手,轉眼間就將那些耀武揚威的雷電霧雲猛然揮散,前後速度之快,就像一床緊捂的棉被被哪家調皮地小女孩突然掀翻,竟在轉眼間便全部消散。
就這樣不到片刻功夫之後,原來暴躁如狂的雷暴澤就好像突然變成一個溫柔順從的小姑娘,深藍海面上微風徐來,波浪輕拍。
“……”
雷暴澤這樣轉變不要緊,北海那些成千上萬的軍馬卻突如被剝了殼的煮雞蛋,立時暴露在正午的光天化日之下!
如此劇變,頓時就讓這些本就鬼鬼祟祟一路潛行的北海軍卒慌作一團;除了少數定力非常的海神靈將鎮定如初,大多數長乘海靈都好像忽被掐去腦袋的沒頭蒼蠅一般。只管在原來鳧水泅泳的海浪中急急打轉,原本還算整齊的隊伍轉眼就變得混亂不堪!
“這是……”
和其他人驚惶不同,此刻禺疆仍舊鎮定。雖然剛才神目圓睜極力遠望,看不到絲毫敵蹤異狀,但等用鼻子一嗅,他便立即從溫柔吹來的東南風絲中嗅出些不同尋常地味道。雖然這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只是稍縱即逝,自己只嗅到一縷風尾,但也足夠讓他聯想到很多東西。
只是到得此刻,縱然他有心也已經無暇細察;剛同部下神將稍稍約束好混亂的隊伍,禺疆就听得在自己西南方海面上突然傳來一陣細碎急切的呼嘯,初如嚙食桑葉的春蠶,簌簌細響。轉眼之後那嘯聲便越發宏大,等變得如悶雷一般來回滾動時,北海眾人便見得西南海域上正有一塊鋪陳數十里地烏色雲陣滾滾而來,其下遮掩著無數身材高大的靛面水靈,個個手執雪亮鋼叉,面目崢嶸,楮目爍爍,十分可怕!
對北海軍眾來說,這些惡形惡相的神靈他們正是十分熟悉;這些攜雲帶雨呼嘯如風的惡面水靈,正是東海龍族賴以傲視四方的夜叉水軍。不用說,正是剛才雷暴澤上空突然雲開日出,那些原本只在高天盤旋的東海神鷂立即就看清他們的行跡,很快便把擔任游弋南方地東海龍軍引來。
于是只在須臾之間,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夜叉軍團便將北海龍軍南去海路團團堵住;而當他們到來時,這突然變樣的雷暴澤又終于恢復本來面目,轉眼間在那些夜叉海軍帶來的烏雲風雨上重新聚滿雷電雨雲。只是此時對北海來說已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的行蹤早已完全暴露。
“惜哉……”
見得眼前東海夜叉軍洶洶而來,已化為身形二丈風姿優雅的風神禺疆,已知事不可為,便在心中嘆息一聲,頗有些無奈。而在這時,對面那蜂擁成堆氣勢洶洶的夜叉軍團中央,人群忽朝兩邊分開,從中走出一位身形也是二丈有余的中年神帥,渾身上下黃光籠罩,威勢非常。透過黃光縈繞的霧霾可以隱約看到,這位被眾星捧月般擁出的海神,頭頂三紫金日冠,身穿銀鱗金嵌海猊戰甲,背後一襲披風猩紅鮮艷,隨風飄蕩饗歟歡I窳成廈姘茲纈瘢 錟坎廈跡 氯肝鄺壯杉靶兀 瓷先巧癲煞裳鎩br />
見了這東海神將玉面長髯的相貌,則即使那些從未見過此神的北海軍卒也知道,這人便該是聲名赫赫威震四方的東海巡海大將蒼璧了。
再說這東海水神蒼璧,從軍陣中踏浪行出,在漫天電光耀映中見到對面那位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的北方龍神,便微微一笑,在金黃光影中一拱手,似是十分客氣地問道︰
“禺疆大人,外臣東海蒼璧。今日幸會,不知您此番厲兵秣馬,兵鋒所指何處?”
“哼……”
在漫天轟鳴的雷暴聲響中清晰听到蒼璧這聲問話,禺疆哼了一聲,面上深沉似水,口角不動淡淡答道︰
“哦,原是蒼璧。此行無他,只是演練軍馬。”
說完這話,也不管對面靈將如何答話,北海龍神便徐徐轉過身來,朝四方喝道︰
“諸位急行至此,可。這便全速回營!”
禺疆雖然口角嘴唇仍無絲毫動靜,但這聲有如炸雷般的聲音卻蓋過海澤上空所有地暴雷,在方圓數十里內每位海靈耳旁炸響。而听得這聲呼喝,所有的長乘海靈不約而同應了一聲。立時聲貫天地,海動天搖。在這之後,同那些夜叉一樣也是來去如電的豹尾黑面長乘,便如下山猛虎一般轟轟烈烈朝西北來處迅猛奔去。到這時候他們已無須再顧忌行蹤,這番全力疾走之下頓時就像在浩蕩大洋中掀起一陣颶風。又如黑潮般迅速朝西北漫去。
見得這樣,那位面目雍容溫和的東海大將也緊接著一聲喝令,令麾下夜叉軍也向西北迅速移去;按他朝北傳出的說辭,說是要送他們這些北海友鄰一程。于是轉眼之間這兩家面和心不和的“友軍”便並駕齊驅,靛色肌膚地夜叉軍和黑色面目的長乘靈一南一北合在一起。就好似掀起兩場藍靛漆黑色澤異的海嘯大潮,並行著朝西北白令海峽馳去。
而這兩部軍馬,在海外靈族中一向都以腳力著稱,再加上各為其主,內心里本就相互不服氣,再加上今日這番表面禮貌實則十分不客氣的攔擋阻截,更激起雙方不少火氣。因此,饒是這些心神通明的海靈奔馳之時都在口中默念著主帥主公一貫的囑托,反復提醒自己跟那些“友軍”打交道時,絕不可以踫出真火,但在眼前這並駕齊驅的情境下,盡力奔馳時總不免有一爭快慢賭賽之意,而在那兩方軍陣相互靠近交接處,更是免不了時不時發生踫撞。
“呃……”
這樣磕磕踫踫地情景落在東海統領蒼璧眼中,倒也讓他十分擔心和北海爆發一場絕不必要的爭斗。有了這番考量,蒼璧略一思索,便雙手一揮,轉眼就有兩團鮮黃的光華從他手中飛出,迎著海風越展越大,轉眼間就將北側是數十里所有和北海龍軍接鄰的夜叉部眾籠罩其中。只不過是須臾之後,這道隨軍飛馳的光團邊緣形成地黃色光壁,便漸漸將夜叉軍陣和北海軍馬隔了開來,中間大約空出七八丈空處;于是這之後無論那些桀驁剛烈的夜叉如何想方設法偷偷朝北擠、向北靠,也都被那道黃色光壁一個個彈回。
見得這樣,那位一樣也在萬軍陣中向西疾移的北海龍神禺疆,也不甘示弱,幾乎以同樣的手法飛出一道青煙直冒的青色光壁,也將自家軍馬護在其中。這樣一來,那些故意踫撞挑釁地海靈之間再也踫不著,卻反而是雙方主將施出的青黃光壁相互撞擊,猶如兩道長龍一般不斷撞擊飛彈,磕磕踫踫糾糾纏纏向北急速飛去。
到得這時,局面早已偏離蒼璧本意;原本為減少摩擦,但現在卻騎虎難下,得要極力施法維持光壁,否則一旦失力光壁被那個不停洶洶南撞的青色光龍擊散,自家兒郎便要倒霉——因為,從他現在感應到的情況來看,北面那個出師未捷身先退的郁悶龍神,已在那青色的光氣中添了許多滿含險惡瘟疫的風息;這樣的話,要是一個不敵被他毒光一卷,今日這吃啞巴虧之人就要再添一個,添上他東海巡海大將軍蒼璧。
因而雙方就這樣暗自較勁,大約又過了小半炷香功夫,等兩軍馳近白令海峽眼看著那兩座遙遙相望的海崖歷歷在目時,這場青黃相接卻又涇渭分明的凶險較力便告結束。這兩位海神俱是神力通天之輩,見到白令峽便心領神會,不約而同收回那海面鋪卷如龍的青黃光氣,各在心中暗道一聲“佩服”之後,便各自領兵回去。
且不說他們這番勞神費力。等一事無成的禺疆暫時縮回北洋,勤心盡力的蒼璧返回南側海中繼續游弋,此時在這東南邊某處陽光明媚,水波微瀾的藍色海水中,卻忽有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如黃鶯百靈般輕盈響起。只听這女孩兒喜孜孜說道︰
“皋瑤姨~我這回做得不錯吧?”
靈脆悅耳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與生俱來地威嚴與尊貴;而在那幾似本能的矜持外,又流露出好幾分不可抑止的調皮與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