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飛鳳潛龍》第1章
第五回 新來的馬車伕

兩樁心事

  時光流失,轉眼過了五年。

  魯世雄在婚後的第三天就搬出了王府。王爺對他們夫婦很是不薄:獨孤飛鳳的父親本是

王爺的家將,在王府附近有幢房屋,完顏長之給她修耷一新,讓她和丈夫搬回老家去住。其

後又給他們大興土木,建成了一匣姜侖美灸的「郡馬府」。人人都說魯世雄真是平步登天,

不知是幾生才修到的「福份」。

  但這五年的生活,對魯世雄來說,卻是一成不變,刻板之極。每天早上到研經院去,晚

上回家。都是由那個老車伕依時接送。所不同的只是每一大的早晨,那輛馬車以前是停在王

府後門的,如今則是停在「郡馬府」的門前而已。

  當然這五年中的人事也還是有一些變化的。首先是魯世雄家裡多添了兩個人口,第二年

他生了一個兒子,去年年底又添了一個女兒,也快將週歲了。

  其次是他越來越得到王爺與班建侯的信任,在研經院中的位置一年比一年高,對穴道銅

人的秘密,研究得也很有成績。不過因為穴道銅人圖解實在太過深奧,直到現在,他所參透

的秘密,也還不到十分之二三,已經是很難得了,穴道銅人的二十七張圖解經他過目的不過

七張,至於陳搏傳下的「內功法」,他更是根本沒有見

  他是郡馬的身份,在研經院中自然是受到一些優待。但院中所定的規矩,他還是要嚴格

遵守的,例如每天來回,他依舊是要像第一天一樣,給那老車伕用布袋蒙著他的頭。

  他們夫婦也時常到王府去向王爺請安,小王爺似乎已是「知難而退」,不敢再打獨孤飛

鳳的主意了。當然有時候也難以避免的會碰上他,小王爺都能以禮相待。魯世雄起初本來是

有點瘠疑的,過了幾年,並無他事,他也就釋然於懷,以為是自己的多疑了。

  不過,魯世雄還是有著兩樁心事。第一:那穴道銅人的秘密和陳搏的內功心法,他不知

何年何月才可以得窺全豹?第二:「潛龍」是誰,至今世還是未解之謎。自從他在洞房之

夜,得知「潛龍」在大都出現的消息,他就一直煩惱不安。

  他不知道「潛龍」是誰,但卻曾聽人說過「潛龍」,知道「潛龍」是南宋的一個有名劍

客,武藝高強,行蹤詭秘,極擅化裝。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連那個告訴他「潛龍」

來歷的人,也不知道「潛龍」是老是少,甚至不知道「他」是女是男?

  那個人曾向魯世雄提過警告,叫他提防「潛龍」的出現,因為「潛龍」將是他最強的一

個對手。

始終沒有發現潛龍

  關於「潛龍」的事情,魯世雄所知道的就只是這麼多了。

  為了對付這條「潛龍」,王爺派出了許多精明能幹的手下,不斷地在京城搜查他的下

落,經過了五年長的時間,京城裡每一個可疑的地方,每一個可疑的人物都經過了他們的偵

察,可是始終沒有發現「潛龍」。

  「潛龍」是否還潛伏在大都?沒人知道。甚至他是否在金國的國境之內活動,也沒人知

道。各個地方都沒有發現「潛龍」的蹤跡。五年來曾經有過好幾次疑真疑假的消息傳來,說

是他到了某個地方、某個地方,但待到全國的高手跑到那地方,每一次又都是撲了一場空。

這條「潛龍」竟似是在茫茫的人海之中隱沒了。

  在這五年之中,魯世雄也曾經有好幾個晚上,當地從研經院回家之後,給王爺臨時調派

去參加這項搜浦「潛龍」的工作,當然也是每一次都撲了個空。

  魯世雄懷著恐懼不安的而又好奇的心情,希望能夠親自捉著這條「潛龍」,又怕碰上這

條「潛龍」,經過了五年的時間,「潛龍」始終音沉影寂,魯世雄緊張的心情才漸漸鬆了下

來。

  「也許他根本沒有來過大都,關於他的消息,都只是庸人自擾。」魯世雄心想。

  魯世雄最重要的工作還是在於研究穴道銅人的秘密,既然經過了五年沒有發現「潛

龍」,魯世雄也就把搜捕「潛龍」的事放過一邊,專心於研經院的工作了。不過,他是知道

的:「潛龍」不出現則已,一出現將是他最強的一個對手。他現在已經有把握可以對付完顏

長之,因為他知道完顏長之是早已對他沒有疑心了。但是,他卻沒有把握對付「潛龍」,因

此這條「潛龍」就始終是壓在他心頭上的一抹陰影。

  這一天,魯世雄如常走出他的郡馬府,準備乘坐那個老車伕駕駛的馬車到研經院去。

  依照慣例老車伕此時應該已在郡馬府的門前等他。

  可是今天卻有了小小的變動,那輛馬車還是停在他的門前,但車伕已換了一個新人。

  這個新來的馬車伕年紀很輕,看來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冰冷的一張面孔,臉上有一條

三寸多長的刀疤,令人一見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寒冷」之感。

  魯世雄走出來的時候,這個車伕躲乏在馬車裡打盹,是魯世雄叫了一聲:「三爺」,他

才鑽出來的。以前那個老車伕姓麻,排行第三,魯世雄知道他身懷絕技,不敢將他當作下人

看待,總是叫他「三爺」的。

一舉制服魯世雄

  這新來的馬車伕仍是那麼樣的木然毫無表情,只是冷冷地盯了魯世雄一眼,說道:「麻

三爺不來了,以後由我代他。」

  說罷,陡然張開布袋,就向魯世雄當頭罩下。

  規矩倒是舊日的規矩,但因舊人換了新人,魯世雄心裡卻是不能無疑。第一:研經院是

絕對秘密的地方,倘非王爺最親信的人,是決不能做這份接送魯世雄的差事的。魯世雄經常

進出王府,已有五年,王爺的親信他全認得。但這個人他卻從來沒有見過。第二:換了個

人,按說王爺也應該早一日通知他。第三:再說,即使他真的是王爺派來,也應該拿有王爺

的手令或者其他什麼憑據才對。似這樣的口說無憑,叫魯世雄怎能相信他的說話?

  有這三個疑點,更加上這個新來的馬車伕渾身透著詭異的氣味盯向魯世雄的那一眼又似

乎是隱隱含有仇恨的目光,魯世雄自然更是疑心大起,想道:「未知來歷,莫要著了他的道

兒!」

  魯世雄是個經過訓練的人,一有懷疑,便即當機立斷,反手一指,「卜」的一聲,點著

了那人的穴道。心裡想道:「管他是誰,先制服了他再說。他手無憑證,諒王爺也不能怪

我。」要知魯世雄雖然懼怕得罪王爺的心腹,但更懼怕這人是冒充身份的敵國奸細,倘若受

他所騙,王爺怪責下來,那就更是擔當不起。

  管世雄的點穴功夫乃是他從穴道銅人圖解上偷學來的,與完顏長之所參悟的「驚神指

法」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世所罕見的點穴功夫,決非尋常的武學之士所能破解。

  魯世雄點著這人的穴道,正要脫下布袋,忽地覺得身子一輕,這個新來的馬車伕己是把

他抱了起來,魯世雄空有一身本領,竟是絲毫不能掙扎,魯世雄驚得大聲叫道:「你干什

麼?」這人冷冷說道:「郡馬爺,你忘了規矩麼?」振臂一拋,把魯世雄搬入了馬車!

  這人不但能夠立即自己解開穴道,而且還能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舉將魯世雄制

服,內功之深,招數之炒,嚇得曹世雄心膽皆寒!

  本來魯世雄的武功已是不弱,在研經院五年,又參透了不少上乘武學的原理,本領更是

突飛猛進。以他現在的武功而論,那個老馬車伕早已不是他的對手。但現在這個新來的馬車

夫卻又是如此輕而易舉地制服了他,魯世雄不禁涼了半截,一方面興起「天外有天,人外有

人」之感,一方面更害怕這個新來的馬車伕不知會如何的炮製他?心裡想道:「倘若他是我

的仇家,這就糟了!」

麻三爺死了

  那新來的馬車伕跨上了駕駛的座位,便即駕車疾馳。魯世雄早已把到研經院的路線熟記

心中,雖然蒙著頭藏在車廂之中,也知道這輛馬車的確是到研經院去的,方始放下了心。

  那馬車伕專心駕駛,根本不提魯世雄剛才點他穴道之事,就像是沒有發生過這回事情。

  倒是魯世雄按捺不住,心有所疑,不能不問:「麻三爺呢,他為何不來?」

  馬車伕道:「他躺在棺材裡了,當然不能再來送你。」

  魯世雄吃了一驚:說道:「麻三爺死了?」

  那馬車伕只是「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但這無言的回答自然是嘲笑魯世雄說的乃是廢

話:人已經躺在棺材裡面,當然就是死了,還用再問?

  魯世雄以「郡馬」的身份,這幾年來只有受人奉承,從沒受過別人奚落,此時吃了新來

的馬車伕這記悶棍,卻又難以發作,只好閉口不言。

  可是在魯世雄的心上卻又多了一個疑問:「麻三爺怎麼忽然就死了?」昨天他還乘坐麻

三爺的馬車,並沒有說他有病。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一晚之間,就撤手離開塵世?

  那馬車伕好像知道魯世雄在想什麼,忽地冷冷說道:「你的金牌是一百二十四號,你若

然還不相信是王爺叫我來替代麻三爺的,你盡可以不乘我這輛馬車。」

  魯世雄笑道:「我豈有不信之理。老哥貴姓?」

  那馬車伕道:「孟。」魯世雄問他姓什麼,他就只答一個字,連名字也懶得多說。魯世

雄好生納罕:「這人是天生成的不喜歡說話的呢?還是對我含有敵意。」

  但魯世雄卻已是更可放心了,這新來的馬車伕說得出他的金牌號數,當然決不會是冒充

的了。

  一路無話,到了研經院。

  按照慣例,馬車停在研經院的門口,魯世雄脫下了布袋,只要把金脾拿出來給守門的衛

士一看,就可以自行進去的。但今日卻又出現了一個「例外」,守在門口的不但有衛士,還

有研經院的事務負責人班建侯。

  魯世雄連忙施禮,正想請問,班建侯卻對那馬車伕點了點頭,笑道:「你回來了?」

  魯世雄不覺又是一驚,這才知道班建侯今日守在門前,不是接他,而是接這馬車伕的。

一個馬車伕要勞班建侯站出門前接他,這人的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

班建侯稱他「老弟」

  那新來的馬車伕請了個安,淡淡說道:「是。我回來已經有三天了。班大人,你好。」

  班建侯道:「好,我們都在掛念你呢,可惜麻三爺死了。他得的是什麼病了?」

  馬車伕道:「聽說是絞腸痧,御醫請來,已經斷氣。臨時找不到適當的人,王爺叫我替

他。」

  班建侯道:「我已經知道了,王爺派來通知我的人剛剛才走。」說罷回過頭對魯世雄笑

道:「麻三爺是天亮時候死的,王爺叫孟老弟來接你,大約來不及另外派人通知你。你們沒

有發生誤會吧?」

  魯世雄甚是尷尬,說道:「沒有。」馬車伕笑了一笑,說道:「那馬倒是很懂規矩

的!」魯世雄見他沒有拆穿自己點他穴道之事,心裡倒是不禁有點感激,想道:「幸虧他給

我保全了顏面。」要知這件事情說出來雖不緊要,因為魯世雄可以用「不知不罪」的理由來

辯解,但一個堂堂的郡馬給馬車伕制服,說出去總是笑話。

  班建侯道:「你們兩個都是穩重的人,我也料想你們不至於發生誤會的。不過我因為孟

老弟是第一次到研經院來,又是第一次和郡馬一起辦事,我總是有點放心不下,是以出來看

看。現在看到你們依時來到,我就放心了。」

  班建侯以御林軍副統領兼研經院事務主持人的身份,口口聲聲稱這新來的馬車伕作「老

弟」,把他給魯世雄駕車的事情說成是「和郡馬一起辦事」,對這馬車伕的尊敬當真可以算

得是無以復加,但這馬車伕卻毫無自得的神氣,好像這是「禮所應當」,只有魯世雄暗暗吃

驚,心道:「幸虧我沒有更多得罪他。」馬車伕道:「多謝班大人。沒有事情了吧?我回去

了。」

  班建侯道:「請替我稟告王爺,院中有點小事,如果他這兩天抽得出空閒的時間,就請

他過來一下。」馬車伕應了一個「是」字,便即上車。班建侯揮手說道:「過兩天我再替你

接風。」

  馬車伕走後,魯世雄與班建侯一同進院,忍不住問道:「這個人是誰?我以前好像沒有

見過。」

  班建侯道:「他是王爺最寵愛的家將。以前王爺最親信的心腹是飛鳳的父親,他老人家

陣亡之後就是這位老弟了,這位老弟姓孟名中還,說起來還是你死去的岳父臨終之時向王爺

保薦的呢,五年前正當你來到王府之前的一個月,王爺派他到蒙古辦事,現在才回家,你當

然是沒有見過他了。」

留有潛龍標記的暗殺案

  魯世雄聽了,大為尷尬,歉然說道:「這,這未免太委屈他了!叫他給我駕車,我卻又

如何當得起?」

  班建侯笑道:「研經院是不能隨便讓人來的。每天給你駕車的這個差事也很重要呢!王

爺如此安排,一定是經過再三考慮的,你無須心有不安。再說你是郡馬的身份,他雖然是得

寵的家將,也總還是要把你當作主子的。只要你對他表示一點尊敬,他是識得大體的人,我

想他也不會感到委屈的的。」

  魯世雄稍稍減了心中的不安,但另一個疑團卻又升起:「這個姓孟的傢伙既然是飛鳳爹

爹所保薦的人,王爺又對他十分賞識,何以飛鳳從來沒有和我提過他?」想起這幾年來夫妻

雖然還算恩愛,但兩人之間總似還有一層隔閡,這種「貌合神離」的滋味,他自己心裡感覺

得到,卻是說不出來。想至此處,心裡不由得暗暗歎了口氣。

  班建侯說道:「聽說潛龍最近又在大都出現了,你知道麼?」

  魯世雄吃了一驚道:「可有人見過?」

  班建侯笑道:「還是像過去幾次那樣,只是傳聞而已,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這次的

傳聞卻多點根據,你還記得那兩個幫助你殺了『楊老闆』的人嗎?」

  魯世雄道:「那兩個人怎麼樣了?」

  班建侯道:「那人暗殺了,那人殺了他們之後,就用他們的血在牆壁上畫一條龍。」

  魯世雄道:「哦,有這樣的事情,我還未知道呢。」

  班建侯道:「這也是昨晚發生的事情。我們猜想壁上所畫的那條龍想必是『潛龍』所留

下的記號。當然,也有可能是別人冒用『潛龍』的標記。不過,總是不可不防。因此,我揣

摩王爺的用意,他派遣孟中還給你駕車,這是要多用一個得力的人來保護你的,郡馬,你雖

然武藝高強,但那潛龍神出鬼沒,你若單獨碰上了他,王爺和我都是難以放心。有孟中還和

你一起,那就不怕潛龍了。」

  魯世雄道:「多謝王爺和班大人愛護之意。」心裡暗笑:「今早在他給我用布袋蒙頭的

那一剎那,我還懷疑他就是潛龍呢!」

  班建侯事務繁忙,和他說了「潛龍」這件新聞,就不再陪他了。魯世雄按照院中規矩,

在宮娥服侍之下換過衣裳,回到自己的房間。

  過去,他一進入房間,便會拆開書桌上留給他的圖解,全副精神便放在穴道銅人的圖解

上,但今天卻是心緒不寧,無心研究。

陳搏的內功心法

  魯世雄雖然知道這新來的馬車伕不是「潛龍」,但想起他對自己的古怪舉動,尤其在初

見面時他那冷若寒冰的目光,好像是充滿了敵意,魯世雄的心裡仍是不能免於疑慮:「是他

生性如此,對任何人都這樣冰冷,還是單獨對我如此呢?」魯世雄心想。

  另一件令魯世雄心裡不安的是,他以為王爺已經對他十分信任,應當是無話不談的了,

但這個新來的馬車伕,他聽了班建侯剛才所說,才知道他是王爺最寵愛的家將,「王爺為什

麼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人?」而且,「獨孤飛鳳是我的妻子,這人是她爹爹推薦的,她為什

麼從沒有說過?」

  魯世雄百思莫解,呆坐了半個時辰,這才把班建侯隔晚留在他的書案上的函件打開,打

開一看,魯世雄不由得意外地驚喜起來。

  這五年來,他每天研究的都是穴道銅人的圖解,他以為班建侯今天留給他的將是一張新

的圖解,因為舊的那張「手少陽經脈圖解」,他花了一年的心血,剛剛得出研究的結果,接

下去應該是「足少陽經脈圖解」的。哪知打開來一看,班建侯今天留給他的,卻是陳搏的一

篇內功心法。

  穴道銅人的圖解十分深奧,倘若先對陳搏的內功心法下了功夫,對上乘的內功學理有了

一定造詣之後,回過頭來再研究穴道銅人圖解,或者雙管齊下地研究,那就可收事半功倍之

效。這個道理魯世雄也曾經和班建侯說過,班建候當時沒有說什麼,事後並不照辦,魯世雄

怕他起疑,以後就不敢再提,想不到在幾年之後,班建侯卻照他的意思做了,雖然這只是陳

搏十三篇內功心法中的一篇,但總是一個良好的開端了。

  「從這件事情看來,王爺和班建侯還是信任我的!」魯世雄心中一喜,就把對這馬車伕

的疑慮暫時擱之腦後了。

  他把全副精神放在新獲得的這張內功心法上,蟬精竭智,反覆琢磨,不知不覺已是到了

黃昏時分,是應該回家的時候了。

  此時他正在思索到一個關鍵的問題,若是想通了這個問題,這篇內功心法的秘奧就可以

迎刃而解。

  於是,魯世雄叫他的衛士出去告訴那個馬車伕,他要遲一個時辰方始回家。這樣的事情

以前也曾經有過幾次的,甚至在研經院中過夜也曾經有過,因為院中的文件是不能帶回家去

研究的,若是到了關鍵的時候,缺少參考的典籍,而又中斷思路的話,第二日繼續研究,那

就要艱難得多了。這樣的事情以前有過,不過,今天卻是新馬車伕「上任」的第一天,魯世

雄在豁然貫通之後,方才驀地想起。

獨孤飛鳳面色有異

  此時已是天將入黑的時分,魯世雄走出院子,只見馬車停在那兒,新來的馬車伕卻是不

見。魯世雄惴惴不安,心中想道:「難道是他發脾氣走了?」

  衛士說道:「孟大哥賭錢去了,和弟兄們鬧得正歡呢,我替你找他去。」院中共有四個

衛士,去找馬車伕的那個衛士是他們之中資格最老的一個。

  魯世雄有點納罕,說道:「這位孟大哥冷口冷面,卻和你們很合得來麼?」王爺的手

下,對等級的分別是很注重的,魯世雄心想:「姓孟的這個傢伙,可以和班建候稱兄道弟,

卻怎的肯自貶身份和衛士一起廝混?」

  一個也是資格很老的衛士答道:「孟大哥是一個很和氣的人呀,郡馬怎麼說他冷口冷

面?他對我們從來不擺架子的。以前我們在王府執役,常常和他賭錢,但他到研經院來,這

還是第一次,郡馬今晚遲了個時辰回家,所以一班老朋友就趁此機會邀他相敘了」

  說話之間,孟中還已經走來,後面幾個衛士揚手叫道:「孟大哥,明天早些來,咱們賭

個盡興。」

  孟中還見魯世雄,頓時又換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孔,魯世雄歉說:「孟大哥,對不住,勞

你久候了。」孟中還淡淡說道:「沒什麼,我們做下人的本來是伺候人的,上車吧。」魯世

雄碰了一個軟釘子,不敢多說,自己套上布袋,便上馬車。

  魯世雄在車行途中溫習了一遍今日的心得,暗自想道:「姓孟的你別神氣,總有一天我

的武功會高明過你。」原來他今日所研究的這篇內功心法,其中就有一個運氣的法門,可以

在被擒之後用收縮肌肉的功夫滑脫對方的掌握,乘機反襲敵人。「如果我現在和你較量,雖

然還是打不過你,但總不至於給你那麼輕易地就拋上了馬車了。」魯世雄心想。

  回到了郡馬府,又有一件稍稍出乎魯世雄意料的事情——獨孤飛鳳在門前等著他。魯世

雄從前幾次遲歸,妻子都未曾有過倚門盼望的。

  魯世雄怔了一怔,說道:「我今晚回家遲了,但卻給你帶了一位熟人來啦。」獨孤飛鳳

面色有點蒼白,聽了魯世雄的說話,這才把目光緩緩地向那新來的馬車伕投射過去。

  孟中還上前行了個禮,說道:「參見格格,賀喜格格。格格大婚,小人還沒有送禮

呢。」

  獨孤飛鳳強自抑制,可是在月光之下,面色卻是越發顯得蒼白了,當下「嗯」了一聲,

說道:「你這幾年在什麼地方?可成家了沒有?」

難道他們育什麼私情?

  孟中還淡淡說道:「小人這幾年來都在蒙古,顛連大漠,異域窮荒,能保得餘生歸來已

是萬幸,哪還顧得了成家立室?」

  魯世雄心頭一凜,想道:「原來他這幾年來都在蒙古,這倒要更加小心提防他了。」

  獨孤飛鳳半晌不語,孟中還道:「如果格格沒有什麼吩咐,我回去了。」

  獨孤飛鳳露出一派茫然的神色,這才說道:「你們今晚回來得遲,王府開飯的時間恐怕

已經過了,你就在我們這裡吃一頓飯吧。我的兩個孩子你也還未曾見過呢。」

  孟中還道:「不,我在研經院已經吃過飯了,多謝你啦。改天我再來看小格格和小貝子

吧。」

  孟中還走後,魯世雄道:「聽說他是你的爹爹遺書保薦給王爺的,你和他很熟吧?」

  獨孤飛鳳道:「我們在鄉下住的時候,他曾經做過我們的鄰居,但不久就搬到他處去

了。爹爹在他搬走之後,也不過一年就進了王府。我們只是小時候見過面,談不上什麼熟

識。爹爹大約是後來在軍旅之中再遇到他的。」她在答丈夫問話之時,不自覺地避開了魯世

雄的目光,顯然所說的是不盡不實,心有內愧。魯世雄何等精細,早已覺察。

  魯世雄神色沒有絲毫表露,只是淡淡一笑,說道:「是這樣嗎?怪不得你從來沒有和我

談及這個人。假如是很熟識的人,你一定會和我提起了。」

  獨孤飛鳳怫然不悅,說道:「在王府當差的人不計其數,我怎能都想起來和你談說

呢?」

  魯世雄連忙賠笑說道:「是呀。我也只不過問問而已。你別多心。」心裡卻想:「飛鳳

今天神色有異,他們一定不只是普通相識的關係。但若說他們之間有什麼私情,卻又是難於

置信。飛鳳連小王爺都不放在眼內,怎會看上一個下人,莫非這個人是王爺早就佈置下來的

一枚棋子,用來監視我的。飛鳳知道其中原故,卻是不便對我明言?」魯世雄多方疑慮,實

是難以判斷。想起自己的身份,必須討好妻子,心裡想道:「不管這個人是做什麼的,即使

他和飛鳳當真有私情,我也只能裝作不知。」

  這晚獨孤飛鳳對丈夫倒是分外慇勤,吃過了晚飯,便請他早早安歇。魯世雄雖說早已打

定主意,但想起妻子和這新來的馬車伕晤面之際的異樣神情,那心中總是不免有著疙瘩,翻

來覆去,哪睡得著?

月下乍逢心上人

  獨孤飛鳳見他輾轉反側,心中也是思潮澎湃,忽地披衣而起,低聲說道:「世雄,你今

天研究那內功心法,想必是用神過度了。我替你添一爐香。」

  獨孤飛風喜愛名香,睡眠的時候,經常是焚上一爐檀香的。檀香有令人心神寧靜的功

效,是以她見魯世雄睡不著覺,便想起要替他添口爐香。魯世雄習以為常,並不覺得奇怪,

當下也就含糊地應了一聲。心裡想道:「我的心事豈是檀香所能平靜的?不過,我睡不著也

應該裝作熟睡了。免得給她窺破我的心事。」

  一縷香氣給魯世雄吸了進去,只覺得舒暢無比,果然便覺得神智模糊,想要睡了。耳邊

只聽得獨孤飛鳳好像哄孩子似的說道:「這是上好的安息香,你好好安息吧。一覺睡到大天

光,精神就會好了!」

  魯世雄在即將入夢之際,迷迷糊糊中忽地心念一動,深感這香氣有異!原來魯世雄是經

過嚴格的間諜訓練的,他曾經研究過七十二種迷香。當然天下的迷香不止七十二種,但他已

經可以判斷:獨孤飛鳳正在焚的這種香決不是「安息香」,而是一種他尚未知道的迷香!

  「安息香」和迷香是大不相同的。雖然「安息香」也可以令人入睡,但卻沒有令人昏迷

的功效。尤其對於一個武學高明之士,倘若是在「安息香」的催眠之下入夢的話,聽到什麼

響動,他隨時可以醒來。但若是受了迷香,則除非是到了一定的期限,或者是得了這種迷香

的獨門解藥,否則決不會醒來。

  魯世雄憑著他對迷香的學識,雖然不知道獨孤飛鳳焚的是哪一種迷香,但已可以確斷是

迷香了,可惜他發覺得還是遲了一點,心念方動,來不及運氣抵禦,在獨孤飛鳳輕聲所唱的

催眠曲中就沉沉地睡著了。

  那新來的馬車伕此時正在郡馬府後面的地林裡徘徊,這是他曾經和獨孤飛鳳幽會過多次

的地方。此際他心裡想道:「我也太癡了,此際他們正在鴦鴛吏頸,飛鳳怎會記得前情?他

做夢恐怕也不會想到我在這裡尋舊夢的!」

  不料心念未已,忽見一條黑影向他奔來,月光下看得分明,可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上

人兒?

  孟中還又驚又喜,失聲叫道:「飛鳳,當真是你?唉,你,你怎能如此冒險出來?」

  獨孤飛鳳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會在這裡等我的。我不出來見你一面,我也不能

安心!」

林中幽會

  孟中還心中感動,虎目蘊淚,說道:「飛鳳,你不顧危險,出來看我,我是感激得很,

但給郡馬知道,事情可就要鬧大了。我不能玷污你的名譽,你,你還是回去吧。」

  獨孤飛鳳低聲說道:「我已經用上了『黑酣香』,他這一覺,不到明日日上三竿的時

候,是決不會醒來的了。」

  孟中還道:「你這幾年過得怎樣?郡馬對你可好?」

  獨孤飛鳳淒然地望了孟中還一眼,低頭說道:「好——也還好。但你知道,在我的心

中,是決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的。我,我是出於無奈,才嫁了他。那時你又在蒙

古,沒有誰人可以幫我。」

  孟中還歎了口氣,說道:「我那時即使不在蒙古,也幫不上你的忙的。你不能負王爺養

育之恩,王爺也決不會讓你嫁給一個馬伕。過去的事,還是不必再說了吧。」

  獨孤飛鳳道:「中還,你為什麼要來給他駕車,這未免太委屈你了。」

  孟中還笑道:「這是我自己請求的。我來了三天,正想不出有什麼法子可以見你一面,

恰巧麻三爺死掉。」

  獨孤飛鳳道:「我知道,你這樣做全是為了我的原故。但你可得小心點兒,他,他是一

個很精明的人。」

  孟中還道:「你可曾向他透露過我的來歷?」

  獨孤飛鳳道:「我怎會,連王爺也不知道你是漢人。」

  孟中還道:「我跟了王爺之後,一直都蒙王爺重用,這都是要感謝你的。」

  獨孤飛鳳苦笑道:「我可有點後悔將你薦入王府呢,當初以為可以等待機會,你得了王

爺的重用,我就可以求王爺允許咱們的婚事,哪知道今天弄成了這樣難堪的局面!」

  原來孟中還是獨孤飛風假造父親的遺言,將他薦入王府的。但獨孤飛鳳也只知道他是漢

人而已,並不知道他另有其他身份。王府中雖然也有漢人執役,但不是金人,就不能得到信

任、重用,故此獨孤飛鳳要他冒稱金人。

  孟中還道:「現在我也有點後悔回來了。」

  獨孤飛鳳道:「這幾年你在蒙古怎樣,聽說王爺對你的功跡很是滿意。」

  孟中還道:「沒有什麼,苦是苦一點,但我是願意替王爺辦事的。」他似乎話有未盡,

想說什麼,但看了飛鳳一眼,心念一轉,又不想說了。

醒來驚見舊情人

  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孟中還忽地「咦」了一聲,說道:「我好似聽到什麼聲

息?」一縱身跳上一棵樹上,只見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卻並沒發現人影。孟中還跳了下

來,獨孤飛鳳笑道:「想你是疑心所至,他已經熟睡,郡馬府中並沒有第二個輕功高明的

人。而且這個時候又怎會有人到這裡來?」

  孟中還驚疑不定,說道:「今晚也許不會是他。但咱們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給他發現

的。」

  獨孤飛鳳歎口氣道:「我明白。我也正想和你說:你知道我的心裡是只有你的,可是我

現在有了子女,我愛你,我也愛他們。中還,你原諒我,如果我沒有子女,我一定會跟你私

奔的。」

  孟中還道:「飛鳳,你回去吧。以後我不會再找你了。」你不怪我?」

  「我只有感激你,感激你今晚不顧一切出來見我。有此一面,我受的什麼苦也值得了,

我,我但願你家庭美滿,夫妻和好,不再以我為念。」

  獨孤飛鳳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走了兩步,忽地又回過頭來問道:「你有什麼心願,用

得著我的麼?」

  孟中還道:「我得你的幫忙很多,已經是感激不盡了。此次回來,只為見你一面,別無

奢求。」心中則在想道:「飛鳳,請原諒我不能把我的心願告訴你。這件事情你也幫不上

忙,你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獨孤飛鳳又再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好,我去了。

你,你自己珍重。」

  這次她是真的走了。樹梢風動,雲掩月華,似乎是為這對不幸的情人歎息。孟中還訥訥

自語:「天快亮了,我又該恢復車伕的身份,在郡馬府前,等候她丈夫的大駕啦!」

  魯世雄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感到一股清涼,倏地醒來只見在他的身邊,坐著一個女

子,這個女子正在低著頭看他。魯世雄剛剛叫出「飛鳳」二字,忽地大吃一驚,失聲叫道:

「珠瑪,是你!」

  這個珠瑪,正是他舊時的情侶,五年來他也是一直藏在心頭,不敢向人透露的。

  珠瑪笑道:「你想不到我會來找你的吧?」

  魯世雄張目四顧,不由得問道:「飛鳳呢?」

  珠瑪笑道:「你一見我,就問妻子,不覺得有點對不住我嗎?」

  珠瑪性情爽朗,同樣地是舊情人另婚,她卻沒有獨孤飛鳳那樣悲傷。

限期盜寶

  魯世雄知道她的脾氣,苦笑說道:「珠瑪,你是應該知道我這門親事實是身不由己的,

虧你還有心情和我一見面就開玩笑。」

  珠瑪這才正容說道:「我知道,當然我不會怪你。我還要祝賀你呢。你若不是郡馬,焉

能進得了研經院?而且你這位妻子,才貌雙全,也的確是很不錯呀。」

  魯世雄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飛鳳到底怎麼樣了?」他可有點害怕珠瑪暗殺了

獨孤飛鳳,幾年夫妻,雖然貌合神離,也總有夫妻之情。而且夫妻之情還在其次,獨孤飛鳳

一死,他失了依靠,可就要功虧一簣了。

  珠瑪笑道:「你放心,我怎會殺了你的妻子,讓你做不成郡馬。」

  魯世雄道:「那麼她到哪裡去了?你又是怎麼進得來的?」魯世雄知道獨孤飛鳳沒死,

可又擔心給她發現了。

  珠瑪柳眉微蹙,說道:「你不必追問她了,總之她不會這樣快回來就是。」心裡想道:

「她和她的情人幽會,我就來和她的丈夫幽會,這正是一報還一報。不過,這件事情,還是

不必讓世雄知道的好。免得徒增煩惱,對他所要做的事也只是有害無益。」

  珠瑪笑道:「你這幾年來研究穴道銅人的秘密和陳搏的內功心法,成績可是很不錯

呀。」

  魯世雄詫異道:「你怎麼知道?」

  珠瑪道:「若然你的內功不是比前精進,我雖有解藥,你也不會這樣快醒來的。她用的

是黑酣香,我用的卻並非對症的解藥。」原來魯世雄今日所參悟的內功心法,雖然是在熟睡

之中,內息運行,也發生了作用。魯世雄道:「珠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為什麼而來的

呢?」

  珠瑪道:「那兩樣東西,你得手沒有?」

  魯世雄搖了搖頭,說道:「差得遠呢!雖然在研究上有點成績,但穴道銅人的圖解我見

到的只有七張,內功心法,更是今天才開始看到一篇。」

  珠瑪道:「那不成,你必須在一個月內,全部拿到手裡!這是命令!」

  魯世雄道:「哦,原來是他們派你來做我的幫手的!」

  珠瑪笑道:「談不上幫手,我是來給你接贓的!」

  珠瑪匆匆地把必要時聯絡的辦法告訴了魯世雄,說道:「這裡我不便久留,我走了。你

快快睡下,不可露出絲毫痕跡。決不能讓你的妻子有半點懷疑。」

  珠瑪走了不久,獨孤飛鳳回到房中,見丈夫還在熟睡,不由得心裡歎了口氣,臉上現出

慘白的笑容。

第六回 潛龍出現研經院

牆壁上畫著一條龍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不知不覺之間,那新來的馬車伕已是來了二十天,換句話說,也

就是珠瑪給魯世雄的期限已經過了三分之二了。

  魯世雄日夕焦慮,卻是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拿到那兩件寶物,穴道銅人的全部圖解和

陳搏的內功心法都是收藏在完顏長之的密室之中的。研經院的防衛森嚴先且不說,這個密室

在研經院的那個角落,魯世雄來了五年也還未知道。

  這一天魯世雄如常到研經院去,不料一下馬車,解開蒙頭的布袋,頓時就發現了一件奇

事,令得魯世雄觸目驚心!

  院子的牆壁上畫著一條龍,此時院中的工匠正在忙於粉飾牆壁,龍的尾巴已經給塗抹

了,龍頭和鱗甲還隱隱可見。正合上了「神龍見首不見尾」這句俗話。守門的衛士也加了一

倍,從原來的四人增為八人。

  魯世雄大吃一驚,抓著一個捻熟的衛士問道:「潛龍來過了咱們這兒?」

  那衛士道:「是呀,昨晚鬧了個天翻地覆呢?不過,待我們出來的時候,那潛龍早已不

見了。所以詳情我也不知。」

  另一個衛大笑道:「這算是你的運氣,要是你碰上了潛龍,你還能活在這裡說話嗎?郡

馬,你恐怕還未知道呢,咱們院中本領最強的兩個高手聽說都已喪生在潛龍手下了。」

  剛說到這裡,只聽得裡面完顏長之正在怒氣沖沖地罵人。

  衛士連忙說道:「王爺正在大發脾氣,郡馬,你快去勸解勸解,否則我們只怕有許多人

要倒霉了。」

  魯世雄趕忙按照規矩,換過衣裳,便即走進內院。

  只見完顏長之正破口大罵:「你們這許多人都是只會吃飯的嗎?一條潛龍也捉不住!」

  班建侯在旁尷尬之極,疊聲說道:「是,是。我們沒用,惹得王爺生氣。但這條潛龍,

實在是厲害得很,封老頭和祈老二都給他殺了!」

  封老頭就是魯世雄第一天來研經院之時,看見他在發脾氣,摔棋子,粒粒棋子都嵌入牆

中布成棋局的那個老頭兒。祈老二則是用梅花針打蜜蜂的那個漢子。此時他們的屍首已經入

棺,正被抬出來在園中埋葬。魯世雄又是吃驚,又是害怕,心想:「這兩人聯手都給潛龍所

殺,要是我碰上潛龍,豈非也只有送命的份兒?」

密室商議

  班建侯是王爺的副手,地位甚高,兩人之間已有二十年以上的交情,完顏長之發了一頓

脾氣之後,也覺得自己過火了些,不待魯世雄勸解,便自說道:「建侯,我知道你已經盡了

力了,這也怪不得你。說起來還是我的責任,我已經知道『潛龍』潛入了大都,卻未夠小心

防備。倘若我昨晚在這兒,總不能讓他這樣容易跑掉。」

  班建侯賠笑說道:「王爺是咱們大金的第一高手,王爺若在這兒,潛龍縱有天大的神通

也是跑不掉的。不過,王爺日理萬機,軍國大事都是擔在王爺肩上。研經院雖然重要,卻也

不能要王爺在這裡坐鎮。」

  班建侯知道王爺的好勝脾氣,但以王爺這樣尊貴的地位,手下人又怎敢放心讓他與「潛

龍」較量?是以班建候很委婉地說出了這番說話。

  班建侯的說話十分得體,既恭維了完顏長之,又給他找了一個避免與「潛龍」交手的借

口。完顏長之點了點頭,說道:「是呀,我就是因為不能在院中坐鎮,又怕潛龍還會再來,

是以甚感焦慮。建侯,你找幾個本領好而又靠得住的人來,咱們大家商議商議補救的辦法

吧。」

  魯世雄上來見過岳父和班建侯。班建侯笑道:「郡馬又聰明又沉著,又是自己人,院中

出了這樣的大事,你可得多費點心,給你的岳父大人出出主意了。」

  魯世雄心裡暗暗歡喜,表面自是不得不謙虛一番。完顏長之不耐煩地說道:「世雄,內

舉不避親,我也是一向看重你的,你就不必推辭了。」

  班建侯接著提出幾個人,其中有兩個是昨晚曾發現「潛龍」的蹤跡的。王爺都同意了。

於是班建侯將這些人招來,跟著王爺到密室商談。這間密室,是王爺專用的辦公處所,穴道

銅人圖解和陳搏的內功心法就是收藏在這個密室之中的。

  密室是在兩座假山之間,兩山對峙,形成了一條人造的峽谷。進口處有三重機關,裡面

又有三重機關,但外面的三重機關和裡面的一二兩重機關都已給「潛龍」毀了。那些割斷了

的銅網、停在半空就給止了機括未曾落下的千斤閘等等,都還保持原狀,等待王爺查勘。魯

世雄暗暗心驚:「莫說這個密室的所在,我是決難發現。即使給我發現了,我也是絕對進不

去的。」

  在密室中坐定之後,王爺說道:「好,建侯,你先報告昨晚的詳細情形。你們見著了

『潛龍』沒有?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潛龍中了飛刀

  那兩個昨晚在場的人,一個說道:「我到來的時候,只聽得封祈二人慘厲的叫聲,我忙

著救護他們,無暇去追潛龍。」完顏長之知道他是害怕潛龍,本領最高的封祈二人都死在潛

龍手上,也怪不得他害怕。完顏長之不點破他,問道:「封老頭和祈老二臨死之時可有說話

留下?」那人說道:「我把他們扶起之時,他們都已氣絕。」

  另一個說道:「潛龍跑得太快,我追不上,只見著兩條黑影,越過假山,轉眼間就消失

了。」

  完顏長之道:「什麼,有兩條黑影?」

  班建侯道:「不錯,除了潛龍之外,還有一個女子。我剛才正要稟告王爺——」完顏長

之又驚又喜,說道:「哦,原來你看見他們了。」

  班建侯歎口氣道:「可惜我也只是見著他們的背影,從背影辨得出,其中一個乃是女

子。」

  完顏長之頹然說道:「這麼說來,潛龍大鬧了研經院,你們竟是連他的面都沒有見

著。」心中極不高興,礙著班建侯的面子,不好發作。

  班建候訕訕說道:「卑職無能,截不住潛龍。不過,他們之中,也有一個著了我的飛

刀。」

  完顏長之問道:「是男的還是女的?」

  班建候道:「他們正逃入花樹叢中,我的飛刀擲出,只聽見哎喲一聲,卻不知道是著了

哪一個。不過,聽那叫聲,卻是男子,多半是潛龍著了我的飛刀了。我的飛刀,是取對方上

盤的,倘不是斫著頭顱,就是斫著肩頭。」

  完顏長之道:「潛龍既然還能逃走,當然是斫著肩頭了。好,這倒是一條線索。」

  班建侯又囁囁嚅嚅地說道:「看來潛龍好像很熟悉研經院中的道路,要不然決不能如此

容易跑掉。」原來研經院建築得像一座迷宮,連園中的樹木、假山,都是按照奇門生剋的陣

圖佈置的,在研經院呆了許多年的人,有時都會迷路。

  完顏長之說道:「倘真如此,這就要更小心防備了。你們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與會的人七嘴八舌地提出了一些辦法,完顏長之考慮再三,覺得都還不夠妥善。

  魯世雄最後說道:「潛龍的目標是這間密室,我以為首先應該換過這裡的機關。」

  完顏長之道:「對。你的大師父不但武功高強,他也是最擅長佈置機關的,你可曾學過

他這門功夫?」

魯世雄巧布機關

  魯世雄道:「大師父的本事我可沒有學全,只得八成功夫。」班建侯喜道:「你大師父

佈置機關的本領天下無雙,你有八成的功夫,那是很不錯了。」

  完顏長之道:「好,既然你懂得佈置機關,那就不必客氣了。趕快給我繪圖,咱們把研

經院中的機關全都換過。限你今天一天之內,設計妥當,成嗎?」

  魯世雄道:「小婿盡力而為,晚一點回家,我想是可以成的。」

  魯世雄竭盡心智,設計了六重機關,又建議在院中多設響鈴,賤人到來,只要一步行差

踏錯,牽動響鈴,行藏立即便會敗露。完顏長之看了他的繪圖設計,喜道:「這些機關果然

新奇,潛龍若敢再來,那是一定逃不掉的了。好,你趕快回去吧,鳳兒只怕已經等得心焦

了。」院中有的是高手匠人,完顏長之立即傳令下去,叫他們連夜佈置機關。這一晚他並且

在院中親自督工。

  魯世雄暗暗歡喜,換過衣裳,走出外院,此時已是入黑時分,但眼睛還可視物,只見那

輛馬車停在院中,孟中還正倚著馬打盹。想來是因為院中人人忙碌,也沒有衛士和他賭錢

了。

  魯世雄心中一動,悄悄走到孟中還跟前,孟中還剛張開眼睛,魯世雄在他肩頭一拍,笑

道:「對不住,勞你久等了。」

  魯世雄這一掌拍下去的時候,心中早已想好:「若然他的肩頭是受了刀傷,他非得叫痛

不可;若然我的猜疑錯了,我和他表示親熱,他也不能拿我怎樣。」

  孟中還神色不變,淡淡說道:「沒什麼,上車吧。嗯,今天天氣很熱,請郡馬恕我粗

魯。」魯世雄正自不明其意,只見孟中還已把上衣脫下,肩頭上連一個疤痕都沒有,孟中還

把上衣慢條斯理地疊好放在駕駛座上,這才拿出布裳給魯世雄蒙頭。看來他是有意讓魯世雄

看個清楚的了。

  魯世雄甚是尷尬,躲進車廂,心裡想道:「果然是我多疑了,他怎會是潛龍呢?班建侯

飛刀傷了潛龍之事,想必他亦已知道,哎呀,他知道我是試他,心裡不免又多了一個疙瘩

了。」

  思潮跟著車輪轉動,魯世雄忽地又想:「也可能是那女的中了飛刀。但那女的又是誰

呢?呀,該不會是珠瑪急於盜寶,偷入院中,先來摸一摸路吧?」「不會的,不會的。若然

是她,她怎能與潛龍在一起?」未曾想得出個所以然來,馬車已經到了他的郡馬府了。

搜查妻子的秘密

  魯世雄心裡想道:「飛鳳不知睡了沒有?她如果知道潛龍出現的事情,恐怕一定睡不著

覺了。」

  魯世雄躡手躡腳地進入臥房,輕輕推開房門,只見獨孤飛鳳坐在梳妝台前,似乎正在出

神,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羊脂白玉瓶,聽得腳步聲響,忙不迭地把瓶子藏好,好像吃了一驚

的神氣,站起來道:「你回來了?」

  魯世雄道:「是呀,院中出了大事,所以我回來晚了。」

  魯世雄說了一段「引子」,引起妻子的好奇心,以為妻子一定會問下去的,不料出乎他

的意外,獨孤飛鳳只是淡淡地說道:「是麼?什麼事情,明天你再告訴我吧。小鳳出了水

痘,我不放心奶媽照料,我想去陪她幾晚。」

  魯世雄的一子一女都是有奶媽照料的,出水痘的小鳳就是他的剛滿週歲的女兒。魯世雄

道:「啊,小鳳出了水痘了?我和你去看她吧。」

  獨孤飛鳳道:「你累了,還是早點安歇吧。你又不會照料孩子,反而吵了小鳳。你放

心,我已經給她拿了藥了,這是父王讓御醫所配的藥,一定會治好小鳳的。」說罷隨手把打

開的一個抽屜關上,便出去了。

  魯世雄聽得女兒患了水痘,倒是勾起一重心事,想道:「一個月期限,還有十天。我若

然得手,就要跟珠瑪回去,從今之後,是再也不能見著女兒了。」魯世雄並不是一個兒女情

長的人,但父母之愛子女乃是出於本能,想起要捨棄這對玉雪可愛的子女,不覺黯然。

  可是魯世雄也有非常高興的事情,他幫王爺做了一天事情,佈置好研經院的機關,興奮

未過,心裡想道:「我正愁沒法盜寶,如今是我親自佈置的機關,我要進那間密室,那是易

如反掌了!」

  可是隨即又想道:「密室內外,雖有機關,想必也還是有人防守的。而且院規防範森

嚴,片紙隻字都不能帶出外面。我又怎能瞞得過院中的耳目?若是用武力硬闖,院中高手如

雲,連潛龍都難免受傷,何況是我?」

  魯世雄正自苦思無策,忽地心念一動,眼光落在妻子剛才關閉的那個抽屜上。這個抽屜

平時是緊緊關閉的,鎖匙在獨孤飛鳳的手上,魯世雄從來沒有打開過。

  但魯世雄要打開這個抽屜,卻也不難。他是精通機關佈置的,開鎖的本事,勝於巧手匠

人,隨便找了一根鐵線,插進匙孔,盤弄了一會兒,就把抽屜打開了。

獨孤飛鳳秘密療傷

  打開抽屜一看,只見裡面是一大堆的瓶子盒子,魯世雄心道:「哦,原來這裡是她的秘

密藥庫。」

  魯世雄將一個個的瓶子盆子打開來看,憑著他對醫學的知識和對迷香的深有研究,很容

易就找出妻子那晚用來使他昏迷的「黑酣香」來。

  魯世雄暗運玄功,閉了呼吸,倒了一小撮的「黑酣香」在香爐之中,然後再把他認為可

能是解藥的瓶子拿來,稍稍吸了一點迷香,再聞一聞每一種解藥,經過這樣的試驗,解藥也

找出來了。

  魯世雄心裡想道:「好,這黑酣香正合我用。」於是倒出了半瓶「黑酣香」,找一個空

瓶子藏好。再找顏色相同的藥粉,這樣的藥粉有數瓶之多,魯世雄每一種藥粉倒了少許,與

「黑酣香」混雜,仍然把瓶子放回原處,心裡想道:「每瓶藥粉只是少了一點,飛鳳若不是

仔細查察,一定看不出來。」

  魯世雄做了這番手腳之後,心中十分高興,躺在床上慎密地思考盜寶之策。

  獨孤飛鳳此時也正躲在她小女兒的房間裡,給自己秘密療傷。

  她面對著一面鏡子,解開衣裳,只見肩頭上的一道傷口,血塊已經凝結。獨孤飛鳳揩抹

乾淨,敷上藥膏,這是大內所藏,金主賞賜給完顏長之的金創聖藥。獨孤飛鳳好不容易才討

了一瓶來的。只要再敷三次,兩天之後,肌肉便可復生。那時就不怕魯世雄看出來了。」獨

孤飛鳳心裡想道。

  鏡中幻出孟中還的臉影,獨孤飛鳳還想起了昨晚的驚險,兀是猶有餘怖!

  原來昨晚中了班建侯飛刀的就是她。昨晚孟中還前去盜寶,給她知道,跟蹤前往,這才

把孟中還救出來的。

  獨孤飛鳳心裡想道:「幸虧爹爹興建研經院之時,那張地圖我曾見過。要不然只怕他武

功再高,也會迷路,逃不出的了。

  「但他為什麼冒這祥大的危險去盜寶呢?他是說過想成為天下武功第一的高手,但這恐

怕還不是唯一的原因吧?」原來獨孤飛鳳就是因為知道孟中還有這番心意,一直在暗中注意

他的動靜,昨晚才會跟蹤而去的。

  突然一個念頭從心中升起:「難道他就是潛龍?若然真的,我怎麼辦呢?唉,中還,即

使你真的就是潛龍,又何必瞞著我呢?難道我還會告發你嗎?當然獨孤飛鳳是希望孟中還不

是「潛龍」的,但卻是越想越可疑了。

  夫妻各有各的秘密,各有各的心事。盜寶的期限也一天天近了。

第七回 真相大白

盜寶得手出乎意外

  最後的一天晚上,三更方過,有一條黑影捷如飛鳥般地飛出研經院的高牆。這個人正是

魯世雄。

  這一晚無月無星,魯世雄出了研經院,不過片刻,背影已是消失在黑漆漆的林子裡。研

經院的高手還在夢中,做夢也料想不到院方最寵信的郡馬爺此時已是逃出了研經院。

  連魯世雄自己也不敢相信竟是這麼容易就逃出來了。到了林中,四顧無人,方始鬆了口

氣,好像剛才是做了一個夢。魯世雄忍不住心頭的興奮,幾乎要笑出聲來。心裡想道:「這

可好了,大功告成,我可以回去了。」他把手在胸口一按,心跳未停,手觸處有沉甸甸的感

覺,但這已經不是害怕而是狂喜了。在他的懷中,有穴道銅人的甘七張圖解,還有一部陳搏

的內功心法,這兩件寶物他都盜出來了,他所按的正就是這一包東西。

  這一晚他又是假托要繼續研究一個內功心法上的難題,而留在研經院過夜的。這樣的事

情以前也曾有過幾次,誰都想不到他是在今晚盜寶。他設計得很周密,其中一節是在午間就

叫人通知家裡,說是今晚不會回家,叫那輛馬車不必來接他。

  設計十分周密,但這樣容易地得手,也還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他想起了剛才的一幕。他用迷香昏迷了看守密室的衛土,在他們還未驚覺之前一個個就

倒下去了,哼也沒哼一聲。密室的機關是他佈置的,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兩件寶物拿

到了手。院中什麼地方有響鈴,他也全都知道,出來的時候也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就給他

逃出來了。

  魯世雄心裡想道:「這番黑酣香,受了昏迷的人非到明日日上三竿的時候決不會醒來,

飛鳳已經知道我今晚留宿院中,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中午的時候,不見我回來,才會到院中查

問,嘿,嘿,到了那個時候,我早已遠走高飛,出了大都了。」

  研經院建築在王宮後面的煤山,魯世雄早已熟記路線,閉著眼睛,也能回家。他出了林

子,在山腳的第一個山坳,找到了一棵比周圍的樹木都高大的柏樹,樹中間有個窟窿,魯世

雄把那包東西塞了進去。這是他和珠瑪約好的,珠瑪在正四更的時分,就會來這裡接贓。他

和珠瑪約定四更,那是因為他事前想不到這樣容易得手的原故。

  在他們的計劃中,他是不能和珠瑪一同逃走的,那兩件寶物也必須讓珠瑪攜帶。不是珠

瑪不信任他,而是要預防追捕。

決定回家一轉

  他們的想法和打算是這樣的:珠瑪從沒有在大都露過面,完顏長之的手下決不會知道她

的身份。研經院的盜寶案發覺之後,金國的高手必定傾巢而出,搜捕魯世雄。魯世雄雖然逃

出了研經院,但在未曾逃出金國的國境之前,總是有被捕的危險。故此他們二人必須分開來

走,而寶物也必須放在珠瑪身上。

  但由於事情意外的順利,魯世雄早了一個更次到了交接「贓物」地方,珠瑪還沒有來。

  魯世雄四顧無人,樹林裡靜悄悄的唯有卿卿的蟲聲。魯世雄心裡想道:「我是決不能留

在這裡等她一個更次的。這個秘密藏寶之處,只有我和珠瑪知道。莫說研經院的人最早也得

明天才能發現,即使他們現在已經知曉,也決不會想到寶物是藏在這窟窿之中。」魯世難當

初和珠瑪計劃交接贓物之時,也曾想到時間未必配合得分秒不差,所以才用這個辦法的。只

是想不到會早一個更次而已。

  魯世雄放下了「贓物」,心裡想道:「珠瑪我是不能等她的了,現在天還沒亮,城門未

開,我也還未能逃出城去。卻到哪裡去躲過今晚呢?」

  本來最安全的方法,他應該是匿伏在城門附近,天一亮就立即出城的,不過魯世雄此時

卻有了另外的想法。

  「我一出了大都,從今之後再也不能回來的了。」魯世雄不是留戀金京的繁榮,但這裡

有他的家,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兒女。雖說這一個「家」的建立,在他奉命初來金京盜寶之

時,是始料不及的。但他在這個「家」已經過了五年,無論如何,總是有了感情!儘管夫妻

貌合神離,他對獨孤飛鳳也還是感到有幾分內疚,在即將永別之際,也還是感到有幾分淒

涼。尤其對那雙玉雪可愛的小兒女,他更有難以捨棄的悲哀。

  「這幾年來,我全副精神用在計劃盜寶的事情上,一早到研經院去,晚上回來,尋常人

家的骨肉相聚之樂,我是很少有的。對兒女我也沒有盡心照顧。小鳳這次出了水痘,我也還

沒有看過她呢。難道我就這樣走?不,臨走之前,我總是要見她們一面的吧?也許我不能夠

和他們說話,但只要在他們睡著的時候,偷偷地看他們一眼,我走了心裡也不會那樣難

過。」

  魯世雄想了又想,終於決定了回家一轉。「好在現在是早了一個更次,我回家一轉,再

逃走也還來得及。若給飛鳳發覺,我也有說話可以應付她。」他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不覺已

是回到家中。

「喀倫科爾,庫欽哈巴!」

  魯世雄不敢叫門,跳牆而入。悄悄進入女兒的臥房,只見小鳳睡得正酣,但卻只是一個

人睡在床上,沒有奶媽陪著她睡,也不見獨孤飛鳳。

  魯世雄很是奇怪,心想:「飛鳳怎的這樣疏忽,既然放心不下奶媽照顧,自己又不來陪

她?」心中雖有疑慮,但時間緊迫,卻是不容他仔細推敲了。魯世雄俯下腰,輕輕地吻了吻

女兒的雙頰,心裡想道:「要不要再去偷偷看一看飛鳳呢?不知她睡著了沒有?」

  心念未已,忽聽得有人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喀倫科爾,庫欽哈巴!」魯世雄驀地一

驚,回頭看時,只見獨孤飛鳳正在他的身邊,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他,這笑容似乎

是帶著幾分得意,但更多的卻是淒涼。

  魯世雄心中一涼,苦笑道:「飛鳳,你——呀,我畢竟還是瞞不過你。」

  「喀倫科爾,庫欽哈巴!」這是蒙古話中的「你是奸細」四字,魯世雄第一次在那石窯

之中初見獨孤飛鳳之時,獨孤飛鳳奉了王爺之命假扮武士將他試探,就曾說過這一句蒙古

話。當時魯世雄假作聽不懂將她瞞過。如今在結婚五年有了子女之後,獨孤飛鳳突然在他耳

邊又說出這四個字,魯世雄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給她識破了。

  魯世雄本來編好了一套謊言,準備用來應付妻子的。但此際,即使他機智絕倫,也是難

以掩飾了。他驟然一驚的神情,早已落在獨孤飛鳳眼內。

  魯世雄苦笑道:「我今晚回來,本來就是要把真相告訴你的。」

  獨孤飛鳳搖了搖手,說道:「不要在這裡說話驚醒小鳳。你跟我來,不用害怕。只要你

說實話,我不會將你難為。」

  魯世雄心中一鬆,跟隨妻子到了一間房間,這是一間單獨的房子,這房子外面有假山掩

蔽,周圍都是樹木,魯世雄從來沒有來過,心想:「要不是她今晚帶我來,我竟然不知道在

自己的家中還有這樣一間房子。」

  獨孤飛鳳關上房門,說道:「你不必告訴我今晚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是要回來和

我決別的是不是?」

  魯世雄道:「你怎麼知道?」

  獨孤飛風道:「我早已知道你的身份了。白天你是瞞騙得很好,可惜晚上你就瞞不過我

了。你不是說你從來沒有去過蒙古嗎?但是在你說夢話的時候,你說的卻是地道的蒙古

話!」

魯世雄是蒙古的奸細

  魯世雄暗暗歎了口氣,他是受過極嚴格的間諜訓練的,卻想不到在夢中洩漏了秘密。

  獨孤飛鳳說道:「初時我們只懷疑你是南宋的奸細,一年之後,我才知道你的真正身

份,原來你是蒙古的奸細!」

  魯世雄道:「何以是一年之後方始知道?」

  獨孤飛鳳道:「咱們婚後一年,生下小龍。就在你知道自己做了父親的那天晚上,你的

精神很是興奮,那晚才第一次說了夢話。不過,你也並不是經常說夢話的,幾年來我已經熟

悉你的習慣了,你是在精神非常興奮或者情緒極為混亂的時候,才會說出夢話來。最近這幾

天,你幾乎每晚都說夢話。」

  魯世雄大吃一驚,問道,「我說了些什麼?」

  獨孤飛鳳笑而不答,半晌才道:「珠瑪是誰?」

  魯世雄滿面通紅,知道已經瞞不過妻子,只好說道:「她是我兒時的朋友!最近奉派來

到大都(金京),做我的幫手,不過,飛鳳,你,你不要多疑,我並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

事。」

  獨孤飛鳳歎了口氣,說道:「咱們的婚姻本來就是身不由己,只是像傀儡一般給王爺牽

線的,你即使另有情人,我也不能怪你。」

  歇了一歇,獨孤飛鳳再道:「不過從你頻頻的夢話之中,我已經可以猜想得到,你是即

將有所行動的了,今晚你沒有回來,你幹什麼,我自是心中有數。所以你也不必告訴我

了。」

  魯世難道:「你有沒有告訴王爺,說是發現了我的秘密?」

  獨孤飛鳳說道:「如果我告訴了王爺,你今晚還能夠平安回來嗎?唉,我背叛了王爺的

撫育之恩,我的內心也是經過無數次的激烈交戰的。我可以老老實實地告訴你,我不是為了

你,我是為了我的孩子。」

  魯世雄心上一塊大石落地,說道:「飛鳳,你為我保守了秘密,不讓外人知道,不管如

何,我這一生總是永遠感激你的。」

  獨孤飛鳳聽了這話,心中倒是有幾分內疚,想道:「不,我還是告訴了一個人。」不過

她卻沒有對丈夫說出來。

  獨孤飛鳳說道:「世雄,有一點我不明白,你是怎麼瞞得過王爺的?你不是他家將的兒

子嗎?」

  魯世雄道:「不是,我是假冒的。」

  獨孤飛鳳道:「我知道你是假冒的,但正因此,我就想不通了。當年王爺派人接你們

『母子』,那人是魯大叔的熟人,何以他不發覺其中秘密?」

冒名頂替

  魯世雄道:「那人雖然見過魯家的孩子,但那是孩子三歲的時候。他來尋找魯家的母子

之時,孩子已經是十歲了。當然,這個十歲的孩子就是我。可是只要魯大娘認我是她的兒

子,這個人又怎敢有絲毫懷疑?」

  獨孤飛鳳道:「魯大娘又何以會同你串通,肯讓你頂替她的兒子?」好奇之心,人人都

有,獨孤飛鳳也不例外。這啞謎她思索幾年,始終不解,是以在丈夫臨走的前夕,夫妻之間

雖然是有許多話要說,她仍是念念不忘要打破這個啞謎。

  魯世雄笑道:「這個簡單得很,我們的人把她的孩子捉了去,答應她只要她肯和我們合

作,將來就可以讓她到蒙古和她的兒子團聚,否則就把她的兒子殺掉,她還能不聽我們的話

嗎?」

  獨孤飛鳳道:「這一招好狠!那麼,那個正牌的魯世雄呢?」

  魯世雄低下了頭,說道:「我不知道。我,我不敢打聽。」原來那兩母子一到蒙古,已

是給他們的人殺掉,魯世雄內傀於心,不敢對妻子實說。

  獨孤飛鳳歎了口氣,說道:「我問得好傻,當然他們是活不成的了。世雄,我想不到你

——」

  魯世雄道:「想不到我竟是這樣卑鄙狠毒,是麼?但我也是身不由己,誰叫我們兩國都

想統一天下呢?一場大戰,多少寡婦孤兒也都死掉了。就說你吧,你不是也要我殺那姓楊的

老闆嗎?」

  獨孤飛鳳歎了口氣,說道:「你說得不錯,我們都是給人牽著線的傀儡,但你們暗算一

個失去了父親的孩子,這件事情我恐怕還是不能原諒你的!」

  魯世雄頹然說道:「好吧,我回來只是為了要見你和孩子一面,如今心願已了,隨便你

怎樣處置我好了。」

  獨孤飛鳳又再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你走吧!雖然我不能夠原諒你,我也還不想殺

你的。」

  魯世雄用說話打動了她的心,此時已是逃生有望,心中暗暗歡喜。可是,在這夫妻訣別

之際,他倒是不由自己地對妻子發生了真的感情了。

  魯世雄情不自禁地抓著她的手,說道:「你不能原瓊我,我也是一輩子感激你的。好,

我走啦,你多多保重。」

  獨孤飛鳳甩開他的手,卻又忽地拉他回來,道:「不要從正門出去,王爺是一個非常精

明的人,我已經知道他今晚不在家,但你在研經院又沒有見著他,事情恐有蹊蹺。他若是發

現了你幹的事情,他會想得到你已經回到這裡的。」

小王爺守在外面

  魯世雄心中一凜,說道:「不錯,那麼我從後門走。」當然魯世雄也能想得到,王爺若

是要來捉他,前門後門都會有人埋伏,不過希望從後門走,危險可以少些而已。

  獨孤飛鳳微微一笑,說道:「我另外有路給你走。這房間裡有道暗門,可以走入假山腹

中,假山裡有條地道,通到外面。一走出去,就到了。」原來獨孤飛鳳那天晚上,出去偷會

孟中還,走的就是這條地道。

  魯世雄喜出望外,說道:「飛鳳,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話猶未了,忽聽得獨孤飛鳳「咦」的一聲叫了起來,魯世雄道:「怎麼了?」獨孤飛鳳

驚惶失色,說道:「奇怪,這暗門的機關似乎壞了,我,我打不開!」

  魯世雄道:「讓我試試。」他是精通機關佈置的,一試之下,就知這道暗門已是給人在

外面反鎖。

  就在此時,魯世雄正自暗暗叫苦,外面已是有人哈哈笑道:「不用走了,魯世雄,你還

想跑嗎?」

  魯世雄衝出房間,只見假山前面站著一個手拿竹杖的人,正是小王爺完顏定國。

  完顏定國舉起了綠玉杖,指著魯世雄笑道:「郡馬爺,你想不到終於落在我的手中吧?

不錯,我打不過你。但你若敢動一動,管保你亂箭穿心?」

  只見假山石上,花樹叢中,黑影憧憧,無數弓箭露了出來,箭掀的寒芒,在黑夜中隱隱

可見,就似點點繁星。原來小王爺在園中早已佈滿了埋伏。

  獨孤飛鳳跟在丈夫後面走出,一見如此情景,不覺面如死灰。心中想道:「他們是怎麼

知道的?王爺一向對世雄沒有懷疑,難道中還向他們告密了?不,中還答應了我,他是決不

會對我失信的!」

  完顏定國又在哈哈大笑,說道:「好妹子,你忘記這間郡馬府是爹爹給你建造的了,這

裡面的密室機關焉能瞞得過我?但我也想不到你對丈夫竟是這樣情深義重,把我家對你的大

恩也忘了!」

  獨孤飛鳳知道逃不出去,反而冷靜下來,說道:「事已如斯,我無話可說。隨便你怎樣

處置。但我的兩個孩子無罪,你可不能將他們害了。不錯,我是受了你家的撫養之恩,但這

些年來,我也曾為你們父子做了許多事情,你們總不應該斬盡殺絕。」

  完顏定國嘻皮笑臉地說道:「好妹子,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對你愛惜還來不及呢,怎會

殺你們母子?甚至你要保全魯世雄的性命也可以考慮,當然,這就要看你聽不聽話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獨孤飛風氣得柳眉倒豎,斥道:「定國,你,你簡直是不要臉!」

  魯世雄見妻子在臨危之際不肯背他,心中大為安慰,說道:「飛鳳,不必理他,最多我

是一死。」說罷,又朝著完顏定國縱聲大笑。完顏定國喝道:「你死在臨頭,還笑什麼?」

  魯世雄笑道:「我笑你們父子著了我的道兒,卻還在自鳴得意。你知不知道研經院中的

兩件寶物,早已落在我們的人手裡了,你殺了我也沒有用,你們總是栽啦!」

  完顏定國也是哈哈大笑,笑聲比魯世雄更高。魯世雄倒是不禁一愣,說道:「你還在得

意什麼呀?」

  完顏定國笑夠之後,說道:「我笑你是一個蠢材,你以為我們著了你的道兒,誰知卻正

是你落入我們的圈套。老實告訴你吧,我爹爹早已識破了你的詭計了,他讓你佈置機關,讓

你把那兩件寶物偷去,這正是一網打盡之計!」

  魯世雄聽了這番說話,頓時面如死灰,做聲不得!

  完顏定國得意之極,還恐獨孤飛鳳聽不明白,接著再加解釋,說道:「魯世雄,我們為

什麼不在你下手盜寶之時捉你?你如果不明白,我還可以說給你聽!若在研經院中捉你,只

是捉你一人;放你出去,就可以將你的同黨全部捉了。樹林裡早已埋伏有我們的人,只等你

的同伴前來接贓。你懂了麼?」

  饒是魯世雄要硬充好漢,此時也是不禁渾身發抖,心裡想道:「這一仗真是一敗塗地

了,賠了我的性命還不打緊,珠瑪也受了我的連累了。」

  完顏走國喝道:「你服了吧?還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豈知他也沒有得意多久,就在他喝令魯世雄束手就擒之際,忽聽得一聲長笑,一條黑影

快得難以形容,飛過牆頭,越過假山,在園中埋伏的弓箭手尚未看清楚來者是誰,箭也未曾

射出之際,這人已是到了完顏定國的身邊。

  完顏定國大吃一驚,叫道:「孟中還,是你,你來做什麼?」

  話猶未了,孟中還已是一把將他抓住,完顏定國與他的武功相差太遠,哪裡能夠掙扎。

  此時方始有幾支箭射來,孟中還把小王爺抓起,喝道:「好,你們射!」王爺手下的武

士怎敢傷害小王爺,頓時亂箭停發,人人陛若寒蟬。

馬車伕就是潛龍

  小王爺顫聲叫道:「孟,孟大哥,我家待你不薄!」孟中還淡淡說道:「不錯,我給你

家做馬車伕,的確是受了你家不少恩惠。要不然,我的身份早已給人發覺了。」小王爺大驚

道:「你,你是誰?」

  孟中還哈哈一笑,把小王爺摔到地上,一腳踏住他的胸口,緩緩說道:「我就是你們所

要搜捕的潛龍!」

  獨孤飛鳳又驚又喜,此時她方才看清楚,孟中還身上血跡斑斑,顯然是受傷不輕。

  獨孤飛鳳道:「大哥,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這些,這也是我害了你啦!」不自禁地走到

孟中還身邊,掏出手絹,給他揩抹血跡。她知道孟中還全是為了她的緣故,這才冒險回來

的。否則按常理來說,他受了傷,既然僥倖逃脫敵人的掌握,就應該遠走高飛。

  孟中還毅然說道:「你跟我走,我捨了性命,也要保護你走出京城。」

  魯世雄什麼都明白了,「怪不得幾年來飛鳳都是與我貌合神離,原來她真正愛的乃是潛

龍。」

  魯世雄歎了口氣,說道:「飛鳳,你跟他走吧!」獨孤飛鳳道:「你呢?」魯世雄道:

「我有辱大汗之命,無顏回國了。」

  獨孤飛鳳心裡一酸,說道:「世雄,或許是我對不起你,但我與他相識在前,就像你和

珠瑪一樣。」

  魯世雄低下了頭,說道:「我知道。唉,珠瑪卻不知怎樣了?」

  孟中還道:「你不必擔心,珠瑪早已走了。她沒有得到那兩件寶物,但卻拾回一條性

命。寶物我已拿去,是我叫她走的。」

  魯世雄怔了一怔,說道:「是你給她擋住追兵,讓她逃的?」

  孟中還道:「我還勸她不必回蒙古,她是個好姑娘,不值得為你們的大汗做這種賣命的

勾當!我卻不同,這兩件寶物,本來就是我們的國寶,我一定要它回到我們漢人的手中。你

們的盜寶,卻只是為了大汗的利益,意義完全不同。你懂不懂?」

  魯世雄頹然說道:「可惜我懂得太遲了。多謝你救了珠瑪的性命,飛鳳今後要請你替我

照顧了。」說罷突然一刀插進自己的胸口,飛鳳一聲驚呼,要救已來不及,只見魯世雄倒在

血泊之中,兀自抖抖索索地說道:「你,你們快走!」

  就在此際,忽聽得有人冷笑道:「想要逃走,那是做夢!」這個人正是王爺,只見他左

手牽著小龍,右手抱著小鳳,帶了獨孤飛鳳的兒女,一步一步地走來。

城外換人

  完顏長之冷笑道:「飛鳳,想不到你也會背叛我!」獨孤飛鳳面色慘白,說道:「王

爺,你可以殺我,但我的子女卻是無辜。」她的一雙小兒女給「外公」緊緊抓住,不知是怎

麼一回事情,小龍大叫「媽媽」,小鳳卻已嚇得只會哭了。

  孟中還道:「飛鳳,不必害怕,他不交回你的子女,我就要了他這寶貝兒子的性命!」

把完顏定國抓了起來,橫刀架在他的頸項。

  完顏長之怒極獰笑道:「中還,你夠狠,算是我栽給你了。但你這條『潛龍』畢竟是現

了形啦,你以為你可以逃得出大都,逃得出金國嗎?」原來完顏長之與孟中還已經在樹林裡

交過手,孟中還殺出重圍,身上卻已經給完顏長之傷了三處。經過了這一場惡鬥,完顏長之

當然知道他是「潛龍」了。

  孟中還道:「逃不逃得脫這是我的事,現在我只問你,這樁交易你是做還是不做?」

  完顏長之道:「好,換人!」

  孟中還答:「且慢,我信不過你!你親自送我們出城,城外十里之處換人!」

  完顏長之無可奈何,說道:「好,一切依你。」心裡想道:「他已受重傷,我也不怕他

反悔。」

  盂中還笑道:「今晚我最後一次做你們王府的車伕,飛鳳,跟我上車!」挾起了小王

爺,緩緩走出園門,那輛馬車像往常一樣停在外面。完顏長之道:「我不坐你的車」他把班

建侯叫來,一人抱了一個孩子,騎馬跟著這輛車子。

  天還未亮,城門本來還不能打開的,但王爺親臨,城門官豈敢不打開城門,放他們出去

了。

  到了離城十里之處,天色方始大亮。完顏長之勒住馬頭,說道:「君子一言,快馬一

鞭,依約換人!」

  孟中還揪著小王爺下車,獨孤飛鳳跟在後面。完顏長之暗暗向班建侯使了一個眼色,准

備一換了人,馬上動手,自忖他們二人聯手,定能制服「潛龍」。

  孟中還打了一個粗哨,山崗上三騎快馬突然出現。孟中還笑道:「王爺,你別打壞主意

了。站著別動,飛鳳,你去接孩子,你那邊接了孩子,我這邊放人!」

  獨孤飛鳳接了孩子,小王爺也已回到王爺身邊。獨孤飛鳳忽道:「中還,你給我抱一抱

他們!」孟中還只道她抱得手酸,不虞有他,伸手便接過了她的兩個孩子。

  完顏長之冷笑道:「你們準備得是很周密,但也別太早得意,你們要逃回江南,只怕還

不是這麼容易!」

同歸於盡

  孟中還哈哈大笑:「那咱們就走著瞧吧!」抱著兩個孩子,跨上馬車。

  獨孤飛鳳道:「讓我再親親他們吧。」孟中還微微一笑,心想:「上了馬車,你怕沒有

時間疼愛孩子?」不過他也能夠體諒獨孤飛鳳這份母愛的心情,她這兩個孩子失而復得,也

難怪她的情緒如此動盪不寧。於是一足踏著車轅,回過身來,讓飛鳳親她的孩子。

  獨孤飛鳳吻了小龍,又吻了小鳳,輕輕地在他們的身上撫拍說道:「跟著叔叔,別哭,

別吵!」這兩個孩子哭也哭得夠了,疲倦不堪,此時已是在孟中還的懷抱中睡著了。

  孟中還上了馬車,把兩個孩子放下,叫道:「飛鳳,怎麼你還不上來?」忽聽得獨孤飛

鳳說道:「中還,有你照顧他們,我可以放心了!」

  孟中還大吃一驚,跑下馬車,叫道:「你幹什麼?」只見獨孤飛鳳已是倒在地上,胸口

插著一把短劍,鋒刀盡沒,只露出三寸劍柄。獨孤飛鳳顫聲說道:「中還,原諒我,我不能

再做你的妻子了。王爺,你的養育之恩,我如今以死相報,也總算是對得起你了!」孟中還

是個大行家,一看她的傷勢,已知無法救治。一顆心沉了下去。

  孟中還忍著眼淚,招了招手,山崗上三騎快馬一齊來到。孟中還道:「寶物送出去沒

有?」為首的說道:「大哥放心,咱們的人昨晚早已偷偷出了城,如今最少也是在百里開外

了!」

  孟中還縱聲笑道:「王爺,你聽見沒有?你即使害了我們,你也總是輸了!」說罷,回

頭吩咐那三個人:「你們一定要把孩子護送到平安之所,趁他們的追兵一時不會來到,這輛

馬車有王府標誌,路上沒有人敢阻攔你們。」

  那三人道:「大哥,你呢?」孟中還道:「不必管我,這是命令,你們快走!」

  那三人無可奈何,只好駕車疾走,王爺想來拘捕「潛龍」,孟中還橫刀一立,冷笑道:

「王爺,今晚你們不過仗著人多,才傷了我,單打獨鬥,你是打不過我的。我會自己了斷,

但你若過來,我就和你拚命!」王爺對受了重傷的「潛龍」也還是有所顧忌,果然不敢過

來。

  孟中還把飛鳳抱在懷中,輕聲說道:「不要難過,咱們總是在一起了,是不是?」獨孤

飛鳳睜開眼睛,道:「你,你不走——」說話的聲音,只有孟中還聽得見。孟中還道:「我

永遠伴著你。飛鳳,這樣的結局不也很好麼?」說罷一刀插進心窩,倒了下去。獨孤飛鳳臉

上現出笑容,閉了雙眼,她心中最後的一個思想,也正是和孟中還一樣。

  (全書完)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